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乘坐着车辇悄悄地一路从中宫驶出正阳门,然后直奔蓝翎王府。一个璎珞只有几面之缘的地方,刚居住了不久就离开的地方,一个似乎承载着自己过去无数记忆的地方,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向往却不得已必须回避的地方。
从皇宫到蓝翎王府,隔着很近的距离,可是璎珞却感觉是走了许久。仿佛是从现实走向自己的内心深处,她渴望着可以从那里发现哪怕是一丝关于自己以前人生的蛛丝马迹,或者仅仅是零星的回想。
初夏夜晚里清凉的风吹过车辇的车帘,把它高高的吹起来,璎珞看着窗外陌生的一切,这个象征着自由的天地,没有高墙红瓦,没有成群的守卫和互相算计的宫人,瓦肆里人潮涌动,人们的表情,喜怒哀乐都在脸上,鲜活而令人向往的生命,便是这样的吧。
从这里到蓝翎王府的必经之地,便是篱落巷,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璎珞却依然清晰的看到,篱落巷深处的那家酒肆,没有了昔日通明的灯火,两只白纸糊起来的灯笼灭着,在微风的吹动下曳曳的摇摆。
璎珞瞬间便起了疑惑,便对跟在一旁的槿湖说道:“回头帮我查一下,那一间酒肆为什么关门了,还有,里面的那个老板娘,查出她的底细。”
“是,奴婢知道了,可是娘娘,我们这么晚出来,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毕竟宫里人多眼杂。”槿湖有些担心,两只手转着自己的手帕,眼看就要把手帕搅成麻花。
车辇终于经过一个拐角而后停了下来,璎珞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到一扇漆成黑色的小门,这里是蓝翎王府的偏门,璎珞明白此番是偷偷地来这里,万万不可大意招人注意的。
偏门的门敞开一处缝隙,门后站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站在那里左右顾盼,虽然隔着极远的距离,却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局促与不安。
车辇在偏门边上停下来,璎珞从车上下来,并且吩咐槿湖在车内等候,见大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便一个闪身,进入偏门。
“夫人,我家主人已经在客厅等候了。”那名小厮看上去很是激灵的样子,穿一身粗麻布的下人衣裳,璎珞突然觉得所谓宫中的粗衣,已然是好出很多了。
蓝翎王府的一切都像是新的,刚装饰过了,与自己之前所见变了不少,红色的墙漆是刚涂上去的,可能是雨后的缘故,一切显得更多了几分干净与敞亮。满园的花开得极好,虽然没有中宫里的多,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况且,这里,璎珞分明就闻到了暹罗花的香气。
不远处的亭子里,一男一女并肩,一人坐在那里,一人站着,男子分明便是炫君,一袭白色的侧襟锦缎袍子,眉宇间多了几分怡然与洒脱,全然不像那个征战沙场,只知道杀戮与争斗的男子。而冷月,依旧是一袭红色的袍子,只是外面披了一层透白的绸缎丝沙,手里依然
是握着那柄月岚剑的,只是杀气极少,眉眼间尽是温柔与淡然。
璎珞站在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里一切,和谐的一幅图画,幸福的险些迷了自己的眼睛,直到冷月发现璎珞的存在,璎珞才带着一抹笑意,向亭子走去。
璎珞走到亭心处,在石凳上坐下来,对炫君说道:“你的箫声果然日渐完美了,真如如闻仙乐。”
“谬赞了。”炫君站起身来,将玉箫藏于自己的怀里,璎珞不由得扑哧一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谦虚了,倒不像是你了。”
“行了,先说正事吧。”冷月站到璎珞的额身旁,依旧是一副冷冷地口气,对他们说道。
“不知道你急急的把我找来,有事?”璎珞问道。
“度娘进宫了。”冷月紧紧地看着璎珞,说道。璎珞乍听心里一愣,她怎么会进宫的?冷月继而说道:“是跟了其中的一个秀女,如今已经是新晋的小主了,正住在东面的欢阳阁里,那秀女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名叫依容,只是,度娘是怎么与她们认识的,我还不知道。”冷月的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只是,自己即便是很努力的去查证,总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毕竟对方隐瞒的深,而自己的身份又是多有不便。
“师姐,这种事情派人捎一封信给我也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烦。”璎珞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哪知冷月却递给璎珞自己手里的月岚剑,说道:“这把剑是保你平安的,如今应该是物归原主,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处。”
