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雷公
纪小风与江远诺吃饱喝足,躺在火炕上呼呼大睡了起来。舒欤珧畱那小二收拾东西离去暂且不提。二人疲累之极,这暖暖的被窝一钻,还有什么比得上此时的安逸?
这一觉好睡,不知不觉睡过了三个时辰。突地院中一阵嘈杂之声响起。
江远诺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正好对上纪小风探寻的眼神。此时屋中已是暗黑,竟已是傍晚时分了。
江远诺侧耳听去,只听那小二陪着笑道“两位客官,咱们店小真的已经住满了。后跨院昨日就已经没有空房了,就连这后座的房子也是一早就被定了去的。非是小的有意欺瞒客官,当真是住不下了。嫔”
江远诺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小二原是说的不错的。”纪小风撇了撇嘴“话是这么说,可这人却未必会信了。”
果然一个浑厚的声音道“我可不去管你有没有客房,你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屁股大点儿地,就你们这一家客店,不住你这里能住哪里?难道你让我们去睡在冰天雪地里不成?”
紧跟着另有一个南方口音的声音道“正是,今日你们有客房自然最好,就算没有客房,你也要想法子腾出一间来。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庐”
江远诺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凛:这声音怎地如此耳熟?难道在哪里听到过不成?
他心中存了疑问,便靠近了窗户纸,虽是傍晚,显是外面雪下的大了。窗纸被映得通白。
先前那个浑厚的声音又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咱们自去同他去说,你这小二偏爱狗仗人势罗里吧嗦的最是烦人。”那小二显然是被惹恼了,冷哼一声道“咱们掌柜的来了也是这番话,没有客房了,就是活神仙二大爷来了也是没有客房了。难不成赶走他人,就为了让您二老住进来吗?”
这小二说的虽不错,却是惹恼了先前说话的那个人,那人刚要发作,方才那南方口音的人道“罢了,罢了。别去为难这个小二哥了。咱们且在檐下将就一宿就是。”然后对着小二道“你且在檐下铺上稻草,在稻草上铺起被褥。再在边上燃起篝火驱寒。咱们虽没住你的店,可银子还是照样给你就是!”
江远诺暗暗点头,对着纪小风轻声道“看来这人倒也通情达理。这法子虽不是上上之策,却也是救了眼前之急了。”
纪小风撇嘴道“你倒肯体谅人,你看他二人可怜,不如就去请他二人来咱们这屋怎么样?反正这么大的火炕咱两个打着滚睡也睡不过来。”
这话正中江远诺下怀,他也正想去看看这人是何人“好,那我就去请了他二人进来,反正咱俩把觉睡足了。正好没意思呢,这就来了意思了。”
说罢江远诺穿鞋下炕,屁股一离开火炕,立时就觉得方才的温暖荡然无存了。
纪小风没想到江远诺竟然当真了,待要叫住江远诺,江远诺早已推开门,一掀棉门帘子出去了。纪小风顿时后悔万分,都囔道“都怪我口无遮拦,怎么竟说出了让他出去的话来。那三个老家伙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我,就说江远诺年轻气盛,让我好好看住他,别让他因为一时冲动做错什么事才好。可是这才没半天。江远诺却就出去招惹是非去了。耳听着说话那两人中气充沛,绝不是泛泛之辈。”
心中不放心,飘身下炕跟了出去。
这雪下了三个多时辰,刚刚停了。外面积雪过寸。乍一出去,江远诺只觉得眼睛被积雪映得都睁不开了。院中站着几个人,两个随从样的人,各牵着两匹马。一个穿着蓑衣的老者,看年纪怎么也在七十岁上下了。另一个人身材高大,长的却是尖嘴猴腮环眼立眉,宛若传说中的雷公一般。
江远诺一见这个尖嘴猴腮的人立时愣住了,这人正是在病太岁古木处所遇的黑衣人,雷公赵一迈。只是他这时外罩蓑衣,头戴斗笠。但全天下能长成这样的估计不多,因此江远诺绝不会记错的了。
江远诺与纪小风一出来,那赵一迈与老者看了二人两眼。面上也是露出惊异之色。江远诺心中咯噔一跳:莫要认出我来才是,不然他知道那蟾衣被我拿走了,定然不肯善罢甘休。这老家伙的功夫不赖,可是一个劲敌。那日要不是古木前辈吃了牛皮丹,打败了他,后果却是不敢想象的。
他想到此正不知怎么对付,突地记起自己眼前的打扮来。这叫花子装扮就连自己看见都会吓一跳,何况别人了。随即泰然。
那蓑衣老者显然是个爆脾气之人,见了江远诺吼道“你这店小二不老实,你就有客房给叫花子,却没有客房给我么?难道你怕老子拿不出银两来吗?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那小二心中本来就有气,此时更是气愤“你这老者讲话真是不通情理。你给的是银子,人家叫花子给的也是银子。哪又分什么贵贱了?难道您老给的银子一个能顶两个用吗?再说人家叫花子爷爷住店在前,您老这时才来又怨得了谁?”
