王福顺侧身躺在地上,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说道:“我前两年到外地做生意去了,前两天刚回到宁国府,住在哥哥王同知家里。今天上午,我和哥哥因为点小事情就吵起来了,他拿刀要杀我,我一气之下抢过来捅了他几刀,然后跑回来,准备拿点盘缠就逃跑的,就被你们抓住了。我不是故意要杀他,是他先要杀我。”
杨秋池冷笑,盯着王福顺:“你以为我们真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事情吗?你不光杀了你哥哥,你还杀了醉莺楼红牌舞女金可莹!老老实实交代,免得皮肉受苦!”牛百户在一旁,晃动粗壮的胳膊威胁,吓得王福顺一哆嗦。
通判等人一听,都惊呆了,通判问道:“敢问……,醉莹楼的金可莹真的死了吗?……差不多有一两年没有她的消息了,老鸨还说她回老家省亲去了呢。”
旁边的知事接口说道:“我早就怀疑不对,那时候,莹姑娘正红透半边天,省什么亲啊,那老鸨是什么好人吗?她会让可莹姑娘省亲省上一两年?那她老鸨不亏死了!”
“是啊!”负责记录的推官也插嘴道,“那老鸨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也有些怀疑。”看着杨秋池问道:“难道,可莹姑娘真的死了吗?”
敢情这金可莹还真的是宁国府红牌歌女,连知府衙门里这些官职不算小的官员都熟悉她。
杨秋池见这几位都是知府衙门里的高级官员,告诉他们也没什么问题,再说王福顺杀兄案还得交给他们处理。便点点头:“是的,金可莹姑娘被人杀死之后,尸骨就埋在广德县一块菜地里。”杨秋池指了指宋知县,“这位就是广德县宋知县宋大人,亲自负责侦破这件案子。”
那通判上下打量了一下宋知县。摇摇头:“您可能弄错了,我认识宋知县的……“
宋知县慢慢将罩在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向那通判施礼道:“卑职参,参见通判大人。”通判是六品官。所以宋知县以下官礼节参见。
那通判吃了一惊。还礼道:“果然是宋知县宋大人,你怎么这副打扮?”转身看了看杨秋池,“不知道这位是……”
宋知县解释道:“卑,卑职等人为了金可莹在广德县被杀一案。特来醉莺楼稽,稽查线索。为,为了避免引起凶犯注意,才如,如此打扮的。没想到正好遇,遇到王同知遇害。”引见杨秋池道,“这位是我广。广德县大牢地管监杨秋池杨管监。”
杨秋池拱手施礼。听宋知县这么一说,通判等人恍然大悟。连忙还礼。
广德县一个小小牢头连破大案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宁国府,大家早有耳闻,没想到眼前这小伙子就是那个神奇的牢头,知道他与新任应天府千户所副千户马渡马大人关系不同一般,难怪牛百户对他如此敬畏,看来是马渡马大人的原因。他们可不知道杨秋池现在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
杨秋池继续问王福顺道:“金可莹是你杀地吧?老实告诉你,醉莹楼地老鸨等人已经将你纳妾不成,扬言要杀金可莹姑娘的事情告诉我们了。你最好老实交代,免得皮肉受苦!”
王福顺原以为能隐瞒杀金可莹的事情,现在看来,自己的事情人家掌握得一清二楚。说不说别人都知道,还不如老实说了,免吃眼前亏,还能争取一个好地态度,说不定将来能得到从轻处理。
侦查机关这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审讯方法,虽然简单,却因为抓住了罪犯地心理,往往能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罪犯的心理防线往往就是在以为对方已经全部了解了的情况下崩溃地。
王福顺现在就是这样想的,既然人家都知道了,反正杀死王同知已经是死罪难逃,供不供认杀金可莹的事情,都没多大关系了,如果不供,恐怕锦衣卫们不会放过自己,而这皮肉之苦当真是免不了地。
王福顺只得说道:“小的招了。两年前,小人垂涎金姑娘地美貌,想将她纳作小妾,被金姑娘当众拒绝,我一气之下打了她。到后来,她甚至不愿意与我见面,老鸨也拿她没办法。我气疯了,就叫手下一个伙计去杀金姑娘……”
“那个伙计叫什么?现在何处?”
“叫吴祥,外号叫骡子。我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你先接着说。”
王福顺续道:“我给了骡子七十两白银,让他去杀金可莹,自己跑到应天府等候消息。等了差不多一个月,骡子才来告诉我说,他已经杀了金可莹,并已经毁尸灭迹。我又解气又害怕,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哥王同知。”
“他很生气,大骂了我一顿,说他身为同知,绝不能为我隐瞒,要将我抓起来。我跪下苦苦哀求,我哥看在亲兄弟的份上,才勉强同意替我隐瞒。我们一商量觉得好多人都知道我与金姑娘有仇,这件事很快就会怀疑到我,我哥让我躲一躲,我就跑到东北去了。”
“前段时间,我哥来信说一直没有人追查这件事。我思乡心切,就冒险回来了,一直住在我哥家里。打听到金可莹被杀的事情真的还没有败露,看来那骡子将尸体隐藏得很好,这才心安。”
“今天上午,我哥王同知突然派人把我从家里叫到衙门,告诉我说锦衣卫正在调查这件事情。我一听就慌了,锦衣卫插手这件事,那天涯海角都没有我容身之处。”
“我要跑,被我哥拦住了。他说醉莺楼的老鸨估计会供出这件事,锦衣卫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既然锦衣卫插手,我逃是逃不掉的。所以他决定送我去向锦衣卫自首。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的官职,只有他的官职保住了。在外面花钱活动,说不定才能保住我一条命。”
“我当然不同意,我们就吵了起来,他要出去叫人抓我。我一急之下。拿起案台上的裁纸小刀就捅了他。完了之后,我发现脚上沾有血迹。用自己的汗巾擦了擦,把汗巾扔了。然后偷偷跑回来拿东西准备逃走,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把我抓到了。”
杨秋池暗自庆幸。多亏有小黑狗追踪,要不然,还真不好一下子猜到是王同知地弟弟杀死的他。
从王福顺的交代来看,这是一件突发性的犯罪。王同知为了保住自己地官职,以便将来也好花钱活动活动,保弟弟一条命。才决定大义灭亲,并马上就要抓人。王福顺情急之下,突发性实施了犯罪。这种突发性犯罪大多是非理性地,正常情况下让人无法理解的。
这样看来,这王同知能大义灭亲,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还算得上是个比较正直的人。杨秋池有些后悔先前对他太过严厉了。
杨秋池问道:“你地那个叫骡子的伙计,现在在哪里?或者有谁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我真地不知道,他跑到应天府来告诉我杀了金可莹之后,我当天就潜逃了,这之后就没听到过他的消息。这次回来我问过我哥,他也不知道。”
“那他当伙计的时候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他嫂子家。”王福顺说了吴祥嫂子家的地址。
都两年多时间了,也不知道那吴祥还在不在他嫂子家,也许和王福顺一样,潜逃外地了。不管怎样,也要去看看,就算吴祥逃走了,只要能找到他嫂子,也能问出一些有用地信息,可以缩小范围,为海捕王福顺提供便利。
推官做好笔录,给王福顺签字画押,然后将他押进了知府大牢。
杨秋池等人由牛百户带领,赶到了吴祥嫂子家。
这是一个独家小院,房门从里面闩上了。锦衣卫对抓捕人犯经验丰富,不用指示,静悄悄将院子整个包围了起来。等待抓人的命令。
牛百户一挥手,那两个魁梧的锦衣卫大汉又上阵撞门,这一次只用了两下,房门就砰地一声被撞开了。锦衣卫们手持绣春刀冲进房里。
“妈呀~!”房里传来一个女人惊声尖叫,另外有个男人的声音:“你们要干什么?”
锦衣卫们冲进去后,宋芸儿拉着宋晴,抢在杨秋池他们前面冲进了房间,要看热闹,可她们两刚冲进去,就立即大叫着逃了出来,一直跑到院门口才站住,满脸通红。
杨秋池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宋芸儿红着脸啐了一口,说:“你自己进去看吧。”
杨秋池等人疑惑地进到里屋,这才知道那对小妮子跑出去地原因。只见炕上的大红被子被掀到了一边,一对男女一丝不挂地被锦衣卫们摁倒在炕上,正在用麻绳捆绑。
那男人年龄二十来岁,一身肌肉,比较健壮,吓得脸色惨白,不停地问怎么回事。那女的看上去要稍稍大一些,约三十岁出头,肌肤雪白,胸前一对硕大而稍稍下垂的乳房,随着身体的扭动而甩动着。
原来人家正在床上办事,锦衣卫们突然破门而入。两人甚至来不及拿一件衣服遮羞,就被捆上了。杨秋池笑骂道:“搞什么名堂,让人家穿了衣服再捆嘛。”
锦衣卫们可没那么好心,他们抓捕人犯,考虑得更多的可不是对人犯隐私权的尊重,而是快速地制服嫌疑犯,从而最大限度地保证自身的安全。
杨秋池说这话的时候,锦衣卫们已经将两人捆好了,再松开又麻烦,可这个小管监大人的话又不能不听,不过他们也有办法,将旁边两人的衣袍拿过来,披在二人身上,用腰带系好,遮住身体,然后将两人扯下床,一人一脚踢跪在地上。
这两人当然知道抓他们的是锦衣卫,锦衣卫在明朝有谁不知道呢?这两人惊慌地看着杨秋池他们。
“你就是外号骡子的吴祥?”杨秋池问那男的。
那男的点点头。
抓对人了,杨秋池轻轻松了口气,问那女人:“你是谁?吴祥的媳妇吗?”此刻这妇人的身体虽然已经被衣裙遮住,但方才看见的那对硕大而微微下垂的乳房还是在杨秋池脑海里晃了一下。
那女的害怕得全身发抖,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旁边的一个锦衣卫踢了她一脚:“小娘皮,还不赶紧回答大人的问话!”
这妇人妈呀一声惨叫,被踢得滚在地上,一边呻吟一边结结巴巴说道:“民妇吴毛氏,是……是……是吴祥的……嫂子……”
啊?杨秋池和宋知县等人都惊呆了叔嫂通奸?还被锦衣卫捉奸在床!
杨秋池上前一步,踢了吴祥一脚,骂道:“你他娘的,连嫂子都上,你还是不是人?”吴祥还没说话,那毛氏已经抢着说道:“我男人……,我男人……已经死了。”
哦?这下杨秋池明白了,原来这吴祥的哥哥死了,吴祥就与嫂子私通,这成何体统!就算他们真心相爱,也是没有结果的。叔嫂成婚,即使在现在社会也是不行的,虽然法律并不禁止,可绝大多数老百姓是不能接受的,更别说在明朝,恐怕要被侵猪笼的吧。
其实,兄死之后,嫂改嫁于弟的习俗,在中国北方游牧民族是存在的,甚至已经形成传统。西汉初年,汉高祖与匈奴单于以兄弟相称。高祖死后,冒顿单于就曾经按照他们的习俗致书吕后,要求吕后嫁给她。元朝《大元通制条格户令》中就记载有很多小叔收嫂的倒子。
但是,叔嫂成亲,在汉族传统习俗中,属于亲属相奸,是为纲常伦理不容的。受汉族文化的影响,元朝后期也逐渐禁止了这种行为。元朝覆灭之后,小叔收嫂在明朝法律中被重新禁止,《大明律》规定:“若兄亡收嫂,弟亡收弟妇者,各绞。”
宋知县也骂道:“成何体统!简直,简直伤,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空欢喜
这些事情杨秋池懒得管,问吴祥:“醉莺楼金可莹姑娘,你认识吧?”听了这句话,吴祥浑身一哆嗦,躲开杨秋池的目光。
杨秋池一见他这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有鬼,胸有成竹地问道:“你是自己交待呢?还是等我们拆你几根骨头再交代?”顿了顿又续道,“实话告诉你,你原来的掌柜王福顺已经把指使你杀死金可莹姑娘的事情都说了,我之所以会让你再说一遍,只不过是看看你老实不老实。”想了想又笑了,“不过你还真老实,杀了人也不跑,还呆在家里和你嫂子勾勾搭搭扯七扯八的。”
吴祥一听,连王掌柜都说了,自己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面如土色说道:“老爷,我说,我都说,王掌柜是给了我七十两银子让我去杀可莹姑娘,但我没有杀她啊,我真的没有杀她,所以我才没跑。”
什么?一听这话,杨秋池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看着宋知县。宋知县本来很轻松的表情,一下子也变得严肃起来。宋知县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真的没有杀可莹姑娘,”吴祥头上冒汗,战战兢兢说道,“我是去找过她,准备要杀她的,可找了好多天都没找到,到醉鹰楼花了点钱才从龟公嘴里探听到,说是可莹姑娘出去好几天了,一直没见回来。王掌柜又一个劲催我,他给的银子我已经花了不少了,赔是赔不了的,我一琢磨,反正可莹姑娘已经失踪了,就骗王掌柜说是我杀的,尸体已经处理了,王掌柜也不会知道。我这样一说。果然,王掌柜就相信了,后来他就跑了。”
杨秋池这下子傻了眼,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难道是这小子想涮我们?杨秋池向牛百户使了个眼色。牛百户会意。一挥手。众锦衣卫又开始对吴祥进行刑讯逼供,把吴祥打得死去活来。
杨秋池心想,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吴祥是不是说谎,但吴祥曾经想杀死金可莹姑娘。也去寻找过,便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犯罪预备。挨一顿揍也不为过。再说了,在明朝,刑讯逼供是合法的。
吴祥被锦衣卫打得昏死过去好几次,可还是没有承认杀了金可莹姑娘。
最后。牛百户又使出了他的断指逼供大法,这吴祥抵抗力比不上那王福顺,才被拧断了一根手指头。就惨叫着连声喊愿意招供。
宋知县等人又舒了一口气,可是。详细寻问杀人过程的时候,才发现,吴祥说地根本就牛头不对马嘴,一会说是用刀杀的,一会说是掐死的,一会说是在醉莺楼杀的,一会说是在宁国府城外杀地,一会说是尸体扔进了河里,一会又说已经将尸体烧了,连杀人埋尸地地点广德县菜地都没说对。
牛百户气得火冒三丈,又拧断了吴祥两根手指头,把吴祥痛昏死过去好几次,可还是胡编乱造,根本与实际情况对不上号。
宋知县实在无计,又开始诱供,吴祥的精神已经被彻底摧垮了,一直顺着宋知县说,什么都承认。
从审讯过程来看,杨秋池越来越肯定,这吴祥根本不是杀人凶手。
正常情况下,凶手在被酷刑逼供时,为了免除那无法忍受的巨大痛苦,一般都会说真话的,因为说了假话,还是会继续遭受这种痛苦,这样做一来起不到免除痛苦地作用,二来,就算胡乱招供,那也是认了罪,同样可以根据招供定罪砍头。
吴祥之所以会胡编乱造,就是由于受刑不过,又想免除这种痛苦,但自己又不知道凶杀的真实情况,就招不出真实地东西来,只好胡编乱造或者顺着审讯人员的问话来说。
金师爷听吴祥愿意招供,找来纸笔正要做笔录,杨秋池摆了摆手:“算了吧,先不用写了。”其实,金师爷和宋知县从吴祥牛头不对马嘴的胡乱招供中也都知道,这吴祥很可能真的没有杀金可莹,实在是受刑不过,胡乱招认,如果真要就这样定案,说不定又会成为第二个龙子胥杀妻错案,判错之后再要擦屁股,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知县等人都没了主意,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苦笑,他也没更好地主意,只有等明天回广德县看看,金师爷派人查找字条上那个“柱子”和姓刘的情况如何,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忙忙碌碌下来,天已接近傍晚了,杨秋池吩咐把吴祥地嫂子毛氏放了,他不想管他们叔嫂通奸这档子事情,要管也让宁国府的人去管去。让牛百户派锦衣卫暂时将吴祥关在锦衣卫大牢,找个郎中帮他把断地手指骨接上,明日一早押回广德县关押,等案情真相大白之后再作处理。
大家情绪都很沮丧,原以为这件白骨案已经破了,没想到,煮熟的鸭子还是飞了。
宋晴见大家不开心,笑道:“我说过请你们游花船的,咱们这就去罢。”
这个提议让宋知县很快恢复了精神。宋知县的哥哥去世之后,宋晴和她娘一直单过,宋知县有些自责没有好好照顾这孤儿寡母,现在也想趁此机会去拜访一下宋晴的亲家,看看这门亲事到底怎么样。
杨秋池听宋晴的建议之后,神情却更加沮丧,淡淡地说道:“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转身慢慢往前走。龙子胥拉着春芽,说道:“我们陪少爷,你们去吧。”
宋芸儿也说道:“我也陪哥哥,也不去了。”
宋晴有些尴尬,可话已经说出来了,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满脸通红。宋知县呵呵一笑:“晴儿,既,既然今天大家都累了,那,那还是改天再去吧。”
牛百户见杨秋池不开心。说道:“今晚杨兄弟和几位就住在本官百户所衙门里。我好好招待你们,要看歌舞的话,我把舞娘们请到衙门里来跳。咱们边喝酒边欣赏。”跑上前几步,和杨秋池并肩而行。说道:“杨兄弟。今晚老哥赔你痛痛快快喝个够,你说好不好?”杨秋池勉强一笑,点点头。
宋晴紧走几步,跟在杨秋池身边。瞅了瞅他神情淡淡的脸,张张嘴想说话。看看旁边的牛百户等人,却不好开口。
本来这事没什么,可宋晴的行为把杨秋池心里的委屈反而扩大了,酸楚涌上杨秋池的心头。他不想让别人看自己这样子,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宋晴有些跟不上了,着急地喊道:“秋池哥哥。秋池哥哥,等等我好吗?”追上几步。拉了拉杨秋池地衣袖。杨秋池停下了脚步,其他人见他俩有话说,便走到前面等他们。
宋晴咬了咬银牙:“秋池哥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宋晴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反倒把杨秋池心中的酸楚越发挑了起来,他看着宋晴娇美的脸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地吃醋吗?
