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德公公来来去去速度很快,他没有带回孟太医,但是带了一大包草药回来,而且一回来就在厨房忙忙碌碌,丝毫没有停歇。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整个蒲草殿都被一股药香笼罩,积德公公手上搭着一条毛巾,将乌纯纯从摇摇椅上搀扶了起来,缓缓道:“娘娘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您沐浴更衣吧!”
乌纯纯面挂笑容的点了一下头,对于积德公公的照料,乌纯纯是由心的表示感激,当初他被带来时,乌纯纯一直怀疑那是裴依锦给她的一个恶作剧,可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最后在后宫陪伴她的也只有积德公公。
浴汤为褐色,上面漂浮的不是一片片花瓣,而是一颗颗药籽,乌纯纯整个进去,就像一道名菜,小鸡炖蘑菇。
积德公公伺候在内,但做到了非礼勿视,因为他要看好水温,还要忙着往里面撒‘佐料’,一边撒还一边道:“娘娘,孟太医说,这药能压制伤口化脓,你这毒应当是毒汁化水,然后涂到你的伤口之上,慢慢渗透,才会导致皮肤溃烂速度极快,已经属于无药可医,不过抛开这些,减少中毒带来的痛苦还是可以的,所以孟太医就开了这个药。”
乌纯纯闭着眼睛,完全没有泡药汤的自觉,仿佛那泡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温泉。
积德公公看着乌纯纯脖颈之处还未被药水覆盖,就用手捧着药水泼洒在上面,“娘娘,孟太医还说,如果你不想换血,就要做好十天之后,全身上下溃烂的准备,到时候娘娘的头发还有脸蛋,还有手都会……都会成为背部这个样子,娘娘,都到这个样子了,你还不准备让皇上知道吗?皇上神通广大,肯定……”
“再神通广大又怎样,他又不是大夫,他只是个和尚,而且十天之后,正好就是他禅位之时,这一辈子我们都不会在见面,让他知道我要死,只不过是我坟前多了一杯酒的事,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让他知道。”乌纯纯义正言辞,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决绝。
积德公公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又道:“那这十天,娘娘想要做什么,奴才能帮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乌纯纯闭着的眼睛悠然张开,猛地回头,奇怪的问道:“积德公公,你的师父不是赛诸葛吗?”
积德公公不明的点了点头,这件事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乌纯纯道:“既然是赛诸葛,那你也应当学到了一些皮毛才对,那你帮我分析一下,裴依锦昨日来说贰歌不过是个诱饵,诱惑我们将目标放在贰歌身上,那悟清大师的目的是什么?贰歌明知道做诱饵会有生命危险,那他为什么要做诱饵?”
积德公公被乌纯纯问的一愣一愣的,先不说乌纯纯的问题他能不能回答,光事情的经过他都不太明白,他怎么会分析这样的问题。
乌纯纯见问傻了积德公公,立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种事积德公公又没有身临其境,她怎么会想着问他,真是笨。
积德公公看着乌纯纯皮开肉绽的臂膀,心疼的将乌纯纯的手放回了水中浸泡,并且回答道:“娘娘,你问奴才这件事,奴才也不懂,不过奴才听了一些你跟皇上的对话,奴才觉得皇上是有意给你提醒什么。”
“提醒什么?”乌纯纯反问,她一点都不觉得裴依锦跟她提醒了什么,反而觉得裴依锦一直在袒护法华寺那个老秃驴。
积德公公笑笑的说道:“娘娘,你想想,皇上平日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偏袒谁,就算法华寺长老是他的师叔,奴才想皇上也是不会在乎的,毕竟当初皇上连他的师傅都能威胁利诱的让他来朝堂指正孟太后,还有什么能让皇上在乎的东西。”
“既然他不在乎,为什么我说悟清大师想要皇位,他确说没有证据,还叫我把虎符送往法华寺藏起来,这不就等于把元丰的江山送给他们吗。”乌纯纯急躁道。
积德公公摇了摇头,他也想不通,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皇上并没有偏袒谁。而且也没有把元丰的江山让给别人的意思。因为皇上一旦退位,就会成了法华寺的长老,有他守着虎符,估计没人再敢打虎符的主意,既然没人敢打,自然不会有人拿着虎符登基。
