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路上

冬天的太阳出来得很晚,清晨时分,外面仍旧只有朦胧的微亮。

现在塔伦的天气是一天冷过一天,没人愿意这么早出来,所以大街上冷冷清清的。

突然,一辆马车破开清晨的薄雾。

那是一辆装饰得异常奢华的马车,车厢是用上等柚木做的,油漆得埕亮,车门上印着一个繁复的花纹,那是一枚纹章,上面有一面盾牌和三只老鹰。

在塔伦,谁都知道这是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的座驾。

此刻安博尔·诺德正睡眼蒙眬地靠在窗户上,不时会打个呵欠。

马车内不只安博尔·诺德一个人,新任的督察长格拉罗斯,现在的第七区警察署署长吉尔斯特也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保镖。

马车渐渐放慢速度,采石场到了。

这时,安博尔·诺德往外看了一眼。

采石场的外面停着十几辆马车,大部分马车的车顶上高高堆满行李,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不过也有几辆马车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来了吗?”安博尔·诺德打着呵欠问道。

“应该没来,我认得他的那辆马车,不在这里面。”格拉罗斯此刻也凑在窗口张望着,他的回答并不是很肯定。

“那好像是乌迪内斯的人。”吉尔斯特指着一个车夫说道。

“我听说了,乌迪内斯也派了几个人和拉佩同行。”格拉罗斯立刻回答,他还知道那几个人也是去马内拓展业务的,“时光逆转”卖得异常火爆,乌迪内斯不愿意看到夏洛克一个人吃独食。

“他肯定还没来。”格拉罗斯得出了结论。

“您要不要下来走动一下?”吉尔斯特向安博尔·诺德问道。

安博尔·诺德哈了一口气,半空中凝结起一片寒雾,看着那片寒雾,他摇了摇头,道:“这么冷的天,还是待在马车里面吧。”

“您其实没必要……”吉尔斯特欲言又止。

“我如果不亲自跑一趟,怎么表现得出诚意?”安博尔·诺德摆了摆手,阻止吉尔斯特继续规劝,他已经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时,安博尔·诺德凑在窗口张望起来。

一辆怪模怪样的双轮马车从雾气中驶出来,这辆马车只有一匹马拖拽,而且那匹马看上去很丑陋,不但骨瘦如柴,神情也显得有些呆滞,动作更是笨拙。

马丑,马车更丑,那辆马车就像一艘倒扣着的船,前部略微显得尖锐,后面圆钝,长度差不多有五尺,比一般的马车还长,宽度却只有一尺半,高度同样也只有一尺半,从外面居然看不到车夫的座位,两根缰绳透过前端的两个小洞一直延伸进马车内。

“这是什么东西?”格拉罗斯张大了嘴巴。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安博尔·诺德的脸色有些变了,毕竟在冬天进行长途旅行,本身就不是让人愉快的事,如果马车舒适一些还好说,至少没那么受罪,现在看来他有得受了。

“我看您……还是算了吧?”吉尔斯特趁机又劝了一次。

“不行。”安博尔·诺德一咬牙,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不只安博尔·诺德从车上下来,那十几辆马车全都打开车门,里面的人纷纷下车,大家等了这么久,就是等拉佩到来。

外面的天气很冷,寒风一吹,安博尔·诺德立刻瑟瑟发抖起来,连忙将身上的熊皮大衣裹紧一些。

那辆样子古怪的马车渐渐停下来,车门从两边打开,打开的方式有点像蚌壳,两侧的车壁整个往上翻起,只见拉佩和佛勒坐在里面。

里面的座位排成一列,总共三张,座位同样用柳条编织而成,斜度很大,可以说是半坐半躺。座位之间的间隔很小,简直是挤在一起。

“不好意思,来晚了。这辆马车是连夜赶出来的,半个小时之前才拧上最后一颗螺丝。”拉佩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但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佛勒早上起不来,他是个夜猫子,晚上不到十二点不睡觉,早上要睡到七点才起床。

“您打算坐这样一辆马车去马内?”安博尔·诺德穿着厚实的熊皮大衣,走到近前探头探脑,仔细打量着那辆马车。

“是啊,为了这趟旅行,我专门订制这辆马车。”拉佩拍了拍车厢,那蒙皮的车厢发出咚咚的声响,就像敲鼓一样。

“您完全可以和我共乘一辆马车,我的马车要舒适得多,而且速度绝对不慢,拉车的马是纯种的索尔伯莎,速度和耐力绝对一流。”安博尔·诺德发出邀请。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打算和佛勒魔法师先行,我觉得与其在路上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到马内。”

拉佩拒绝安博尔·诺德的好意,他的理由绝对充分:“从塔伦到马内,全程九百五十多公里,如果按照一般的速度,每小时二十公里左右,一天行进十到十二个小时,要四、五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我和佛勒魔法师打算日夜兼程,轮流驾驭马车,现在出发,明天晚上就可以到达。”

“是吗?”安博尔·诺德有点不太相信地看了那匹神情呆滞的马一眼。

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安博尔·诺德一狠心,坐在最后那个空出来的座位上,道:“那我也坐这辆马车,您不介意吧?”