在现代社会,杨秋池找不到女朋友,也就没尝过吃醋地味道。借尸还魂来到明朝,冯小雪、宋芸儿、白素梅、秦芷慧一个个女孩子对他都喜欢崇拜得跟天皇巨星偶像似的,就连宋知县的小妾媚娘,都想着法子勾引他。
这个洋娃娃似的美女宋晴,刚认识不久,也在月夜里偷吻了他,由此撩起了他地情思,然后他才知道,原来,人家已经有了男朋友了,还是大户人家的,不用说,肯定又是什么玉树临风之类地翩翩公子,宋晴刚刚提出要她男朋友请他们去游花船,杨秋池心里的五味瓶终于被打翻了。
杨秋池其实是个很多愁善感的人,他常常认为自己选错了职业。按道理,法医需要面对的多是冷冰冰地尸体,那是绝对不能被情感所左右的,可杨秋池经常投入到虚拟的情感世界里难以自拔,中学地时候,还在流行看琼瑶小说,班上的一个女生借了一本《聚散两依依》给他,他看完之后,竟然被小说里地爱情故事感染得难过了三天。
杨秋池抬眼看向夕阳下的远景,拼命让自己的思绪转移开,让自己去想,在现代都市里,很难看见这么美而且没有一点污染的夕阳风景了。
宋晴看了看远处宋知县他们,见他们背对着这边,显然是不想让他们感到尴尬,迟疑了一下,看着杨秋池侧着的脸,小贝齿一咬,下了决心,突然抓住杨秋池的手臂,踮起脚,飞快地在杨秋池嘴角上吻了一下。
就这一下,杨秋池心里的冰山瞬间就崩溃了。他回过脸来,看着宋晴,低声说道:“你干嘛?”
“我不知道。”宋晴大眼睛看着他,圆圆的脸蛋羞得通红,小酒窝更加迷人,“这门亲事,是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定了的,可……可我喜欢……喜欢和你在一起。”宋晴很大胆地看着杨秋池,眼睛亮亮的闪动着情窦初开的火花。
原来,明朝的女子也并不都是呆头鸭一样的贤良淑女,也有感于主动追求爱情的,明清时期的小说多有这样的描写,比如《闹花丛》,就描写的是少女玉蓉大胆追求英俊的书生庞文英的故事,就很能说明问题。
“可你终要嫁给他的……”杨秋池心里又一阵绞痛。
宋晴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低头不语。
一见宋晴这样子,杨秋池有些自责,古代的婚姻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杨秋池当然明白这一点,自己这句话也太孩子气了,你让宋晴怎么办?和自己私奔吗?回家哭闹要求退婚吗?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去处理她自己根本没有权利处理的事情,自己太自私了点。
杨秋池也看了看远处宋知县他们,突然发现宋芸儿一个人站在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杨秋池现在可没空去琢磨宋芸儿的心事,先顾一头再说,他拉住宋晴的手:“好了,这件事别去想了,咱们走吧。”宋晴点点头,两人并肩赶上了宋知县他们。
现在杨秋池有空琢磨宋芸儿的想法了。这刁蛮的千金小姐对杨秋池的依恋,杨秋池已经深有感触,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对宋芸儿就是不来电,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杨秋池偷偷看了看宋芸儿,见她不理自己,本想和她说几句贴己的话,却又怕宋晴有想法,那可就按下葫芦浮起瓢,两头不是人了。杨秋池突然发觉,自己夹在这两个女孩之间,左右不是,不由得苦笑。
一行人来到牛百户的百户所衙门,距离知府衙门不远。安顿好住处之后,牛百户大摆酒宴,请来众多歌女唱歌跳舞饮酒助兴,极尽拍马屁之能事。一直喝到深夜方才散了。
第二天早上,杨秋池等人起了床洗漱完,牛百户早已经在客厅等候。杨秋池他们准备吃过早饭就开路回广德县,这时门子来报,说宁国府知府大人来访。牛百户连忙迎出门外。
这知府大人不是有事外出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也难怪,地委副书记在办公室被杀,这可是重大事件,他身为地委书记第一把手,当然要连夜赶回来处理。
宋芸儿和宋晴是女眷,不能参加这种官场正式会见,退到了后堂,当然春芽也回避到了后堂。龙子胥是杨秋池的跟班,跟在杨秋池身后。众人在客厅里等候了片刻,就看见牛百户和知府并肩走了进来。
牛百户笑呵呵将知府引到杨秋池身前,说道:“周大人,卑职给您引见一位好朋友,”一指杨秋池,“这位就是卑职的好朋友,破案如神的杨秋池杨兄弟。”转而向杨秋池引见道:“兄弟,这位是咱们宁国府的父母官,周知府周大人。”
杨秋池躬身施礼:“在下参见知府大人!”
明朝知府是正四品,相当于现在的地委书记,算是国家的中层领导干部了。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孩的心事你别猜
这周知府五六十岁的样子,满面红光,身体稍稍有些发福。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杨秋池,上前一步:“你就是昨天下午破获王同知被杀案的那位杨公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佩服佩服!本府这次登门拜访,就是来谢谢杨公子的。”转头向牛百户说道:“要不是杨公子帮我破获了这件案子,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说罢,和牛百户两人都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周知府这份感激倒是发自内心,昨天周知府有事外出,突然接到王同知被杀的加急报告,心急如焚,连夜往回赶。要知道,堂堂朝廷五品同知,青天白日之下,在知府衙门里被人杀死,作为宁国府最高行政首长,他是难辞其咎的,如果这个案件破获不了,那就更惨,他这宁国府知府,恐怕也就当到头了。
周知府深夜赶回宁国府,得知牛百户的一个朋友已经帮他破了这件特大案件,而且是案发没到一个时辰就破获了,又得知抓住的凶手原来是王同知的亲弟弟,更是长舒了一口气,这家族内的凶杀,他知府可没办法管得到,也就没有责任可言。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登门拜访,前来道谢来了。
宋知县上前参见,这两人是上下级,那是老熟人了,宋知县本来有些担心周知府责备龙子胥杀妻案自己判错了,不过看样子周知府和颜悦色的,不大像要追究自己责任的样子,心里稍稍放了心。
分宾主落座之后。周知府滔滔不绝一个劲夸奖杨秋池少年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牛百户和宋知县在一旁附和着,这场会见简直成了杨秋池的表扬大会。
说道前途不可限量,周知府问道:“不知杨公子现下可有功名?”
杨秋池笑道:“我连字都写不好,四书五经都没好好读过,哪有本事参加科举考试啊。所以。这功名对小弟来说,真如天上明月一般美丽却遥不可及啊。”
周知府见杨秋池不像客气的样子,便劝道:“杨公子,咱大明朝要想做官。不走科举。恐怕是不行的啊。公子还年轻,只要肯学,还是来得及的。”
周知府见客厅里除了牛百户之外,只有宋知县的师爷和杨秋池地一个跟班。看来都不是外人,便向杨秋池凑过身去。低声而意味深长地对杨秋池说道,“如果公子有朝一日参加科举,本府愿意保荐于你。这县试、府试公子不用担心,就算是院试。本府与应天府府尹是同年,私交很深,也没问题的。”
周知府的这番话杨秋池听了没什么反应。可这宋知县听了真是又惊又喜,连连向杨秋池使眼色。让他赶紧跪下叩谢知府大人的提拔。可杨秋池傻乎乎看着他,见他看着自己一个劲往地上眨眼睛,愣没搞懂他地意思。
明清时期,在参加正式科考以前,考生先要参加“童试”,通过之后成为“秀才”(生员),这才有资格正式参加科举考试。童试分县、府、院三级考试。县试在各县进行,由知县主持。府试由府官员主持,院试由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
有宋知县撑腰,杨秋池这县试肯定是没问题地,方才周知府说的话,一方面暗示他主持的府试杨秋池肯定没问题,另一方面还暗示在省里组织的院试他也会帮忙,听口气问题不大。这样看来,这童试三级考试,杨秋池都没问题了。周知府这个忙帮得可算不小了。难怪宋知县替杨秋池如此高兴。
不过,杨秋池想起古文就头疼,更别说四书五经。中学地时候,他语文、历史之类的文科成绩一向不怎么样,尤其是之乎者也地古文,比ABCD还要让他头大。现在要让他参加科举考试,写什么莫名其妙的八股文,还不如把他掐死算了。
杨秋池向周知府拱拱手:“多谢知府大人抬爱,不过,在下对科举兴趣寥寥,恐怕要辜负知府大人的一番厚意了。”
周知府微微有些失望,摆摆手:“无妨无妨,人各有志嘛。”
宋知县气得真想上前给杨秋池脑袋一巴掌,要知道,一个读书人如果有知府大人帮忙,抵得过苦苦用功多少年啊,就这么轻易浪费了。
龙子胥也很替杨秋池可惜,他是秀才,深知童试的艰难,他自己就是苦熬了多少年,才得到这个功名地,但他仅仅是个跟班,这哪有他说话的地方。
周知府之所以会满口承诺帮杨秋池参加科举,并非仅仅是出于对杨秋池帮助他破获这件案子的感激,更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官场这一套简直太熟悉了。昨晚上他回到衙门,从通判等下属官员口中,听了破案经过之后,又听说这个破案地小伙子住进了锦衣卫百户所,牛百户对他马屁拍得山响,就猜到这个小伙子不简单。
方才进到百户所,果然牛百户对这小伙子十分的敬畏,周知府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地判断。这个神秘的小伙子一定大有来头。周知府现在提出愿意帮忙,就是要让杨秋池认识到自己是真心想帮他,才会心存感激,这才是最高明的马屁,等知道了他的身份,再说这话,就没用了。人家大人物还用得着你来帮忙吗?
周知府装着一点没猜到杨秋池的背景,还是一个劲夸奖杨秋池乃千古难遇的奇才,十分热情地邀请杨秋池等人多呆一天,他要设宴感谢杨秋池。推辞不过,杨秋池只得同意了。
周知府大喜,将杨秋池等人迎接到了知府衙门里。这是私宴,宋芸儿姐妹两当然也可以参加,没有这两个美女,杨秋池就喝不尽兴了。
周知府将杨秋池等人引到内衙后花园喝茶,随后布置跟班长随发帖子邀请宁国府的各衙门长官和名流乡绅来参加这次私宴。
宴会安排在晚上,现在还早,周知府安顿好杨秋池等人之后。告辞离开去安排酒宴的事情并处理一些公务。杨秋池等人在湖边花园旁边喝茶赏花。这一湾湖水不大。种着一些浮萍,在初冬的凉意里,已经开始凋零了。
宋晴来到杨秋池旁边坐下,欲言又止。杨秋池知道她有话要说。站起身假装到远处的花丛里欣赏花草。离开了人群。不一会,宋晴悄悄跟了上来,说道:“秋池哥哥,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但又怕你……”大眼睛扑闪观察杨秋池的神情。
杨秋池马上意识到很可能与她未来的婆家有关,不过。人家在没认识自己之前就结了这门亲,如何能责怪别人呢。再说了,昨天下午人家一个女孩子主动亲吻自己,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指望她作什么呢?杨秋池看着宋晴微笑,也不说话,静等她开口。
宋晴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便又上前了一小步,几乎贴着杨秋池:“哥哥。周知府今天请地人里,有……有郝员外和他的……公子。”说完这话,宋晴盯着杨秋池的双眼,紧张的表情写在了脸上。
这一点杨秋池已经猜到了,郝员外家是宁国府大户,一定会请到地。杨秋池用花丛作掩护,轻轻搂住了宋晴地小蛮腰:“我不管那些,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和我在一起?”
