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好像很厌恶涂得壮这种样子,未等他说完,就转身回去。
涂得壮显得很尴尬,但他的心态似乎很好,不因此而忘了应该做的事。
涂得壮急忙喊道:“游刚!薛亮!牛进山!快出来把客人的马牵进马蓬,上好的草料伺候!”
三个伙计其实早就站在了涂得壮的背后,他之所以这样喊,其实就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游刚是个白胡子老头,人很瘦,有点陀背,腿脚不太利索,他的手指又干又瘦,除了一层皮就是骨头,他只牵一匹马,牵一匹马都显得有些吃力。
可涂得壮为何要请这种又老又骨瘦如柴的伙计呢?
难道他很老实?
难道他勤快?
难道他要的工钱很便宜?
没有人会去过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薛亮是个胖小伙子,皮肤黝黑,卷裤腿揽袖子,精神倍佳,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他牵两匹马都比游刚走得快,这是个干伙计的料。
牛进山并不像头牛那么壮,他又高又瘦,像根竹杆,脸长得像马脸,他在等着马车上的客人下车,他不敢乱看,眼睛始终盯着马的脸,这人看上去就像挺老实。
老实人通常容易挨人欺负,老实人也容易挨人压榨。
但老实人不一定都老实,因为,有些是装出来的。
陈姨掀开了帐幔,夏柔雪轻挪身姿,如小家碧玉般踏车杆而下。
夏柔雪下车的动作缓慢,慢得每一个细节,爱无忧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身材姣好,却并不是弱不禁风,至少爱无忧知道,她并不好惹。
她手如柔荑,却抓剑沉稳。
她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螓首蛾眉,看着让人迷醉。
游刚和薛亮不会迷醉,因为他俩牵马走了。
牛进山走得慢些,但他也不会迷醉,只因他很老实。
涂得壮似乎对银子更感兴趣,他看了一眼,也没见他的双眼大放异彩。
爱无忧呢?他在那里站得太久了。
下了马车,夏柔雪看了看醉仙楼的四周,然后才抬头向上看,她看到了爱无忧在看着自己。
夏柔雪本意是看看环境的,却事不凑巧,爱无忧所在的位置太过正了,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爱无忧不敢太过放肆,他表情很随意,没有那种挑逗的成分在里面。
他眼里平静、温柔,没有那种贪婪的神色。
他挪开了视线,看着天上的月亮,但他知道,那双冷艳的眼睛还在凝视着自己。
她的双眼就像天上的月亮那么明亮而寒冷,让人很是向往,又望而却步。
她的嘴角似乎动了动,是笑?还是生气?也许是轻蔑?毕尽,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再怎么帅,也是入不了她的慧眼。
陈姨看见了夏柔雪的笑,爱无忧觉察到了夏柔雪的笑,其他人却不得而知。
爱无忧知道,这种笑,似乎有一丁点好感在里面,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陈姨却很诧异,她觉得夏柔雪的笑很奇怪。
“怎么了?柔雪?”在她身后的陈姨问道。
“嗯,没什么,只是一个像店小二模样的食客!咱们进去!”夏柔雪收回眼神,走进了院子。
三个白衣女子各揽着一口箱子跟在身后,箱子不大,但显然很重,看她们的动作就能断定得出。
“这三口箱子是贵重的东西无疑,不然,她们不会亲自拿,”爱无忧心里再一次作出肯定。
“丁可然!死去哪了?还不快领客人去房间歇歇!”涂得壮又开始喊了,因为这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他必须喊。
“哦……!马上就来!”丁可然就是刚才的店小二,他刚摆好了酒菜,还没来得急跟爱无忧招呼一声,再倒一杯酒,就一溜烟的跑下楼。
老板的命令就是上帝的命令,上帝的命令,就是因为客人的需求,作为店小二的丁可然是不可违抗的。
但是他顾及了楼下的‘上帝’,却忽略楼上的客人,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可这恰恰是造成店小二常常挨老板骂的根源。
爱无忧没有怪丁可然,他理解丁可然的难处,他看了看酒菜,叹道:“好酒好菜,却无知己共饮;白纱遮面,却无缘一睹她傾城之容颜!痛哉!惜哉!自罚一杯,呜呼哀哉!”
没有人听见他乱七八糟的朗诵,也没有人见到他花痴的样子。
爱无忧斟满一杯美酒,一饮而尽,再斟满一杯,却不饮,拿在手中,信步向对面的窗走去。
有所想,也有所好奇,是因为她呢?还是因为那三口箱子?
窗户半掩,他随手一推,往下望去。
院子宽阔,却没有花草树木和假山,尽管是晚上,但看得出很是干净。
对面是一排两层高的客房,过道有灯笼挂着,看得清楚,房子都是实木搭建而成,没有雕梁画栋,有的只是简单,朴实无华。
但又怎样,简洁、方便、舒适其实也是一种享受。
这时,丁可然提着灯笼走了出来,引着夏柔雪、陈姨和三个白衣女子穿过了院子,上了二楼。
楼上左右各是四间客房,她们住的是左最前面三间。
陈姨住第一间,三个白衣女子住第二间,夏柔雪住第三间,三口箱子也放在了里面。
很快,酒菜都送进了夏柔雪的房间。
陈姨也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进了夏柔雪的房间。
跟着三个白衣女子也相继出来,进了夏柔雪的房间。
爱无忧把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他手拇指搓了搓下颌,寻思片刻之后,计上心头,遂催促着喊道:“店小二!快上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楼梯“咚咚咚”响,丁可然一路小跑到了近前,深鞠一躬,满脸笑容的说道:“客爷!有何吩咐?”
“左边第四间客房有人住吗?”爱无忧向对面的房子指去。
丁可然愣了一下,不明白爱无忧有何用意,但他还是很礼貌的答到:“有人住!”
“住的是什么人?”爱无忧问道。
“好像……好像是个书生!”丁可然抓抓后脑勺想着说道。
“可不可以叫他挪一挪,让我住那间?”爱无忧半问半央求的说道。
“这个……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吧?”丁可然有些为难的说道,但他的双手一直在来回的搓着。
“又不是大冬天搓什么手?莫不是....”爱无忧心里明白,从兜里摸出二两碎银,塞到丁可然手里,略有深意的说道:“小小意思,一两你拿着,一两给那书生,帮帮忙?”
丁可然拿着二两银子,在手上来回的拨弄着,暗道:“哦...!原来是看上那小美人了!难怪!难怪!不知你这两把刷子勾不勾得着人家?”
他心里这么想,嘴却另一番说词:“客爷!酒菜一起挪吗?”
这是个善解人意的店小二,也是个见钱眼开的店小二。
丁可然这样问,那就说明能成,爱无忧乐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