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尘翻云起(上)

泰山封禅的那日, 天气不算太好,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马在山脚下停下,子夫透着窗帷向外面张望, 这个地方不比宫廷, 视野开阔, 云雾缭绕, 一眼望去仿佛置于仙境。外头仍有小雨在湿哒哒的, 地面上有些湿滑,凝然扶着她从凤輦中出来时是小心翼翼的。

“娘娘,原本还以为下雨天来这里是不方便, 谁曾想若不是阴雨天又怎会看到这番风景。”

子夫看向远处的山头,隐隐约约似乎有袅袅青烟升起, 心里忽然格外的平静, 笑道, “若是能往后住在这里便好了!”

“皇后想在这里住下,莫不是要弃朕去修仙?”

她转头, 见刘彻正慢步向这个方向走来,冠冕遮挡着他的脸,只隐隐地见着他似乎在笑,只道,“有人说泰山顶上住着神仙, 皇上信不信?”

刘彻定住脚步, 看了看远处的烟雾, 笑道, “朕不信, 泰山早已被人间祭祀烟雾沾染,神仙是断不会留在此处的。”

“这世上真的有仙人么?”

刘彻并未在意也没有回答, 只是上前拉着子夫的手道,“封禅大典就要开始了,朕与皇后可得上去了。”

子夫遥望着那一层层的石梯,宽度倒是够,只是细小而陡峭,她不由得皱了眉头,“陛下,这个得爬多少时辰?”

“怎么?皇后想偷懒?”刘彻微微一笑,“那可不成,平日里倒是可以乘车驾马,这爬泰山可不能借助他人力。”

子夫点头,笑道,“臣妾当然明白,只是臣妾老了,又不比皇上体力,所以着实担心落下。”

刘彻握着她的手加了力道,笑容也颇为坚定,“走吧,有朕呢。”

一个多时辰后,子夫站在高台下方,抬头望着那根几乎直入云霄的石柱,上方雕刻的字又许多,全部为皇帝为大汉所作功绩的记述。这里的石柱有多少根,那就代表着来这里封禅的皇帝有多少位,每一根石柱都代表着皇帝所建功业。

凝然见她始终沉默不语,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

子夫的眼中微有湿润,继而轻轻阖上眼皮,“我只是想起卫青了。”

“大将军已经去世十二年了,”凝然望着高台之上正行大礼的皇上,微微叹了口气,道,“皇上大抵也是心中挂念,所以大司马之位一直空着。”

子夫摇头道,“卫家如今有一位大司马骠骑将军就足够了,皇上挂念卫青是一回事,主要的是如今朝中并无人有资历担当这一位子,所以才一直虚空。”

凝然点点头,叹道,“只是大将军去世的太早,战争后的富贵还未享尽便走了。”

“富贵?若是胆战心惊的享受着富贵,也许他宁愿不要,建功立业荫妻庇子是他的梦想,可是多年伴驾揣摩圣意却又非常人所能忍耐,”她微叹了气,“去得早便罢,至少落得安宁。”

凝然道,“其实娘娘您岂不是如此,皇上喜怒无常,若不小心侍奉实在寝食难安,皇上这些年开始迷恋仙道,自赵道人入宫后整日在宣室服食丹药……”

子夫示意她不要再说,回声道,“皇上的意思你我又不是不明白,只是赵道人初进宫,皇上欣喜异常,对此人寄予厚望,等过些日子,皇上的新鲜劲过了,自然好办些。”

“娘娘可真沉的住气,想起那日奴婢去去钩弋宫送娘娘您赐下的东西时她那骄横无礼的样子就十分生气,”凝然愤愤,“她怀着时便已然这样高傲无礼,若是将来诞下了皇子岂不要骑到娘娘头上来。”

子夫笑道,“她如今是有资本骄横的,本宫年老色衰,自然比不上她含苞待放,皇上为了她的进宫还专门建了钩弋宫,足见宠爱之甚,她这时若不骄纵些,只怕日后是没什么机会了。”

“奴婢想想都觉得可疑,一个女子怎可手握玉钩十多年,为何见了皇上就能张开……”

子夫提了衣摆走下阶梯,脸色平静,“她的哥哥赵道人是方士,可与仙家‘通气’,皇上求仙心切,自然深信不疑,他又给她妹妹编造了那样离奇的出身,加之赵氏貌美异常,皇上自然更加信服。”

回去的路上,子夫在车上有些出神,她的确是有些老了,只是越是到暮年,她越觉得自己的心无法安定,刘彻依然对她依然好,只是比起当年,两人之间的暗斗却也越来越深,她知道他顾忌什么,所以从来不敢逾越,许多事情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不仅仅是皇上与她的事,而是皇室与外家的事,毕竟,作为皇帝,他需要外家的扶持与震慑,可是又却时刻提防着怕人作出不轨之举。卫青早年去世,对于刘彻既是心中悲痛,同时也会感叹心中一块大石放下。只是即便去病依然在,卫家仍要小心翼翼,太子的地位越稳固,他们就得愈加收敛。

可是,钩弋夫人仍旧是入宫了,她阻挡不了,皇上在齐国河间发现她,他的哥哥赵道人极其渲染着妹妹离奇古怪的身世,甚至于要将她与蓬莱仙山扯上关系。皇上越老就越害怕死亡,他将她带入宫内,为她修建宫殿,同时命她的哥哥为侍中随时侍奉圣上炼制丹药以求长生不老。

