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老婆丈母娘

为了增加此行的胜算, 明月又去磨了外婆曹氏。

曹氏也才刚年过五十, 没有老到不能动,来山上住了快一年, 身体早养好了。此行明月要带着娘亲和弟弟同去,自然不能把外婆一个人留在山上。

说服外婆很容易,撒撒娇就好了。

曹氏找外孙女婿的标准不高, 只要能和汪宝泓的条件差不多, 真心实意对明月好就行,待听说是已故谢老太傅的嫡孙,又被明月救过, 乐得合不拢嘴,捂了嘴悄悄和外孙女道:“乖孩子,你比你娘眼光可强多了!”

明月嘟着嘴道:“我爹不同意。”

曹氏哈哈而笑:“不用管,等外婆去说他, 他那是嫉妒。”

明月由衷赞道:“外婆高见!”

等出发时,队伍里除了明月和她的家人,便是高亮、巫晓元带着百余名新招揽的好汉。十余辆马车, 长长的马队,浩浩荡荡往军前去。

明月暗忖她爹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生面孔, 不知会做何想法。

这些人可都是不愿意追随陈佐芝的,要不然也不会投奔到她这里来。

若能对她爹隋凤有所触动就好了。

杜昭的密州军刚打下京城, 时局每一刻都有新变化,明月一行走在路上,不停有消息传来。

先是肃州的韩承范自立了。

肃州在定靖以西, 北同戎州相接,南边便是巫晓元的老家西明州。

西边诸州长年干旱,地广人稀,除此之外,一些地方还有外族聚居,情况颇复杂。

韩承范这也算是步陈佐芝的后尘了。

不管是出身还是名声,他都比陈佐芝要好的多,这几年他做为肃州一大势力,手下聚集了不少悍将,大家都觉着他早该反了,没想到一直拖到朝廷丢了都城才有所动作。

还有一个消息,早在明月的预料当中。

朝廷向邺州再次派出了钦差,要招安陈佐芝。

这一次听说皇帝和众位大臣全都是诚意满满,哪怕陈佐芝以侄子一条命,儿子两条腿为借口,把原来的条件全部推翻,摆明了要狮子大开口,也没有令他们退缩。

只要能平定杜昭的密州军,拿回都城,一切皆可商量。

招安的事在邺州民众当中并不是什么秘辛,明月和费长雍在京城那会儿就有不少传言,如今舆论分成了两派,因为陈佐芝一直以来的态度,赞成的明显占了上风。

就在这种举州喧嚣的气氛中,明月一行到了军前。

隋凤早得了信,他到是没想到,不年不节的,老婆孩子全都跑了来。

这段时间陈佐芝的女婿也回了大化,军前两万多人马暂由他一人调度,他便以军务繁忙为由,打发了白策去接人顺便安置。

明月都习惯了,见到白策到觉得更加轻松亲切一些。

他们来早了一步,巫老还没到。

众人住下来,因为人多,单独占据了一小块营房。

等全都安置好了,白策回去向隋凤复命。

这会儿隋凤品出不对味儿来,家里人不着面也就罢了,江氏同他置了好几年的气,明月八成还在闹别扭,明城那个小兔崽子唯她俩之命是从,这都不稀奇,可随他们前来的还有一百多名寨丁呢,怎么也不来拜见?

“这次是谁带的队?”

白策心中暗笑,微微躬了躬身:“大当家是问护送太太她们的人里头,谁是领头的么,回大当家,是高亮。”

隋凤皱眉,心道:“有什么不一样么?白先生怎么了,罗里吧嗦的。”吩咐道:“高亮没受伤吧,叫他来见我!”

白策应声而去。

停了停,高亮在外边求见。

隋凤愈加觉着别扭,掀帘子出来,瞪眼道:“高亮你搞什么鬼,这般生分,是不是往密州跑了两趟,翅膀硬了?”

高亮讪然而笑,心说:“大当家真是迟钝,翅膀硬的可不是我。”

他跟在隋凤身后进了门,恭敬道:“大当家,这几年蒙您收留,高某方在金汤寨有了容身之地,在下闲散惯了,对山寨寸功未立,您却从来没有半句怨言,实在叫人惭愧。”

隋凤怔住:“你要走?”

随即他自己摇了摇头:“不对。到底怎么回事?”

高亮笑道:“高某已经决定追随大小姐了,还望大当家勿怪。”言外之意,以后你就别支使我了。

隋凤眉头紧锁,双目如电向他望去:“你不是开玩笑?”