“娘娘,莫不是皇上让你将虎符交给法华寺,好由他镇守虎符。”
乌纯纯眼珠子转了转,瞬间明白了积德公公的意思,可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不对劲,“有裴依锦守着虎符,固然安全,这元丰的江山几十年来都不会有人易主,可是裴依锦要是死了,谁来守着虎符,那元丰的江山还是会易主。”
“娘娘,改朝换代,谁都阻挡不住的啊,而且你也不能阻止裴家不会出昏君。”这句话一出,积德公公马上抿住了嘴,这句话要是让他人听见,他人头一定是保不住的,怪自己太心直口快了。
乌纯纯也惊讶于一向谨慎小心的积德公公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他的话说的也是事实,如果裴家出现昏君,谁都阻挡不住,但是她的心中,并不想因为虎符这个东西,而改变裴家主宰元丰的命运,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选择烧毁虎符,从此再没有集齐两张虎符,就可以登上元丰皇位,主宰元丰江山的传说。
一切因虎符而起,一切因虎符而去,她活着,她就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守着的裴氏江山,变成其他人的天下。这是她的私心,也是她最后的遗愿。
……
凉风徐徐吹过,吹凉了药汤,也吹散了两人躁动的心,积德公公咳嗽了一声,将手上的药水擦干,然后走到窗户边,慢慢将一扇窗户给关上。
“刚刚太急,忘记关窗户,奴才这记性也是越来越不好了,娘娘不要介意,好在这蒲草殿也只有我们二人,应当是没人看见和听见的。”
乌纯纯缩了一下身子,将整个身体都浸泡在药水之下,积德公公用手试了试水温,拿起旁边的水桶,欠了一个身,准备给乌纯纯重新换药水。
等积德公公一离去,乌纯纯又将身子缩了出来,在药水中扑腾了一下,伸了伸懒腰,搓了搓大腿,只是忽的一下,她从药水中弹跳而起,神色似喜似狂,激动的不能自已。等积德公公再一次回来时,屋中早已人去楼空。
这边乌纯纯边走边系这腰带,她也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反正就是随便从衣柜中拿出了一套衣服,就风风火火的去了御书房。
此时的御书房内有三人在场,裴名华、裴依锦还有积德公公,积德公公是刚从小皇子的宫殿归来,正打算偷偷懒,就见乌纯纯犹如一阵狂风席卷而来。
而且进来时,也没有跪安,而是直奔裴依锦而去,双手往书桌上一撑,居高临下的看着裴依锦道:“皇上,妾身决定要将妾身身上的虎符上交给皇上,由皇上暂时保管。”
乌纯纯的一席话惊到了旁边正在批阅奏章的裴名华,害的他的‘准’字写成了‘不’。
裴依锦高深莫测的看着乌纯纯,半响才从她的身上转开视线,“纯妃,就算有事要说,也得通报才能进,就算你不想通报,那也得把衣服穿厚实了再来,你不是感染风寒了吗,为什么穿着这么凉薄的衣服就来这里,而且你身上的味道……”
乌纯纯囧了一下,主要是她太开心,而忘了小细节,所以她都没注意到自己穿的是红是绿还是白,是凉是厚还是没有穿!
裴名华放下手上的朱笔,使了一个眼色给顺六公公,让他拿一件厚实的衣服过来,自己开口道:“纯妃,你什么时候感染的风寒,而且这个风寒感觉还挺严重的样子,你一进来,身上的这股药味就有点……刺鼻。”
乌纯纯尴尬的收起了放在桌上的双手,用鼻子左闻闻,右闻闻,确定很刺鼻之后,才后退了好几步道:“那个,感染风寒发烧,所以用了点药汤降烧。”
“药汤不是喝的吗?”裴名华狐疑的问道。
乌纯纯梗直了脖子,反驳道:“谁说药汤只能喝,那……那也可以泡啊,真是孤陋寡闻。”
孤陋寡闻的裴名华怎么也想不通,风寒还有泡药汤这种制法。
乌纯纯不管裴名华作何考虑,她自己对着裴依锦说道:“昨日皇上说,要将虎符放到法华寺保管,妾身觉得这个主意十分之妥当,所以妾身愿意上交半块虎符,由皇上拿给法华寺保管。”
裴依锦用手点了点桌面,微眯这眼睛缓缓道:“昨日纯妃不还拒绝的吗?”
乌纯纯面红耳赤低声道:“昨日拒绝,今日想通,妾身觉得上交给法华寺保管比放在妾身身上更加的保险,而且法华寺的秃……高僧武艺都十分之高强,妾身觉得让他们保管乃上上策。”
裴依锦慢慢的笑开,正当要说什么时,就被裴名华捷足先登。“纯妃,你可知法华寺悟清大师……”
裴名华看了裴依锦一眼,小声道:“你把这块虎符交上去,不就是两块虎符合并之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