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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宝来到贺永顺身边,“走,去趟茅房。”贺永顺知道,何宝昨天的讨论没有结果,今天还要继续进行。“正好,我也要去轻松轻松。”贺永顺随何宝来到茅房后面的小树林里。

“昨天,我们还没有拿出好办法,我们今天一定要讨论一个可行性计划来。”何宝一本正经地对贺永顺说道。“你还整出一句文词来,还‘可行性计划’。”贺永顺啼笑皆非。“可行,就是行得通的好办法呗。”“你就快说吧。”“我也没有想好。”“那你找我干嘛?”“我不是找你出主意嘛。”“我一想老泡那个狂妄样就来气。”“是呀,他说,他们家的门口前面,每天都有站岗的。你要是想进他们家的门,得经过批准。谁稀罕去呀!”“小顺,我还听他说,他爷爷上班的时候,有专门的小汽车接送,他还经常缠着司机,拉着他去观风景呐。” “哎,我在家的时候,不管去哈尔滨多么远的地方,都得走着去。我妈连五分钱的车票钱,都不给我。”“我也一样,我妈说,五分钱还能买一堆菜呢,那够全家吃好几顿呐。” “小顺,说实在的,我小时候特别羡慕坐在车里的人,真神气!我们没法和他比呀。我做梦都想开车。” “王解放的手风琴,也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咱们连里就他一个人会拉。”“那是咱们家里没有那玩意,从来都没摸过,你说,咱们怎么能会拉呢。” “还有,他的那个半导体收音机,每次都趴在被窝里自己听,我伸长了脖子,也听不见。” “没办法,咱们没有哇。小顺,等咱们的钱攒够了,咱俩合伙买一个半导体。”“要不然,人家老泡怎么一天到晚的,就目空一切,盛气凌人呐。” “可不是吗,他还以他是北京知青为资本,首都来的,高人一等,瞧不起咱们哈尔滨青年。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早想收拾他啦。” “何宝,咱们刚才跑题了,现在才进入正题。”“得想个巧妙的办法,不然,振国又要批评咱们了,咱们每次犯错误,都给振国添麻烦。”“要不这样,把他引到没人的地方,揍他一个星光灿烂,满地找牙。”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那样,咱们就暴露了,又要开批判咱们的大会啦。” “那咱们把他的鞋扔出去,让他找不着。” “你那是什么馊主意啊?没鞋穿,他不更有理由泡病号了?人家有钱,不会再买一双?再说了,要是再把咱们当成小偷来批判,那可就糟糕透啦,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你说得也是。要不然,我们这样,他不是最爱干净的吗?可是,你发现了吗,他特别不爱洗。咱们把他的被子弄脏,看看没有洗衣机,他怎么洗?”“你那主意太损,不是君子所为。再说,影响面也太小,没有达到咱们的目的。我看这样吧,我要让他当众出丑。小顺,今天晚上,就看你的了。你这样……”何宝把嘴趴在贺永顺的耳朵上如此这般的交代着。“高,实在是高,就依你的计谋行事。”贺永顺竖起了大拇指。二人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笑容。

晚上,贺永顺悄悄地爬起来。确信别人都熟睡了,蹑手蹑脚地来到王解放的床前。他拿着沾了墨汁的毛笔,在王解放的脸上划了一道。王解放睡得正香,他没有睁眼,只是翻了下身。贺永顺又换了个角度,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继续画着。不一会儿,王解放的额头上,就被贺永顺勾勒出了一只小乌龟。

清晨,紧急集合的哨音响了起来,青年们翻身跃起,快速地来到操场。连长开始整理队形,“稍息——立正——向右看齐!”突然,连长看到了王解放脸上的奇怪现象,连长平时对王解放的印象就不佳,他认定王解放又在搞恶作剧。他让王解放出列,然后,喊着口令:“齐步走,立定,向后转。”王解放的奇特尊容,顿时展现给大家了。青年们笑得弯了腰,岔了气,有的蹲在了地上。王解放却满脸茫然,一头雾水。队列里的何宝和贺永顺,互相诡异地看了一眼,露出了阴谋得逞后的坏笑。