刘彻依旧是刘彻,子夫从没有对他寄予过高的期望,甚至从没有想依靠他来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地位,感情也好,权势也罢,在宫廷之中全部都是一粒粒棋子之间的较量。事已至此,她必须得加快脚步了,也许是大限将至,也许是最后一搏,她不希望卫子夫的未央神话就破灭至此。

——

春日的傍晚,子夫在景春园的凉亭中看着一步步向她蹒跚走来的男孩,他已经快六岁了,自小便聪明伶俐。

“来,进儿,到祖母这边来。”

刘进是刘据的长子,也是鸢儿的长子。早在七年前,皇上便下诏封大将军女卫鸢为太子正妃,一年后,鸢儿为据儿诞下刘进。

鸢儿远远的见大司马与太子皆皱着眉头,心想着似乎有些事要商议,对子夫道,“母后,这孩子也太顽皮了些,儿臣先带他回宫吧。”

子夫心中明白,含笑看着孩子随他母亲远去,终于心定了定,抿了一口茶,道,“都查清楚了?”

霍去病脸色有些愠怒,“姨母,派去齐国河间府那些探子都查的明明白白,赵氏的父亲原本是犯了法受了腐刑任中黄门,后来又因犯事被处死,至于那个赵道人根本不是钩弋夫人的兄长,他原是测字算命之流,后来不知如何竟与赵氏谋和在一起,对外谎称兄妹。”

“父皇当真是糊涂,怎可这样为人欺骗,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道人,都是父皇……”

“据儿,住口!”子夫沉下脸,“你可记着自己的身份,既是太子就不可说这样大逆不道之言,今日你是在母后宫里说这些,若是他日你不小心将这些话说与他人耳中,后果你可知是如何!”

刘据按捺下心中愤怒,道,“那钩弋夫人来路不明,怀胎十四月生下皇子更是稀奇古怪,我想一定又是赵道人做的好事,偏偏父皇还完全相信,将此皇子视为上古尧帝转世,竟将钩弋宫的宫门亲自题名为尧母门了。”

霍去病听罢只道,“姨母,尧帝以贤德闻名于世,如今这小皇子深受皇上喜爱,我们不能不防了。”

子夫道,“此事万不可明面上向皇上提及,你是大司马,代太尉掌管军中要务,军务之事是你本职,可这后宫你则不能插手,皇上最忌讳这个,若是一个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霍去病点点头,“那这件事只能暗中使力了,我就不信区区一个赵侍中我还解决不了他。”

刘据沉默片刻,道,“母后,将军,这事你们都不用管,只交给我来。”

子夫抬眼,“据儿,你可不要冲动。”

“母后放心,儿臣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

夜晚,含丙殿。

刘据正翻看着赵道人向皇上进献的“典籍”,其中记载的无非是先秦时修炼长生不老药的配方,丹砂白汞必不可少。他看了许久,似在思索什么,将那配方放在一旁,他渐渐走下殿去,看着悬挂在旁边的一把剑许久,伸手将他取了下来,拿了一块鹿皮擦拭。

卫鸢刚巧从内殿出来,见太子手持宝剑,心中不由得一寒,上前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刘据定了片刻,终于将剑挂回原处,看着它有些出神。

“殿下,妾身不知殿下所谓何事,但请殿下千万不可鲁莽行事才是!”

刘据转身,微微笑了,“鸢儿,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出去杀人。”

她心刚放下,只听门外有人奏报——中谒令苏文到!

28.替死冤魂58.满月之喜53.主仆生疑(中)76.废后陈氏(中)58.满月之喜29.夜色之火54.主仆生疑(下)17.次姐身孕8.尚阳翁主42.玉箫离手74.后位动摇55.青寒剑刃83.不复当年(上)74.后位动摇46.和风之变(上)4.椒房殿外26.追根究底38.城门诀别3.中秋初见77.废后陈氏(下)26.追根究底62.暗欲涌动(下)40.寒夜深沉4.椒房殿外76.废后陈氏(中)33.廷尉审讯47.和风之变(下)26.追根究底25.馆陶诫语45.宣室相知30.露台风清7.京城屠戮54.主仆生疑(下)2.长信宫宴40.寒夜深沉35.回眸相隔6.内殿私语60.粉墨登场50.悄然之喜18.宣菀楼阁60.粉墨登场72.如月之恒14.翻天覆地57.长子出生25.馆陶诫语92.重回汉宫25.馆陶诫语30.露台风清35.回眸相隔57.长子出生81.韩嫣之死(中)74.后位动摇51.承倚后党77.废后陈氏(下)28.替死冤魂51.承倚后党74.后位动摇25.馆陶诫语86.岁月如风61.暗欲涌动(上)19.屏障轻隔55.青寒剑刃80.韩嫣之死(上)47.和风之变(下)2.长信宫宴92.重回汉宫58.满月之喜53.主仆生疑(中)64.正面交锋(下)76.废后陈氏(中)69.斗转星移69.斗转星移89.深宫细语13.夜阑心惊29.夜色之火90.倾城不再39.岁羽质询90.倾城不再49.凄寒殇秋71.息氏隐殁71.息氏隐殁6.内殿私语54.主仆生疑(下)60.粉墨登场85.不复当年(下)89.深宫细语75.废后陈氏(上)2.长信宫宴83.不复当年(上)70.平安荷包20.相见陌路25.馆陶诫语3.中秋初见55.青寒剑刃6.内殿私语60.粉墨登场28.替死冤魂58.满月之喜85.不复当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