宋晴羞红了脸:“秋池哥哥,到现在,你,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那就行了。”只要她还没有嫁,自己就有公平竞争的机会,再说了,宋晴喜欢的是自己,这郝易峰,只不过是包办婚姻下地一个产物。杨秋池有决心挑战这个产物,也有能力挑战。郝家不就有几个钱吗?自己有的可是权,而且是先斩后奏地特级权力,实在不行,就假公济私,就不相信搞不定。
宋晴当然不知道杨秋池心里打的鬼主意,见杨秋池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小蛮腰却被杨秋池紧紧楼着不放。
宋晴发现宋知县他们在往这边看,涨红着脸:“哥哥,要是让芸儿丫头看见了,她会伤心的。”
杨秋池心里一凛,赶紧放开了手。宋晴退后了一小步,稍稍拉开了距离,看着杨秋池吃吃笑。
宋芸儿是杨秋池穿越借尸还魂到明朝之后,认识的第一个女孩,但第一印象很不好,宋芸儿不仅抢自己地钱,还虐待小狗,摆高干子弟的架子(其实还算不得高干子弟),目中无人。但两人相处久了,杨秋池发现,宋芸儿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待到后来云崖山一战,宋芸儿扑进自己怀里哭之后,杨秋池感觉到了宋芸儿对自己地依恋,但他不相信那是爱,她才十五岁,在现代社会的话,还只是个初三学生,还不能谈恋爱地。
在宋晴之前,杨秋池还没有真正谈过恋爱。虽然冯小雪是杨秋池的第一个女人,善良而贤惠,但杨秋池与她是先结婚后恋爱的,还没尝过初恋的青橄榄味,就先上床了。所以杨秋池虽然很疼爱她,甚至不惜为了她和白千总翻脸,但说实话,杨秋池对冯小雪更多的是一种疼惜和责任。
秦芷慧是杨秋池第一个小妾,可这个小妾是正宗的父母之命,煤妁之言,一认识就结婚,一结婚就上床,也是没有真正谈恋爱,就走到了男女关系最亲密的一步。虽然后来两人经历了谋杀风波之后,感情日益加深,可就在这时候,秦芷慧却被神秘的武林女前辈劫走了。
真正让杨秋池有了爱的感觉的,是这个洋娃娃一般的宋晴,可以说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不过,杨秋池自己准备出击的时候,人家倒过来反追自己,更让杨秋池心里感动。正是宋晴,第一次让杨秋池感受到了男女之恋中不可避免的吃醋的感觉,第一次真正尝到了恋爱的味道。
方才宋晴说,宋芸儿看见他们亲热会伤心的,虽然杨秋池不相信,但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宋芸儿真的会受伤,才赶紧放开手,远远看了一眼宋芸儿,见她正在和宋知县他们说笑,没有注意自己这边,这才放心。暗叹宋晴这泥娃娃好厉害,一指就点中了自己的死穴,女孩子对这种事情,一向都很敏感的。好在宋芸儿没在意。
杨秋池猜错了,宋芸儿其实很在意,她此刻虽然在笑,心里却如刀割一般。
自从堂姐宋晴来到广德县,就一直黏着杨秋池。宋芸儿拿自己与宋晴相比,论外貌,虽然两人都很美,可宋晴长得很甜,尤其是那小小的酒窝和那排整整齐齐的小贝齿,别说男人了,就算她这样一个女孩子,都很喜欢;论性格,虽然两人一般的活泼开朗,可自己假小子性格,而宋晴的开朗却充满了女人的味道;再说了,宋晴对杨秋池非常的依顺,哪个男人不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孩子呢,而自己,没事找事就喜欢挑刺。
昨天下午,杨秋池和宋晴单独在后面说话的时候,宋芸儿就预感到会有事情发生,虽然装着不在意,却一直拿眼角偷偷观察他们两,果然,她看见了宋晴在杨秋池嘴上那飞快的一吻。
宋芸儿以为,她自己一直把杨秋池当作亲哥哥一般,可偷偷看见的那一吻,让宋芸儿一整夜都没睡好,本来应该为哥哥高兴的,可心里却不能抗拒地感到好疼好疼,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杨秋池的感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超出了兄妹之情的范围。
她现在也才知道,前一次杨秋池纳妾,她借口要照顾保护白素梅,没有去参加杨秋池的婚礼,其实是在逃避她不愿意看见杨秋池娶女人,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潜意识地想独占杨秋池,只是她那时候还不知道罢了。
刚才,姐姐宋晴和杨秋池在花丛中相拥着说话,宋芸儿努力地不去在意,努力地和老爹他们说话,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可她失败了,当她感到自己的眼泪马上要涌出来的时候,宋芸儿借故跑到了湖边的凉亭里,一个人坐在那里,无声地哭了。
湖里的鱼儿在宋芸儿脚下的湖水里游来游去,自由而惬意。是啊,没认识杨秋池之前,自己也是这般的快乐而又无忧无虑,宋芸儿不喜欢现在自己的感受,不喜欢心里痛痛的感觉,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希望那无声的眼泪,能多带走一点心中的痛楚。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敌相见
晚宴开始了,周知府坚持让杨秋池坐了首席,自己在主席陪着。宋芸儿和宋晴两姐妹一左一右,坐在宋知县两边,宋晴时不时偷偷看杨秋池,而宋芸儿一直表情淡漠坐在那里想心事。
杨秋池现在才放了心,他最害怕的是宋晴被未来的婆家郝员外他们家人拉去一起坐,甚至和那个什么郝易峰坐在一起,那杨秋池恐怕会吐血的。
宾客们都到齐了,大厅两边的长条桌案后面,都坐满了人,奴仆丫环们在中间给宾客们斟酒添菜。杨秋池四处张望,搞不清楚自己的情敌郝易峰他们究竟坐在什么地方。
周知府端起酒杯站起身,表达了对杨秋池帮助破案的感激,敬了杨秋池一杯酒。知府大人身先士卒,其他的官员和名流乡绅们当然也就依照身份地位一个个过来给杨秋池敬酒。周知府在一旁给杨秋池介绍。
终于,周知府向杨秋池引见道:“这位是宁国府悦富祥掌柜,郝员外郝老爷子,还有老夫人和公子郝易峰。”
杨秋池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不知怎么,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那郝易峰是何等样人,而是扭脸向宋晴望去,只见她亮晶晶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微微而笑,飞满红霞的脸上显出那迷人的小酒窝。
她在看我,没有看他!杨秋池孩子似的在心里狂喊着,喜悦充满了心田。
“杨公子!杨公子!”耳边有声音传来,杨秋池这才从甜蜜的对视中收回了目光,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举着杯子看着自己微笑:“杨公子天纵英才,老朽十分佩服,特携贱内和犬子。前来敬公子一杯。”
杨秋池谦逊了两句,这才注意到郝易峰的长相,见他与自己差不多身高,但比自己要单薄一些。很客气地举着酒樽向自己致意。
这位身材单薄的年轻人。就是自己的情敌?杨秋池特意向郝易峰举起酒杯说道:“郝公子,在下对你可是早有耳闻,很想与公子结识,只是无此缘分啊。”
郝易峰微微一笑:“兄台过谦了。方才听知府大人说,杨秋池一个时辰就破获了王同知衙门被杀命案。小弟十分的佩服,也很想与兄台结交啊。如果兄台不嫌弃小弟寒舍简陋,在此诚心邀请兄台择日光临寒舍,小弟略备薄酒。与兄台畅饮一番,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哈?摆鸿门宴吗?我还怕了你不成?杨秋池心中暗想,脸上却笑嘻嘻说道:“好啊。多谢郝公子盛情邀请,改日在下一定登门拜访!”
“多谢兄台赏光!”郝易峰微微弯腰。续道:“咱们选日子不如撞日子,就定在明天,如何?”
“明天?行啊!明天午后,杨某一定准时前来讨扰!”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郝易峰把头凑到他老娘地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郝老夫人点点头,笑道:“杨公子,既然是我们郝家一起给您敬酒,老身就把我们郝家没过门的儿媳妇叫来,一起给您敬酒吧。”说罢,转身往宋晴那桌走去。
杨秋池心里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目光跟着那老夫人,一直到了宋晴身上。
郝老夫人和宋晴说了几句话,宋晴摇摇头,脸上现出歉意的微笑,老夫人又说了几句,脸上现出不悦,可宋晴还是摇摇头,说了几句什么。老夫人脸上带着尴尬,转身走了回来。
杨秋池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
郝老夫人歉意地向杨秋池说道:“对不起啊,杨公子,儿媳妇不善饮酒,不能给您敬酒,请千万恕罪啊。”
“无妨无妨!”杨秋池笑道,偷偷瞅了宋晴一眼。见她正脸红红地看着自己。宋晴对自己真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未来地婆婆,就是不想让自己难受,到哪里去找这么好地人儿。
郝易峰却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没有回头看看宋晴,而是往杨秋池身后看了一眼:“杨公子,听说你的长随叫龙子胥,与我以前一个朋友同名,不知是否是同一人,小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甚是挂念。”
杨秋池这才想起龙子胥说过,以前他与郝易峰是朋友,曾经一起去过醉莺楼。龙子胥的身份现在是杨秋池的跟班长随,虽然不是仆人,但干地事情也和仆人差不多,所以不能上酒宴,此刻正在后面站着呢。杨秋池转身向龙子胥招了招手。
龙子胥小跑上来,一见郝易峰,表情有些尴尬,叫了一声:“易峰兄弟。”
郝易峰很热情地喊道:“原来真是龙兄台,多年没见,兄台依旧神采飞扬啊,听说你现在隐居僻壤,想必正在刻苦攻读,明年大考,兄台一定高中桂榜!呵呵呵,小弟这里也敬龙兄台一杯。”
龙子胥笑了笑:“易峰兄弟过奖了。”旁边有仆人给龙子胥斟了一杯酒。
等众人将酒干了之后,郝易峰说道:“龙兄台,明天小弟家宴,兄台随杨公子一起前来吧。”
龙子胥看了看杨秋池,杨秋池道:“那是当然。”
郝家人退回原位。
等来宾都敬完酒之后,周知府拍了拍手掌,厅下进来一队乐师,悠扬的丝竹之声响起。一队长袖少女,盈盈走到大厅正中,给周知府和杨秋池行了礼,在乐曲声中,开始翩翩起舞。
周知府和牛百户不停地向杨秋池敬酒,杨秋池心情舒畅,来者不拒,一边看着美女舞蹈,不时偷偷看看宋晴,一边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周知府、牛百户等人见杨秋池如此爽快,也都开怀畅饮。
杨秋池虽然很想去和宋晴坐在一起,可毕竟人家未来地夫君、公公婆婆都在,这门亲事还没退之前,自己就不能太过放肆。自己一个大男人不怕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人家小姑娘可是最在乎这个的。
无奈,杨秋池只能借故给宋知县敬酒的机会,多看宋晴两眼。每一次。宋晴都是用充满喜悦的眼神迎接杨秋池地到来。
宋芸儿一个劲低着头喝酒。不管有没有人敬。不一会,就已经喝得霞满天。宋知县劝她不要喝了,宋芸儿好象没听见似的。宋晴发觉宋芸儿不开心,一直在喝闷酒。几次敌意找她说话,她都是爱理不理地。宋晴没办法,向杨秋池使眼色求救。
杨秋池知道宋芸儿是因为自己才这样地,心里有些愧疚,此刻酒席上大家都开始喝大了。各自举着杯子相互敬酒呢,有的还在猜拳行令,大厅里闹哄哄地。
宋知县端着酒杯来给周知府敬酒。主动检讨了自己在龙子胥杀妻案上犯地主观主义和经验主义错误,并简要汇报了他们这次来宁国府地目的。周知府破天荒竟然没有打官腔训斥他。想必一来是因为这件案子报到他这里之后,他也核批了,两个人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二来王同知被杀这件特大案子迅速侦破,心情高兴;这第三嘛,当然是看在杨秋池的面子上,宋知县与杨秋池渊源颇深,他如何敢轻易得罪。
宋知县到周知府那里说话,杨秋池见宋知县地座位空着,宋芸儿还在一个劲喝闷酒,有些心疼,仗着酒劲,端了酒樽,摇摇晃晃走到宋芸儿身边,一屁股坐下。
宋芸儿看了看杨秋池,舌头有些大:“哥,你,你来了。”拿起长条案桌上的酒壶,给杨秋池满满斟了一杯,自己也倒满,举起酒杯,醉眼朦胧说道:“哥,小妹敬你一杯!”也不等杨秋池说话,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
“好~!芸儿好酒量。”杨秋池知道宋芸儿是喝闷酒,但他不能直接劝,那样会适得其反。杨秋池也一仰脖喝干了酒。
宋芸儿拿着酒壶又要倒酒,杨秋池一把将她地手按住:“芸儿,我给你看样东西。”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宋芸儿放开酒杯,醉眼朦胧笑问:“什么东西?拿来看看!”宋晴也很好奇,询问地看着杨秋池。
“你先闭上眼睛。”杨秋池狡诈地眨了眨眼,对宋芸儿说道。
“看你捣甚么鬼!”心上人坐到自己身边来,宋芸儿心情好些了,笑着依言闭上眼睛,伸出纤纤玉手。
杨秋池看了一眼宋芸儿红嘟嘟的小嘴,心里猛跳了一下,好多电影的亲热镜头,都是这样开始地。不过现在大庭广众的,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再说宋晴还在旁边呢,连忙摄住心神,伸手入怀,摸出一件东西来,轻轻放在她的手心里:“好了,睁开眼睛吧。”
宋芸儿睁开眼睛,先看了一眼杨秋池,然后才低下头去看掌中那物,这一看之下,顿时呆了。
宋芸儿手心里放着地,是一个做工精致的绣花钱袋,小角上还绣着一颗小小地“宋”字正是当初杨秋池刚刚穿越到明朝时,从宋芸儿那里骗过去的那个钱袋。
宋芸儿欣喜地看了一眼杨秋池:“怎么,你还留着的吗?我还以为你早扔了呢。”
杨秋池笑嘻嘻说道:“我怎么舍得呢,这是芸儿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一直贴心口藏着呢。”
宋芸儿轻轻啐了一口,偷偷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也不害臊!”见杨秋池对自己的东西如此珍视,心里甜甜的。
宋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不过看见是一个女孩子的钱袋,也猜出了个七八分,却没说话,微笑着听他们两说。
杨秋池取回那钱袋,放进自己的怀里,用手拍了拍,才柔声说道:“芸儿,你喝了好多酒,都快喝醉了,你不知道哥看了心疼吗?”
wωw.TтkΛ n.c o 宋芸儿低下头:“你还会心疼芸儿吗?”