“大人,这不安全。”一个保镖想要阻止安博尔·诺德。

“放心,有他们两位在,绝对可以保护我的安全,再说,我还巴不得半路上遇到强盗、劫匪,我这把老骨头很多年都没动过了。”安博尔·诺德扬了扬腰间的佩剑。

紧接着安博尔·诺德又朝保镖招了招手,道:“把那只棕色的皮箱给我,两天的时间连替换衣服都用不着准备,不过要准备一条毯子,晚上说不定会很冷。”

“您实在没必要和我们一起受苦。”拉佩又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没关系,我以前也经常旅行。”

安博尔·诺德接过皮箱后,将皮箱塞在座位底下,那下面有一个空间,地方不大,正好可以塞一只手提箱进去。

坐下之后,安博尔·诺德往椅背上一靠,感觉了一下,说道:“虽然挤了一点,不过还是蛮舒服的嘛!”

拉佩翻了翻白眼,心想:但愿你不要后悔。

说实话,拉佩很郁闷,最后这个座位是留给西尔维娅的,这样三个人就可以轮流驾车,西尔维娅还是一个不错的保镖。

现在总不可能让安博尔·诺德驾车吧?就算他愿意,拉佩也不敢信任,万一车翻到沟里怎么办?

砰的一声,拉佩将车门关上,他隔着车窗对众人说道:“我们先走一步,到了马内再碰头。”

佛勒早已等得不耐烦,只见他在旁边的一个踏板上踩了一脚,顿时那匹马动了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回到马车上,车队出发了。

汉德等人一开始想跟紧拉佩,不过很快他们就放弃,因为拉佩坐的马车越来越快。

“我建议让马跑得慢一些,这样可以节省体力,去马内的路还是有点距离的。”安博尔·诺德在一旁劝道。

“您尽管放心,没问题的,这根本就不是一匹真的马。”拉佩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不是真的马?死灵?傀儡?还是魔偶?”

安博尔·诺德见多识广,立刻明白了,怪不得这匹马给他的感觉是那样呆板和笨拙,没有一点灵性。

死灵就用不着解释。傀儡是用活的生物进行改造,变成半机械、半生物的构造。魔偶则是纯机械构造,由一堆弹簧、齿轮、杠杆、螺丝组成。这三种东西都不需要休息,只要能量足够,就可以一直跑下去。

还没等拉佩开口,佛勒就吼起来:“你们别说话了!前面有条岔道,往左转,还是往右转?”

佛勒在塔伦住了十几年,却很少出门,对城里的路都不熟,更不用说城外。

“往右。”拉佩毫不犹豫地说道。

安博尔·诺德犹豫一会儿,又探头看了看窗外,忍不住说道:“要不要停下来看看地图?我觉得应该往左才对。”

“没错,最短的路确实是往左,不过我打算稍微绕一下路,因为我担心有人在前面堵我,他们可能会装成强盗之类的角色。”拉佩转头朝着安博尔·诺德笑了笑,脸上满是歉意的神情。

安博尔·诺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现在终于明白,拉佩为什么要准备这样一辆马车,原来早就料到这一路不会太平。

现在安博尔·诺德后悔了,但是上了贼船再想要下去,那可就不容易了。

马车拐进右侧的岔道,这是一条土路,颠簸得非常厉害,好在这辆马车原本就轻,用柳条和皮革做成的车厢架在一根弹簧上,两边还有两根伸缩性很强的皮绳牵着,所以车厢内只有小幅度的晃动。

“这车很不错。”安博尔·诺德只能没话找话,突然他的神情凝重起来,因为他看到后面有一辆马车跟过来。

没人会愿意走这样的路,先不说人是否受得了,马车也会被颠散架,所以这辆跟过来的马车绝对有问题。

“你说对了,有人要对付你,后面有一辆马车,六匹马拖拽,后面还拴着两匹马。”安博尔·诺德异常严肃地说道。

“我已经看到了。”拉佩头也没回就说道:“从我们上了环城大道,那辆马车就一直跟在后面。”

“你打算怎么解决?”安博尔·诺德问道。

“就让他们跟着,看他们的马车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拉佩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再给他们加把劲。”佛勒突然兴奋起来,猛地一踩踏板,那匹马开始加速,虽然这种加速非常缓慢,却胜在持久。

“这辆马车不错,看来我也应该弄一辆。”安博尔·诺德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可不是恭维,而是心里话。

塔伦在南方,马内靠近北方,对于国内旅行来说,这已经是比较远的路程,单程一般要四天到一个星期,如果真的能缩短到两天一夜,倒也是值得。

别看四天和两天一夜似乎差不多,实际上完全不同。四天的话,晚上肯定要找旅店过夜。如果只是两天一夜,随便找个荒郊野外熬一夜也没关系,因为第二天晚上就能舒舒服服待在家里。

“厅长大人,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和我同行了吧?”拉佩直接问道。

这一次安博尔·诺德倒是很干脆,他咳嗽一声,说道:“我希望能够调回马内。”

