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纯纯,你的毒难道真的没救了,元丰这么多的大夫,总会找到可以救你的。”冯书生不死心。
可乌纯纯确释然道:“不必找了,我能挨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就算找到解毒的人,也来不及了。”
“可是……”
“没有可是,冯书生,我如今能做的只能是这样了,而你们才是最关键的存在,元丰的江山最后落在谁的手中,只能看你们的了。”
“……”
到最后离去时,冯书生都没能说服乌纯纯,可他明明察觉到,她的毒是有办法解的,不然积德公公看着他也不会欲言又止了好几遍。
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伤痕,冯书生不自然的打了一个冷惊,是什么样的意念让乌纯纯病成那样还能坚持到现在,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皇位的归属,还是,对某个人的执念。
裴名华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看着冯书生面色凝重的走了回来,他回头看了书桌前裴依锦一眼,然后悄悄关上了门,将要进屋的冯书生拉到了一边。
冯书生恍然的愣了一下,很自然的牵起裴名华的手,那纤细的手冰凉,让冯书生不由的想要暖热他。
“天冷,你干嘛站在门口等?”
裴名华红着耳朵,不自在的说道:“我看你一回来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冯书生失笑道:“在皇宫能出什么事,我只是去了蒲草殿一趟而已。”
说到蒲草殿,裴名华立马明白了冯书生的意思,他急急的问道:“那你有问出纯妃为什么将虎符交到法华寺吗?”
冯书生脸色白了白,低着头闷声回道:“恩,问到了。”
裴名华露出了笑容,正打算开心的问道是什么原因,可是看着冯书生有点反常的神态,话语自然变成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冯书生看着地面,支支吾吾到:“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你只需要暂时当好这个皇帝,一切都会没事的。”
裴名华不确定的问道:“真的没事?”
冯书生点了点头,回道:“真没有,相信我,一切都在计划当中,而你只要做好你的皇位即可。”
裴名华愉悦的一笑,拉起冯书生就打算回御书房,冯书生看着裴名华纤瘦的背影,原本被牵的手反握住了回去,顺带将裴名华搂在了自己怀中,裴名华这次由耳朵红变成了全脸红。
“书生,这里是御书房门口,你这样……”
裴名华傲娇的挣扎,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会挣扎的过有武功的人了,冯书生巧妙的将裴名华固定在怀中,把他的头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而他自己稍稍偏过了头,嘴唇正好对在裴名华的耳边,嘀咕道:“名华,答应我,不管以后出了什么事,你都得第一个告诉我。”
裴名华即害怕,又紧张,可是心里又被冯书生说的的情话甜到美滋滋,导致他现在心跳加速,脸红的快要滴血。
冯书生没有给他说‘不’的机会,继续道:“曾经我最害怕的是,死在无人的角落,由枯叶埋葬我的尸体,现在我最害怕的是,你突然消失,我怕抓不住你的手,我怕我们阴阳永隔,想到这些,我的心就莫名的会痛,我想和你白头偕老,即使我们是男子,我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裴名华被这些话刺激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冯书生平日虽然也会说腻歪的话,可今日的他,跟往日任何时间都不同,今日的他无比真实,他的情好像能触手可及,他能感受到冯书生说这话时,来自心底的恐惧,恐惧他突然不见,恐惧他们不能在一起,而他亦是如此。
裴名华将头安稳的靠在冯书生的肩膀,身体也不再抵抗,反而环抱住了冯书生的腰,他看着院中的落叶一片一片飞舞,就好像蝴蝶翩翩起舞,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喃喃说道:“书生,我们会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在一起,不论生老病死,不论旦夕祸福,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得到了保证的冯书生也怅然一笑,他们的爱或许不被人理解,可只要有这么一个人,愿意跟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生便足以。
