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蜿蜒的山道青树翠蔓,朦落瑶缀,一路之上,总有着轻灵的歌声伴随在耳边,埜君绝停下步伐细细听了半晌,却未曾听出词句,他疑惑的看向靳耀,他清楚的感觉的出,靳耀能够给他他想要的答案,靳耀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为他将脸上的汗渍擦去,无比郑重的问道“殿下可曾想念过您的母亲。”
埜君绝面露狐疑,眼波不曾动荡“靳安达糊涂了吧,我从未见过生身母亲,又自幼被抱到贵妃膝下抚养,与我那母后从未曾有过交际,又何来想念一说。”
靳耀讪讪笑笑,埜君绝的话不假,他从未见过他的母后,而且他自幼也算不上缺失母爱,若说想,那才是蒙骗人的吧;
埜君绝虽然口头这般说,可是哪个孩子又能真正不想自己的母亲呢?
埜君绝自从知道黎茹并非他的生身母亲之后,午夜之时,他总是习惯的睡在草丛之中望着天上繁星,想着他的母后,想着那是何样的女子,令他父亲一生难忘,他在小夏子得口中曾经听到过一段宫里已经被禁了言的故事,他的母亲闯朝堂,叱皇帝,自焚于他的父皇面前,这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有这般大的勇气,做出这些敢爱敢恨的事情,他曾经想,他的母后定然是一个疯的没边,没有家教,没有教养和家世的女子;然而他的想法又错了,他恍然间听到靳耀提起,他的母亲竟然是一国公主,他放才知道,原来自己每一年生辰紫幽的国君斗会派来使臣为他送上丰厚的生辰之礼,原来就是因为他的母后,是紫幽彼岸王和雨泽圣灵长公主的女儿;宫中有着种种关于他母后的故事,他从别人口中一点一滴的知道,他有一个能够令天下人羡慕的母后,只可惜,她走的太早,太早.......
所以,埜君绝宁可逼迫自己去想自己没有这么一个母后,也不愿意守着那些关于他母后生前的种种荣光来维持他那点可笑的骄傲。
相比起靳耀和埜君绝二人才走到半山腰,埜祈棪已经爬到了山顶,歌声越来越近,就像是在他的耳边回响,那些熟悉的词,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耳边唱响“月影残 人消散 淡笑红尘烟不散;佳人泣、泪倾城、泣断弦丝琴声断,月色风残竹林凄,欲破竹声已连叹;风凄凄、雨潇潇、楼外竹林空摇晃,比去红尘缘淡,只余佳人独幽咽,暗笑红尘真情少,梦源南风断了沙。”
山上有个亭子,亭子周围不知何时被人置上一层薄纱,轻吹亭角的铃铛轻摇,清脆的铃声没有打断空灵的歌声,反而在空灵的歌声中,加了一丝优雅的配乐,十分动听;埜祈棪可以清晰的看到薄纱下那个背对着他的曼妙的身姿,他只需要揭开那层碍事的薄纱,将那个人的身子扭转过来,他便能够知道,那个人,是否是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人,可是当他越接近的时候,他的脚步却越是迟疑,他害怕,害怕这又是一场梦,一场可以令他心力交瘁,心脾力竭的梦,他害怕梦醒之后,面对残忍的现实,与其那样,他宁可他从不曾拥有那个梦;
奈何,他不肯去揭开梦,有人帮他揭开,亭中人转身撩起薄纱,一如若干年前她出现在他眼前之时一般,墨色的秀发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
插一支金步摇,一身水清色的八宝长裙,外披着淡绿色的纱衣,上绣着盛开的紫鹃花,衣裾上坠着一颗颗银光闪闪的小铃铛,在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彩。唯一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她的眉心处,多出了一朵盛开的未央花;
“多年不见,陛下可还认得未央?”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笑颜,不一样的,便是那双眼睛,何时,那双清澈的眼睛,竟然幽深的犹如古潭,看不到了底。
“你是何人?”
埜祈棪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话语里的颤音,他想伸手去抚摸那张想了无数年的面庞,却发现,他竟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宫,夜阑夜后。”
什么叫做晴天霹雳,什么叫做当头棒喝,埜祈棪今日算是领教了,他早在若干年前便知道夜阑皇娶后,而且是娶了一个绝美的女子,当时闻言他也不过是轻声一笑,望着殿中人的画像,心道‘何人能够比她更美呢?’
如今这个事实便摆在他的面前,夜阑皇的确娶了一个当世无双的女子,一个拥有绝世容貌的女子;“朕当年竟然不知,你是假死,朕真是一个笑话,竟然抱着一具不知什么人的尸骨,痛哭流泪,紫殇彼月,你的心,是什么做的,石头,还是铁。”
面对埜祈棪的质问,夜未央轻声一笑,抚过发髻上的金步摇,莲步轻移至埜祈棪的身旁,俯过身在他耳边道:“陛下说笑了,您的皇后紫殇彼月十年前已经逝世,您追封其为德贤敦顺敬佳皇后,此事,天下人皆知,而本宫,是夜阑天齐帝的皇后,夜氏夜未央,并非紫殇氏,想来是德贤敦顺敬佳皇后的祭日将至,陛下才以至于这般神经错乱,本宫说的可对?”