拉佩张大嘴巴,他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一时说不出话来。

安博尔·诺德长叹一声,说道:“我已经在塔伦待了二十五年,从警务处处长做起,一直做到厅长,我本来以为厅长的职位就已经做到头,但是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让我动了心思。”

拉佩连忙问道:“警察厅厅长的位置不好吗?要地位,有地位。要权力,有权力。”

犹豫了一下,最后安博尔·诺德决定实话实说:“我有种预感,塔伦接下来会很乱,警察厅厅长这个位置吃力不讨好,我是不想干了。再说到了我这把年纪,什么地位、权力都已经看淡,我只想平平安安地调回马内,能够和家人在一起,能够经常看到儿子和孙子。”说着,安博尔·诺德叹了一口气。

拉佩就算想帮忙都做不到,他耸了耸肩,说道:“我在警察系统里面可没什么门路。”

“我有门路,也已经想好怎么做了,问题是我需要一个能够帮我说话的人,我想请您帮我引荐一位这样的人物。”安博尔·诺德说出自己的目的。

“您怎么知道我在上层有门路?”拉佩惊奇地问道。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我知道您是混哪个圈子的,如果您能够领我进入这个圈子,我会万分感激。”安博尔·诺德显得异常谦逊。

安博尔·诺德的消息来源其实是福特曼,福特曼已经成了他的人。

福特曼确实是人精,三条大腿一起抱,一边紧跟着老上司格拉罗斯,一边抱住拉佩的大腿,暗中又投靠安博尔·诺德,把拉佩说过的一些闲闻逸事告诉他。

安博尔·诺德出生在马内,很清楚马内有很多圈子,从拉佩说起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很容易推测出他所属的圈子。

稍微花了一番工夫,安博尔·诺德就打听明白了,结果让他喜出望外,拉佩所在的圈子很有名,里面的人很复杂,有破落贵族、豪门的旁系子弟、外交官、职业掮客。反正就是一群地位不高,但是结交广阔,手眼通天的人。

知道这些事后,安博尔·诺德就拼命和拉佩拉近距离,他需要拉佩帮他引荐一些大人物,只要搭上任何一个关系,他调动的事就十拿九稳了。

“您想让我怎么帮您?”拉佩没办法推托,只能先听安博尔·诺德的要求再说,如果不难,他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我只要您帮我引荐几个人。”

安博尔·诺德提出的要求听上去很简单,拉佩才不会上当,他不以为然地说道:“马内有几百万人,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

“我已经圈定了一个范围,总共十几个人,我也已经打听清楚他们的喜好和经常出入的地方,但是我没办法接近他们,所以我需要一个领路人。”

安博尔·诺德事先做了很多准备,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这个很容易,一般的沙龙或者舞会,我都可以带你进去。不过您得自己去打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机会,同样您也要确定他们会不会到场,还得提前三天告诉我,最后就是……这可能需要一笔钱。”拉佩轻轻搓了搓手指,他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职业掮客。

这是比格·威尔教拉佩的,比格·威尔自己就是掮客,而且是马内最高级的掮客。

“钱绝对没问题,我也不会忘了您的那份好处。”安博尔·诺德立刻许诺。

“我不缺钱,如果您愿意帮我对付贾克卜,绝对比给我钱更有意义。”拉佩转过头来,朝着安博尔·诺德笑了笑,道:“反正您要调离塔伦,这里就算闹翻了天,也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安博尔·诺德的神情变得异常古怪,如果拉佩只提钱,他肯定会起疑心,怀疑拉佩有没有这样的本事,怀疑拉佩会不会拿了钱不办事。现在拉佩提出这样的要求,疑心是没了,他却头痛起来,对付贾克卜可没有那么容易。

“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安博尔·诺德打算做一下和事佬。

拉佩指了指后面,道:“做得太绝的不是我。”

“您的意思是那群人是护卫队的成员?”安博尔·诺德皱起眉头。

“我走得这么匆忙,想找强盗或者雇佣兵对付我肯定来不及。在塔伦,有哪几个势力能够凭自己的人马干掉我?别忘了,我之前可没说过会先走一步,想要对付我,就必须干掉您的两个保镖和乌迪内斯派过来的那四个人。”拉佩直接点破其中的关键。

不算汉德这些杂兵,这边能打的至少有九个人,其中拉佩和佛勒还是魔法师,想要对付他们,至少要动用二十几个人,对方的魔法师至少要有三人以上。

安博尔·诺德稍微一想,也明白过来。

塔伦是个小地方,这里没什么大贵族,所以贵族首先被排除,黑道同样也没有这样的实力,有这个实力的只有警察、缉私队和护卫队。

安博尔·诺德的脸色变得很臭,他原本不想和贾克卜结仇,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见安博尔·诺德动摇,拉佩趁机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贾克卜为什么要卷进这场风波?”