江远诺听了也觉得这个老者蛮不讲理,既然他与赵一迈在一处,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于是存了心要戏弄戏弄眼前之人。要在过去江远诺决计不敢这样贸然行事的。可是此时的江远诺,早就不是当日同赵一迈初次见面之时的江远诺了。所谓艺高人胆大,他不只练习了古木所传的武功,更修习了五行阵中得到天聋地哑的内力心法,还习得了李青云的霹雳拳,又学了丐帮绝招打狗棒法。真所谓际遇频频,受益良多。
江远诺微微一笑,沙哑着嗓音道“只是小二哥却忘记了,我老叫花子也并没有付你银子呢!你却大老远的接了我们来这里住了,好吃好住的伺候着了。这是为何呢?”他这一番话不只把那蓑衣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更是把纪小风气得险些跳了起来,心中只骂道:你个混蛋小子,我一个不着眼,你就出来捅娄子了。这可怎么是好?这两个人一看就知深藏不漏,这还没到慕龙谷,难道你就要在这里拉开架势打了起来吗?
心中这样想,嘴上却说道“几位别见怪,我这兄弟失心疯了。才刚把他找了回来。他说的话你们可别当真啊!”边说边把江远诺拽到自己的身后,用手掐了他一下子。
江远诺如何不知他的用意,但他是存了心捣乱来了,又哪里去理会这些。口中鬼叫道“哎呦!掐死人了。这不是要老子贼命嘛!我不活了我不活了!”他这一闹,那小二就趁势跑进了里跨院去了。
那蓑衣老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我当时什么人呢,原来竟是个老疯子。”
纪小风忙陪着笑脸道“是,是,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见怪才是。我这兄弟年前就走失了,这两天才在百里之外找了回来。”
蓑衣老者看了看江远诺的打扮,也便信了。
正在这时,从里跨院那小二又跑了出来。他身后跟了一个人,这人一出来众人都静了下来不再说话了。因为什么呢?只因这是个红衣女子,年纪也就在二十四五岁,头发松松挽了个髻,垂在脑后。只在鬓边簪了一朵火红的梅花。这梅花虽艳,可是比起这张脸来却稍显逊色了。
只见她肤如凝脂,唇若点朱,目随星转,顾盼生姿。虽在傍晚天色灰暗,可是整个人便似一团火烧云般飘到了众人眼前,令众人眼前一亮。
她环目看了看在场的几个人,似笑非笑,殷红的樱唇微微一启,露出了皓齿“我说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呢,喜鹊一大早就叫阿叫的,原来竟是贵客临门了。”
身形一转,一阵子香风拂面。江远诺心中暗暗纳罕:若说女人似花,眼前这女人便是一朵艳红玫瑰了,处处散发着勾魂摄魄的妖冶。楚子衿便是一朵玉兰,圣洁无暇。而金兰世家的顾纯便是一朵蝴蝶花,轻灵莫测。那蒙古萨日帮主琪琪格便是一朵腊梅了,孤傲不可侵犯。可是自己心中的大胡子穆青果是什么花呢?她那样可人,那样冰雪聪明,可是却又是那么的遥远,恐怕只有芙蓉花来形容之万一了,芙蓉早为圣洁白色,午后转为大红。是花中唯一在一天之中变幻颜色的一种。古人云“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说的便是此花的变幻莫测了。传说神农氏就是吃了这芙蓉花才毒死了的。
江远诺有一瞬的恍惚,心中只念道:我这颗柔肠恐怕早就已经一寸一寸的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