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宗沒有过多深究.继续问道:“你的法子确实务实.朝臣们听后定会醍醐灌顶.可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題还是银两.短短几日时间要如何筹措到五百万两.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霍卿纤细的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睛紧紧盯着上官宗.半晌.道:“王爷.这五百万两银子.我可以借给你.是我霍卿个人的名义.无关霍府.无关任何人.”
上官宗一惊.袖子底下的双拳紧得近乎颤抖.脸上却沒有表露.“卿儿.这可是五百万两.不是五百两、五千两.”
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子一个月的家用顶多二十两.这样算下來霍卿即便每个月不花一两一钱.私房钱不过两万有余.更何况他们一直在锦州的小地方.家里的药材生意都靠霍休宜打理.
当初他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折合银两约莫十几万两.包括所有的陪嫁嫁妆.哪怕林清婉再给一些压箱底的贴己钱.加起來不过三十万两.在王府生活.她总不至于把嫁妆都赔进去.况且很多东西都是无法快速折现的.比如说绸缎、皮草、赏赐之物等等.
“王爷.我的这些银子全部都是清清白白的.你大可放心用.只要你同意.明天我便可以将这些银票交给你.不过这些银票数额太大.你不能在京城全部取出.从京城往长江的一路上各个钱庄.你陆续光顾.既可以减小钱庄的压力.又可以将银两安全送达.最主要的是.银票在你手里.只要你心志坚定.绝不可能被层层盘剥.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任凭他们再如何耍手段.也拿不到一两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上官宗张口想要问霍卿.这么多钱到底从哪里來的.可他知道即便是开了口.她也不会告诉她的.她能表明自己愿意借钱已经是对他的信任了.
果然.霍卿加了一句:“这些银票望王爷替我保密.明日银票会连同双方契约一并送上.”
上官宗无奈.“你确定本王一定会收下吗.”
霍卿不解地问道:“为何不收.沒有这些银票你什么都办不了.况且.我希望你收下.因为苍生社稷最重要.数十万的百姓的命不值得吗.”
“即便本王收下了.如何向朝廷解释这五百万两的由來.”上官宗轻捏眉心说道.
“要怎么解释.我相信王爷的那些幕僚是最擅长做这些事的.不过我可以给王爷提个建议.长江一带土地富足.扬州漕运.山东海盐众所周知.他们每年的盈利非常可观.听说这两个地方都是水泼不进的铁板.外人很难插足.就连朝廷也拿他们无可奈何.这个情况我想王爷朝廷当值这么多年必定了如指掌.”
上官宗闻言.眼睛一亮.继而又沉寂下來.霍卿说得都是事实.父皇一直想敲开这两块铁板.因为他们越是团结.说明他们内部的利润越是可怕.“那你的建议是.”
“自然是抓他们的弱点.所谓”士农工商“.他们再有底子.不过是最低下的商人而已.有那么多钱能做什么.自然想要再往上走一走了.王爷您说是吧.五百万两对这些人來说是九牛一毛.这个解释听在皇上的耳朵里.可不仅仅是五百万两的小数目了.撕开漕运、盐商的铁板皮.哪怕是一个小口子.皇上也定会惊喜万分的.”
上官宗蹭地从炕几上站起身.这次他是真的坐不住了.霍卿今日带给他的冲击一波一波.将他几年來的困扰和迷障全然撕开.令他的眼前一片清明.
他激动地走向霍卿.伸手想要拉她的手.这次却被霍卿毫不顾忌地躲开.“卿儿.”
霍卿也站起身.面对上官宗.“王爷.我们的交易已经生效.以后还请王爷自重.”
“你的交易只说不能碰你.并沒有说不能牵你的手啊.”上官宗皱眉.
霍卿嗤笑道:“王爷.我说的很清楚.请你以后止步妫居.这个意思你明白吗.”
上官宗无奈收回手.心情复杂之际.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被霍卿挡了回去.“王爷.你的时间可不多了.我说了这么多.这些法子是否可行.如何更顺畅地操作.我想.您还需要与幕僚们商量个周全的对策才行.不是吗.”
上官宗深深地看了一眼霍卿.“卿儿.多谢.”转身快步出了门.
几乎是上官宗出门的同时.宝琴行礼.立刻跑了进來.上下仔细打量霍卿.见她沒有异样.重重吁了一口气.“小姐.刚才真是快吓死奴婢了.还好沒事.还好.”
霍卿轻笑.神情放松.“我能有什么事.杞人忧天.”
宝琴撅嘴.“那奴婢也不放心.万一有什么事.奴婢可是死不足惜.”
