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一次对于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若然是她照着命令做了,自然而然便会在庄姬心中拥有别人无可取代的命运,但是若然她手软了,就更是像庄姬表明了,她是我派去的奸细,那么,她的性命,就堪忧了,或许凭着庄姬对于我的了解,她定然会拿着宫恬的性命来威胁我,倒时,我却要如何才是?
思索了许久,既然庄姬如此的心狠手辣,我又何不将计就计,演绎出苦肉计来给她看,况且,此刻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了。初春的时节,大宋传来了消息,漓雨怀孕了,我暗暗地惊喜着,却更是让自己内心的想法变得更加强烈了一些,或许我此刻的任何行为都不能有个很好的借口与理由,但是既然开始了,就不应该终结。
春日的风吹过我的发丝,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俯瞰着整座辽宫,鳞次栉比的殿宇一座紧挨着一座,我并不能轻易地便分辨出这其中的宫殿里究竟居住着何人,可是这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实则隐藏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腥与杀戮。一旁的流苏对着我道:“娘娘,天凉风大,我们下去吧。”我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却见远处楼梯处,庄姬已然走了上来,她穿了一袭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眉眼之间甚是慵懒疲倦的气息,想必是方才醒了,就外出吹了风,越发显得眉眼没有什么精神。
她走来我的面前,我自是要行礼的,在她丑陋的面目没有被我揭穿以前,我还是依然要恪守宫中的礼节。我微微的对着她侧身行礼,她淡然的笑着,仿佛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一般。她站在宫墙的边上,透过巨大的间隙看着远处的景色,眼神忽而变得发亮起来,我并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她忽而开口道:“做了这么多,你觉得值得吗?”我兀自一愣,继而道:“先王后觉得呢?如何?”她的笑意更加的深了,然后道:“我与你不同,你还有大好的年华,可是我的青春已经在先王死去的时候就枯萎了,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涟漪。”我看着淡淡开口说话的庄姬,忽而觉得内心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从来没有想过,或许她所做的一切,也是因着她有一个我想象不到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或许也如所有的皇室的女子一样,带着可悲的心酸,而在她渐次死去的心灵中满满的滋生着。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道:“只要先王后愿意停手,那么这个辽宫便会再一次的恢复往日的平静,若然你一意孤行,那么静宸也一定会奉陪到底。”我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不想要错过一丝一毫她此刻的反应与表情,我几乎就要逼近她的身体,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她竟然冷笑一声,看一样周围的天色,对着我道:“春天又要来了,这个辽宫那么沉闷,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吗?”说罢便冷笑着转身离开,我看着她渐次离我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紧,她果然还是不肯放手的,我忽而想起了,初进辽宫的时候,在一座莫名的宫殿里听到的那一句莫名的话语,或许,她可以为我解开关于庄姬的一切的疑惑,又或许,她所知道的事情,远远地多过了蓝姬和庄姬本身。
我从城楼上下来,见天色尚早,太阳不过渐渐地西沉下去,便对着一旁的流苏道:“你先回去吧,本宫在这里稍稍的逛一逛,再自行回去。”流苏接着道:“天色就要暗下来了,王后要去哪里,就让奴婢陪着吧。”我看着她,道:“不必了,我自有分寸,你回去吧。你去给本宫准备晚膳,等本宫回去了,自然可以美美的吃一顿,好不好?”她这才变得高兴了些,然后道:“这样也好,那奴婢就先回去准备了,娘娘想要吃什么,还是与平日一样,是要山药粥还是红枣粥……”我知道她又要开始絮絮不停了,便道:”你自己做主就好,你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见我这么说,她才甚是勉强的转身离去,见她离我越来越远,我才终于转身,凭着记忆力仅存的一些印象,朝着那一日的地方处去。
这一年的春日,没有那么多的雨,天气变得异常的干燥,我终于还是寻到了那一日经过的宫殿,里面的灰尘似乎又多了一些,风吹起来,