高亮摇了摇头。

隋凤恍然:“这么说你们这一百多人都是了,怪不得。”高亮舍自己投奔明月这件事没有令他生气,只是颇感荒谬。

“为什么?她只是个小姑娘。”

高亮回道:“我也说不好,大约是跟着大小姐做事心里踏实吧。大小姐指个方向,大伙只需要努力向前就错不了。”

隋凤不蠢,立时明白了:“原来是因为陈佐芝。明月一直主张叫我投奔杜昭,我觉着那汤啸欺人太甚,担心过去之后受寄人篱下的气,才暂时观望,并不是要跟着陈佐芝一条道跑到黑。你们对陈佐芝这么大的意见,连这一时半刻都不能等么?”

高亮笑了:“大当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改口的意思。

隋凤眼见木以成舟,不禁叹了口气:“实话说吧,山寨里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

高亮怕他误会,忙道:“大小姐并没有肆意拉人,只有我和她的几名随从。余下都是新招揽的。”

隋凤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打发走了高亮,他怎么想都觉着不是味儿,小兔崽子,都另起炉灶了,还来找他这当老子的干什么?

随即随凤就想起来他找闫英寿要钱的事。

到现在都没个回音,明显是四弟在山寨里说话不算了啊。

奶奶的,他怎么早没发现。这简直是反了!

隋凤被一股火顶着,怒气冲冲出了屋子,问明白家人安置在什么地方,大步直奔那边杀过去。

离远就听到儿子明城清脆的笑声一阵响过一阵。

“哈哈,来抓我呀,我背着手让你们抓。程猴儿都抓不到我,姐姐你和铃铛更是不成。”

“好了,知道你厉害,叫铃铛带你出去玩吧。我跟娘还要算账呢。”

铃铛牵着明城的手由屋里出来,猛见隋凤沉着脸站在外边,不禁吓了一哆嗦。

隋凤听到屋里丈母娘曹氏的声音响起:“女婿养着这么多手下花销可真不少,只是过个年,月儿这一趟密州就白跑了,唉,遭了那么多罪呢。”

曹氏老太太莫名对他很亲,这种亲近不是装出来的,有时候会令他不经意间想起自己的爹娘来。

这话说的也全无讽刺之意,老太太是真的在心疼女婿和外孙女。

正因如此,才叫隋凤一下子息了怒气,想起明月被从密州昏迷不醒地送回来,脸上火烧火燎的。

这么一走神,他再示意儿子和铃铛噤声就晚了一步,明城显然是向着屋里的几人,冲他爹缩了缩脖子,扭头就大声喊道:“我爹来了!”

屋里顿时一静。

隋凤只得阴沉着脸进了门。

虽是刚住下来,这屋里却收拾得异常整齐干净。

就见江氏穿了件秋香色的交领对襟长袄坐在桌旁,左手拿了本册子,看起来到像是账本,右手放在算盘上,丈母娘和女儿明月一左一右,三个人六只眼睛望向自己,竟叫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明月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请安:“爹您忙完了么?”

到把隋凤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堵了回去。

他冷哼一声,径去床榻前坐下来:“我再忙也得来看看,自己老婆孩子在搞什么鬼!”

明月眨了眨眼睛,嘟囔道:“这不是跟娘算一算账,给您送银子来了嘛。”

隋凤瞥了眼江氏,几月未见,她好似又年轻了几岁,眉宇间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这分明是一副有所依仗的样子。

隋凤冷笑一声:“还算什么,我这里急等钱用,山寨里的闲钱全都拿来就是。”

曹氏忍不住插言:“女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爹娘的累死累活一辈子,到头来其实都是在为儿女忙活,哪有像你这样的,拿闺女辛辛苦苦赚的钱,给陈佐芝养兵抢地盘,你说你图的啥?”

明明跟个老太太讲不清楚,隋凤却又不想叫曹氏觉着自己是她嘴里那个大傻子,脑门上迸起两根青筋来,咬牙道:“她吃我的,用我的,打着我的旗号挖着我的人,赚了钱难道不该孝敬我这个老子?”

曹氏只当他又犯了倔脾气,笑道:“该,该,月儿和她娘这不是在算账么,孩子,你快说说,这次给你爹拿了多少银子?”

明月不高兴,张口就把给她爹的钱减去了一大半:“东凑西凑,刚好能挤出一千两来。”

曹氏松了口气:“寻常人家有个几两银子就够一年的花销了。一千两真是不少,月儿你也别省吃减用的亏着自己。”

隋凤正待吹胡子瞪眼,突听外边有亲兵来报:“大当家,有队人马奔着咱们军营过来,说是西明州巫家的人,巫老太爷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