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阵马蹄声响,却不知来客何人?
爱无忧往窗外望去,借着一弯明月,就见两匹油光滑亮的枣骝健马,拉着一辆镶金嵌宝的马车飞奔而来。
马车左右和后面,各跟随着一骑,马上之人皆是花信年华的女子,各个白衣、白裤、白靴、白披风,马鞍旁悬着长剑。
剑鞘轻敲黄铜马蹬,发出叮叮咚咚声响,与马蹄声和车辙声融合在一起,整齐有序,虽快却不乱,就像合奏的音乐,让人不觉得刺耳、烦躁。
马车四面被薄如蚕丝的白纱帐幔装裹着,使里面的娇客显得更加神秘。
优美的坐姿,曲线分明的上半身,但却看不清脸的轮廓,她蒙着脸。
但爱无忧能断定,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而且是一个身份特殊、高傲的女子。
爱无忧很好奇,但他的好奇不仅仅是在这个女人身上。
透过薄薄的白纱帐幔,他看到车上还有三口紫黑精制的箱子。
珠宝?银子?金子?总知肯定是贵重的东西,凭爱无忧的经验能断定得出,他看着那三口箱子露出了微笑。
赶车的是一位中年女人,身材微胖,却不失成熟女人的韵味。
她赶车的技术不比真正的车夫差,朱唇轻启,娇喊一声,同时缰绳向后猛拽,却是姿势不坏,动作协调,恰到好处。
只见健马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气,发出长长的嘶鸣,马车戈然而止停在了醉仙楼的院门前。
车不摇,也不晃,轻纱飞舞,爱无忧看到一袭白衣,纤纤玉手轻捻衣角,衣角下放着一把柄白银吞口,白蟒皮裹鞘,剑格镶着两颗明珠的宝剑。
剑穗樱红,圆形白玉坠之,白玉镂雕,虽是晚上,但白玉光滑圆润,比一般的玉佩稍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爱无忧也能看清图案是方方正正一个‘夏’字。
‘夏’字不可怕,但寒冰门的‘夏’字却很可怕,寒冰门的宝剑‘飞雪’更可怕。
寒冰门的人行事很古怪,也极少踏足江湖。
据说上一任门主夏蓉蓉是练功走火入魔而死的。
“她是夏蓉蓉的女儿,夏蓉蓉的女儿叫什么?她年方有几?她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出来闯闯名号的?”爱无忧除了好奇,还是好奇。
三骑快马却是如影随行,不超过,不落后,不靠近,不离远,稳稳的停在它该停的位置上,好像经过长期训练过一般。
她们没有笑容,表情冷酷,眼中带‘雪’,长得不算很美,但年轻却是她们的本钱。
她们相貌非常相似,却很容易区分,一个嘴唇特别的厚,一个单眼皮,一个右眼眉中有颗小黑痣。
车中的主人不说话,她们也不说话,这是规矩;车中的主人还没动,她们已先动,这也是规矩。
她们显然是精挑细选的精英,为的只是保护车那位主人。
她们下马的姿势不夸大,但却让人产生遐想;她们一手拿剑,一手拉僵绳,就这样的站着。
“柔雪!在这住吗?”中年女子问道。
“嗯,陈姨!您去看看!”清脆的声音从纱幔里传来,虽有冷意,听在爱无忧的耳里,却似夏日的冰凉。
“夏柔雪!好好听,好温柔的名字,她的人是否一样温柔可人呢?”爱无忧暗自寻思。
陈姨应了一声,然后,单手撑车板,执剑飞身跃出一道白色的弧线,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内。
恰巧一食客掀帘而出,差点相撞,抬眼观瞧,心中顿喜,一团火在心中不知不觉中燃起。
食客想笑得有情调一点,可对方根本没正眼瞧他。
食客想说几句暖眛的话来调侃,可是结结巴巴,扭扭捏捏,不知所云。
食客正看得眼睛发直的时候,陈姨两眼一瞪,怒气上涌,母指一顶剑格,“锵”的一声,利剑弹出两寸,顿时,寒光映人脸。
女人不爱说话,并不代表她不凶。
女人拔剑怒视的时候,就代表她想要杀人。
食客喜色全失,一股寒流从头顶浸入心底,脸色煞白,又故做镇定,回头颤声道:“涂掌柜的!有生意上门啦!”
然后,食客低头绕开中年女子,撒腿跑出院子,心里不忘暗叫:“妈呀!母老虎可惹不起!”
陈姨冷哼一声,手按剑首,剑身慢慢回入剑鞘。
涂掌柜就是涂得壮,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三年前一来到这里,就盖起了醉仙楼。
盖一座上档次有吃饭和住宿的酒楼,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所以,涂得壮是个有钱的老板,但他到底有多少钱,也没人知道,也无从打听得到。
自从开业以来,醉仙楼的生意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差,总之,酒楼不会关门就是。
要说,像这样的生意,当老板的是很难高兴得起来的,但涂得壮不是,他见人都打招呼,和左邻右舍的关系也非常好,每天都有笑脸。
涂得壮很少出门,经常都是在柜台里坐着,但熟客很少见涂得壮拨弄算盘算账,收到的银子通常都是往抽屉里扔。
做老板的不经常算账,生意再好,也可能会亏,所以有人认为,这座酒楼迟早也会关门。
涂得壮很胖,就因为他经常坐着,不活动,所以,他不是一般的胖,他胖得做衣服和腰带都要花双倍的银子。
他的腰带很精美,镶银嵌玉,但却很少有人见过他的腰带,并不是他不系着,而是因为它已被厚厚的肥肉遮挡住了。
但涂得壮一点也不在乎,他觉得好东西不一定要摆出来炫耀,低调一向是他的原则。
涂得壮时常戴着一顶员外帽,帽子已脏得有油污,而且大得离谱,已遮住了他的双眉,也不知他是故意为之,还是习惯如此,总知很特别。
涂得壮总是穿着一双白底绣花皂靴,也不知道他就只此一双,还是有好几双同样的。
刚迈出门来,涂得壮就看到一锭五十两的雪花白银,银子就在陈姨的手上。
他顿时两眼发亮,满脸堆笑的时候,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动。
未等涂得壮开口,陈姨就说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找三间干净、清静的客房,再送一桌清淡点的酒菜到房里,明白了吗?”
陈姨把银子抛了过去。
江湖怪人怪癖多的是,脾气越怪的人,越不好惹,做生意的人当然明白这些道理,要不然你的生意就没法做下去。
涂得壮接住银子,满脸堆笑,直点头道:“明白!明白!包您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