王解放回到宿舍,照完镜子后,大发雷霆:“不给我赔礼道歉,我就不上班!这在国外,叫****。”全宿舍的人,都鄙夷的看着他。牛志强过来劝他消消气,王解放恼羞成怒地大喊:“说什么也没用,我要让他本人来给我赔礼道歉!还要连里拿出处理意见。”“崇洋媚外,好像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的圆似的。”贺永顺小声嘟囔着。王解放躺在床上不上班,做出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牛志强和老石上前劝阻,王解放半闭着眼睛说:“我说了,不给我道歉,我决不上班。”“你不能以这事为借口不上班,工地现在这么忙,先上班,这问题以后解决。”牛志强的口气中有些不满。“就是,就是,你还是先上班吧。”老石也极力想劝说王解放。“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我说不去,就不去,不解决问题,谁说都没用。”王解放说完,闭上了眼睛,拒绝和任何人说话。看看没有商量的余地,牛志强和老石,也只能先上班去了。

第二天,宋振国从团部开会回来了,他到一排拿水桶,看到王解放躺在炕上没有上班,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生病了?卫生员来看过吗?”“是心里不舒服。”王解放连话都懒得多说。宋振国看出王解放的心情很糟,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就向工地走去。

宋振国来到工地,一边向牛志强询问工程进度,一边问起了王解放不上班的原因。牛志强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你说是谁干的呢?起因是什么呢?”宋振国疑惑地问。“不清楚,就是开了个玩笑,小事一桩,不必大惊小怪的。”牛志强不以为然的回答。“不行啊,我们不能让每个离家在外的兵团战友,受委屈,心里不痛快。在别人看来,是小事一桩,可是,换位思考一下,这事搁在谁身上,心里能痛快?尤其王解放,是一个非常要面子的人。我们要把他当成自己亲密的同志,我们要尊重和爱护同志,我们要尽量缩小和化解矛盾,让大家心情舒畅地去工作,这是我们的责任。不要小看这件事,要是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我们后悔就晚了。”“是呀,自从鲁文学的事情发生后,我们考虑事情时,是要多想一层。”经宋振国的点拨,牛志强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第二天早晨,在操场上,宋振国站在全连的队伍前面讲话:“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都是来自****,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每一个革命队伍里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大家都知道,前几天,在我们连队里,发生了一件事,有的同志,不礼貌的在王解放同志的脸上作画,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我们是一个战斗的整体,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我们每天都要工作和生活在一起,有点磕磕碰碰也是正常的。有意见要当面提,有则改之,无则加免。但是,不要采取戏弄别人的做法。要尊敬别人。一定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形成一种凝聚力,一种向心力。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完成祖国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作为副连长,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我们连队,不应该让每一个战友受到委屈,我希望,从今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代表连党支部,还有做错了的同志,向受委屈的王解放同志赔礼道歉。”宋振国向王解放深深地鞠了一躬,贺永顺和何宝用眼角互相看了看,吐了吐舌头。

解散以后,宋振国找到王解放。“王解放,你的心情舒畅一些了吗?”“舒畅不了, 让他们自己来给我赔礼道歉。”“我代表他们给你道歉。”“副连长,每次都是你出面收拾残局,他们更是有恃无恐了!”“他们不来当面道歉,说明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够光明正大,不能提倡和发扬。大家也都认为,他们的行为有些过分啦。因为他们的做法,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所以,你才难以释怀。今后,大家还要生活和工作在一起,互相谦让一点,不能太叫真,你说是不是?我们现在的工程,进入到了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精力,都用在工作上?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从内心里,向你道歉。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吧。敞开胸怀,别去计较这个小插曲,说不定,以后还是一个笑谈呢!好啦,明天心情舒畅地上班吧。”王解放无言以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