“好了.啰嗦.你这股子婆婆妈妈的劲儿都快赶上宝笙了.”说着站起身.“收拾一下.我们今日就搬去王府东北角的小院.宝琴.这下我们算是暂时安定下來了.”
流芳殿
暄妃听着宫人的回报.尽管心里已有准备.仍被惊出了一身汗.转头看向一边雕花木椅上坐着的上官宗.言语有不可置信.“这事竟然是真的.”
上官宗一言不发.暄妃突然长叹.“宗儿.这可怎么办呢.她可是你的正妃啊.”
刚宫人來报.太后醒了.
“母妃您要稳住.太后既然醒了.父皇和皇后娘娘也就不会再追究此事.”
暄妃仍然沒回过神.“确定是卿儿的问題吗.钦天监莫大人那儿怎么说的.”
上官宗昨晚出了宫便去了陆府找陆衡之.说來也巧.莫大人有个远亲來京城做杂货生意.贩卖的东西倒也精巧.生意一直不错.可此人喜好喝花酒.喝了点酒就容易斗气.前阵子为了个红牌愣是与人杠上了.一时口角竟把对方打成了重伤.就被抓进了刑部大牢.辗转托了拜托莫大人将他救出去.原本事情也不大.可莫大人硬是不肯向陆衡之低头.
昨天半夜陆衡之亲自将人送进了莫府.讨了个人情.莫大人这才透露了一些含糊的消息.原本他是要天亮后就禀明皇上的.太后的紫微天福星附近东南方向确实有一颗隐隐闪烁的天星.两颗星此消彼长.最近太后的天福星有被压制渐渐黯淡的趋势.至于具体的位置莫大人称算不出來.也或许是不愿意说.只说要将两颗星彻底隔绝的话必然要牺牲其中一方的主位.
陆衡之千恩万谢出了莫府.心里却是高兴的.这真是天助陆府.将莫大人的话一字不差地传给了上官宗.最后两人商量着先将霍卿挪出妫居试试看.毕竟谁也不确定那颗星是不是霍卿的紫微天星.可沒想到.霍卿真的与太后相克.
上官宗心底的惊骇不比暄妃小.“母妃.至少有件事情是清楚的.卿儿不会危及太后的姓名.只需让她远离皇家的权利中心.远离儿臣.便不会有问題.”
“唉.你可有与她提过此事了.”
上官宗摇头.“既已解决也无谓再提.以后让她少进宫就是了.佛经也不必再抄了.”
暄妃疑惑.“你若是不解释.她怎么肯搬离王妃住所的.”
王妃住所位于王府中心位置.它不仅象征着身份的权威.也是距离王爷寝居最近的地方.有谁不想住进那儿.又有谁愿意离开那个地方.
上官宗勾唇微笑.“卿儿本就是与世无争的性子.手上沒有管家权.可每日府里的琐事还是会找上门.况且东北角那片空地适合种植草药.母妃您也知道.卿儿自小习医.如今能给她拨出这块地.她是欣然接受的.”
“嗯……你的这个王妃啊.聪慧过人.就是话少人又冷.毕竟是小地方出來的.也不能像大家闺秀一样要求她.你要多多理解.至少她身后还有太傅府在.”
上官宗听闻暄妃的一番话.心底嗤笑不已.朝中人人皆知霍长清是只老狐狸.谁又知晓霍卿青出于蓝胜于蓝呢.小地方出來的就能眼睛都不眨地拿出五百万两.小地方的女子谁能将朝中局势分析得那么透彻.想起霍卿那双清澈不谙世事的琉璃眼珠.当初他一头便栽了进去无法自拔.现在想想.这双眼睛之所以清澈原來是因为她无欲无求.而非天真无邪.
“母妃知道你喜欢她.不过也不能冷落了其他人.你可明白了.”暄妃耳提面命道.
上官宗皱眉.“母妃.儿臣对雪儿够好的了.一个侧妃捏着王府的管家权.以后每日甚至不必向正妃请安立规矩.可以了吧.”
“母妃说的不是这个.你难道不明白吗.”
上官宗一愣.母亲的暗示他看懂了.沒错.自己一直想要嫡子在先.就连现在他也是希望霍卿能先诞下王府的嫡长子.这样也能避免以后小一辈子女之间的相互争斗.说实话.他们仅仅是三个兄弟的明争暗斗.他已经觉得筋疲力尽了.可霍卿已经与他明确提出了要求.自己也答应了.看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愿望成真了.这样一味地拖着.舅舅那边必定要过问.
“儿臣明白.一切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