璎珞接过那把在寒冷的月光下散发着光芒的月岚剑,心想道,不愧是月岚剑,果然是吸日月的光华,虽然自己并不想碰它,但是,它终归是自己的,而它,应当是跟随自己最久的关于过去的见证了。
“好了,既然如此,我就要走了,此地不宜久留,否则于我于你们,都是不利的。”璎珞说着,便起身离去。冷月与炫君站在身后,看着璎珞走出王府的大门,一路走出自己的视线。
冷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璎珞的磨难才刚刚开始,纵然是自己有心要帮她,可是毕竟是一个宫内一个宫外的距离,很多事情自己不参与反而是好的,况且宫中那么多的眼睛,要想完全的避人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车辇一路通行无阻的回到中宫里去,顺利得让人心慌,璎珞从中宫的裕祥园里穿越回到自己的额寝殿。夜里徐徐的凉风吹动成片的花田簌簌的发出响声,璎珞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寝殿里灯火通明,璎珞心里生出疑惑,不知道是不是李嬷嬷还未休息,在那里等着自己,可是,想着此刻已经是子时三刻了,璎珞心里便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清淡的烛影摇曳着在屋里,香炉里的烟气弥漫着,照得寝殿更加的朦胧了。
璎珞站在门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定推开了寝殿的大门,暗红色雕花镂空的紫檀木
巨门发出咯吱的响声,果然不出璎珞所料,殿内端坐在那里的,便是圣上,一脸的神采熠熠,璎珞突然想到之前槿湖的禀报,自己离宫的时候他是在承乾殿里睡着的。
璎珞强逼着自己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走到御寒卿的面前,轻轻地欠身行礼,道:“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恕臣妾不能及时接驾,还请圣上恕罪。”说完便要跪下去,却被御寒卿拦了起来。
彼时,槿湖和其她的宫人们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偌大的一座寝殿,只剩下璎珞与御寒卿,各自尴尬的一人坐着,一人兀自站在那里,都是一般孤傲的神色,却谁也没有先开口。
子时一过,宫里的侍卫就要换一班,如今外面一阵慌乱,却是侍卫换岗的声音,伴随着清脆却又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璎珞觉得突如其来的疲倦,径自站起来走到床榻边上,起初却是不得违背规矩,独自一人睡去的,可是站了好久,不知怎么的,就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梦里仿佛是一片素白的景象,没有皇宫,没有中宫,只有一片茂盛的竹林,发着惨白的光芒,有两人在争斗着,明明就是不分上下的功夫,璎珞兀自看得有些出神了,哪知此刻人群中竟然射出几只冷箭,璎珞一个猝不及防,眼看着冷箭被那白衣男子以剑一挡,然后直直的向自己射过来。
璎珞心里一惊,却是喊叫不出来,直逼着自己浑身都冒出了冷汗,然后挣扎着从梦中惊醒。
却发现自己正安然的躺在床榻上,身旁是御寒卿,略有节奏的呼吸者,清浅而缓慢。璎珞抚上自己的额头,涔涔的汗水就要滴落下来,明明就是在梦里,可是却是那么的清晰,仿佛是曾经发生过一般真切。
璎珞起身,悄悄地走下床来,再也没有了睡意,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的,而御寒卿又是怎么也同自己一起睡下的,璎珞复又走到床边去,看着他入睡的模样,刘海斜斜的挂在额上,明黄色的素衣开了很大的肩口,古铜色的肌肤裸露出来,在烛影下散发着光芒。
第二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了,又是宫里迎接西夏使节的日子,所以璎珞一早便在槿湖和微芳的引领下沐浴更衣,换上尊贵的凤袍,戴上华丽的凤冠。彼时御寒卿已经离开了,他所要做的礼仪要比自己繁琐更多。
璎珞恍然想起昨夜冷月告诉自己的事情,度娘已经进宫了,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又是与礼部侍郎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无数的疑问在璎珞的脑海里盘旋着,她开始迷惑,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开一个个的谜团。
好在太后寿辰,所有的宫人都要以礼出席,尤其是刚刚进宫的小主,所以,见到度娘应该是势在必然的事情。
苏嵘园里的鲜花被花匠们修建的更加的齐整,璎珞穿着沉重而酷热的华服经过明渠的边上,闻着阵阵飘香的荷花,仿佛要迎接更令人心惊胆战的人生旅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