“咋不会呢?听哥的话,不要一个人喝闷酒了,好吗?”
“那你陪着我,我就不喝了。”宋芸儿扬起脸,大胆地看着杨秋池。
“好,我不走了。”杨秋池正不想走呢,转过头对宋晴说道:“咱们三个来行酒令喝酒,好不好?”
“好啊好啊!”宋芸儿拍着手笑道。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很快就高兴起来了。宋晴见宋芸儿高兴了,心里也很高兴。点头赞同。
三人行令,各有输赢,杨秋池有两个美女陪着,其乐融融,真有点只慕鸳鸯不慕仙的意思。
酒筵散的时候,三人都差不多喝醉了。仆人丫环将杨秋池等人扶回内衙住处。
路上,杨秋池眼见宋晴娇媚的脸蛋,迷人的小酒窝,凸凹有致的身体,体内那团火焰开始猛烈燃烧起来,抽空在宋晴耳边急声说道:“今夜三更,我在白天的那个花丛处等你!”
宋晴媚眼如丝,吃吃笑着看着杨秋池,径直走了。
三更,杨秋池出现在了白天的那个花丛里,四周静悄悄的。月光如洗,仿佛在花丛树冠上披了一层银灰色的纱巾。
杨秋池正仰着脖子往来处看,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一回身,只见一棵桂花树下,站着一个少女,手扶树干,衣带飘飘,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之下,正是宋晴。
原来她早已经到了。杨秋池心中狂喜,急步来到宋晴面前,伸手就要去搂她的腰肢,宋晴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拉着他闪进了桂花树荫里。
月光透过桂花树,星星点点洒落在宋晴的脸上,身上,好像落满了朵朵白色桂花一般。
宋晴含情脉脉看着杨秋池。杨秋池体内已经热血奔涌,环腰一抱,将宋晴搂进怀里,低下头去寻找宋晴的樱唇。
宋晴吃吃浅笑,躲闪着杨秋池的嘴。
杨秋池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扶住她娇嫩的脸庞,嘴唇贴在她另一侧的脸蛋上,慢慢向她的樱唇滑去。
宋晴避无可避,便不再避,轻轻闭上眼睛,樱桃小嘴乖乖地等待着杨秋池的嘴唇。
终于,杨秋池吻住了宋晴的红唇,吸吮着她滑嫩甘甜的香舌。
宋晴嘤咛了一声,双臂搂住了杨秋池的脖子,踮起双脚,回吻着,挑逗着杨秋池的每一处神经,将他体内的火焰卷起,将他整个淹没。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少爷之死
杨秋池将手伸进宋晴的怀里,摸索着撩开她的亵衣,向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玉女峰袭去。
杨秋池略带粗鲁的揉捏,让宋晴全身颤抖,她全身无力地瘫在杨秋池的怀里,任由他的魔爪侵略自己的每一寸土地。
欲火已经将杨秋池淹没,月光是如此的美好,四周一片安宁,他要在这如诗如画的月夜里,让宋晴成为自己的新娘。
杨秋池将宋晴慢慢放在桂花树荫下柔软的草丛上,继续深吻着她,将手暂时撤出她的胸怀,去解她的衣裙。宋晴身体颤抖了一下,嘴里发出了醉人的呻吟,仿佛也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喧闹之声,杨秋池没有管,继续解着她衣裙上的扣子。那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就在内衙里。
这喧闹之声抑制了杨秋池的欲火,他停住了手,抬起头来细听,果然,喧闹就在周知府住所那一片。难道有强敌来袭?
宋晴两只莲藕般的玉臂还搂在杨秋池的脖子上,她已经迷乱在欲海之中,喃喃地低声呼唤:“秋池哥哥……”
杨秋池低声道:“好像出事情了!”
啊?这下子宋晴清醒了,害怕地搂紧了杨秋池:“怎么了?”
“别怕!好像周知府那边出了什么事。”杨秋池挣脱出宋晴的搂抱,坐起身,再仔细听了听,的确没错。宋晴也坐了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裙,一边问道:“秋池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杨秋池心疼地搂住她:“我也不知道。”
方才诗一般的气氛已经被这喧闹破坏。杨秋池有些气苦,却也无可奈何,现在这种气氛,不适合继续方才的浪漫。再说周知府对自己不错。他要出什么事情,自己可不能不管不问。杨秋池偏过头去,在宋晴的香唇上吻了一下:“晴晴,我得去看看。先送你回去。”
宋晴回吻了一下杨秋池,坚定地说:“不。我不放心,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那喧闹声越来越响,还有哭声和骂声。杨秋池拉起宋晴,两人往周知府住处奔去。
来到周知府的住处。只见宋知县、宋芸儿他们已经在那里。牛百户没在,酒席散了之后他就回百户所去了。宋芸儿见到杨秋池,咬了咬嘴唇没说话。忧怨地看着他。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杨秋池问。
宋知县说道:“周,周知府地小妾将周知府的小。小公子毒死了。”
杨秋池一惊:“我去看看。”迈步进了房间。宋芸儿和宋晴异口同声说道:“我也去!”很显然,她们两都不放心杨秋池。宋知县等人也跟着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七八个人,一张大床边上,放着一个襁褓,几个丫环仆人站在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周知府正拿着一根皮鞭狠狠抽打地上躺着的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只穿了一套白色的贴身衣裤,凄惨地哭叫着:“老爷,老爷,我真地没有杀我们地孩子啊。”
旁边跪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模样的大汉,也在一个劲磕头替那小妾求情,听他说话应该是这小妾的哥哥。
这大汉看见杨秋池走进来,突然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讶地表情,盯了杨秋池好几眼。杨秋池发现这大汉看自己的意外眼神,有些奇怪。
周知府铁青着脸,一边骂着,一边狠抽着那女孩。皮鞭带着哨声抽在女孩地身上,撕烂了她的衣服,留下了一条条鲜红的血痕。这女孩惨叫着在地上打着滚。
杨秋池说道:“知府大人,怎么回事?”
周知府回过头看见杨秋池等人进来了,恨声说道:“这个小贱人,敢把我儿子给毒死,我要打死她替我儿子抵命!”
地上那女孩哭诉道:“老爷,贱妾冤枉啊,小少爷不是贱妾毒死的。贱妾睡醒过来,孩子就这样了。”
“还敢狡辩!我儿子面色青紫,不是你下毒毒死了他又是谁?打死你这贱人!”周知府又是两鞭抽了过去。
杨秋池连忙劝阻,问清楚了事情地原委。
原来,地上这女孩是周知府一年前新纳的小妾李氏,这李氏肚子很争气,一年之后就给周知府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已经一个多月大了。今天晚上,这李氏给小少爷喂奶的时候睡着了,等醒过来地时候,发现小少爷已经没气了,吓得大叫起来。周知府得知情况之后,发现婴儿的小脸青紫,又没有外人进来过,便认定是这李氏故意下毒将小公子毒死地。愤怒之下,叫仆人把皮鞭拿来,狠命抽打这小妾。
杨秋池感到这件事很奇怪,如果是这小妾杀死自己的孩子,没有理由选择这种场合,难道她没有想过要逃脱罪责吗?现在这小妾一直在分辨说自己是冤枉的,如果真是她干的,那动机是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她的儿子将会提升她在周知府家庭中的地位吗?很不符合情理,想了想,杨秋池决定检查一下尸体。便说道:“周知府暂且息怒,在下能否检查一下小公子的尸体,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周知府知道杨秋池是破案高手,再说自己也打累的,扔下皮鞭,喘了口气,点点头:“有劳杨公子。”
杨秋池走到床边,只见床上襁褓里有一个婴儿的尸体,果然颜面青紫。揭开襁褓,一只手将尸体轻轻托了起来。婴儿的手脚已经开始出现尸僵。尸僵出现时间早,这一点倒是与砒霜中毒相吻合,不过,襁褓里并没有砒霜中毒应该出现的类似于胃肠炎症状的腹泻物和呕吐物,再说了,颜面青紫并不是砒霜中毒的典型特征。
杨秋池将婴儿尸体放在襁褓旁边,问那几个丫环仆人是否有外人来过。是否听到或者看到婴儿呕吐或拉肚子。丫环仆人都说没有,也没有外人进来过。
这就奇怪了,小孩死亡外表主要体征与砒霜中毒不符,不像砒霜中毒死亡。那小孩是怎么死的呢?
杨秋池回头重新查看婴儿尸体颜面。发现婴儿口唇、耳朵、指甲也呈青紫色,这些应该是窒息死亡的特征,因为,窒息死亡者。由于体内缺氧。血液中的氧合血红蛋白就会转化为还原血红蛋白。当血液中还原血红蛋超过一定比例时,皮肤黏膜就会出现发绀,尤其是在颜面等部位。
如果真地是窒息死亡,那么眼睛里应该会有出血点。杨秋池掀开婴儿尸体眼皮。果然,在两个眼球和睑结膜穹窿部,有针尖大小的出血点。这是窒息死亡的常见体症。窒息会引起面部毛细血管内压增高,加上血管壁因缺氧通透性增大。导致小静脉淤血,毛细血管破裂,从而出现这种点状出血。
杨秋池仔细观察婴儿尸体的背部、屁股、大腿后侧,发现不仅已经出现了比较广泛地尸斑,而且还出现了紫黑色尸斑出血点,这更增加了杨秋池心中地怀疑:小孩应该是窒息死亡的,因为窒息死亡尸血多不凝固,易于坠积,因此尸斑出现早而显著,而血液坠积处会因毛细血管破裂形成紫黑色的尸斑出血点。
根据这几个特征,杨秋池初步判断,婴儿是因窒息而死亡。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婴儿窒息的呢?
刚才调查得知,今晚房间里一直有好几个丫环和仆人在,外人或者这几个丫环仆人实施凶杀地可能性几乎没有。李氏就在孩子身边,当然有机会杀死小孩,假如真是小妾李氏弄死这婴儿,她最有可能使用的方法,就是用被子或者枕头。常理来说,在非紧急情况下,而身边又有方便就手地工具时,一般人是不会用手掌去捂死别人的。
因此,如果李氏是用枕头、被子捂婴儿的嘴鼻,很可能会在枕头、被子的相应部位,存留有口沫甚至血痕等痕迹。杨秋池仔细检查了枕头和被子地每一寸地方,却没有发现可疑痕迹。
如果能进行尸体解剖就好了,那就能更准确地查明真正死因。
杨秋池先观察了婴儿的脖颈,没有发现表皮脱落、皮下出血之类的掐勒痕迹,然后仔细观察婴儿地嘴,在嘴唇内侧,没有发现出血,牙龈也没有出血,不像用力捂嘴导致窒息死亡,不过,对付一个多月大的婴儿与对付成人不同,捂嘴地力量不用太大,就足以让婴儿窒息,所以在嘴唇内侧,也不一定会出现出血或者牙龈出血,所以,不足以排除捂嘴导致死亡。
接着,杨秋池检查婴儿的口鼻。在面部青紫的背景色里,在口鼻所在的区域,有一片颜色比较淡的苍白区,不仔细对比,不容易发现,而且这片区域还残留有少量白色液体干涸残留物。
婴儿的鼻子微微有些往里陷,不过,婴儿的鼻子本来就是瘪的,不留神看不出来。杨秋池找了一根小棍,轻轻挑起婴儿的鼻孔,让丫环拿个灯笼过来照着,自己侧着身往里看,发现里面有些灰白色液体。杨秋池用小棍粘了一点拿出来,在鼻子下闻了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杨秋池回过身走到那趴在地上哭泣的小妾身边,蹲下身问道:“小少爷真的不是你毒死的吗?”
这小妾李氏从方才周知府对杨秋池很客气的态度中知道,这个青年不是一般人物,现在听他问起,赶紧跪爬起来,哭泣着磕头说道:“真的不是我杀的,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毒手啊!我的孩子啊~!”整个上身扑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杨秋池说道:“你先别哭,起来说话。”
旁边那魁梧大汉跪爬几步,过来对李氏说道:“姐,先别哭,快起来,大人还要问你话呢。”
李氏悲悲戚戚爬起身,依然掩面低声哭泣。
杨秋池发现,李氏刚才扑伏过的地面有一块湿痕,微觉诧异,仔细望李氏胸脯望去,这才发现,李氏胸脯湿了一大片,随即明白,这李氏正在莆乳期,奶水充足,刚才被周知府皮鞭抽打,在地上翻滚,压迫乳房,奶水浸湿了胸前的衣裳。这个发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杨秋池站起身,对周知府说道:“小少爷不是被毒死的。”
周知府将信将疑:“那,那他的脸上怎么会是青紫的呢?”
“这是窒息死亡的表征,小少爷是被闷死的。”
“闷死的?”周知府疑虑地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婴儿的尸体,“谁闷死我儿子的?”
“意外,这是一个意外。”杨秋池走过去,指着婴儿鼻子附近那一块颜色稍稍浅一些的区域,“大人请看,小少爷鼻子附近这块白一些的区域,就是堵住小少爷的鼻嘴之物压迫之后留下的。”杨秋池用那根小棍挑开婴儿尸体的鼻孔,“大人往这里看,小少爷鼻孔里有灰白色的液体。”杨秋池粘了一点拿出来递给周知府,“大人可以闻一下,这液体有比较浓的奶腥味,应该是奶汁。”
听杨秋池一分析,周知府隐隐约约想到了这件事情真相,但不敢肯定,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叹了口气:“从检查情况来看,应该是李姨娘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给小少爷喂奶的时候睡着了,她的奶水很充足,灌进了小少爷的鼻腔里,引起窒息,同时,李姨娘熟睡之后没有发觉,她的乳房堵住了婴儿的口鼻,进一步加重了小少爷的窒息。引起死亡的窒息时间不用很久,一杯茶的时间就足以导致死亡。”
杨秋池心想,如果进行尸体解剖,在婴儿的肺部应该能发现类似于溺死的因奶水吸入肺部导致的水性肺气肿,就更能说明问题了。杨秋池续道:“所以,这纯粹是个意外,李姨娘是无心的,大人不要太责备她了。”
听杨秋池分析得头头是道,周知府神色黯然,转头看了看李姨娘,如果是这样,虽然也是这小妾不小心,可总比故意下毒杀自己的孩子,罪过要轻得多。叹了口气,对跪在地上的李氏说道:“既然这件事是个意外,本府也不来怪你了。”做了个手势让她起来。
李氏悲声痛哭,连连向周知府和杨秋池磕头感谢。旁边的丫环仆人们见周知府发话之后,才敢上前扶起李姨娘,有仆人赶紧跑出去找郎中来给姨娘疗伤。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抓捕
旁边那大汉向周知府磕头感谢之后,又向杨秋池磕头称谢。杨秋池想起了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便问道:“你认识我吗?”