“您找到了原因?”安博尔·诺德问道。

安博尔·诺德这样问的意思很明显,他已经答应和拉佩连手。

“还记得我刺激贾克卜的那句话吗?”拉佩提示道。

“哪句话?”安博尔·诺德已经记不得,在他的印象中,拉佩对贾克卜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刺激对方。

“就是他的血统。”拉佩不得不说出答案。

“原来您指的是这个。”安博尔·诺德恍然大悟,和贾克卜共事多年,他当然清楚贾克卜最忌讳的是什么,便道:“他确实很在意这件事。”

“堂堂大骑士只能窝在小小的塔伦,担任护卫队队长的职务,这实在太屈才了吧?”拉佩用嘲讽的口吻问道。

护卫队队长名义上的地位不低,和警察厅厅长平起平坐,护卫队的实力也远远超过警察,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塔伦有几十万人口,警察都能管。塔伦有几千家店铺,警察大部分能管,职权之大,油水之厚,简直没办法形容。

而护卫队的职责是保卫塔伦的安全,只有出大事的时候,他们才会行动,平时只能待在驻地,没什么权力,更谈不上油水。

贾克卜如果不是因为血统的关系,凭他一身本事,地位绝对会比这高得多。

“如果塔伦平平安安,他就只能默默无闻。但是塔伦如果乱起来,他的机会就来了。国王特使遇刺那天,他手下的人胡乱放枪,导致很多无辜者被杀,那两个魔法师更是乱来,死在他们手里的人比死在刺客手里的人更多,听说其中一些人身份不低,但是事后,护卫队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很威风?警察不敢这么做吧?”拉佩已经是赤裸裸的挑拨。

“确实很可疑。”安博尔·诺德点了点头,道:“我可以帮您,不过您的人必须冲在前面,警察只能起辅助作用。”

安博尔·诺德虽然动心,但是他没兴趣在前面冲锋陷阵。

“没问题,只要到时警察帮我盯住护卫队就行,贾克卜由我来解决。”拉佩自信十足。

高手有的是,花钱就能雇到,大不了花个二十几万比绍,雇两个同等级的高手,拉佩再躲在暗处对贾克卜下诅咒,肯定能够干掉他。

拉佩真正担心的是护卫队的那些魔法师,所以他需要警察帮忙,让护卫队的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

马车一路飞驰,速度始终没有减慢,每当前面有岔道,佛勒总能提前知道,他也总会询问拉佩,而拉佩的选择也总是出人预料。

不过安博尔·诺德已经发现其中的奥妙,这一路上没有经过任何一座大城市,只看到一些小镇和村庄,拉佩挑选的全都是一些荒僻的小路。

贾克卜肯定想不到拉佩会走这些地方,也就不可能在这些地方布置人马。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低,快要到傍晚了,安博尔·诺德不由得问道:“今晚怎么办?停下来休息吗?”

“太阳下山之后,我来驾车,咱们要连夜赶路。”拉佩道。

“我觉得他们已经被甩掉了。”安博尔·诺德看了后面一眼。

“他们仍旧跟在后面。”拉佩非常肯定地说道。

拉佩说这番话,当然是有理由的,在这辆马车的四周有很多类似竹蜻蜓的东西在漫天飞舞,这同样也是一种魔偶,它们能飞,透过它们,佛勒和拉佩可以看到远处的情况。

之所以准备这些竹蜻蜓,最初是为了驾驭马车。

那匹马没有智力,也没有灵性,不会跃过浅坑,亦不会拐弯,一切都需要人来操纵,而佛勒的反应又有些迟钝,必须事先知道哪里有坑,哪里有弯道。

这种竹蜻蜓总共有二十六枝,其中二十枝放在前方,每隔五十尺就有一枝,前方一公里有什么,佛勒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两枝放在两侧,另外四枝专门盯着后面,所以拉佩知道那辆马车仍旧跟着他们。

“总要停下来吃点东西吧?”安博尔·诺德愁眉苦脸地问道。

中午的时候,拉佩等人就没有停下来过,吃的是拉佩准备的煮鸡蛋、奶酪和火腿面包,好在还有一小瓶葡萄酒,总算能够让安博尔·诺德勉强咽下去,如果晚上再来这么一顿,他绝对受不了。

“说到晚餐……我也饿了,你可以准备起来了。”佛勒吧嗒着嘴嚷嚷道。

“好吧。”拉佩应了一声,道:“告诉我哪里有猎物?”

“左面那座山上有一群野鸡。”佛勒早就探查过四周了。

拉佩一推旁边的车门,整个人“飘”了出去,他踩着旁边的山壁往上跑了七、八尺,一抖手,打出一条飞索。

叮的一声轻响,飞索钩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拉佩踩着崖壁往上爬,他的动作很快,就如同在平地上行走。

“要不要停一下?”安博尔·诺德看着窗外,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必要,这辆马车加速很慢,一旦停下来,想要再达到这样的速度,至少要半个小时。”佛勒没兴趣,紧接着他又说道:“他会追上来的。”

此刻,拉佩已经登上山顶,两只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异常恐怖,瞳孔收缩,看上去只有眼白。

