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瞪眼睛,“你怎么知道?”
左左继续口齿不清,“看出来的。大家都在逃难了呗。而且看规模,应该是经过官方允许的。”左左可是小皇子呢,他有敏锐的政治嗅觉。
老板娘观这一对姐弟的谈吐,便知她二人非寻常人家的孩子,再联系这些日子来的种种,面上就露出了不忍之色,“姑娘一家人怕是也要留下来守城的吧。唉,都是可怜的孩子,和咱家春生一般可怜。”
老板娘又絮絮叨叨,说春生是她和老伴儿的独自,前年入的军,眼下正在守城。有儿子在城中拼命,老两口自然是不愿走的。就这么个儿子,就算要死,也死在一起了。
老板娘越说越伤感,“早知道要打仗,我、我就不送他去参军了。出人头地有什么好?我弄可咱们家春生痴痴傻傻过一辈子。”
一顿早饭吃得伤感无比。
站在长街上,望着纷纷向城门处奔逃的人群,长歌突然觉得伤感。大家都不容易,不过是想混一口饭吃,可这样渺小的愿望,在乱世里,也是要落空了。
左左扯扯长歌的袖子,“姐,我们逃不出去的。”
长歌:“?”
左左小模样特凝重,“看,这些人都折返回来了,且一个个都哭天抢地的。看来,是封城门了。”
长歌看左左。
左左叹息,“看来,陈军不日就要兵临城下了。”
繁华宁和的卫都在一夜间变得兵荒马乱。不断有肃穆的兵士来回在城中巡逻放哨,守城的兵士有规律地换防,一匹匹的禁卫军涌向城门的方向。
纵然官方如何安抚,卫都内已经免不了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卫都内乱成一团,似乎住哪儿去都不安全,这个时候更是不能回皇宫,进去就出不来了。
长歌日日都同左左去吃那一对老夫妻的烧饼和油条。长歌把他们姐弟二人说得可怜又凄惨无比,终于博得这一对老夫妻的同情,邀请长歌同左左去他们家暂住。
住客店显然也不安全,住去小老百姓家里,这是长歌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城门口封了,谁也过不去。
战况到底如何?陈军到底有没有来?这样的问题老百姓是不会也不能知晓的。
长歌同左左很少外出,他们只在老夫妻家中替他们看看家,园子里收收菜,数着日子一日一日地过。
这个时候,长歌就会非常想念她的四叔。
四叔定然是不在卫都,他定然是出了城去的。长歌放心的同时,又难免惆怅。现在,他不关心他去了哪里,她只是想他,担心他。长歌做梦都想着某一日他会从天而降把她带走,嗯,还有左左。可理智上,她又不希望他出现在她的面前。眼下的卫都,怕是连一只飞鸟也飞不进来,四叔如何进城暂且不说,进城就意味着有危险。长歌不愿意四叔有危险。
可是,又好想他啊……
长歌就这般焦焦灼灼,忍受着理智同情感撞击时的激烈折磨。
最后,还是左左看不下去了,左左道:“放心吧,他会来找你的。”
长歌:“!”
左左:“不要问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知道。”
长歌:“……”
这一日,长歌独自出门去给老夫妻送东西。
走到半路时,突然一震地动山摇的眩晕。
长歌同路人一样赶紧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吓坏了。
好在,那地动山摇的感觉也只持续了那么一下下。
眩晕感没了,人群却开始骚动。
“攻城了!”
“攻城了!陈军开始攻城了!”
“要没命了!我们都要没命了!”
“……”
长歌亲眼看见几个为首的惊慌失措的百姓被身着森冷铁剑的兵士带走。
“妖言惑众,按罪当斩!”
再也无人敢吱声。
长歌也不知自己是出于怎样一种心理,她、她悄悄跟上了那一列兵士。
两个兵士脱离队伍,其余兵士继续押着为首的犯人朝前走。
长歌顿了顿,跟上了那两个脱离了队伍的。
这两个兵士轮到换防,就出来喝酒。不敢明目张胆地喝,就打了几两酒,躲在小巷子里偷偷喝。
“春生,你说咱能活下去不?”
真巧,这个人也叫春生。还是说,这便是那一对老夫妻心心念念的好儿子春生。
春生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个十五六岁的稚气少年,“我想活下去,我爹娘还等着我回家娶媳妇儿生娃呢。”
那老兵就叹一口气,灌一口酒,声音里有酒意,“春生,听说了没?听说这一回咱卫国输得这么一败涂地,是因为有细作偷了我军的防军布阵图。”
“不能吧?”春生一下子也来了精神,“那玩意儿也能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