便在我的面前扬撒开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忽听得暗处有人凌厉的道:“是谁,竟敢擅自闯入我的宫殿?”我微微的一愣,然后大着胆子,道:“这位夫人,可否现身与我相见呢,我有事要询问,夫人,夫人……”她继而道:“你来做什么,上一次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还想要知道些什么?”我似乎是有些急切了,问道:“先王后,庄姬,究竟是什么人,这宫里一系列的谋杀与斗争,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那人忽而变得沉默起来,我忍不住唤道:“夫人?夫人,你听到我所说的话了吗?”她接着说道:“你要同她争斗吗,还是算了,你斗不过她的,早晚会自食其果,还是放手吧,享受你此刻的荣华,不是很好嘛?又何必非要与她作对,她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单纯。”
我说道:“你并不在宫中生活,又怎会知道这一切的,你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可否出来与我相见,夫人,夫人……”她并不理会我的呼唤,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任何的声音,就在我失望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而听到她道:“一切都是因果循环,都是报应,是报应,哈哈,哈哈哈……”她的笑声凄厉的回响在整个空旷的殿宇之间,我不断地思索着她的话中深意,然后终于还是转身离开,我知道她并不愿意见我,可是那又如何,直觉告诉我,她一定与庄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会成我扳倒她的强有力的后盾,也说不定。
就在我关门的一霎那,她凌厉的声音再度响起,对着我道:“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不要出现在这里……”
不知不觉已然在这里呆了许久,出来的时候才已然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然黑了下来,为了不让王后宫的人担心,我急急的往回赶着。从这里到王后宫的路途,似乎变得越来越长,我一路疾走,只想要早些回去,不知为何,心中一股凄凄沥沥的感觉,仿佛有事情就要发生。绕过渠水后面的假山,正要转弯的时候,却不觉得脚下一绊,心里不由得更加的发慌,忙站起身来,继续朝着王后宫走去,终于,王后宫还是尽在眼前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好在,站在门口的流苏已然看到了我。也许是走得太急了,竟没有发现,新穿的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上面竟然破了一个洞,流苏疑惑地问道:“王后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狼狈?”我故作镇定和无所谓,对着她道:“没事,方才不小心摔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你放心就是了,对了,王后宫一切都好的,瑞婉和辰儿呢?”
流苏知道我的意思,便道:“王后放心,公主和皇子已然由奶娘带着,用了晚膳,准备休息了,奴婢已经给娘娘准备好了晚膳,娘娘去沐浴更衣,准备用膳吧。”我点了点头,随着流苏一同进去,自那一日将流川安排进冰凝的凝倾斋,总是似有似无的觉察到不适,或许是习惯了流川与流苏一同出现吧。
我看着流苏张罗进出的模样,对着她道:“我把流川调去了凝倾斋,你没有不高兴吧,你们每日都有机会见面吗?”流苏手里的动作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道:“并不能经常见面的,不过没关系,我们做奴婢的,本来就要听从主子的安排,况且王后娘娘对我们恩重如山,自然要报答王后,况且姐姐在凝倾斋做得很好,冰凝主子也对她很好呢,请娘娘放心。”
听她这么说,我倒是不由得宽心了不少,原本心里的那一股疑虑也渐渐地消除了,或许方才是我自己太过紧张了。我复又对着流苏道:“行了,你忙完了就下去吧,这里的东西叫那些人来收拾就行,你去库房领些首饰,自己留一些,再给流川送去一些,下去吧。”流苏道:“多谢娘娘恩典。”而后便转身下去,我看一眼边上时刻侍立在那儿的宫人,她们其中,又有多少向流苏这般可以真心待我,又有多少,根本就是庄姬的眼线呢?
用过了晚膳,独自躺在床榻之上,辗转难眠,天未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要睡去,却忽闻得一声惊天的悲哀的叫声将我惊醒,我心中再度的忐忑起来,不消一刻,便听得流苏急切的来报,说是不好了,凝倾斋的冰凝小产了,我心中一惊,胡乱的穿戴了,朝着凝倾斋跑去,任由流苏跟在我的身后,一路疾驰,心中早已是七上八下,冰凝能够到达今日的位子,是我一手造成的,而如今,她腹中孩子的小产,又是否就与我有着不可推卸的关系呢?