那大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大爷您,您是不是杨石头……”说到这里,忽感不对,连连磕头道:“小人认错人了,小人该死……”
杨石头,听杨母说过,这是自己借尸还魂顶替的那个小混混生前的名字。他没认错,只不过这躯壳已经被自己占用了。杨秋池笑了笑:“有人长得很像我吗?”
大汉磕了个头,见杨秋池并没有生气,才敢说道:“是,小人以前在赌场里看场子,认识一个经常来赌场玩的小混混,这人,嘿嘿,真的长得和大爷您一模一样。不过,他和您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哈哈,还天上地下,一个人被他分成两半了。
杨秋池听他说起他在赌场看过场子,心中一动,想起白骨案那张字条。金可莹是宁国府醉莹楼的舞女,有人要杀她的话,最有可能的应该是找宁国府的杀手,也就是说,那个将赌债欠条掉在现场的人,很可能是宁国府赌场的小混混。说不定这大汉认识。便问道:“你在赌场看场子多久了?”
“我姐介绍我来给知府大人当差之前,我一直在赌场里看场子,好多年了,宁国府包括附近州县大小赌场我差不多都干过。”大汉说起这件事,好像对自己这辉煌的经历颇有些自得。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什么‘柱子’的?”
一听杨秋池的问话,后面的宋知县等人顿时明白了杨秋池的用心,都竖着耳朵仔细听。
“叫‘柱子’的?”大汉重复了一句,想了想,“经常来赌场地叫‘柱子’的人到有几个。只是不知道大爷您问的哪一个?”
杨秋池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字条的内容,说道:“这个人两年前可能向一个姓刘地借过钱。”
“您说地是放高利贷的刘大爷吧?好多人都和他借过高利贷。”大汉说道,又低头想了想,猛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大爷您说的肯定是孙柱子,这小子整个滥赌鬼,老爹被他气死了,媳妇也被他气跑了。可还是改不了滥赌。”
杨秋池急声问道:“这孙柱子向放高利贷的刘大爷借过高利贷?”
“是啊,两年前。就因为孙柱子没钱还高利贷,刘大爷地手下在赌场门口,用一块石头将孙柱子的右手砸烂了呢。孙柱子那只手从那以后就废了。”
“这什么刘大爷叫什么名字?他住在哪里?”杨秋池追问。这姓刘地放高利贷,很可能兼职干杀手。杨秋池这下子看见了希望。
“他叫刘彪。以前一直在宁国府大小赌场里放高利贷,有一帮子打手,很凶的。不过我不大清楚他住在哪里。现在我离开赌场一年多了,更不清楚了。”这大汉满脸歉意说道。
“那你好好想想。有谁知道他的下落的?”杨秋池急声问道,末了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
如果不是杨秋池,这大汉地姐姐李氏会被定罪送进大牢,说不定还要被砍头,所以,杨秋池可以说是他姐姐的救命恩人,大汉当然感激涕零,听杨秋池这么说了,当然尽心竭力要帮杨秋池。他低着头想了想,说道:“这刘彪以前住的地方我不大清楚,但他有一个相好地在醉莺楼,叫崔艳艳,我听说这女子现在还在。她应该知道。”
哈哈,终于又找到线索了!杨秋池非常高兴,回过头兴奋地看着宋知县他们,他们也满脸兴奋,尤其是宋晴,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充满了崇拜。
周知府也听到了杨秋池他们地对话,听说要去找刘彪,皱了皱眉:“杨公子,这刘彪是宁国府一霸,手下打手不少,我还是派些人手给你,也许能派上用场。”
杨秋池现在的手下只有侯小旗和另外一个锦衣卫,再就是龙子胥这文弱书生,虽然还有宋芸儿能打,可她一个姑娘家叫她去打架抓人,总不太好。本想去找牛百户要锦衣卫,不过现在都是深夜了,去叫人很麻烦的,正踌躇时,周知府提议派捕快随自己一起去,那当然好,再说了,小小一个地痞混混,杨秋池不相信捕快还搞不定。
周知府当即派了一大队捕快几十个人随杨秋池前去。杨秋池让宋芸儿和宋晴回去睡觉,宋芸儿虽然脸上神情还是很不好,但终究担心杨秋池的安全,坚持要去。宋晴现在正在和杨秋池热恋,那可是一会儿都不愿意分开,当然更要去。无奈,全体齐上阵,连杨秋池给龙子胥买回来的新老婆春芽都上了。
杨秋池一行人带着捕快还有自己那条心爱的小黑狗,又一次来到了醉莺楼。
现在是深夜四更,本来应该是醉莹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可这醉莹楼的后台老板王同知被杀了,所以虽然还在开张,但场面冷清了许多。
杨秋池等人昨天来过一次,轻车熟路进了大院,那些龟公一见到他们,仿佛看见了煞神,而且这一次还带了一大帮子捕快,更是心惊,可躲又不敢躲,只得硬着头皮跑过来,毕恭毕竟地将他们迎进了大厅。
肥鸡老鸨慌慌张张跑出来,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正要招呼姑娘们接客,被杨秋池挥手打断了:“我们不是来玩的,崔艳艳姑娘在吗?把她叫出来。”
那老鸨陪着笑脸:“大爷,崔艳艳姑娘已经从良了。不在我们这啊。”
“什么?从良?嫁给谁了?”杨秋池问,又加了一句,“你别骗我,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昨天中午杨秋池他们大闹醉莹楼,这老鸨没少挨嘴巴子,现在一听。吓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捂住了脸:“大爷,老身怎敢骗您啊!赌场刘大爷替他赎了身,纳作小妾。带回家去了。”
杨秋池追问道:“刘大爷?是叫刘彪对吗?他住在哪里?”
“是叫刘彪。他家在哪里,老身不知道啊。”
“你赶紧问一下你的这些姑娘和乌龟们,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崔姑娘和那姓刘的去了哪里?”
老鸨连声答应,把所有的姑娘都叫了来。没有一个人知道,再把所有的龟公、男仆、护院都叫来。挨着个询问,终于有个经常去赌场玩的龟公说了刘彪地址。杨秋池命令那龟公带路,前往刘彪家。
刘彪以放高利贷为生,住在城里一个比较大地宅院里。有一帮小喽罗也住在里面。
这知府衙门里的捕快不知道是比锦衣卫懂礼貌呢,还是根本就害怕刘彪一伙,老老实实敲了门。院门打开之后。看门的打量了一下他们,很不耐烦地叫他们在门外候着他去通报。好半天。那门子才懒懒地出来让他们进去,在客厅等候,连茶都没到一杯。
杨秋池鼻子都要气歪了。不过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这刘彪是凶手,只能强忍着看看再说。
这时,院子里的几排房子纷纷亮起了灯,一些地痞模样地人三五成群出来在院子里蹲着,有地明显身上还带有刀剑等武器。
杨秋池预感到事情恐怕没那么好办,这刘彪一伙看样子是个黑帮,自己这些知府衙门里的捕快们看来比较害怕这刘彪。一直跟在杨秋池身边的那小黑狗也感到了危险,趴在杨秋池脚下,警觉地东张西望。杨秋池有些后悔没有带牛百户等锦衣卫来。
又等了好一会,才从内堂出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个是个胖子,一脸的横肉,身后跟着三个体格健壮地男人,都是一脸的戾气。
那胖子大刺刺当中一坐:“我就是刘彪,有什么事就说吧。”
一个捕头上前躬身抱拳施礼:“刘爷,深夜打扰,不好意思,我们……”
“既然不好意思,那还不滚回去!”刘彪冷冷说道。
这姓刘地好拽!那捕头很尴尬,回头看了看杨秋池,不知如何是好。
大堂外面那些三三两两的小喽罗慢慢走进大堂,抱着肩膀站在杨秋池他们身后。这一来,杨秋池他们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况。
杨秋池说道:“我们来找你,是为了一件白骨案。我们找到一张欠条,与案件有关,这欠条上面有你的名字,是一个叫‘柱子’地人欠你二十两银子打的欠条。你记起来了吗?”
虽然大厅里只有几盏灯笼,光线很昏暗,但杨秋池还是感觉到了刘彪身体震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杨秋池站起身,走到刘彪面前,从怀里摸出那张字条,递了过去:“你还是看看,也许能想起这件事情来。”
刘彪盯着杨秋池,一声不吭将字条接了过去,却没有看,两只眼还是死死地盯着杨秋池,单手将这字条揉成一团,举在手上,夜猫子一般冷笑了两声:“看完了,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跟在杨秋池身后的侯小旗喝道:“混蛋!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大爷无礼!”
刘彪看了看侯小旗,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刘彪身后一个大汉上前两步,二话不说,一掌向刘彪劈了过来,刘彪挥拳一架,两臂相交,都是全身一震,各自退后了一步。两人功力相当。
侯小旗大怒,一捋袖子还要再上,被杨秋池一把拉住。
侯小旗地武功与刚才那大汉旗鼓相当,他一个对付三个肯定要吃亏,再说后面还有那么多地痞。自己这帮子捕快虽然人多,看样子却很怕这刘彪,现在根本用不上。杨秋池的手枪就插在腿上,是他从家里出发前绑在小腿上地,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因为这种小地痞就动枪,因为只剩下最后六发子弹了。
不过,他还有这条以一当十的小黑狗,还有宋芸儿和侯小旗,再说了,自己带着的是知府衙门的捕快,真要干起来,对方应该还是有顾虑的,不会公然与官府对抗,所以如果出奇制胜的话,应该能控制场面。
杨秋池回头与宋芸儿对了个眼神,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盯着刘彪,冷冷说道:“我们怀疑你与这件案子有关,现在要拘捕你,如果你敢反抗的话。”转过头看了看金师爷,“师爷,依刑律该如何?”
金师爷和宋知县已经被围在他们身后的地痞们吓得心惊胆战了,听杨秋池问话,战战兢兢回答道:“《大明律》规定:‘若罪人持杖拒捕,其捕者格杀之。’”
“哈哈哈!”刘彪大笑,将手中那纸团啪的一声扔进了桌子下面,抱着双臂冷笑,“那你们来格杀吧!”小喽罗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笑声小下去之后,大厅里响起了宋芸儿冰冷的声音:“刘彪,我数到三,你乖乖把纸团拣起来!”
宋芸儿站起身:“一~!”
刘彪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冷笑,双手抱着肩膀,看着宋芸儿,他身后那三个彪形大汉捋了捋袖子,宋知县等人身后那些小喽罗们慢慢围了上来。
“二~!”宋芸儿迈着碎步走向刘彪,话语冰冷如刀。
刘彪身后的三个彪形大汉各自拔出尖刀,上前一步,站在刘彪身边,盯着宋芸儿。
刘彪哈哈大笑,右手指着宋芸儿:“小娘皮,你该数三了……”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刘彪发出了一声惨叫,方才还指着宋芸儿的那只右手,整个手掌已经飞到了半空,鲜血向四周飞溅。刘彪惨叫着从椅子上滚落在了地上。
宋芸儿的动作太快了,这三个大汉甚至还没看清她如何拔的剑,刘彪的右手掌就已经被她一剑削掉!
三个大汉怒喝一声,三把尖刀同时向宋芸儿捅去。宋芸儿却已经不见了,随即,那熟悉的寒光又闪了几闪。三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三个大汉持尖刀的右臂,都齐肘被斩断,三条血淋淋的断臂跌落在地上,鲜血四溅!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连准备上前帮忙的小黑狗都只来得及发出低低的一声咆哮,一切就结束了!
这小女孩好狠!不仅是地痞们和捕快们心中闪出这个念头,连杨秋池心里都生气了一阵寒意,今晚宋芸儿怎么出手如此狠辣,半点不容情。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阴差阳错
这二个大汉武功都非泛泛,是刘彪的贴身保镖,可在宋芸儿手下还走不了一招。宋芸儿取胜固然有突然袭击的先手之利,却也是她自身的武功的确要高出这三名大汉一大截。
宋芸儿虽然才十五岁,但前次在云崖山一战中就曾击毙过一名刺客,还砍断过另一名刺客的一条手臂,应该说对这种凶杀还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这一次与那一次情况不同,当时他们是被刺客袭击,被迫自卫,而现在,刘彪等人虽然有拒捕的意思,却还没有反过来主动攻击,这种情况下,宋芸儿出手削断了四个人的手臂,血溅当场,可以说是出手狠毒。
这与她的个性不符,杨秋池判断,其中肯定有原因。
才一眨眼工夫,这三个大汉和刘彪都已经身负重伤,那些小喽罗被宋芸儿这一下子全给镇住了与其说是被她的武功镇住,倒不如说是被她的冷酷镇住。
宋芸儿一言不发,手中短剑平平指向那一帮小喽罗,短剑上的鲜血点点滴落。
地痞们不由自主都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杨秋池对那一帮傻了眼的捕快们喝道:“你们是来抓人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方才那个捕头这时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大喝一声:“将他们都拿下!”众捕快齐声吆喝着拔出腰刀,将那些地痞围住。地痞们群龙无首,纷纷扔下兵刃,抱着头蹲在地上。
见场面已经被控制,宋知县等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宋知县叫道:“芸儿,你没事吧?”