这两天来,只要一有空闲,拉佩就会练习这招,他现在已经能够控制这种不完全的狼人化。

之所以是不完全的狼人化,是因为提升的只有速度和自愈能力,拉佩的力量没有丝毫增加,而且狼人拥有敏锐的视觉、听觉和嗔觉,他却只得到视觉。

转眼间拉佩就发现猎物的踪迹,他从腰际的皮套里面取出一把弩,这是一把折叠弩,收起来只有巴掌大小,打开之后弓臂有一尺多长,他随即又从旁边的箭套里面抽出一枝弩箭。

拉弓、上弦、放入弩箭,拉佩瞄准了目标扣动扳机。

随着一声弦响,弩箭飕的一声飞了出去。

这枝弩箭和别的弩箭不同,不但后面有尾羽,前段也有两个很小的翅膀,而且尾部还系着一根很细的丝线。

像这样的轻箭一般只能射三十多尺,但这枝弩箭飞到三十尺开外,顶端突然啪的一声弹开来,变成一对扇叶,紧接着这对扇叶急速旋转起来。

这同样也是竹蜻蜓的原理,只不过那对扇叶小得多,速度也快得多。

树丛中原本有十几只野鸡在休憩,那枝弩箭发出的嗡嗡声顿时惊动它们,野鸡生性胆小,立刻扑撮着翅膀飞起来。

然而,野鸡们的速度当然不可能快过弩箭。

一只野鸡掉落下来,挂在树冠上,它的胸口全都是血,不停地扑腾着。

拉佩一扯丝线,那枝弩箭带着猎物就飞了回来。

“用起来还行,不过这声音讨厌了一些,如果没有声音就好了。”拉佩喃喃自语道。

这些弩箭可不是打猎用的,拉佩打造它们,原本是用来代替飞索。

老的飞索完全靠弓弦发射,顶多飞二十几尺。这东西采用的是竹蜻蜓的原理,飞几千公里都没问题,不过后面的丝线只有六百尺。

但六百尺已经够长了,足以跨越大部分的峡谷和河流。

拉佩之所以会想要改进飞索,就是因为那天小穆雷第试图从海上逃跑,要不是他恰好躲在船上,弄得不好就让小穆雷第逃了。

嘣的一声轻响,拉佩又打出一条飞索,他朝着马车追去,此刻他用的是老式的飞索,新的飞索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拉佩走的是直线,佛勒赶着马车走的是山道,山道绕来绕去,自然没他快。

片刻的工夫,拉佩就追上马车。

车门早就打开,拉佩飞身跳进去,然后快速把门关上。

“外面好冷。”拉佩缩了缩脖子,然后拍了拍佛勒的肩膀,说道:“现在轮到您了,弄点水来。”

“没问题。”佛勒朝着窗外悬崖底下的一座深潭招了招手,水潭中顿时飞起一道水柱,朝着这边笔直而来。

拉佩打开车窗,让水柱飞进来,马上又关上窗户。

不过即便拉佩的速度很快,仍旧有一股寒风灌进来,冻得安博尔·诺德的身子一阵颤抖。

“真的很冷。”安博尔·诺德也缩起了脖子。

“没办法,冬天旅行就是受罪。”拉佩一边说道,一边给那只野鸡开膛、破肚、斩头、剁脚,顺带拔毛。

给佛勒当了好几个月的厨子,拉佩做这些已经很熟练了。

随手把鸡头、鸡脚、内脏、羽毛全都扔出窗外,拉佩把已经处理好的光鸡递给前面座位上的佛勒。

佛勒朝着挂在旁边的一盏灯点了一下,灯瞬间变大,大到足够把那只野鸡塞进去。

这玩意不但是灯,同时也是烤箱。

看到这一幕,安博尔·诺德不由得赞叹道:“你们想得果然周到。”

此刻,安博尔·诺德再也不嫌这辆马车简陋了。

“有一个人告诉我,真正的贵族追求的不是奢侈,而是享受,最好的证明就是那些公主,很少有细腰、尖下巴,身材削瘦的公主,大部分的公主都长得胖嘟嘟、肉呼呼,一般有两层下巴,腰身和水桶差不多。”拉佩开着玩笑。

这番话当然是比格·威尔说的,当初拉佩听到时还失落很久,因为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全都年轻漂亮,哪里想得到现实中的公主们会是这样一副模样。

“有见地。”安博尔·诺德拍手赞同,他也长见识了。

别看安博尔·诺德是贵族,贵族中也要分三、六、九等,他属于最低等的那一类,别说公主,伯爵千金他都没看过几个。

拉佩和安博尔·诺德顺势聊起贵族圈子里面的趣闻轶事,大部分时间是拉佩在说,安博尔·诺德只能在一旁听着。

安博尔·诺德越听越不是滋味,因为他发现自己接触的那个圈子,等级比拉佩所在的那个圈子低了好几层,拉佩嘴里吐出的死胖子、蠢女人,他十有八九需要仰望,甚至想拍马屁还不一定拍得上,让他又失落又惊喜。

时间在闲聊中渐渐流逝,天色也变得越来越暗,佛勒放慢速度,他可不想找死。

在不知不觉中,阵阵香气从玻璃笼子里面传出来,拉佩不时会撒点香料上去。

有乌迪内斯这个合伙人,拉佩从来不缺香料,而且他用的都是最好的。

“可以吃饭了,换我来驾车。”拉佩拍了拍佛勒的肩膀。

下一秒钟,拉佩就消失了,那个位置上换成佛勒,而拉佩则坐在前面的车夫座位上。

“你一半,我一半。”佛勒也不怕烫,直接从玻璃笼子内拿出烤鸡,一下子撕成两半,比了比大小,把稍微小点的烤鸡给了后排座位上的安博尔·诺德。

“他不吃?”安博尔·诺德连忙问道,刚才他就感觉奇怪,为什么只打了一只野鸡,三个人不够吃啊!

