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总是回来时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二月从马车上下来,又忘了问公子名字。
会再见的,她不是借了他的钱吗。
二月告诉登南,她是这王府里的丫鬟,约定十日后还钱。
长顺驾车问登南,“公子,城郊我们还去吗?”
“不用了,我们回府吧!”
登南的脸上多出了很多笑意,原本出门时不畅的心此时通顺了许多。不过是陪人在城里走了一个来回,这感觉真奇怪。
他自从和清漾成亲后,心里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清漾从不和他提以往。
每当他问起和银镯子有关的事,清漾总是找理由回避。她到底是不是自己一直在找的那个人?难道是自己找错了?
可镯子上刻的明明就是清漾两个字,他当年也是亲眼见她进的宋府,怎么会有错呢。
登南从怀里掏出镯子,新婚之夜他亲手戴给了清漾,但今日他却在清漾梳妆台的角落里发现了它。
看着在身上带了多年的镯子,思绪不由得跟着马车晃到了多年前。
那是一个深夜,他在熟睡里被母亲叫起,外面是打斗和厮杀,痛苦的喊叫声充斥在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母亲带着他穿过血迹,偷偷从后门出去。她们在黑夜里跑啊跑,身后一直有人在拿刀追着他们。
他跑不动了,母亲也背不动了,追他们的人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眼前了。
母亲急中生智,就近将他藏进树洞,做好掩盖后。
“登,别出声。”母亲掰开他的手,最后一眼眼神告别,满是不舍和担心。
母亲决绝的向前跑去,她要替他引开那些人。
他就这样蜷缩在树洞里待了一整夜,他看见那些人从他面前经过。那些人的刀好亮,上面的红色液体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他听到有惨叫,那是来自母亲的,但他没动。
他要听母亲的话,他要活下去。
一个人在冰冷的黑暗里,不知待了多久。寂静的夜穿透了他鲜活的心脏,到最后他连恐惧都不会了。
天色由黑转白,他木然的从树洞中走出。不远处的附近,他看到了母亲的尸体。
鲜红的血液浸染了衣服和周围的一切,从此他的眼中再抹不去这片颜色。
他用弱小的双手生刨出一个坑,亲手掩埋了母亲。
手指都抠破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给母亲磕了三个头,他没流一滴眼泪,然后木然的走出那个地方。
小小年纪开始流浪,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窝在一个拐角处的房檐下。
其他几个流浪的乞丐过来欺负他,他们打他,把他摁在地上狠踹。
他不哭也不喊。
不知是谁用石头袭击了那几个乞丐,乞丐起来,骂骂咧咧叫嚷着,然后散去了。
一只手伸在了他的面前,要拉他起来,那只手上就戴着这个银镯子。
“公子,我们到了。”长寿的话打断了登南的思绪。
登南从车上下来,刚进后院就听到清漾在责骂下人。
他快走两步,想进去正面问清漾关于这个镯子的故事。
在临近门口,他又退了出来。他太珍视这个镯子的主人,他怕伤到她。
这么多年,镯子的主人一直是他心底的支撑,是他死灰世界里唯一活着的存在。
二月回去后,先是偷偷查看了自己所剩的嫁妆。貌似快要见底了,必须得想挣钱门路了。
那冷脸冰块不让账房给她任何家用,要是继续坐吃山空的话,她可能要用着王府的金碗去要饭了。
何况答应了神仙公子要还钱,不能食言再自损形象,可得把握好机会了。
她通过漫长的苦思冥想,决定把主意打到南寒川身上。毕竟府里他最有钱,而且对她最不仁。
想好了就去做,财不等人,她在王府可只是临时客人,可得抓紧时间。
二月去了南寒川的书房,南寒川对她的闯入早已习以为常。
“你怎么又来了。”南寒川练着字,声音里尽是厌烦。
二月还没开口说话,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南寒川连忙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如果是说马车和钱,你可以出去了,免谈。”
二月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压制住内心的嫌弃和愤满。她脸上堆满盛开的笑容,“王爷这是哪里话,我也是风雅之人,怎么会老跟您提那些俗事。”
“是吗?那你今天来是?”南寒川完全是不信的表情。
二月的笑太热情,有点过了。“我是这府里的王妃,自然要照顾您的生活起居,不然太不称职了不是。”
“你是王妃吗?”南寒川是一点不给面。
好在二月一向脸皮够厚,对这嘲讽似的问话,完全可以轻松压入心底。
“就算是客人,我也不能白吃白喝呀,那怎对得起您这个主人的恩惠。”
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南寒川抬眼看了下二月,她这是在巴结我吗?还是又在使什么诈。
总之,不把她留在眼前是最好的选择,她本性就奸诈。南寒川不相信二月突然间的好心,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给她。
“你出去,这里不需要你。”南寒川想尽快打发二月离开,二月在哪里哪里都只会有坏无好。
“多少给我些事做吧,我好安心。”二月一边做出可怜的善良小模样,一边快速蹭到南寒川身边。“我帮你研磨吧。”
她动作迅速的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南寒川很无语,这世上还有他赶不走的人。
拿二月这种厚脸皮的人,他也确实是没办法。算了,继续练他的字,当她不存在就好。
沾了墨水,刚要在纸上落笔。
“啊”二月一声叫,打断了他,使他不得不好奇侧脸过去。“怎么了?”
“噢,没什么,我是觉得你这个墨太好了,出的汁好黑。”
南寒川白了一眼二月,黑墨研出的汁不黑难道还是红的,真是无知。
回头想要再落笔时,墨汁已滴入了纸上,怒火不由得就冒出来了。
一旁的二月倒是眼快手快,笑嘻嘻。“呀,染上了,我帮你换新的。”
瞬间扯下那张换新,这服务没得说。
南寒川继续,刚写下一个字,第二个字才起笔。二月在侧面又发出“呀”的一声,南寒川的这个撇就撇歪了。
南寒川的脸瞬间变黑,对着二月发难。“你又怎么啦?”
“你的字太好看了,我忍不住赞叹了一下。”
二月这个理由确实有点让人难以反驳,南寒川欣然接下,火发到一半散了,自恋的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的字不错。
这只能说明二月这女人眼睛还不瞎,能看的懂好赖。南寒川心里得意,“换一张。”
可这一张也是没写满几个字,就被二月碰坏了。
南寒川火气上脸,“这次还是因为我的字?”
“不好意思,看入迷了,……确实太好看了。”
“离我远点。”南寒川瞪眼警告。
他怒不可遏,“这次又怎么啦?为什么总影响我?”
“这次是不小心,您继续写,这次我一定注意。”二月赔着假笑脸,心里不知把南寒川臭骂了多少遍。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南寒川终于忍无可忍,把笔放下。“还写什么呀,你立马从这里出去。”
只是诗里的一句话而已,二月各种状况百出,愣是没让他在纸上把这句话写完整了。你说他能不烦躁吗,翻来覆去卡在几个字上来回。
“我这才帮你干一会儿怎么能走,王爷,我不累。”
“你不走我走。”
南寒川气呼呼甩袖离开,二月却笑了。
她快速收拾起南寒川写过的废纸,裁掉那些写过的字,把剩余的卷起来放在衣袖里带出。
这可是上等的宣纸,每一张都价值不菲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