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七

苏恒说着,含烟听着,一幕一幕的场景就像是皮影戏一样浮现在她脑中,让她像是亲眼看到过那些场景。

如此说来,苏恒为何会带着她选择在满天星外的那块空地隐居下来更说得通,毕竟一刀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都想回到那里,也许苏恒在那里定下来,是想等着一刀回去。

可一刀最终还是嫁给了他大哥,含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一刀怎么会嫁给大公子?”

前院中的竹林随风摇曳,屋中的烛光忽明忽暗。

苏恒面色依旧不好,他垂下眸子,淡淡道:“是我把她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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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恒带着一刀在满天星住了一段时间,苏恒娘亲的人便找了去,将苏恒带回了山庄。

那时苏恒本想将一刀一同带回去,一刀却拒绝了他,他想着,他与一刀都还小,一刀这样无名无分的跟在自己身边似乎也是不妥,是他自己太欠考虑,便留了来找他的紫鸢在满天星照顾一刀,紫鸢比苏恒大上两岁,自小伺候在苏恒身边,处事稳重,功夫也不弱。

他便与一刀约定,他每年来看她几回,待她成年之后,便娶她过门。

然他回到青竹山庄不过一个月,紫鸢便一人回来了,跪在地上,告诉他,一刀失踪了。

他发疯似的找了一刀一年,而一刀却如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直到五年前,他才再一次见到了她,而她,竟是被他大哥苏慕带回的山庄,带回来时,她身受重伤。

他欣喜竟然还能看到她的同时,却也心疼不已,她总是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总是让自己遍体鳞伤。

她在鬼门关徘徊几日后,终是被苏慕救了回来,醒了的她却没有认出他来。

其实他离开的时候,她才十岁,而再次见面,她已经十六七岁,几年未见,认不出他也是正常,即便他也是因着她脖子上的坠子以及肩膀处无意间漏出来的疤痕才认出她来的。

而她,竟然答应了苏慕的求婚,在知道苏恒便是当年的阿恒后,还答应了苏慕的求婚。

他们订婚前夜,他再也控制不住,前去找她。

月色下,竹林中,他拉住她的臂弯,第一次开口求她:“阿芸,不要嫁给我大哥,这里不适合你,我带你离开,我们回荆州在小树林那里隐居,种上你喜欢的青竹麦田。”

一刀的眸子闪了闪,似有泪水滴落,苏恒稟住呼吸,静待一刀的答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刀才抬起眼看着苏恒,一双眸子清亮清凉,她缓缓开口:“我不能跟你走。”

苏恒怔住了,心中只觉得怅然,也许,他早就知道了一刀的答案,只是他终究还是不甘心,还想试试。

听到一刀的回答,他颓然的垂下双臂,正欲离开,却听到一刀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字字诛心,她说:“以后,还是不要再单独见面,这样不好。”

“好!”苏恒没再说什么,只要是她要求的,那他便答应她。

自那以后,苏恒便离开了青竹山庄,几年未曾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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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烟突然忆起第一次一刀毒发的时候的模样,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苏恒,便开口问了句:“那你以后打算拿一刀怎么办?”

苏恒神色依旧淡然,只淡淡说:“以前,我以为她爱上大哥,以为大哥能保护好她,所以我才放开她,而今……大哥保护不了她,而她……”

他顿了顿,望着房间的目光坚定:“如今,我不会再放开让她一个人。”

见着这样的苏恒这样说,含烟觉得,既然他们现在都确定彼此的心意,这样就够了,她也无需多说些什么。

即便是当年有误会,也让他随着时间流逝算了罢。

含烟终究没有从苏恒这边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过去,好在有这几年的心里准备,心中也不算是太失落。

苏恒刚说完,宋谨言便回来了,他回来的时间刚刚好,让含烟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偷听故事。

含烟和宋谨言其实是假成婚这件事情只有她们二人知道,苏恒并不知道,他不知道的后果便是,安排房间时只安排了一间。

在知道宋谨言瞒自己的这许多事情之后,含烟并没有多大跟他同房的意愿,便打着哈哈道:“时间不早,你们先歇息吧,我留在这里照顾一刀就行了。”

说罢,她还眼巴巴看着苏恒,试图让他救救她。

苏恒适时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她想撞墙,他说:“不用了,阿芸这里我看着就行,你们这些天连着赶路,应该也是累了,先去歇息吧。”

含烟慌忙摆手:“不累不累,你去歇息,我来照顾一刀就行。”

宋谨言直接拎住含烟的后领,淡声道:“你半点儿医理都不懂,留在这儿不是添乱吗?”

什么叫添乱?含烟转过头恨恨瞪着他。

宋谨言轻叹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道:“听话,回去休息,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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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含烟尽量让自己往床角滚,自知道他有意瞒她一刀是青竹山庄的大少夫人后,她便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宋谨言,他倒是没有任何坑了人被发现的自觉,如今躺下不过一炷香,他竟已经睡着了,含烟咬紧牙关,才控制住自己想要去揍他的冲动。

这晚,含烟睡得并不安稳,期间似乎又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境。

梦境中阳光温和,似乎是在一座大山脚下。

桑树上挂着的一颗颗桑葚红得发黑,她脱掉鞋袜便要往树上爬,宋谨言既不帮忙也不阻止,只是凝神守在树的下方。

“好甜,宋谨言,你要不?”她手上拿着刚撇下来的小枝桠,身子微微向前倾,看着树下的宋谨言,小枝桠上的黑色桑果已被吃得干净,仅剩几颗红里带着青的果子。

他却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你看什么呢?到底要还是不要。”见他这样,她不禁有些羞恼,皱眉嗔道。

宋谨言这才似突然回过神来,敛下眸子,摇了摇头,未置一语。

“很甜的,你真的不要?”她不死心的再次问道。

宋谨言不再理她,只坐在树下闭目养神起来。

见他不理自己,含烟也觉得无趣,便不再逗弄他,继续往上爬了一层,试图去摘那一串被黑黝黝的桑葚压弯的小枝桠,因着太过专心摘桑葚。

“小心背后……”宋谨言却突然在树底下喊了起来。

听得他主动说话,含烟停下手里的动作,趴在树枝上,笑嘻嘻的看着宋谨言道:“怎么?想要了?”

宋谨言似没有心思理会她的调笑,直接开口道:“你身后有条蛇,快下来。”

“我身后有条蛇?你开什么……”话说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惊叫道,“蛇?”

直觉转过头去,那条蛇刚好对她吐着信子,那信子离她几乎是只差一寸远。

“啊……”

含烟听到自己划破天际的惊叫声,硬生生被那条蛇吓得从树上掉了下去。

那条蛇似乎不满她这个人类打扰到自己休息,亦跟着从树上滑下一层,盘在树上张开口便朝我咬了过来。

躲是躲不过了,含烟认命的闭上眼,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咬到的时候,宋谨言却将她护在了怀中。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看着宋谨言苍白的脸,发黑的嘴唇,颤抖的伸出手去叹他的鼻息,这一探,却是吓得她三魂七魄不见了一半,因为,他断气了。

含烟顿时慌了神,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