“这点东西根本不够他塞牙缝,他吃的是行军丸。”佛勒掰下鸡腿就往自己嘴里送。

安博尔·诺德当然知道行军丸是什么东西,他年轻的时候也吃过,那是用面粉、猪肉和肥肉捏成的丸子,再用魔法强行压缩成葡萄大小,吃一颗就能顶一天。至于味道……反正他吃过两次之后,就再也不碰行军丸了。

“没必要这样虐待自己吧?”安博尔·诺德说道:“实在不行,咱们三个人分一分也行。”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些不够他塞牙缝的。这家伙和暴食魔王缔约,所以每一顿的食量都非常吓人。”佛勒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安博尔·诺德点了点头,他听说过这件事。

佛勒朝着烤箱一点,烤箱又缩成马灯,被他随手塞在角落里面。

“马上天就要黑了,为什么不点灯?”安博尔·诺德感到心惊肉跳,他怕拉佩把车赶到悬崖底下。

“放心,他用不着。”佛勒并没有解释,他不可能说拉佩相当于半个狼人,就算一片漆黑也能看到东西,道:“再说,他正憋着劲要给后面那帮家伙一个狠的,点灯的话,很容易暴露目标。”

“晚上动手!”安博尔·诺德也猜想过拉佩为什么不采取行动,为什么任凭后面的人一直跟着?现在他明白了。

“我们还要追下去吗?”

“走夜路非常危险,这条路又格外危险。”

“这家伙真是够谨慎的,专挑偏僻、危险的路走。”

“为什么让我们负责追踪?为什么不派魔法师做这件事?他们能飞,比我们容易多了。”

“已经有两个魔法师死在他手里,这小子本身就是魔法师,还是最危险的黑魔法师,枪法又好,魔法师上去就是送菜。”

“这算什么理由?我看,真正的理由是魔法师高贵,死不起。而我们这帮人低贱,不值钱。”

在后面的那辆马车内,那群跟踪者正在争论不休,此刻马车正停在路边。

“嘘……轻点。”一个趴在座位上的跟踪者叫起来,只见他枕着一个像是鼓的东西,耳朵一直贴在上面。

“怎么?听到什么了吗?”为首的人问道。

“那辆马车的速度好像慢下来了。”负责侦听的人低声说道。

“我就说嘛!就算人吃得消,马也应该吃不消了。”旁边一个人兴奋起来。

这人立刻受到众人的鄙视,刚才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追吧,继续追下去,都到这里了,总不能前功尽弃。”为首的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道:“米勒,您骑马给后面的人送信,想要追上那家伙,恐怕只有这个机会了。”

“他们赶得过来吗?”被点到的那个人迟疑了一下,问道。

“肯定赶得过来,也必须赶得过来,咱们这几年都干过什么事,大家心里清楚,上面一旦查起来,咱们谁都逃不了。”为首的那个人咬牙说道。

这话确实管用,其他人本来已经有了退缩的念头,现在没人再敢这么说。

“咱们继续追,就算马跑废了也没关系。”为首的那个人做出决定。

“这样很危险。”一个手持马鞭,五大三粗的人犹豫着说道,他是负责赶马车的人,责任重大。

“咱们把所有的灯都点起来,反正那小子不敢加快速度,就算他知道我们跟在后面也没关系。”为首的那个人已经不顾一切了。

“追!”一个神情木讷的人抢先说道。

有第一个人表示赞同,就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片刻工夫,这辆停在路边的马车又动了起来。

车上点起六盏马灯,前面有四盏灯,全都带着反光镜,微弱的灯光全都被聚拢在前方。旁边也有两盏灯,两侧的山壁全都被照亮。

这里是荒郊野外,到了晚上就一片漆黑,这么多马灯同时点亮,显得异常刺眼,几十里外都能看见。

“驾!”赶车的人猛地打了一记响鞭,他也豁出去了,顿时拉车的六匹马狂奔起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这辆马车来到一个分叉路口。

赶车的人不得不把马车停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盯着那个负责侦听的人。

“往左。”那个人回答地异常简练。

赶车的人并没有急着行动,他看着为首的人。

为首的人掏出地图铺在桌上,凑在灯光下看了看,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这家伙是越跑越偏了,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是莫索瓦的方向,这得绕多大一个圈啊!”