……
退位与佛会这一天终于如期到来,如裴依锦登基那一天一样,是一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百花齐放的日子,文武百官站立在阶梯之上,各个低头垂眉,看起来很消沉的样子。其实不然,他们心里已经放起了鞭炮,恨不得裴依锦早点离开皇位,他们得以扬眉吐气。
在裴依锦掌管皇位的这几年里,这些大臣都没少被他折腾,虽然近来的裴依锦性格微变,但不可磨灭以往裴依锦对他们的捉弄,所以他们私下里,早就烧香拜佛,求爹爹告奶奶的希望裴依锦早早禅位。而这一天,他们终于算是活着等到了。
乌纯纯一早就起了床,让积德公公给她修容,怕被有心人看出破绽,乌纯纯还叫积德公公多扑了几层粉,因为毒气已经蔓延到乌纯纯的脸上,不扑粉遮不住那些红色的痕迹。
积德公公边扑粉,边红着眼圈,忍了好久才道:“娘娘,要是再扑下去,你就跟鬼差不多了。”
乌纯纯转动了一下眼珠,对着铜镜细照,依旧不满意的说道:“继续扑。”
积德公公抿着唇,硬着头皮,继续把香粉扑在那些看起来快要溃烂的位置,其实乌纯纯现在的脸不易扑粉,只要用力一擦,那块肉皮就会被擦掉,有些地方还会因为扑粉,刺激的疼痛难忍,可是为了佛会,乌纯纯就算再难受,她也会咬着牙坚持到最后。
粉扑完毕,积德公公站在乌纯纯背后,看着乌纯纯头顶一片化脓,心里不由的心塞。他一根一根的挑起还能绑起的头发,轻手轻脚的将它固定在一起,生怕抽掉一根,弄好真发之后,他在桌上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才找出一个硕大的假髻,想一想,又打算换个小的,可刚打算放桌面,就被乌纯纯用裹着布条的手给按住。
乌纯纯眸子清亮的看着镜子,肯定的说道:“这个能遮住头上的毒脓,我不想佛会出什么意外。”
积德公公不赞同的说道:“娘娘,这个假髻要是戴一天,你整个头皮都会没有,我给你换一个小的,不至于太重。”
乌纯纯摇了摇头,执着道:“就这个,其余的假髻我不放心,反正我的头顶也快秃了,早秃晚秃都无所谓了。”
“但是……”积德公公看着乌纯纯坚定的眼神,终于还是没有拗过她的执拗。
假髻一戴,乌纯纯整个人上升了好几个层次,就好像一只麻雀,骤然变成了凤凰,还是那种雍容华贵,一统天下的凤凰。
积德公公搀扶着乌纯纯站了起来,乌纯纯试走了几步,开始还面部扭曲,越到后头,表情越发正常,直到没有丝毫异样,才没有让积德公公搀着。
积德公公默默的跟在乌纯纯的身后,看着乌纯纯坚挺的身子,心里痛苦万分,乌纯纯身体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乌纯纯的双脚早已溃烂,每走一步,都会踩破一个毒脓,她的脚底已经缠了布带,连鞋子都换成了男人穿的鞋子,此时的乌纯纯虽然正常,可是她承受的痛苦是连男人都无法承受的疼痛。
禅位一事,需提前全城通报,然后新帝与前帝围城转绕一圈,再在朝堂宣布退让,可是因为佛会的关系,宣布退位的地点从朝堂变到了法华寺,理由便是,要在列祖列宗面前跪谢天地这些年保佑元丰风调雨顺,顺便新帝祈福上苍,愿国泰民安。
因是第一次有在世皇帝想着禅位,所以一切的事情不合常理进行也情有可原,就连禅位中间少了好几个环节,都无人问津。
一切从简,这也正符合乌纯纯的心意,不然以她残破的身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天黑。
因乌纯纯不是皇后,所以不能与皇帝同辇轿,只能跟随在禁军最后,坐一辆低调的马车,直到马车停在法华寺的山脚下,乌纯纯才从马车出来。
祭拜祖宗,需要三跪九叩,可是让裴依锦三跪九叩是不可能的,在他眼中,估计他才是祖宗,其余的死人都是渣渣,所以史官就没敢让裴依锦叩拜,而是叫他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爬,既然是祭祖,总不好坐着轿子上去吧,他们这些大臣不介意,那也要考虑一下黎民百姓的感受,好在裴依锦没在这件事上面刁难,让史官缓缓吐了一口气。
可是这没让裴依锦为难,确为难了乌纯纯,皇上都带头走了,她一个贵妃敢光明正大的坐个轿子往上去?就算轿子再低调,那时候也是很显眼的。所以,乌纯纯只能擦一下额头上的汗,默不作声的憋了一口气,拼命的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