到达凝倾斋的时候,那里已然聚满了人,我在门口便看见耶律寒的车辇,自从他开始宠幸冰凝,我便再也没有见他,想来,已经数月了吧,不对,似乎是没有那么漫长的。
他坐在冰凝的床前,冰凝的脸上惨白如纸,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冰凝的手,仿佛要揉碎进心里一般,我站在殿门口愣了一下,听到了宫人的通传,才抬脚走进去,可是心中慌乱,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此刻的冰凝了。我走到他们的面前,先对着耶律寒行了礼。他似是对我无视,只是淡淡地道:“平身吧。”
他终于还是到了,我自是知道,宫中的女子一旦小产,身为天子,便不能近身的,这一点在大宋的宫廷之中也同样如是,可是到了此刻,他竟然顾不得一切了,可见冰凝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不由得心里一酸,可还是不断地说服自己,此刻的重心,是冰凝才是,况且,她刚刚失去了孩子,我总是不该与她计较这么多的,若是计较了,倒显得我小气了。
我站到床边,冰凝已然强撑着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她的手那么的冰凉,凉得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我握住她的手,眼中已然落下悔恨的泪水来,我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自私,竟然会卷入这么多人的性命,为了我的复仇,就以别的孩子为代价,这真是值得的吗?
倒是冰凝,拖着虚弱的腔调对着我道:“姐姐不必自责,这件事情是我不小心的,与姐姐没有任何的关系,姐姐……”冰凝的声音,微弱的仿佛是蚊蝇一般,我却可以清晰地便听到,她不过是在自己忍受了这样巨大的创伤和悲痛之后,还在竭力的顾全我的感受,想来,当真是有些无地自容了。
我拿起帕子来,擦拭了眼角流下的泪水,而后听着耶律寒对着冰凝神情温柔,道:“你只管好好的休息,缺什么就与王后说,你放心,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几乎是很久没有见到他如此温柔的模样,他的眉角带着深深地忧伤,看来,他是十分在意这个孩子的,想那日芳淳的孩子没了,他近乎与有些高兴的如释重负,可见,他对于孩子的重视,对于孩子母亲冰凝的重视。
冰凝道:“王上该上朝了吧,不必担心臣妾,臣妾有姐姐照顾,王上要以国事为重。”在冰凝的阵阵催促之下,耶律寒这才不舍得离去,身边的宫人已然开始向他报告朝堂之上的情况了。
见着耶律寒的身影终究是消失在了凝倾斋的尽头,我方才在冰凝的榻前坐下来,眉眼之间掩盖不住的忧伤,道:“是姐姐连累了你,你要责怪我,就说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冰凝甚是疑惑的看着我道:“姐姐何出此言,今日之事,是臣妾不小心摔倒,怀孕初期原本就胎儿不稳,所以才如此轻易的便小产了,况且方才御医也来诊断过了,并不与别人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我兀自一愣,看着她,又看一样侍立一旁的流川,她点了点头,我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可是心中还是疑惑的,并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是隐藏了什么人的阴谋,也说不准呢。安抚了冰凝几句,便嘱咐她休息了,我独自回到王后宫去,派了流苏去将为冰凝诊治的御医请了来。
不过片刻,那御医便急切的赶来,我拿起一旁的茶盏了,喝了口茶,问道:“今日冰凝小产一事,当真是无意为之的吗?”他沉默许久都不说话,在看的时候,他已然是汗涔涔的,浑身发抖了,我就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冰凝不过是小小的摔了一跤,又怎么会轻易地便小产。可是庄姬分明就是派了宫恬来处理这件事情,又怎么会轻易地找别人来做,我正与宫恬商量着要演一出戏的时候,她居然先下手了,难道是察觉到了宫恬的事情吗,我心中不免忐忑起来,怪不得昨日一直心绪不宁。
暗暗地担心着宫恬的处境,而后声音兀自变得严肃了一些,对着那名御医道:“你还不肯承认吗?本宫已然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了,你要作何解释?”他终于还是承受不住巨大的心里压力,跪倒在我的面前,瑟瑟发抖道:“王后饶命啊,王后饶命,微臣也是迫不得已啊,还请王后饶恕了微臣的性命吧。”说罢就要跪拜下去,我淡然地道:“饶了你自然是可以的,若然是你肯将幕后指使之人在王上的面前说出来,我敢保证,你仕途无忧。”我以为,这对于他来说,便是最大的恩赐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在我的面前,咬破了藏在牙缝中的毒药,就那么吐血而亡。
直觉告诉我,这幕后策划之人,定然非庄姬莫属,指使如今御医死了,要怎么才能查出这其中的原委呢。尹夫人忙叫了人进来处理尸体,她颇为忧虑地道:“想必是有人拿了他的家人来威胁他,奴婢查过了,昨日他家中老小忽而被人接走,至今下落不明。”我心中一惊,想必他这么做,也是要保全家人的性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