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左相长子,太子侍读刘慎进来时,青平面上不免沉了一沉,他应是对她与父皇有恨意的吧。

刘慎俯身行礼,礼毕也只是垂首立着,青平只得问:“谨之兄是真心要做青平驸马?”

刘慎仍不抬头:“刘慎依皇命而行。”

青平看向皇帝,皇帝并不恼,笑道:“刘融给你取这名字,竟白费了心思。”

刘慎不语,青平道:“既是如此,谨之兄便先回去吧。”

刘慎再次行礼,慢慢起身离去,青平隐约看他身形清冷,不免细细叹气。

“周炼拜见吾皇,拜见青平公主。” 再见周炼却一如以往温润美好。

“哦,寒梅不是外放为官的?”青平笑问。

先前左右二相各有一子选为太子侍读,俱是才学出众,温和知礼之人。青平因皇帝着意培养,也跟着太子去读了几年书,因而与两人有些熟。

青平初见周炼刘慎二人时,周炼道:“臣周炼,字寒梅,见过公主。”青平只因想起他有个兄长周煅,长得粗黑有如张飞,便笑问道:“那令兄字是什么?”周炼道:“家兄字清梅。”青平听闻,将袖掩了嘴,连声笑道:“好字,好字。”眼见周炼恼羞不已,只差发作,更是笑声不止。

听闻周炼自此在人前只称名,不道字,不知是真是假。

“这帮小子一个赛一个出息。周炼年前回京述职,政绩靠前,联便留下任为京官。”皇帝替答。

“适才谨之兄说他是遵皇命才进宫的,你呢?”青平问周炼。

“臣是真心实意要娶公主。”周炼认真答道。

“哦?只是,我却没看上你,寒梅兄还请回。”青平道。

周炼身影一动,并不立即离去,嚅嚅道:“臣,臣请公主三思。”

青平不由扑哧一笑,道:“思过了,周炼请回。”

宫人上来引导,周炼一步三回头去了。

皇帝笑道:“没想到长秀次子竟是这样,呵呵。”

青平因见皇帝面色不如早先,便提议今天到此为止,皇帝摆手道:“看看那个秦远游再说。”

秦远游进殿时,皇帝赞道:“秦远游文才出众,长相也卓尔不凡,真是难得的新秀。”

秦远游便再躬身言谢。

青平道:“孩儿也满意得很,就选中他了。”

皇帝侧脸问道:“是不是随意了些?”

青平道:“先选出来了,看看再说。”

皇帝挥头挥手,道:“就这样吧,此事议下后再公之于众,远游先回去吧。”

秦远游忙道:“臣有一事求皇上。”

皇帝道:“讲。”

秦远游道:“科考受贿案,内有疑点,望圣上明查。”

皇帝道:“知道了,下去吧。”

言罢起身离去。

青平陪皇帝回寝宫,顾源果然在外候着。

皇帝问:“小源子在这等朕,为的何事啊?”

顾源笑问道:“陛下,驸马人选可是定了?”

“初定秦远游。”青平代答。

顾源道:“恭喜公主。臣为另一事来求见皇上。”

皇帝问:“什么事值得小源子这么上心?”

顾源道:“科考受贿案…”

皇帝抬手止住:“今日已是第二人说了,朕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今日累了,小源子也回去吧。”

青平示意顾源打住。

顾源笑道:“那陛下歇着,等陛下空闲了,清渠再进宫再看您。”

苏家小宅午后有人叩门。卫娘见来人气度不凡,忙问道:“公子何事?”

顾源笑道:“烦报苏薇苏小姐,顾源来访。”

苏薇依旧换了男服随顾源外出。两人依旧到了知味楼。

路过一楼时,有人高声唤顾将军。两人停步,回头见一桌子人望着他俩,顾源便过去揖手问道:“怎么这么巧,得见诸位在此?”

那唤他的人笑道:“我们来给秦驸马作贺,顾将军可知,右相已在皇上面前荐了秦兄作中书令,真是平步青去,让我等好生羡慕啊。”

顾源眼光转一圈,见着秦远游,便揖手笑道:“果真如此,恭喜秦公子了。”

秦远游拱了手回礼,却只看着他身后。

顾源回头,苏薇呆怔着,只将双眼死死看着秦远游,一脸寒冷惊诧,顾源上来拉了她上前,向众人道:“这是苏威苏公子,我俩有些要事谈,几位慢用,顾某先告辞一步。”

众人抬手道慢走。

二人到了二楼雅阁,苏薇依旧不说话,顾源道:“苏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薇扯了笑问道:“那个右相真的可以一手遮天?”

顾源道:“不会。苏小姐怎会有此一问?”

苏薇笑道:“那秦公子怎么当上驸马了?”

顾源伸手在苏薇面前晃了晃,问道:“苏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苏薇抬眼问顾源:“顾公子,可知我父亲的事?”

顾源点头道:“知道,只是顾某暂时还帮不上忙。”

苏薇冷笑道:“可是秦公子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会想办法帮我的,他说见着皇上了会帮我父亲说话的。如今他竟是驸马了,他去右相国府,原来只为自己前程。”

顾源也似被惊到,忙问:“苏小姐未婚夫秦公子是秦远游,他与右相有旧识?”