宋芸儿没有回答他老爹的问话。将滴着鲜血的短剑调过来指向了地上坐着的刘彪。
刘彪是宁国府的地头蛇,带着一帮子小混混放高利贷,与官府都有些勾结,平日里都是他们欺负人家。何曾想过今天给人家欺负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小女孩,不过这小女孩出手之狠毒,瞬间就斩断了他们四人的手,半点都没犹豫。这种手段,他可平生从未见过。
刘彪坐在地上。握住断手痛得差点昏死过去,眼看宋芸儿的短剑指向自己,直吓得魂飞魄散,想起方才这小姑娘说地话。赶紧连滚带爬钻进桌子下面,将那揉成一团的字条拿了出来,跪爬两步。颤抖着手递给宋芸儿,断手的鲜血西哩哗啦往下流。却也暂时顾不得了。
杨秋池走到宋芸儿身边说道:“芸儿,多亏了你。”顿了顿,低下头,又轻声说道:“对不起,芸儿,都是哥不好~!”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却只有宋芸儿知道其中的意思。
宋芸儿回过头,看着杨秋池,眼圈里慢慢涌满了泪水。杨秋池轻轻拉住她另一只手,宋芸儿甩掉杨秋池地手,杨秋池又伸手过去拉住,柔声说道:“都是哥不好,让你伤心了。”
这一次宋芸儿任由他握着,手中指着刘彪地短剑慢慢放了下来,低下头委屈地哭了。
原来。酒宴散后,宋芸儿和宋晴一起回房睡觉,两人睡在一起的。三更时,宋晴偷偷摸摸溜了出去。宋芸儿身有武功,房间里的动静如何能逃得过她的耳朵,马上猜到了宋晴要去哪里。宋芸儿随后跟踪而去,就看见了杨秋池和宋晴在桂花树下地那一场激情。
宋芸儿本来就已经要被这段单恋折磨疯了,现在看见自己心上人在和别的女人亲热,宋芸儿心都要碎了,只不过强制克制着。宋芸儿方才地冷酷出手,其实是她心中被抑制压抑的痛苦和无助,洪水一般最终迸发了出来的结果,活该刘彪和他的三个保镖倒霉,成了宋芸儿发泄心中极度苦闷地受害者。
宋晴上前扶住宋芸儿,两人回到了座位。地上的刘彪这才略微放了心,可手中拿着纸团还是不敢放下。杨秋池从他手中取过那纸团,吩咐捕快替他们包扎。几个捕快上前帮这四个倒霉蛋用金创药止血然后包扎了伤口,免得他们流血过多死翘翘。
等他们忙完之后,杨秋池将手中的纸团展开给刘彪看:“好了,姓刘地,现在你也许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这张欠条是你地吗?”
刘彪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好了,可伤口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冷汗直流,喘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这欠条是我的,是两年前滥赌鬼孙柱子欠我钱打给我的。他没钱还,就烂命一条,我叫人打断了他的一只手,他还是找不出钱来还,我也懒得找他要钱了,就把这欠条送给一个朋友屠老四,说好了他要到钱,把本钱给我就行了,其他的归他。”
杨秋池有些好奇,问道:“你本钱是多少?”
刘彪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一两银子。”
“啊?你他娘的也太狠了吧?人家欠你一两银子,你让人家打了二十两的欠条,人家还不了,你还打断了人家的一只手。真有你的!看来,你今天断的这只手,那也是因果报应!”
刘彪脑袋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喏喏连声。
杨秋池又骂了几句,才恨声说道,“接着说吧!”
“是是,……说完了。”
“你说什么?什么说完了?”杨秋池问道。
“我把这欠条送给屠老四,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不会吧?难道这线索又断了吗?杨秋池骂道:“你胡说!你敢骗我们?是不是皮痒痒了?”
“大爷,我说的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这欠条怎么到了凶案现场的。我真的把欠条给了他,然后就不知道了啊。”
“你他娘的还敢抵赖!你要是与这白骨案没有关系,说清楚就行了,拒捕干什么?可见纯属狡辩!”杨秋池怒骂,转身问宋知县:“大人,疑犯拒绝招供,如何处置?”
宋知县此刻已经心神大定。打着官腔说道:“证据充分,还敢狡辩,大刑伺候!”
“得令!”杨秋池一抱拳,向侯小旗打了个手势:“老爷吩咐了。用刑!就由你执行吧。”
候小旗是锦衣卫小旗。刑讯逼供那是拳头好戏,笑道:“好!少爷你就交给我好了,我来帮他整理一下骨头。”侯小旗一捋袖子,走过去。将刘彪翻过来趴在地上,端起旁边一把檀木太师椅。压在刘彪的小腿上,一屁股坐在上面。
这太师椅是天然檀木制作而成,沉甸甸的本来就有几十斤重,加上侯小旗的体重。差不多有二百多斤,压在小腿上地又是太师椅两脚间的一根小孩胳膊粗细的横木,效果如同上夹棍差不多。痛得刘彪长声惨叫。
上夹棍属于明朝法定的官府可以实施地刑讯方式,是由于夹棍能给人犯造成持续地剧烈疼痛。而且这种疼痛可以由行刑者随意控制,一般不会造成肢体无法逆转的伤害,可以说是手段简单,效果显著。
果然,刘彪痛得脸都扭曲了,声音惨烈的都不敢让人相信是他这样一个大汉叫出来的。侯小旗并不满足,抓住刘彪地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地上撞:“你方才不是很牛吗?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告诉你,我们少爷要废了你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咚咚咚~!”一连串脑袋撞击青石板地声音,“你还不说,老子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你信不信?”
刘彪的脸部撞在客厅青石板上,鼻血长流,门牙也掉了两颗。太师椅和侯小旗的体重给小腿造成地持续剧烈疼痛一直在撕裂他的每一根神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侯小旗嘿嘿笑道:“这小子骨头还挺硬,看来我一个人份量不够,你们谁再上来一位?”另外一个锦衣卫笑着就要往太师椅上爬。
刘彪感到小腿骨马上就要碎裂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小腿骨碎裂前发出地格格的响声,再加上断臂地疼痛,已经让他再也无法忍受,惨叫着喊道:“我招!我招了!”
侯小旗呵呵一笑,跳下了太师椅。宋知县等人一听,十分兴奋,金师爷马上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刘彪喘了几口粗气,说道:“这白骨案是我干的。南城菊花胡同有个摆摊的女孩子叫小菊,我见她长得美貌,就想……就想霸占她,可这女子很倔强,而且还有个哥哥一直在旁边碍手碍脚的,我几次都没得手。”
“我就找到屠老四,让他帮我拉小菊的哥哥去赌场玩,他帮我办这件事,我把孙柱子的那张欠条送给了他,让他自己去收账,收到的钱归他。等屠老四将她哥哥支开之后,我带人将小菊抢回了我家,想对她进行强暴,可这女子十分刚烈,往墙上一头撞死了。我生怕事情败露,就偷偷将她的尸体埋在了城外柳树林里。”
杨秋池越听越不对劲,疑惑地看了看金师爷等人,他们也是一头雾水,怎么与尸检情况和现场勘查情况对不上号呢?
这时,知府衙门的那个捕头急声问刘彪:“你说什么?城外柳树林里的白骨案,是你干的?”
刘彪喘着粗气点点头:“是我干的,什么?你们不是为了这件……”刘彪也发觉了不对劲,惊讶得张大了嘴。
杨秋池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弄糊涂了。”
那捕头惊喜交加说道:“不久前,在宁国府城外柳树林里,老百姓意外发现了一具白骨,一直不知道是谁。这个案件也就拖了下来,原来是刘彪干的!”
这捕头一拍大腿,兴高采烈大叫道,“知府大人正为这件事头痛呢,杨大爷您可真厉害,这个案子我们费了那么长时间一点头绪都没有,可您不费半点力气,捎带手就把这件案子也给破了,真是让人佩服啊~!”说罢,满脸的钦佩,其他的捕快们也都纷纷赞叹,拍起杨秋池的马屁来。
刘彪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结结巴巴问:“你们,你们不是为了柳树林,那件,那件白骨案来的吗?你们,你们不是知府衙门里的捕快吗?……天了~!我真笨啊~!”刘彪后悔得拼命用脑袋撞地。
原来,这刘彪两年前逼奸摆摊的小菊姑娘,小菊姑娘宁死不从,撞墙而死。刘彪为了掩盖罪行,将小菊的尸体偷偷埋在了宁国府城外柳树林。
杨秋池他们在金可莹被杀案埋骨现场广德县菜地里挖出来的那张欠条,恰好是刘彪送给屠老四作为帮忙引开小菊哥哥的代价的,所以刚才刘彪听到杨秋池说了这张欠条的内容,又说起白骨案,加上来的捕快有都是宁国府知府衙门的,就以为是他实施的那件逼奸小菊致死案已经败露了,慌乱之下拒捕,受伤被擒之后,被刑讯逼供,便将这案子招了出来,没想到杨秋池他们根本就不是冲他这件案子来的。真是阴差阳错,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杨秋池还不死心,问刘彪:“醉莹楼的金可莹姑娘是不是你杀的?”
“可莹姑娘?我杀她干什么?她和我的小妾崔艳艳是好朋友,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饮酒的。我没事杀她做什么?哎呀~!我好笨啊!”刘彪还在后悔自己说漏了嘴。
弄错了,全弄拧了,杨秋池苦笑,随即想起,刚才刘彪说这欠条送给了屠老四,这么说,菜地里的这张欠条很可能就是屠老四掉的,那屠老四有重大杀人犯罪嫌疑,当务之急就是抓捕屠老四!
杨秋池追问刘彪这屠老四的住址,等刘彪说了屠老四的住址之后,杨秋池叫那捕头带一部分人将刘彪等人押回知府衙门交给知府大人,柳树林这件白骨案是发生在宁国府,那他们也就管不着了,其余的捕快们跟着他们去抓捕屠老四。
杨秋池等人急冲冲来到屠老四住处,他爹娘在家,经过搜索,没有发现屠老四,一问才知道,屠老四头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杨秋池大失所望,留了三个捕快蹲点守候,然后带队回到了知府衙门。这时,天都快亮了。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提亲
知府也一夜没睡,知道那小妾是喂奶的时候无意中导致小孩死亡之后,知府还是很心疼这小妾的,再加上已经将她狠狠打了一顿鞭子,这气也消了,便叫来郎中给小妾治伤,还自己亲自端药喂药,感动得这小妾痛哭涕零,决心再替周知府生个大胖小子。果然,一年之后,这小妾生了一对龙凤双胞胎,把周知府乐得大宴了三天宾客。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那捕头押着刘彪等人回到知府向周知府一报告,周知府又惊又喜,这件白骨案毫无头绪,他这些日子也在头痛呢,没想到这个神奇的小牢头一出马,随便轻轻松松就破了,把他给高兴坏了。等到杨秋池他们赶回来,周知府连声感谢。
杨秋池谦逊了几句,将抓捕屠老四扑了空的事情说了,周知府立即下令四门派人严加盘查,所有捕快、民壮一起上阵,全城搜捕屠老四。同时下达海捕文书,画像追捕屠老四。
杨秋池等人一晚上没合眼,累得筋疲力尽,各自回房补瞌睡,现在只有静等周知府抓捕屠老四了。
杨秋池一觉睡到中午才醒过来。仆人来报说郝员外家管家已经在外面客厅等候多时了,是来接杨秋池和龙子胥去赴宴的。
宋晴还没过门,当然是不能出席这场宴请的。杨秋池和宋知县他们打了个招呼,带着龙子胥坐着轿子来到了郝员外家。
郝家距离衙门不远,不一会就到了。
杨秋池下了轿子一看,果然是大户人家,宅院占地极宽,门口一对石狮威武雄壮,三开六扇大门已经全部打开,大门两边站满了家丁。垂手肃立,见到杨秋池下了轿,一起躬身施礼。
大门正中额上挂着一块大匾,隶书写着斗大的两个金字:“郝府”。
郝员外老夫妻二人和郝易峰站在大门口正中。拱手施礼。礼数甚是周到,将杨秋池和龙子胥迎进了大门。
绕过大门正对面的照壁,后面是一个宽敞的院子,两边整齐排列着两排仆人、丫环。都是垂手肃立。看来,这次宴请郝家非常重视。全部出来集体迎接,单单就这个规模就非同凡响。
杨秋池接受贺家大宅院全部家产之后,还从没去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那宅院与郝员外家相比如何。估计多半比不上。贺家只不过是一个乡村土财主,哪比得上郝家各地都有商号,真正是大户人家。
进到客厅。两边站了两排丫环和仆人,当中摆了一张大圆桌。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极其的丰富,单就菜品的丰盛、精细程度而言,比昨天周知府的酒宴都要强。
郝员外夫妻不大说话,倒主要是郝家公子郝易峰一直与杨秋池寒暄客套。杨秋池搞不清他们地用意,也是顺口打哈哈。郝易峰将杨秋池迎入酒席首位坐下,却将龙子胥安排在了自己的另一侧,而把杨秋池身边的那个位子空着。杨秋池微微有些诧异,难道还有宾客未到吗?
这时,从客厅后面转出几个女子,为首一个,二十岁出头,瓜子脸,一双丹凤眼,眼角轻轻向斜上挑起,顾盼有神。雪白的肌肤,身着石榴红长裙,体态婀娜,碎步走来,腰肢轻摆,如春风拂柳一般。身后跟着几个丫环模样地人,这几个丫环竟然长得也是十分地俊俏。
郝易峰站起身说道:“杨兄台,我给您引见一下。这位是家姐,闺名郝倩。”
郝倩微微一笑,向杨秋池盈盈道了个万福:“小妹见过杨公子。”声音清脆如银铃一般,特别的好听,施礼完毕,凤目微抬,让人心旷神怡。
杨秋池心中暗叹:想不到自己的情敌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如国色天香般的美貌姐姐。
郝倩向龙子胥也道了个万福,然后在杨秋池身边坐下。杨秋池心里乐开了花,美人儿竟然坐在了自己身边,闻到她身上淡淡地兰花般幽幽的体香,杨秋池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了。
杨秋池以前身边地女孩子,差不多都是没满二十岁的小姑娘,甚至还有不通世故的黄毛丫头,比如宋芸儿。现在陡然遇到一个二十出头的成熟女子,充满了风情地女子,又是如此的绝色,尤其是那双丹凤眼,简直勾人心魄,不由得周身热血沸腾。
很奇怪,以前的女子,比如秦芷慧,比如宋晴,甚至是宋知县那个妩媚妖艳地小妾媚娘,都是与杨秋池有了身体接触之后,才能让杨秋池产生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而这个郝倩,仅仅是银铃般浅浅一笑,单凤眼一飞,就已经将杨秋池周身地热血点燃了。
杨秋池有些惭愧,甚至有些瞧不起自己,就这点定力,还能成大事吗?不过,人不风流枉少年,遇到漂亮女子动心是正常的,不动心才不正常呢。杨秋池总以为,柳下慧那种人,不是性冷淡,就是假正经。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之后,杨秋池便心安理得地让心中的那面锣鼓,叮叮咚咚乱敲起来。
郝倩丹凤眼向杨秋池瞟了过来,掩嘴轻笑,似乎对杨秋池的反应早在预料之中。郝家父子嘴角也露出微笑,仿佛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杨秋池想起一件事,方才郝易峰介绍郝倩的名字称闺名,而没有介绍夫家姓氏,难道,这郝倩还没成亲吗?那就奇怪了,郝倩这么美丽,家庭又是宁国府一等一的大户,怎么都二十出头还没成亲呢。明太祖洪武元年下令,民间婚娶,男16岁、女14岁,听其婚配。这样看来,在明朝,这美女郝倩,可以说是老姑娘了。
郝员外仿佛看穿了杨秋池的想法,说道:“老朽夫妻对小女郝倩婚事操心了多年了,无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不是门户不般配,就是人不行。以致耽误至今。让杨公子笑话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郝倩对这门亲事要求很高,但明朝重农轻商。他们家虽然有钱。却不被官宦之家看在眼里,结果高不成低不就,这才耽误了下来。偷偷看了郝倩一眼,心想。就凭她这个条件。在现代社会。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啊。可惜啊,流落到了明朝。真是命苦不能怪政府。
酒宴开始,推杯换盏喝了一会,杨秋池还是没发现这场鸿门宴的真正目的。也懒得去猜。他们不说自己也不问,反正现在有漂亮妹妹坐在旁边陪喝酒。
杨秋池喝了酒,话开始多起来了。和郝倩没话找话:“郝倩姑娘,你平日里都喜欢干点什么呢?”