对上埜祈棪那双呆愣的眼睛,夜未央不屑的轻笑,曾几何时,她爱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自从他瞒着她在晋城娶了独孤清嫣的那一日,紫殇彼月便已经死了,死在他们的那场婚礼之上,当年的紫殇彼月,自负有些许小聪明,终究难逃情网,是眼前这个男人,杀了当年那个在相思城里无忧无虑的紫殇彼月,也是这个男人,开启了紫殇彼月一生的不幸;
“不知道夜阑夜后此番来见朕,又意欲何为呢?”
若是单论埜祈棪这个皇帝,那双绝对的合格,在没有私人感情的面前,他掩去自己的失态,又恢复了那个睥睨天下的男人,雨泽的皇的气势,夜未央觉得有些无趣了,她本以为埜祈棪还应该在呆愣半盏茶的时辰才能够从那种她特意为他营造的情绪之中走出来,只是她看清了埜祈棪这些年德成长,一国之君,一举一动,都应该让人难以揣摩,而夜未央的出现即使能够令他短暂的失态,可他终究是一国之君,每天和他打交道的人,哪一个肚子里的肠子不是转了个山路十八弯的,如果不能够令自己的情绪迅速的从一个走向另一个,那么那些朝堂大臣又哪有那样好对付的呢?
“本宫是前来向陛下借十万兵马。”
夜未央也不罗嗦,既然人家问了,她也无需客气,直接将她所需讲出;
“理由。”
埜祈棪言简意赅,他不愿意与夜未央多费时间,因为这
个人,不是他的紫殇彼月;
“我要杀回夜阑,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夜阑政权一日突变这事情埜祈棪也是清楚的,如今夜阑蓝氏当政,七王随然还在,但是多数被软禁,夜未央这场夺权,只怕不是这般简单啊;
“夜娘娘好大的口气,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你竟然与我借十万兵马,你凭什么觉得,朕会将我十万雨泽儿郎交给你,去为你厮杀拼搏。”
夜未央似乎早已经预料他这般说一般,轻声一笑“陛下似乎忘记家母是何人了。”
夜未央一句话,顿时令埜祈棪面色大变,是了,夜未央在怎么变,她的父母双亲不会变,她的母亲,还是这个大陆之上最高贵的女人,拥有凤凰朝日令的圣灵长公主-----阿月,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好,朕就借这十万精兵给你,不过朕要你答应,你在世期间,夜阑不可侵犯我雨泽一丝一毫的领土。”
夜未央笑颜更胜“这是自然。”
埜祈棪已经不愿意再去看夜未央,他别过眼眸,看漫山青黛,在他心中,夜未央拥有的是他爱人的皮囊,他的爱人,早已经和他阴阳相隔,她还是那般美好,从未曾被污染过;夜未央见他不看自己,也不曾强求,她只是悠悠开口道“我从前听玄雨说,我与我母亲长得很像,当年,你也说过,我有一双肖似我母亲的眼眸。”
夜未央的话令埜祈棪不禁回想起他尚还年幼的时候,那一天,他在姑姑的带领下去梧桐小轩求那个女人,那个雨泽乃至整个大陆最高贵的女子,她浅笑着抱起他,带着他去寻找他的母妃,在他母妃死后,最艰难那两年,一直是那个女人在照顾他,他此生最难忘的,便是那双总是盛着笑意的眼眸,他知道,她对别人一向冷淡,那样的笑,是独属于他一人的,但是,后来,那个人的出现,打破了两年来的平静,他们成婚,直到后来,他本以为她会回去,带着孩子回到雨泽,可是等来的,是她与那个男人双双身死的消息;
“你毁了这双眼睛。”
埜祈棪话里的不屑以及讽刺夜未央听得格外清楚,不过她现在不在乎,因为接下来,她会让埜祈棪的不屑以及讽刺一点点的收回去;
“埜祈棪,你知不知道,你爱的,不是紫殇彼月,你爱的,是她的母亲,如果紫殇彼月没有那双眼睛,你会拿正眼去瞧她吗?”
埜祈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夜未央,那双眼睛,的确,夜未央的眼睛和当年的阿月的眼睛是一样的,特别是当那双眼睛盛满笑意的时候;不等埜祈棪回过神,夜未央在他耳边轻言两句,将埜祈棪毫不犹疑的打下了地狱;裙角被吹起,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响起,在走到山道上之时,她看见靳耀牵着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孩子走了上来,只一眼,她便已经知道那个孩子是谁,但她没有丝毫的停顿,在那个孩子呆愣之时,她与他擦肩而过......
埜祈棪已经愣在了那儿,夜未央最后跟他说的是“你可知道,早在那年晋城,紫殇彼月便已经死了,她说她与你,死生不复相见,埜祈棪,你这一生,总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