苏薇摇头苦笑道:“不是未婚夫,是我随口骗你的。”

顾源急急起身道:“不管是不是,顾某也是干件蠢事,苏小姐,在下有些事,先送小姐回去,改日再聚。”

苏薇摇头道:“我想呆会再回去。”

顾源犯难,苏薇在怀中摸出一块玉,说:“早就想还给公子。”

“就当顾某送给小姐的。”顾源不接。

苏薇道:“不敢。”

顾源叹气着接过又坐下,道:“我陪苏小姐喝酒吧。”

苏薇呵呵笑道:“多谢。”

苏薇一径笑着,自酌自饮,顾源道:“才喝了两杯,苏小姐莫不是就醉了?”

苏薇瞪大眼道:“没有。”

顾源只在旁看着。

苏薇只顾喝酒,再不说话,眼见一壶酒见底,苏薇抬手招小二上酒。

顾源叮嘱小二兑了半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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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薇醒来时已近天黑,顾源低看着她,笑道:“漱漱口,这一身酒味,回去怎么跟苏夫人交待?”

苏薇仍是愣愣的,并不挣开他的怀抱,顾源将杯子递到她嘴边,苏薇呵呵一笑,张口咕咚一声,吞了下去,顾源摇摇她:“苏小姐。”给苏薇再喝一口,苏薇又咕咚一声呑了下去。顾源抬头叫小二:“烦送碗醒酒汤来。”

苏薇只抬头呵呵傻笑。

顾源端了醒酒汤来,苏薇只喝了一口,便嚷嚷道:“好难喝。”

顾源拖了一盘蜜饯在面前,无奈笑问:“好,喝一口,吃一颗蜜饯可好?”

苏薇瞪了双水汪汪眼睛看着他,痴笑着点头。

顾源一声叹息。

苏薇第二天红日高照时被卫娘摇醒。

“小姐,去看看夫人吧。”卫娘泫然欲泣。

“娘怎么了?”苏薇被吓到。

“小姐,”卫娘一把拉住她,“街上贴了告示,要将老爷刺配边疆,夫人一时心急,病便更重了几分。”

苏薇急忙来看苏夫人。

苏夫人却起了身,正在研墨,见苏薇进来,轻声命令道:“薇儿在外等着,卫娘,你进来帮我。”

卫娘再开门时,显然是哭过的,道夫人叫小姐进去。

苏夫人撑着身子将一封信与一锦囊交与苏薇,让她再去右相府一趟。

苏薇还没开口问,苏夫人摆手道:“这信你在路上不能看,听话,拿了信再去求右相夫人一次,期望能救出你父亲。”

苏薇听话的只是点头,刚欲回身去办事,苏夫人拉了她泣哭起来:“薇儿,此次若能换你爹平安,娘便感激薇儿万分,这些日子薇儿受委屈了,此事是娘不对,娘一早该跟右相夫人说实话的,娘只是舍不得啊,你莫要怪娘,怨娘拿你去交换你爹,薇儿,你爹身体虚弱,恐怕早已不堪牢狱之苦,更何况要远配边疆。而且,对薇儿来说,去相府,是件喜事,薇儿,日后要多多记得你爹的好,日后…。”

苏薇摸不着头脑,问苏夫人:“娘,你说什么,薇儿不明白。”

苏夫人拭泪道:“薇儿快去吧。”

苏薇懵懂点头出门。

右相府今日喜气洋洋,门人对苏薇笑道:“苏小姐,好快啊,这耳朵够尖的。请进吧。”

苏薇还未见到周夫人,便见一人如那忙碌采蜜的蜂儿一样,在园内穿梭不停,可劲的奔走欢呼,欣喜癫狂,苏薇此时心情差,见不得别人好,忍不住腹诽:如此行径,是患了癔症,还是得了失心疯?

悄悄低声问领路人:“那人是谁,为何如此癫笑狂欢的?”

那人反问道:“苏小姐竟然还不知道,我还以为苏小姐早得了消息来道贺来了呢?”

苏薇莫名摇头。

那人道:“那是我们二公子啊,新封了驸马爷,尚的是青平长公主,啧啧…,只是二公子今日也太…,”

苏薇哦了声,半响才问道:“不是说青平公主选的驸马是秦进士?”

“小姐消息倒是灵通,只是不准,驸马定的是我家二公子,你没瞧着?宫里才刚来人宣的圣旨。”

苏薇心里思绪转过几个圈,依旧腹诽:听说做过堂堂太子伴读,还任过几年郧州刺史,如今听说也是京官,怎会如此行径,果然不愧是右相啊,什么样的疯儿子,也能做官,也能做驸马,还将秦远游比了下去。

那园中疯儿一转眼飞到苏薇面前,呆了一下,收了手脚,敛了笑脸,虽面上仍有一层红晕,但实在是眨眼间便又是一温润有礼谦谦佳公子,向苏薇行礼:“苏小姐。”

苏薇回礼,还真是右相次子周炼。

周炼眼下高兴,见了苏薇愁苦,似乎是恨不得帮她一把好让普天同庆,问苏薇道:“苏小姐可是有犯难之事?”

苏薇道:“公子有心,之前蒙相国夫人垂爱,今日斗胆,确实有事来烦相国夫人”

周炼笑意盈盈:“不知是何事,周炼是否帮得上忙?”

“家父蒙冤入狱,今早更是听说家父将要远配,民女心里忧愁,想来求夫人,看能否帮家父申申冤屈。”苏薇回答。

“周炼刚才一时大意,不曾细闻,何时发的消息说要远配?”周炼之前的癫狂荡然无存,一派深刻愁苦状。

苏薇冷笑。

“苏小姐莫急,周炼上任后即着手查此案,望能帮狱中各位大人脱了冤苦。”周炼说道。

苏薇心内将他嘲讽一番,面上仍客气谢过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