郝倩羞答答说道:“小妹平日里在家坐坐女工。陪娘说说话,要不就写写诗,画点画什么的。”
杨秋池一听来了兴趣,这写诗他不敢接腔,他文科历来就不怎么样,能记住地就是课本上的那几首唐诗,还是被老师强逼着才背下来的,不过这画画他倒还能画两笔,中学的时候还参加过学校地兴趣小组,学过素描什么地,中国画也画过几天,所以倒知道一些,问道:“原来郝倩姑娘擅长丹青?一定画得不错,不知在下有没有眼福欣赏一下姑娘墨宝呢?”
“公子过奖了,小妹闲暇之余,随意涂鸦,怎能入杨公子方家法眼呢。”
“呵呵呵,姑娘可别见笑,我小时候虽然画过两笔,不过那才是真正的涂鸦,现在连怎么握笔都忘了,算什么方家啊。”
郝易峰在一旁说道:“姐,既然公子也是谙于此道,你何不趁此机会,向杨公子讨教一番。”
龙子胥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方才插嘴说道:“易峰兄弟不用客气,郝倩姑娘丹青的确已经有一定的造诣了。”
杨秋池有些奇怪:“龙先生你怎么知道地?”
龙子胥还没回答,郝倩已经说道:“郝先生曾经指点过小妹。”
哦?看不出来,这穷书生还曾经是这美女的老师哦:“连龙先生都这么说,郝倩姑娘这丹青绝对不同凡响!”
郝倩倒很大方:“既然公子如此谬赞,那小妹就画一副,请杨公子多多指教。”
杨秋池大喜:“好啊!什么时候?现在好吗?”
“小妹遵命!”
仆人们搬来了一个长条案桌,铺好了纸笔。郝倩饮了一杯酒,走到案桌后,提起毛笔蘸好墨,微微沉吟,画了起来。杨秋池和龙子胥等人在一旁定睛观瞧。
郝倩画地是一副大写意花鸟,一盏茶时间,就画好了。在画上题了一首小诗:“别得东皇造化恩。黛消铅褪自天真。耻随郝岭花争白,疑是东篱菊返魂。”
小丫环拿来了一方印章,郝倩接过,在画上盖了印。向杨秋池展颜一笑:“小妹献丑了。”
杨秋池摸着下巴一付专家的样子,连连点头赞道:“真好!这运笔,这用墨,这构图,这意境,真好~!”又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遍画上的题诗,又是赞不绝口,连称好诗。杨秋池也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只能泛泛说说这些,别的也说不出来。
郝倩微笑:“公子既然喜欢,小妹就将这付画献给公子。”
杨秋池大喜:“真地?太好了,谢谢!谢谢!”连连拱手。
郝易峰吩咐仆人马上将画拿去装裱。众人重新落座,酒宴继续。
杨秋池对这郝倩又多了几分好感,看来,这女孩子不是花瓶,不仅长得美,充满成熟女人的风韵,还很有才,至少吟诗作赋、妙笔丹青是没得说的,自己除了会检查死人之外,身无长技,更不用说这些东东了。
杨秋池很高兴,一个劲向郝家人敬酒。尤其是针对郝倩,一杯接一杯,和美女喝酒就是爽。郝倩显然不善于饮酒,几杯下去,就满脸红霞,微微有些醉意,向杨秋池歉意一笑:“抱歉,小妹去去就来。”看样子是想跑到内堂喝个酸梅汤醒醒酒,要不就是去补补妆。
杨秋池笑道:“姑娘请便!”
身后一个小丫环上前扶着她,迈碎步进了后堂,杨秋池地目光一直跟到了后堂郝倩消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郝员外一直笑咪咪看着他们两说话,此刻开口说道:“杨公子,老朽与周知府交情颇深,昨天周知府对你那是赞不绝口,老朽也感觉到杨公子天资聪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老朽夫妇两一琢磨,就有了一个想法。今天特意没有叫别人,就是为了和杨公子商量这件事情。”
来了!我说这鸿门宴肯定有目的嘛。杨秋池心中冷笑,不过,听他这口气,好像不是什么坏事,微微有些奇怪。
郝员外看了看夫人和郝易峰,向杨秋池说道:“老朽夫妻是想,将小女郝倩许给公子为小妾,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这一句话简直如晴空霹雳一般,把杨秋池震得五迷三窍摸不清东南西北,又惊又喜又害怕这只是一句戏言,自己空喜欢一场,脑袋里嗡啊嗡地响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道:“老人家,老人家您是,是开玩笑的吧?”
一听杨秋池这话,郝员外看了看夫人和儿子,捋着白胡子呵呵笑了。郝老夫人微笑着说道:“假如公子对小女还中意的话,咱们就把这亲事定下来了吧。”
中意!当然中意!又美貌又有文采又有内涵,还知书达理,又是作小妾,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中意的呢!杨秋池嘴都笑歪了,不过现在不能说话,一说话就漏馅了,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这猪哥样来。
郝员外见杨秋池笑兮了就是不说话,便又说道:“老朽也打听了,知道杨公子家中已有妻室,听说还是糟糠之妻,杨公子为了她还差点与应天府的一位千总大人翻了脸。果真是有情有意的人,老朽听了十分的佩服。又听说公子夫人持家有方,令慈也是待人和善,小女嫁过去之后肯定不会受苦,所以,就厚着脸皮提出来了。公子切勿见怪才是。”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屠老四被杀
杨秋池有些洋洋得意,看来,自己还真是个香饽饽,白千总倒贴主动要将女儿嫁给自己(不过那也有些迫于无奈,谁叫自己与他女儿有了肌肤之亲呢)。现在这郝员外也是这样,呵呵,奇怪了,不觉得自己如何了不起啊,怎么这么受人民群众的欢迎呢。
不过,这郝员外是个商人,明朝重农轻商,商人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是比较低的,而自己呢,虽然锦衣卫指挥使特使现在不能说出来别人也不知道,单就现在而言,自己可是拥有贺家村贺老爷子全部房地产和田产的大地主,还是广德县看守所所长(虽然只是聘用的),所以自己虽然钱可能比不上郝家,但社会地位可比他们家高,她女儿嫁给自己作小妾,也不算亏了她。再说了,这郝倩在明朝可算是个老姑娘了,再不嫁可就嫁不出去了。
这纳妾不比娶妻,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通买卖”,纳妾和买东西一样,买方卖方愿意就行了,所以理论上不用征求杨母的意见。不过,不征求她们的意见的话,杨秋池心里没底,尤其是冯小雪,如果不征求她的意见就带个小老婆回家,虽然她肯定不会说什么,但自己也会不好意思的。
杨秋池还没说话,郝易峰已经猜到了杨秋池的想法,笑道:“杨兄台是不是想回去和令慈、嫂子商量一下呢?这也是应该的。”叹了口气,又道,“可惜,小弟丧期未满,否则的话,小弟的婚事与兄台的亲事一并办了,岂不热闹!”
什么?杨秋池仿佛脑袋上挨了一棒。这郝易峰想和自己一起办喜事?也就是说,他想和宋晴成婚?难道他不知道宋晴和自己好吗?不对,昨晚上宋晴和自己在一起的亲热劲,瞎子都看出来了。那他这是什么意思?走马换将?我说怎么这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这郝易峰一家人肯定看出来,宋晴喜欢自己,但又不敢公然对抗,便想出了这一招。用姐姐换儿媳妇,方才郝易峰这话已经很明显了:我把我姐姐嫁给你当小妾。你就别来抢我老婆了。
我靠!这成什么了?一场交易?杨秋池地脸刷就变了。虽然郝倩的确十分的优秀,作自己的小妾一点都不亏自己,但宋晴与自己相爱,已经建立了感情。怎么能用感情来交换呢?虽然宋晴是官宦之女,她们家不一定愿意将宋晴嫁给自己作小妾,但那是另一回事。
杨秋池心想。这郝倩能娶到固然好(尽管把郝家地女儿和儿媳妇一锅端有些过分),娶不到却也是天意。绝不能将自己地感情来做交易,别说是郝倩,就是天上的嫦娥也不行!转念一想,真要是天宫里的嫦娥下凡来了,干不干呢?这得好好想想。算了,想这干什么?嫦娥根本就没有,哪来的下凡。
郝易峰一家人见杨秋池脸上阴晴不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杨秋池脑袋转得飞快,片刻间就想通了这里面地种种利害。这个交易绝对免谈,不过不好当面回绝,那人家姑娘家脸上多不好看。现在看这情况,得尽快回去让宋晴退婚,免得夜长梦多。不过,现在既然他们装聋作哑,那自己也不能把自己与宋晴的关系说出来,免得大家尴尬,等退婚地时候他们就自然知道了。这婚一退,郝家肯定就不会将女儿嫁给自己,这门亲事自然也就推辞掉了。
想到这里杨秋池笑了笑:“多谢郝老爷的抬爱,在下受宠若惊,但家中老母尚在,这件事在下要先回去向母亲大人禀报,得到她老人家的许可才行,另外还要问问贱内。”
郝员外轻轻舒了口气,笑道:“当然,这是当然。老朽就静候佳音了!”
杨秋池暗想,宋晴那么喜欢自己,退婚是肯定的,你们等到地恐怕就只有退婚这“佳音”了。
这时候,郝倩由丫环扶着迈碎步回到了座位,不知道喝没喝酸梅汤,这脸可比方才进去之前还要红,羞答答的。难道是在后面偷听了他们说话?一想到这要拒绝他们家的提亲,杨秋池心里有些歉疚。
酒宴结束时,已经是下午时分。郝倩画地那幅画已经装裱好了。杨秋池和龙子胥正要告辞离开,门外匆匆忙忙跑进一个家丁,报说知府衙门来人说让杨秋池赶紧回去,有急事。
杨秋池一听,和龙子胥两人立即赶回了衙门。
周知府等人已经等在那里,告诉杨秋池,在西城贫民区一间土坯房子里,发现了屠老四的尸体,是被人杀死地,另外还有一个女人的尸体。
又是杀人灭口?杨秋池心里凉的半截,立即赶赴现场。
屠老四被杀的现场,在城西贫民区的一个小院子里。宁国府衙门的捕快、皂隶们已经将这小院子封锁,外面来了很多附近看热闹的老百姓。几个捕快正在向邻居作询问调查。
负责现场警戒的正是昨晚上那个对杨秋池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那个捕头。见到周知府和杨秋池等人来了,赶紧上前躬身施礼。说道:“屠老四和一个女人死在里屋,两人的心口都各自被刺了一刀。已经死了。现已查明,死的女人叫许氏,四十五岁,原来是醉莹楼里的。后来年龄大了,被老鸨撵了出来,没办法,就租了这间房子接客。没什么好主顾,就接些贩夫走卒之类的人,赚点小钱活命。这屠老四很可能也是来嫖她来了,没想到两人一起送了命。”
杨秋池问道:“你们对周围邻居进行了调查了吗?”
“调查得差不多了。”
“那有没有询问最后一次见到这女人是什么时间?”
“问了,说是在前天下午,邻居说她在门口一边纳鞋底子一边和邻居闲聊,后来还找邻居借过米呢。但昨天一整天就没看见她出来过。门也是掩着的。邻居都知道她是干这个的,所以也没人敲门查问。”
“邻居有没有听到什么不正常的响动或者呼救之类的?”杨秋池左右看了看,邻居的房屋就紧挨着,虽然有院子的矮墙隔开。但相距比较近,如果有什么大地响动,应该能听到。
捕头说道:“我们问了,两边的邻居都说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响动。更没听到呼叫。”
“问过他们有没有见到形迹可疑的陌生人?”
“这个也问了。都说没有,”捕头同情地说道:“邻居还说,这许氏年纪已经大了,又干这种营生很多年了。姿色身体都大不如以前,所以。几天也难有一个客人,这姓屠地老头倒是经常来,邻居都认识他。”
杨秋池点点头,突然想起那白骨右侧颞骨地那道伤痕。便说道:““你去问一下,这屠老四是不是左撇子?”
这捕头有些意外,弄不懂杨秋池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但不敢多问,答应了一声。跑过去询问。不一会回来说道:“杨大人,您可真神了,这屠老四就是左撇子,好几个邻居都证明。”
杨秋池暗想,这有什么神的,这是从金可莹尸骨上的伤痕的位置判断出来地。
屠老四是左撇子,与尸检情况吻合,刘彪又证明那张欠条是当时刘彪送给屠老四的,这么说来,屠老四很可能就是杀死金可莹并埋尸菜地地人。可惜,他现在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要杀金可莹,是否有幕后指使的人,这些现在都无法查对了。
这幕后真凶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找屠老四呢?杨秋池随即明白了,这一大帮子人在宁国府满城地疯转,寻找杀人金可莹凶手的线索,大闹醉莺楼,连王同知都牵连到而被自己的弟弟杀了,这些事情恐怕早就传遍了整个宁国府。幕后真凶肯定也知道了,害怕顺藤摸瓜找到他,因此,抢先将凶手屠老四杀死灭口。
杨秋池又问捕头:“谁最先发现地?”
