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

吴王周煅去了江南一月余,被折腾得怒火连天。

江南竟是举境皆反,约近一半地方有叛军身影。偏偏又不与他正面交锋,在战场上只是虚虚的晃上几枪,攻城守池也不与他的军队正面僵持太久,只是一味的用游击战术,躲在山林中处处骚扰大部队一番,待周煅集中兵力想要痛击一回时,他们又早早躺藏起来,便又让周煅一拳如打棉花,反而惹得自己一身怒火,甚至连周煅带兵巡查之时,还不免有人背地里放暗箭,将他右肩射伤。不仅周煅带的军队艰苦作战日久,无甚收获,连他此次带的去的几员大将也是不见战功,烦恼不已。

一接到皇帝的命令,要想换帅将,更是火冒三丈,提了枪便出了帐,想要找人拼杀一番,堂堂一个王爷,竟被一群肖小之辈当猴般耍了月余,以后叫他如何有脸面对其它朝臣。

一众将士忙拍马相随。

众人巡到一山头,就有人上前劝阻:“此地山形险恶,吴王还是先回帐中,派人来打探巡查,如内有叛党,便集中军力前来,不可轻易进去。”

周煅道:“本王自有分寸。”说完依旧打马上山。

眼见带到一片小瀑布前,瀑布前是蓄了一池的水,只有一座小桥架在池上可供行走。周煅马才上了木桥,便听得耳边杀声震天,只一眨眼间,便前后窜出黑压压一片人,将他们圈了个水泄不通。

周煅将樱枪往胸前一揽,大笑道:“好,总算见着你们的影了,本王今日便要灭了你们这伙贼人。”

吴王英猛,以一挡十,不见弱势。一套精纯枪法让周围贼人许久不得近身。

但对方来人甚多,战了小半天后,吴王随身的兵将便只剩数人在苦撑。

周煅眼见大势不好,便一枪挡退身后围攻的人,冲过去扯了一人道:“想办法冲出去搬救兵。”

却是刹时间天翻地倾的,原来是吴王的坐骑被人刺伤了腿,在桥上只晃了一晃,便和着吴王一起翻入池中,激烈的重物拍击池水声,层层波浪向周围无尽扩散,待周围人群反应过来,便爆发出阵阵胜利的高呼。

周煅醒来时,头上缠了白净的棉布,他睁眼打量四周一圈,便将目光停在屋内唯一的一个人身上。

那人听得声音,缓缓转头,朝他亮出一个绝世笑容。

周煅呆住,好半晌才讷讷开口,问:“这是什么地方,姑娘怎会在此?”

他口中的姑娘走近来,递他一碗水:“我家本就是在江南,说来吴王不信,原先两位兄长从军后丧身战场,父亲本性硬倔,便携我进京要找皇帝理论,谁想刚到京郊便染了病一病不起,竟是去了,我摆摊近一年,赚了些钱,才能将父亲尸骨运了回来。”

周煅不去想她话的真假,又忙问:“可是姑娘救了我。”

那姑娘答道:“谈不上救,昨晚我去溪边洗菜,见吴王躺在水中,便找人将吴王抬了回来。”

周煅点头,又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周某日后自当回报,不知姑娘芳名为何,可是今后便住在了此处?”

姑娘笑道:“我姓江,名春绿,吴王不必放在心在,民女也只是举手之劳。”

周煅喝了水,便要下床,却是一阵呲牙裂嘴,身冒冷汗,动弹不得。

春绿姑娘替他把汗擦了,笑着道:“吴王莫要心急,民女已叫村中郎中看过,虽是腿部骨头折了,但好在接得急时,吴王这一个月内莫要乱动,便可大好。”

周煅一阵惊讶,看了她不语。

春绿姑娘接着开口道:“吴王莫急,吴王可手写封信,民女替您传出去,吴王便可在此安心等候人来接您。”

周煅点头。

春绿姑娘拿了笔纸来给他,不一会便将书信写好,交与她,嘱咐道:“不可大意,否则让叛军得知,不仅周某性命堪忧,还会连累了姑娘。”

春绿姑娘笑道:“吴王好心急,民女听说蜀王已在帐中,这军中便是万分火急军务,也可由蜀王暂时挡上一挡。民女有这一出去,来回恐得一两天,吴王病重在身,如何自理?吴王便在这里暂且耐心休息一两日,等病势稳了,民女再去也不迟。”

周煅叹气道:“也对。”

午饭后,江春绿说要去地里,便搁他一人在屋内躺着,至晚时分,见到江春绿回来,便不免高兴,道:“本王一人在此屋内几乎憋煞。”

春绿姑娘笑道:“吴王只一人呆半天便说什么憋煞,那我不是天天一人在这屋内。吴王最缺的便是一份静心。”

周煅又叹道:“果真如姑娘所说,若非如此,周某今日不至如此狼狈不堪。”

姑娘不再理他,回身去收拾饭菜。

端菜上桌,周煅笑道:“周某倒是有些不敢吃姑娘的饭食,深恐这一顿吃了,便要卖身给姑娘了。”

江春绿见他提起旧事,便笑道:“上次不识吴王身份,以为是愚钝冒失的纨绔,便心存教训一番。吴王不必多心,这顿饭不会再叫吴王出卖苦力,顶多吴王将来多给几两银子当饭钱便好。”

周煅轻轻一笑。

虽是天气寒冷,但周煅伤后常常出虚汗,春绿姑娘饭后便在屋了燃了盆火,将屋里烧暖和了,要替他擦拭身子。

春绿姑娘将他上衣扒了,拿了细布毛巾擦背,却是慌乱出错不断,将屋内溅了不少的水,末了还盯着周煅的胸膛发怔。

周煅也开始别扭起来,姑娘身上阵阵香气,如海棠般的美丽又近在眉睫的面孔,令他想入非非,心跳不已,那脸上便好如炭火般红亮。

待江春绿用凉凉的手指替周煅的背上涂药时,屋内便沉闷安静得只剩两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周煅开口玩笑,声音有些不自然,道:“不知姑娘这般照顾要收周某多少银两?”

