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纯纯警觉心瞬起,连忙退了两步道:“我自己来就行,而且我要去休息,这发钗不插也是可以的。”
冯书生不理道:“女为悦己者而容,纯妃刚刚还在说自己是个女人,既然是女人,仪容不整,有失于人。”
“有失就有失吧,我们两个谁跟谁是吧,无所谓!”乌纯纯看着冯书生拿着发钗朝她而来,吓的又后退一步。
冯书生不管,直接将乌纯纯往怀中一拉,乌纯纯因为全身溃烂,行动早已不便,再加上冯书生的力道过重,就完全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冯书生的怀里。冯书生不顾乌纯纯的挣扎,粗鲁的将她后脑勺的发髻撩了起来。
他刚刚确实没有看错,那个黄红色粘稠的物体确定是血液无疑,只不过头上的血不多,流下来的多是血脓,而且不仅仅后脑勺一处,连着后脑勺以下的脖颈全部看不见皮肤,而是红惺惺的血肉。
“纯妃,你这是……”
冯书生话还未说完,就被乌纯纯一推,在他惊慌失措间,只听见桌面的茶杯一声脆响,一个薄如蝉翼,冷如冰霜的碎片就帖在了脖颈处,幸好乌纯纯尚有理智,不然冯书生早已经命丧黄泉。
积德公公处理好乌纯纯的闺房,就匆匆端了一盘茶点到了正厅,可人还未到,就听见正厅里茶碗破碎的声音,吓得他赶紧加快了步伐。
“娘娘……冯公子……你们这是?”
……
六目相对,乌纯纯率先收了手,将茶杯碎片扔到了地上,积德公公迅速的跑到乌纯纯身边,抓起她的手猛瞧,边瞧边说道:“娘娘,手有没有伤到,伤到了可不得了,破了口,手就愈合不了呢。”
乌纯纯没给好脸色的抽回了手,冷淡道:“无碍。”
冯书生从看到乌纯纯溃烂的后脑勺开始,就已经处于呆滞状态,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反应过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纯妃,你的后脑勺还有脖颈是如何受伤的。”
乌纯纯冷眼看着他,警告道:“跟你无关,你还是赶紧走吧!”
“纯妃,你不能任性,你的伤口溃烂,都起了脓疱,再不救治,会……”
“我说了,跟你无关,你是听不懂人话。”乌纯纯横眉冷对,语气生硬,盯着冯书生目不转睛。
冯书生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嫌弃成这样,心里也很恼火,只是看着乌纯纯有伤在身,依旧关心的劝慰道:“纯妃,这里是皇宫,你若生了什么重病,应当及时行医,妄不可意气用事……难道说,你这里药味之所以这么浓,不是因为伤风感冒,而是为了治……”
“冯公子,娘娘的身体很好,请冯公子不要在揣测。”积德公公看着乌纯纯脸色越来越白,适时阻止了冯书生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是神捕的本事不仅仅是追踪凶犯,还有盘根问底的嗜好。
冯书生紧凑着眉头,继续道:“纯妃,既然你身体很好,为何现在如此消瘦,还有就是你的发髻内,头皮处,明显还在溃烂,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你为什么不说话?难不成你之所那么急着把虎符交出去,是因为跟你的病有关?纯妃,你倒是说个理由。”
冯书生心急如焚,可再心急,乌纯纯依旧不言语,就在冯书生气的打算出门给乌纯纯找御医时,确被积德公公拦住,积德公公摇头表示不赞同,冯书生回望乌纯纯,看见的是乌纯纯满眼的受伤,还有一丝慌张失措,他是头一次见乌纯纯这样的神情,就好像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冯书生将目光移到了忠心耿耿的积德公公身上,喃喃道:“积德公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积德公公低下头,闭口不谈。
冯书生看着这一对主仆,忽的怒火中烧道:“乌纯纯,生了重病,你为何不说,你要瞒着我们到几时,还有你,积德公公,你家主子生了重病,你知情不报,还一再隐瞒,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是要被砍头的。”
乌纯纯听到‘砍头’二字,立马回道:“此事跟积德公公无关,是我叫他不要声张的,而且也不是什么重病,用不着如此紧张。”
“不是什么重病!”冯书生眯着眼睛,上下扫了乌纯纯好些眼,才道:“既然不是重病,纯妃娘娘要不要跟我去一趟太医院。”
乌纯纯眼眸一动,有些惧怕道:“我已经找过孟太医了,孟太医也开过药了,只要及时服用,就无大碍。”
冯书生将信将疑的回道:“真是如此。”
乌纯纯正气的答道:“就是如此。”
两人目光交织,只一瞬,冯书生就变了脸色道:“你在骗人。”
乌纯纯心虚了一下,怯怯道:“我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不敢跟我去太医院?”