捕头还没说话,跟在捕头后面的一个老头说道:“大人,是老夫最先发现的。”
这老头五六十岁地样子,满脸皱纹,穿了一件皱巴巴的青布短衫,脏兮兮地,腰间捆着一条分不清楚颜色的布条条,斜着插了一根土陶瓷嘴的旱烟袋。
杨秋池问道:“你把经过说一下。”
“是,老爷,”这老汉恭恭敬敬回答道,“昨天我替悦来酒楼打了一天短工,得了几吊钱,除了买米之外还剩了点,今天中午就出来喝了点酒,然后准备到许氏这来找个乐子,唉~!我老伴早死了,一个人孤单啊。”
“我一敲门,发现门没关,推开门进去,就看见两人已经死在炕上,我赶紧跑出来,好在这把年纪了,这生呀死呀的见得多了,倒不如何惊慌,我连忙就向里正报了案。再后来,这些捕快爷们就来了。”
寻问完毕,该进行现场勘察了。周知府说道:“杨公子,这命案现场还是有劳你来勘查吧,尸格等你检查完之后交由忤作记录就行了。”
“遵命!”杨秋池躬身道。
杨秋池走到房间门口,先大致看了一下,这是与自己原来的老房子类似的土坯平房,里外两间,中间有通道。
先仔细观察了大门。这是一扇双开门,门上油漆斑驳,十分的破旧。里面的门闩歪吊在一边。记住了门闩的位置之后,杨秋池轻轻将门闩取了下来,仔细观看,门闩向大门外的一侧,有几个的长菱形小眼子引起了杨秋池的注意,这几个小眼子之间的距离大致相等,并朝门闩掉落的那一侧挑出,小眼子痕迹清晰,留下的时间应该不长。
杨秋池又将两扇门轻轻关上,观察了一下,发现两扇门闭合不严,有一道缝隙,从刚才的情况分析,凶手有可能是用利器插入门缝,拨开里面的门闩,然后潜入房里行凶的。
杨秋池并不急于进房间,他在门口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房间里的光线很暗,看不大清楚,地面有几个零乱的脚印,但非常的不清楚,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如果自己卡车上的足迹静电提取仪没有被砸烂就好了,这种仪器用于发现粉尘加层或者减层平面无色脚印非常的有效,能够在现场大面积搜索,迅速发现并提取脚印。提取到脚印之后,再将其中属于死者的、报案老汉的以及明显不属于犯罪时间段的陈旧脚印排出,就可以发现嫌疑犯的脚印了。
小心绕开外间的脚印,来到里间的通道处,先往里大致看了一下,靠窗户是一座土炕,炕上的被子零乱地卷在一旁,粘满了鲜红的血迹,躺着两具尸体,全身是血,地上有一潭血泊,还有星星点点的喷溅状血痕。墙上和炕边耷拉着的被子上有明显的擦拭痕迹。
杨秋池蹲下身,斜着查看地面有无痕迹,很快就发现了同样零乱的数枚鞋印,但也是非常的模糊,杨秋池小心避开这些鞋印,站在炕边,先观察这两具尸体。
死者一男一女,男的应该就是屠老四,差不多六十岁的样子,仰面歪躺在炕边,一只手搭拉在炕沿下,下半身还在被子里,枯瘦如柴的身体赤裸着,胸口心脏部位有一处创伤。
找来尺子进行测量,创口长度零点九寸,呈短的纺锤形,创角一钝一锐,创缘整齐,创腔内无组织间桥。由此判断,这是一处锐器创,凶器是单刃刀。从钝角不很明显看来,这刺器背部不厚,创口长度看,这凶器刀刃部分比较窄小,很可能是短窄而且比较薄的匕首之类的凶器。
杨秋池找来一根长细棍,小心地插进创口里,一直到底之后,慢慢抽出来,用尺子一量,长度为六寸,从这深度来看,已经刺入胸腔。
虽然没有进行尸体解剖,不能准确判断是否刺中了心脏,不过,从创口的部位和屠老四身下那一大潭血泊就可以判断,应该是刺中了心脏。因为只有刺中心脏、大动脉血管等处,引起急性失血,才有可能形成这种面积的血泊。
《大明提刑官》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灭口的凶手是谁
另外一个死者是个中年女人,歪靠在炕里面的墙壁上,头发已经花白,两眼微合,脸上和脖子上已经堆满了皱纹,皮肤灰黑而粗糙,一对干瘪松弛的乳房耷拉在胸前,心口处也有一个与屠老四身上那伤口类似的创口,流出的鲜血在她坐的地方形成了一潭血泊。
杨秋池仔细测量了两处的刀伤,创口形状和深度都差不多,很可能是同一把刀捅刺之后形成的。
从这两具尸体身上的尸斑位置来看,位于尸体的低位,与身体的姿势是符合的,加上床上和地上大量的血泊,杨秋池判断,这里是犯罪的第一现场。
从两个死者都是被刺中心脏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来看,凶手出手准确,没有捅第二刀,可见对自己刺杀的技能和造成的结果很有自信,由此判断,这人很可能是职业杀手或者对使用冷兵器进行刺杀有经验的人,或者有犯罪前科的人,不大可能是新手。从两个死者身上都没有抵抗伤来看,说明死者根本就没有机会进行抵抗,就被一刀毙命,进一步说明凶手的老练冷静。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死者与凶手熟悉,没想到凶手会杀人,才没有抵抗,但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因为这屠老四是来嫖娼的,常言道“单嫖双赌”,这嫖娼大多单练,一般不会成群结队去的,所以凶手不大可能是与屠老四一起来找徐氏嫖宿的。更重要的是,从门闩被刀子拨开这一点看,凶手不大可能与死者认识,否则完全可以叫开门,再趁人不备杀人。
这凶手下手的部位是死者的心脏,死者又没穿衣服,在没有阻挡的情况下。心脏中刀之后,鲜血会喷涌而出,所以,凶手的手部、袖子甚至衣服前襟很可能会溅上喷溅而出地血点。这一点可以从被子上的擦拭痕迹得到证明。
古代虽然有画押按手印的制度。但并没有形成指纹鉴定这样专业的技术,指纹比对也没有成为刑事侦查地手段,也不能成为刑事犯罪证据使用,所以。杀手并没有掩饰自己指纹地概念,这才在现场留下了比较多的血手印和血指纹。这给杨秋池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了这些指纹。要对犯罪嫌疑人作出同一认定就没什么问题了。
接下来要判断死亡时间,确定了死亡时间,就能确定凶手作案时间,为以后的排查打好基础。
先要检查尸斑。杨秋池掀开被子,发现屠老四右下腹部皮肤上有污绿色斑迹,这是人死亡之后。肠管内的硫化氢与血红蛋白形成硫化血红蛋白地结果,俗称尸绿。这种尸绿随着尸体腐败的进一步发展,会扩散到全身。出现尸绿,说明死亡时间应该是二十四小时至三十六小时了。
除了这块尸绿之外,杨秋池还在屠老四地大腿、阴部,发现了长条状伤痕,有的伤痕已经陈旧,有的很新鲜,应该是两三天前刚刚形成的。仔细观察这些长条形伤痕,杨秋池有些奇怪,这伤痕明显不是抵抗伤,好像是用皮鞭抽打留下地,但抽打的力量不大,次数却很多,几乎连结成块状,仿佛进行鞭笞的这个人刻意地控制了力度,以仅仅造成对方地痛苦为限。真是奇怪。
杨秋池将屠老四的尸体翻过来,在尸体地背部已经出现大面积尸斑,但尸斑不很明显,这是由于死者大量失血的缘故。
虽然有尸斑的遮盖,但杨秋池还是在屠老四的大腿后背、屁股和大腿后侧,分辨出了与同样的鞭笞伤痕,大部分是陈旧的,这些长条形伤痕密密麻麻几乎连成了一片。应该是长时间累积而成的。
杨秋池仔细观察尸体上的尸斑,等了片刻,尸斑并没有往下转移,用手指按压了一下尸斑部位,尸斑没有褪色,说明尸斑已经进入了浸润期。这一期间,由于血液中被血红蛋白染色的血浆不仅参入组织间隙而且浸润组织细胞,使组织细胞着色,这时的尸斑是不会转移的,指压也不会褪色。尸斑到了这一阶段,死亡时间至少是二十四小时以上了。
杨秋池握住屠老四的下颌活动了一下,又活动了一下屠老四的四肢,发现下颌尸僵已经开始缓解,这与前面尸斑的情况吻合,死亡时间应该是二十四小时至四十八小时。
翻开屠老四的眼皮,发现他的眼角膜混浊并与晶体相连,瞳孔已经难以透视,这是由于死者角膜自身的水肿和自溶而逐渐变成了不透明的乳白色,以致不能透视瞳孔。眼角膜混浊程度是有规律的,可以用来判断死亡时间。根据屠老四眼结膜混浊程度,杨秋池判断,死亡时间也是在二十四小时至四十八小时。
杨秋池找来一根小棍,掰开死者的嘴之后,用小棍在死者口腔里划了划,发现口腔粘膜已经出现自溶脱落。尸体自溶的速度与气候和温度有关,现在是冬天,尸体出现这种明显的自溶,杨秋池据此判断死亡时间也在二十四小时以上。这与尸斑出现情况是吻合的。
杨秋池在屠老四身体上没有发现腐败静脉网出现,所谓腐败静脉网,是皮下静脉网的血管壁因被溶血的血红蛋白浸染而呈暗红色,通过皮肤呈树枝状。如果尸体出现这种情况,就可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三天。由于屠老四的尸体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杨秋池又检查了徐氏的尸体,除了没有鞭笞伤痕之外,其他结果大致相同。
综合上述检查情况,估计死者屠老四应该已经死亡二十四小时至四十八小时。屠老四的父母说屠老四是前天上午离开家的,再根据邻居证实前天下午这女人还向邻居借过米,这死亡时间就缩短了,凶杀案应该发生在前天下午到昨天下午这段时间内。
被子上的凶手留下的血手印要提取。杨秋池找了一把剪刀,将被子上那几个擦拭痕迹和血手印剪了下来放进怀里。
接下来,需要勘查现场地面遗留的痕迹了。
杨秋池蹲在炕边,先将屠老四和妓女许氏的鞋子拿起来仔细查看鞋底花纹和鞋子地长度、宽度。接着趴在地上观察那几枚浅浅而零乱的脚印,根据花纹和大小进行甄别。
费了好半天劲,在排除了屠老四和徐氏的鞋印之后,终于发现了一枚与两个死者的鞋印花纹不同而且比较大地鞋印。参照屠老四地鞋印痕迹。可以判断两枚鞋印形成的时间差不多。说明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此外再没发现其他可疑鞋印,看来这妓女许氏的顾客地确不多,家里很少来人。
从鞋印和两个死者身上相同的伤口来看,进入现场地凶手应该只有一人。
找了一把尺子对鞋印进行了测量。根据计算公式身高=脚长×6.876,估算出这人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左右。
杨秋池仔细观察这枚鞋印。在脚跟部,杨秋池发现了一小颗与针屁股差不多大小的黑色颗粒。
这房间里是夯过的黄土地面,比较平整,在房间地面其它位置。没有发现类似的黑色颗粒,说明很可能是凶手地鞋子底脱落下来的。杨秋池找来一张白纸,小心地将那点黑色颗粒提取之后用白纸包好放入怀里。
杨秋池找来印泥和白纸。取了屠老四和许氏两人的指纹和掌纹,折好之后放入怀中。
两个死者地衣服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杨秋池仔细搜查之后,在屠老四地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个钱袋,小心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四锭银子,估计有三十多两。
杨秋池很奇怪,昨天他们去过屠老四家,他家一贫如洗,再看屠老四这身衣服又旧又破,还来找这种头发都花白了的退休妓女,这屠老四的生活应该是比较困难的,怎么身上有这么多银子?这银子的来历肯定有问题,杨秋池决定带回去仔细研究,看看能不能在上面发现点什么。
从这些银子的发现和现场没有翻动的痕迹判断,凶手杀人之后,并没有寻找财物,说明凶手不是为了钱财而来,应该是仇杀或者杀人灭口这老头又老又丑又没钱,这妓女许氏同样是人老珠黄,而且门可罗雀,所以情杀基本上可以排除。
一切忙完,已近黄昏,检查完之后,杨秋池出了房门。周知府等人连忙迎了上来。忤作填写尸格。
杨秋池介绍说:“经检查,死者屠老四和许氏,都是被人用锐器刺入心脏,引起大量出血而死。凶器是一把单刃匕首,刀刃长度不少于六寸,宽度为零点九寸。凶手身高五尺四寸左右,从现场分析,进入现场的凶手只有一人,作案从容冷静,手段残忍,两名死者都是被一刀毙命,说明凶手精于此道,是个老手,也有可能以前曾经犯过罪。”
周知府、宋知县和宋芸儿等人听得眼睛都直了,杨秋池根据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发现了这么多线索,这案件简直要呼之欲出了,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知府问道:“杨公子对这件案子有没有具体的侦破方向呢?”
“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前天下午到昨天下午之间。”杨秋池从怀里摸出那个钱袋,“我在屠老四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这个钱袋,里面有大概三十多两银子,我怀疑这银子与案件有关,我想拿回去观察分析,过两天就将银子还回知府衙门来。不知可否?”
周知府点头同意,他很想问从这银子能发现什么问题,但侦破这种事情,自己不懂,最好不要多问,免得让人笑话。
杨秋池说道:“根据刘彪的证词,金可莹埋尸现场发现的那个欠条很可能是屠老四遗落的,这些邻居又都证明屠老四是左撇子,这与金可莹尸体伤痕吻合,现在他突然被人杀了,很可能是被人灭口,所以,屠老四很可能是杀死金可莹的凶手。这样看来,应该还有幕后元凶。”
宋知县问道:“那,那这元凶是谁呢?”
杨秋池苦笑,还真把我当成神仙了?摇摇头:“还不清楚。现在我们去屠老四家进行搜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周知府和宋知县点头赞同,这里尸体善后交由忤作处理,带着捕快们赶到了屠老四家。屠老四家很简陋,没甚么大的家具,不一会就搜了个遍。
杨秋池在屠老四卧室的立柜里,发现了一件东西,仔细端详了很久,觉得很奇怪,便找了块布将这东西包好,征得了周知府的同意之后,揣进怀里,准备拿回去分析。
搜查完毕之后,周知府本来还要设宴款待杨秋池他们,但杨秋池推辞了,他惦记着这物证的分析,还有郝倩的事情,需要马上和宋晴说清楚,想办法让宋晴退婚,不管是纳宋晴还是郝倩,都要和杨母、冯小雪商量好了才能决定。
匆匆吃了点东西,杨秋池等人便往广德县城赶。
路上,杨秋池带着自己心爱的小黑狗和宋晴两人坐一辆马车。宋芸儿装着没看见,躲进了父亲宋知县的马车里。
路上,杨秋池向宋晴简单说了去郝家的经过,告诉宋晴郝家要将郝倩许给自己作小妾,问宋晴怎么办。
宋晴说:“秋池哥哥,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娶我呢?”宋晴也明白,如果自己退了婚,郝家绝对不会让郝倩嫁给杨秋池,所以,自己与郝倩只有一个人能够成为杨秋池的小妾,
“当然愿意~!”杨秋池给了宋晴一个深深地吻,“要是不愿意,我早就答应郝家了。”
宋晴吃吃笑道:“你不可惜郝家大小姐吗?她可是宁国府有名的美人哦!”
提起郝倩,杨秋池马上想到了那漂亮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还有身上那特有的气质,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但原则就是原则,虽然郝倩很美,比宋晴比自己认识的所有的女孩都美都有气质,可感情是不能作为交换的,就象当初白千总要用白素梅交换冯小雪一样,是绝对不能让人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