“要追吗?”赶车的人问道。

“追。”为首的人挥了挥手。

“驾!”赶车的人再一次挥动长鞭,那六匹拉车的马拐上左侧的那条路。

路越来越难行,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而且弯道很多,更恐怖的是很多路段一侧是山壁,另一侧是悬崖,掉下去就粉身碎骨。

“这王八蛋,真会找路!”一个追踪者看着旁边深不见底的悬崖,不由得骂了一声。

“为了逃命,当然顾不上别的。”为首的那个人倒是能够理解,道:“咱们不也一样?为了截杀这小子,咱们动用了多少人马?”

“会不会暗中有埋伏?”另外一个追踪者问道。

为首的那个人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负责侦听的人。

“那辆马车离我们至少有二十公里,一直在前进,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负责侦听的人立刻说道。

听到这番话,众人总算安心了。

马车继续狂奔,或许是因为这是唯一能够追上的机会,赶车的人又把速度加快了一些。

又追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离开岔道有二十余里,前面有一个小下坡,这个坡还不算陡,之前他们遇到过不少比这更陡的坡,所以赶车的人并没有放慢多少速度。

可让赶车的人意想不到的是,前面明明有路,地上也没有坑洞,但是马车却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刹那,车上的人全都汗毛直立,反应最快的还是赶车的人,因为他的座位在车厢外面,只见他双脚在踏板上一蹬,整个人飞了起来。

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深山中的寂静。

这一枪,是对着赶车的人打的。

赶车的人下意识地想闪避,可惜此刻他在半空中,周围根本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等到他想格挡,一切都已经晚了。

赶车的人眉心正中绽放出一朵血花,很小,很鲜艳,却很致命。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时,那辆马车一下子碎开,被困在马车内的人同时打破车壁,为首的那个人手握一把弯刀,朝着拉佩砍去,另外几个人则拼命想要跳到崖壁上。

砰——砰——砰——砰——砰——

又是五声枪响,每一枪都射向不同的目标。

普通的枪绝对做不到如此密集的连射,但拉佩的枪是特制的,需要魔力才能激发,他的枪又快又狠,更可怕的是子弹上全都涂抹剧毒,就算不击中要害,擦到一点肉皮都会致命。

被派来对付拉佩的人全都是好手,看到赶车的人的结局,他们已经知道躲闪是不可能的,只有硬接。

当——当——当——

三声轻响过后,为首的那个人和另外两个人挡住射来的子弹,剩下两个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一个人额头中枪,当场毙命。另外一个人胸口中枪,身体朝着底下摔下去。

那辆马车原本有八个人,米勒去送信,赶车的人刚才就死了,拉佩的枪总共只有六发子弹,所以有一个人侥幸没挨枪。

那个人飞身跳到崖壁上,一只手抓住悬崖,不过下一瞬间,他惊叫一声,手猛地收回来,紧接着朝着悬崖底下摔下去。

连崖壁上都是死路,剩下的三个人彻底绝望了,更何况此刻他们正掉落山崖。

“救命!”其中一个人大声喊道。

为首的那个人伸出手臂,喊救命的人顿时大喜,连忙去抓,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为首的人改抓为拍,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掌,借机放缓下落的势头。

“不!”被推了一把的那个人惨叫着往下落,在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声之后戛然而止。

剩下的那个追踪者早已被吓破胆,不过他很快就用不着害怕了,一声闷响,他狠狠地摔在地上,虽然落地之前他已经尽可能地缓冲,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点缓冲根本没用。

那个追踪者的腿骨折了,而且内脏全都被震破出血,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

比那个追踪者晚了两秒钟,旁边也传来重重的落地声,为首的那个人也摔了下来,不过这人靠牺牲部下减缓下落的力量,所以摔得不重,只是落地的时候脚踩拐了一下。

“我没死,我没死。”为首的那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马上笑不出来,手中的弯刀顿时挥舞成一片。

叮——当——叮——当——

随着一连串金属碰撞声,火花乱闪,火星乱冒,一大片暗器被打得四散乱飞。

还没等为首的那个人松口气,闪烁的剑光如同漫天星辰般朝着他落下。

这绝对出乎为首那个人的预料,谁能想到剑和暗器会同时到达?为首的那个人已经来不及变招了。

剑光一闪即逝。

为首的那个人捣着手腕连连后退,他手中的弯刀已经飞出去,插在地上。

拉佩其实也不好受,每一次进入半狼人的状态,魔力都会失去控制地乱窜。

这招只能用来突袭,两、三秒钟内就要解决问题,如果时间拖得太长,危险的就是拉佩了。

“你想不想活命?”拉佩用剑指着为首的那个人。

“我想活命。”为首的那个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很清楚我想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护卫队会卷入这场刺杀事件?”拉佩厉声质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为首的那个人连连摇头,事到如今他仍旧想狡辩。

剑光爆闪,拉佩出手了,他从来不讲什么骑士精神,对没有武器的人同样能毫不留情地下手。

为首的那个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手脚全被刺穿,拉佩的剑上同样涂抹了毒药。

中剑的瞬间,他就感觉到手脚麻痹,而且这种麻痹感正沿着双臂和双腿往上延伸。

“你太不聪明了,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活口,他亲眼看到你牺牲同伴保全自己,肯定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拉佩一边说道,一边朝着那个还剩下半口气的人走了过去。