乌纯纯道:“我没有不敢去,只是孟太医已经帮我医治了。”
冯书生道:“这一次我们不着孟太医,我们找其他御医。”
乌纯纯急躁道:“不行,其他御医我不相信,他们都是庸医。”
冯书生镇定道:“即使是庸医,他们也能判断出你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导致你皮肤溃烂,血脓不止。”
乌纯纯顿时不敢说话,许久才道:“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冯书生,你应当关心的是三皇子,而不是在这里关心本妃的病情。”
“身为天下第一神捕,我有着一颗侠义心肠,再加上你是我的好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生病不医,乌纯纯,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直说便是,不要遮遮掩掩,这样让我觉得你没把我当朋友。”
乌纯纯呼吸一窒,冯书生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让她觉得很是意外。
冯书生关心之意溢于言表,他搀扶着乌纯纯,让她坐到了软榻上,然后绕到乌纯纯的身后,轻手轻脚的将她发髻拆散,后脑勺已经有大面积的溃烂伤口,伤口之处的头发已经被剪掉,冯书生顺着溃烂的痕迹,一直看到了乌纯纯围的严严实实的脖颈处,他拉开了乌纯纯的衣领,只是浅浅往里看了一下,就已经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乌纯纯虽然没有看见冯书生的表情,但是已经猜到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于是道:“冯书生,你说你是我的朋友,现在朋友有个不情之请,请你帮忙。”
冯书生突觉喉咙干涩无比,只能干干的‘恩’一声。
乌纯纯低着头,有些忧郁,有些悲伤,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我中了剧毒,无药可医,而且说不定几天之后,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我这一生没有悔恨,只有遗憾,遗憾不能给爷爷养老送终,遗憾到最后还得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遗憾我自己是个不孝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照拂一下乌家,如果我死了,你能替我安慰一下我爷爷,他年老了,我怕他受不住。”
“娘娘……”积德公公跪在乌纯纯身边,抓着乌纯纯的手紧紧不放。
冯书生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颜色湛蓝湛蓝,可是总感觉要下雨的样子。“纯妃,孟太医说无药可医。”
乌纯纯转过身,笑着道:“这毒无解。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替我保住这个秘密,死后,我希望埋在一个向阳的地方,曾经孟妃说我像一朵向阳花,我觉得那是讽刺,可是现在觉得,向阳花也不错,最起码能一直迎着阳光,勇往直前。”
“你这是在交托后事。”冯书生想要笑一下缓解气氛,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乌纯纯,今日我不该来。”
“为什么?”乌纯纯不明道。
冯书生耸了耸鼻道:“我若是不来,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你说得对,这事与我不相干,可我却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到底后又极其后悔,我是你朋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替你安排后事,这么残忍的事,我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也得做,你自己说的,你把我当朋友,所以,我死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冯书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说道:“那皇上怎么办,你跟皇上还有你的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置,难道你不打算告诉他?”
乌纯纯撩了撩耳边的头发,笑着道:“皇上是谁?我认识这么一个人吗?”
冯书生吃惊的忽道:“乌纯纯……”
“冯书生,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说不定放手才是对他最好的成全,他有他的佛理,我有我的人生,就如他信中所言:做个皇上,他就不能保护我,做个和尚,他就不能抱紧我。我一离去,失去了整个春,我一回来,又是一个秋。”
离去只是相思,回来就是离别。
她终是懂了那封情书的意思,她终是明白裴依锦忘情之前要表达的含义,他早就看透,而她却在快死前才明白。保护与拥抱,他选择保护,相思与离别,她只能选择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