春绿姑娘却不作声,待涂完药,将药瓶重重放了在桌上,却是在生气。

周煅笑着摇摇头。

姑娘晚间睡觉竟爬上了周煅的床,大大方方躺在他的身侧。

周煅一脸受惊样,忙向旁挪了挪,挺直了身子,问:“姑娘为何要与周某共席?”

春绿姑娘坦然笑道:“我家这屋子虽还有两间房,但年久失修,多年不曾住人,早已破败,这寒冬腊月的,晚间住进去,会被北风吹得冻死的。只好与你将就一番。”

周煅道:“周某实在是担心有损姑娘清誉。”

春绿翻身背对他:“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周煅摇头笑笑,躺下睡好,开口道:“为何我处处都能遇着姑娘?”

春绿像是已睡去,好一会才模糊开口道:“想来是吴王命不该绝,或者是缘份。”

周煅白天昏睡多时,此时便不易入睡,江春绿却是早已睡着,在床上极不老实,左翻右滚,最终抱了他的臂,才踏实睡着。

周煅看着她入睡,轻轻伸出手,将她脸上碎发拂去,为她将被子盖好,才安心闭眼睡去。

月光中,姑娘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第三日一大早,江春绿给他备好足够的食物和水,放在床旁桌上,对他仔细交待一番,便出门替他去送信。

周煅在床上一天不安,好在日暮时分,便见得江春绿回来,欣喜笑道:“你回来就好,我真怕你路上出事?”

江春绿笑道:“能出什么事?”

她身后的人依旧是冲周煅跪了一地请罪。周煅摆手让他们起来,让他们留下些银子给江姑娘,便命人将他背入了马车中。

待他在马车中坐定,拱手向江春绿道:“再欠江姑娘一个人情,姑娘以后如须帮忙,可随时来寻周某,周某自当鼎力相助。”

江春绿笑笑道:“多谢吴王,日后如有难处,民女自会去寻吴王。”

周煅与她郑重行礼告别。驾车而去。

一行人中午回到帐中时,周煅一贴身侍卫小心上前问道:“吴王既是舍不得江姑娘,为何不将江姑娘带在身边?”

周煅皱眉道:“此女子每次出现都颇为怪异,容貌不凡,绝不是普通农家女,这身份便叫人怀疑,又刻意要与本王接近,本王疑她别有目地,还是不要惹上她的好。”

侍卫噤声退在一旁。

周煅一面在帐中养伤,一面派遣将士各处行军作战,周炼却是处处拜师访友,将江南有名望的士家大族寻访结交个遍,日日与众友人在别府内聚会,将一众士族首领尊为座上宾,虔心求教,礼贤下士名声不久便传扬出来。

因已近春耕时分,又因战事持久,叛军消耗怠尽,而朝中军队补给依旧充足,势气十足,又因蜀王在江南颇得些声望,各士族也是纷纷争先恐后结交,不再参与战事,这场持续数月的叛乱便虎头蛇尾的不了了结。

大军班师回朝前夜,一辆华丽马车行至在一山村里某户人家前停住。

屋内的姑娘惊讶回头,看清来人,一时呆住不动。手中东西落了一地。

江春绿缓缓上前,笑着问:“吴王今日又来有什么事?”

周煅道:“周某日夜思念姑娘,想见姑娘一见,以解相思。”

江春绿靠进他怀中,流泪道:“还以为吴王早已回京。”

平稳行驶的马车中,江春绿将头靠在周煅胸前,问:“吴王为何改变主意?”

周煅道:“因周某长相貌似粗鲁愚笨,便不免常有人存心糊弄欺瞒。”

江春绿抬头看他,眼内一丝慌乱。

周煅笑笑,揽了她在怀中,道:“绿儿亦是存心要糊弄本王,只是本王太没出息,受不住你的糊弄。”

江春绿俯在他怀中不动,周煅扶起她的脸看时,却又是满脸泪水。

周煅笑着替她拭泪:“好了,不要哭了,日后,便由本王来照顾绿儿。”

江春绿依旧流泪,仍是笑着说:“吴王到底何时想起绿儿来的?”

周煅道:“日日在帐中养伤,这面前便是你的脸,便想,不管你要如何糊弄本王,也要将你放在身边见上一见,才解恨。”

江春绿咯咯笑着,钻进周煅怀里道:“春绿自幼孤苦,受人欺凌,唯与吴王相处让春绿感觉温暖踏实,可相依赖。”

周煅笑笑,摸摸她的头。

然而,这带女人回京的,不止周煅一人,蜀王周炼也从江南带了一倾城美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