拉佩将手中的长剑朝此人一指,顿时一道皎洁的白光从天而降,将这个人笼罩在底下。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拉佩问道,此刻他看上去慈祥和蔼,完全不像是黑魔法师,反倒更像是牧师。

“我叫罗伯特·和鲁尼。”这个身受重伤的人一边吐着血沫,一边回答。

罗伯特·和鲁尼看上去很凄惨,两条腿和一条手臂诡异地弯曲着,骨头都戳出来了,但是随着白光落下,弯曲的手臂和双腿在迅速愈合。

“我坦白,我坦白!”为首的那个人趴在地上大声喊道,他很清楚拉佩不是善男信女,也很明白拉佩只要一个活口,而他更明白没有价值的人是什么下场,连忙道:“有人向贾克卜队长许诺,这个国家很快就会乱起来,到时候一切都将以实力说话,没人还会在意他的血统。那个人建议队长暗中扩充护卫队的规模,这两年来,护卫队的规模比原来增加了三倍……”

“规模扩大三倍,经费肯定也要增加三倍。我查过,这两年护卫队确实提出增加经费的要求,但是数额并不大,上面批下来过一次。”拉佩打断为首那个人的话。

“贾克卜另外有来钱的途径,护卫队一直在暗中走私。贾克卜的血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也给他带来很多便利,他认识不少从东方来的商人,进货的价格很便宜,他还让我们兼职保镖,保护那些商人,帮他们押运货物。”为首的那个人把他知道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向贾克卜许诺的人是谁?”拉佩问到关键点上。

“我不知道,贾克卜从来没对我们提起过那个人,那个人也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贾克卜……至少没来兵营找过他,他们可能有某种特殊的联络方式。”为首的那个人很无奈,他很清楚这个情报的价值。

拉佩确实很失望,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这种鬼鬼祟祟的家伙一般都很谨慎,大多采用单线联系的方式。

知道在这件事上问不出什么结果,拉佩换了一个问题,问道:“这一次你们出动了多少人?”

“三十二支小队,每支小队七到十二个人。我们不知道你会走哪条路,又不敢在塔伦附近动手,只能在塔伦通往马内的主要通道上全都安排人手。一旦确定你们走哪条路,大家就会朝着那边聚集,最终形成合围。却没想到你居然独自先走,还挑了一条绕远的路,在这个方向上根本没有安排人。”为首的那个人为了能活命,把知道的一切都抖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派人去通知其他人了吗?”拉佩又问道。

“派了,中午的时候就派了一个人。在一个小时之前,我又派了一个人过去。”为首的人连忙说道。

“他们什么时候能到?”拉佩又问道。

“我不清楚。”为首的人不敢乱说,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中午派过去的那个人肯定已经通知另外几路人马,但是要把大家收拢起来,少说要五、六个小时,再抄近路赶过来,又要好几个小时。”

拉佩知道从为首的这个人嘴里再也套不出什么口供,于是他撤去那道白光。

当白光消失,之前被白光笼罩着,看上去伤势已经好了一大半的那个人居然已经死了,他身上的伤仍旧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一点回复的迹象。

“你骗我!”为首的那个人大声吼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那一枪打穿他的头颅,他那愤怒的吼声戛然而止。

拉佩吹了吹枪口,这是他的另外一把枪,那把击杀过魔法师的重型短枪。

拉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他只要知道贾克卜为什么会卷进这件事就已经足够。

抖手打出飞索,钩住了山壁,拉佩踩着山崖往上爬。

崖壁上挂着很多冰棱,这些冰棱异常锋利,刚才那个跳上崖壁的人就是碰上冰棱,然后被冰棱戳破手指,而这些冰棱同样剧毒无比。

拉佩当然不会被自己的陷阱伤到,他很快就爬上山崖。

在刚才马车翻下来的地方,另外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佛勒正伸着脖子往下张望着。

这段路是个拐弯,下坡再加上拐弯,这绝对是一个要人命的地方。这里原本有一排护栏,不过护栏被拉佩拆掉,地上还有一些亮晶晶的粉尘,这是施展幻术的媒介。

佛勒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什么忙都不帮,让那些跟踪者翻下悬崖的幻术就是他的杰作。

佛勒只是制造了一个简单的幻觉,他把转弯变成直道,那辆马车就笔直地冲了下去,甚至包括瞒过侦听者的渐渐远去的声音,也都是佛勒的杰作,他们其实早就停了下来。

回到马车内,拉佩转头对安博尔·诺德说道:“您听到了?果然是贾克卜做的,没想到两年之前他就有异心了。”

“真是想不到。”安博尔·诺德喃喃自语道。

拉佩也不多啰唆,他驾着马车转了一个弯。

“你打算做什么?往回走?”佛勒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打算回去揭露贾克卜?”安博尔·诺德也大吃一惊,以为拉佩立刻就要动手。

“不是,我只是想转回前面那条岔道。”拉佩摇了摇头,道:“另一条路通往达提努斯,从达提努斯到马内是一条笔直的大道。”

一边说,拉佩一边催动那匹马前进,马车再一次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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