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有一头漂亮的长发。我将它们掬在手心,用手指慢慢梳理,黑色的却粗硬的头发,不适合女人的发质,被风吹起来或者缠在手臂上时,比柔软的发质更让她漂亮。
不小心碰到她颈后的皮肤,指甲在脆弱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色的红。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按了按那个红印子,十夜便咯咯笑起来,极开心的样子,“朝阳你好温柔呢。”
我不开口,拿来梳子刷她墨般黑的一团头发,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我已经熟能生巧。
我总是这样,不再想开口说话,灵魂出窍一般真正开口的次数少之又少,十夜并不恼怒,即使我不开口,她也能开心的对着我说上一天,没有人知道她哪里来的耐心,竹井十夜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只有一次,我无意间称赞她的头发像皇澈,她追问谁是皇澈,我告诉她是小时候很好的玩伴,从那时开始,她就只要我给她梳头,其他人再也不可以碰她的头发,刚开始总会拽痛她的头皮,但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
将她的头发梳完,轻轻放在她的背后,我放下梳子就要离开。十夜突然抓住我的手,捧起来细细的看,末了抬起头来对我笑,“朝阳你的手很漂亮,修长修长的,真应该去弹钢琴。”
真想笑,笑她被温柔浪漫的少女情结洗了脑,真正钢琴师的手指大都是很难看的,因为长期同琴键撞击致使骨节粗大,极为畸形,知道这些是因为小时候曾想要当钢琴师,葛金盛告诉我想要当钢琴师就应付出这样的代价。
做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十夜拢拢自己的头发,转了一圈在手指上,是个思考的动作,她想了想,说:“明天有个宴会,青金的人也会去,朝阳你要不要去呢?”不待我回答,她已经替我做了决定,“当然是要去了,是时候让你露露脸,不然江越会真的以为你死掉了呢。”
距离那件事情,也有小半年。以江越睚眦必报的性格新上组绝无可能安然无恙发展到现在。我能安全在这里活完全归功于云舟然的‘庇护’----似乎是他不允许江越找新上组的麻烦,我偶尔会觉得云舟然的爱情转了向,改为漂亮的日本洋娃娃竹井十夜。
总之,十夜在捻了虎须以后依旧开开心心坐镇新上组一方,同青金也相安无事,这个女人,拥有的不只是人性还有好运气。
“江越应该知道我没死。”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没有。
“为什么他不找你。”十夜奇怪的要死。
因为他不再需要我。
但我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十夜拉着我的领带要我坐下来,她则偎进我怀里,轻轻说,“朝阳,你看,你太苍白,像得了自闭症的孩子,你不该这样的,我要让你快乐起来,你说好不好?”
她的眼睛笑成一条锐利的钩。
是的,我苍白的像鬼,走路的时候似乎是一缕魂,那一枪没有穿过心脏却损毁我的肺,永远带走我曾引以为豪的健康。但所谓真正的灵魂复活了一半,小召死了,胡灿照样活的很好,我不过又被抛弃一次,又有什么值得悲哀,只不过我却是半口气,浑身冰冷的活死人。
为了明天的宴会,十夜本来为我选了一件白色的西装,但后她又说我的脸色比西装还要苍白,来来回回千条万选,终于决定了一件铁灰色的领带让我的脸色不那么苍白。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如此麻烦,换一件外套总比换一条领带其实要方便,可是她说她喜欢我穿白色的西装。
铁灰色,我记得我曾经有一条铁灰色的领带。
我的衣服选好了,该轮到她。十夜拉着我的手,指着目录里繁多的款式询问我的意见。我一律点头点过去,过于漫不经心了,她便有些恼,作势要打我,我站着由她去。
她确实是想要打我的,但受最后也只是落下来捏捏我的脸,自言自语,“朝阳,你说我是不是穿什么都好看。”
我点点头。
她便开心了,“那我穿什么最好看?”我动动手指,漫不经心的随便了一件,她便要了那件衣服。
裁衣师是十夜的好友叫林微微,十夜的衣服都是她做的,所以她那里存着十夜的尺寸,免去了量身的程序,等时也选好了款式她就急着往回赶,要在明天中午之前将礼服做出来。
临走时,她塞给十夜一张字条,我把头扭到一边,只当作没看见。
送走林微微,十夜瞄了眼字条,好笑的拿给我,“微微以为你真的不能说话,不知从哪里找来偏方给你呢。”
接过字条,纸上的字体娟秀缠绵,我揉了字条随手扔掉。
十夜怪叫起来,“做什么,可是微微的心意呢。”
我慢慢看她一眼,。
她小声下去,“好么,好么,我吃醋了,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好友出手。”
十夜曾经挖过一个女仆的眼睛,只因为那个女人有心勾引我,至于我,在养伤那段时间仍然神游太虚,并没有拒绝,更何况**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处理了那个女仆她纠缠上来,美丽繁复的和服蝉蜕一样从身体上一圈圈掉落下来,她要我和她**。
“你知道我不能。”
“你能。”她的手臂缠上我的脖子,“刚才同那个女人怎么做的,就同我怎么做。”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就在这张我刚刚同那个女人做过爱的床上么?如果你能忍受,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十夜的头发很长很像我心爱的小皇澈,只是从那夜后十夜再不能迷惑我,她与她终究不一样。
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她的反应与第一次的痛,她海藻般的头发与口腔里清新的味道,,她纠缠的手臂还有处子特有的柔软。
那是什么样一种滋味。
一切过去以后,她蜷在我怀里平复自己的呼吸,手指轻轻抚上我胸前浸出血的纱布,哭着说我伤害了她。
我的小皇澈,小时候你也经常哭着问我为什么喜欢欺负你。
我爱你啊。
却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告诉你。
手用力,一切就这样碎掉只剩下怀里这个洋娃娃般的女人。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十夜留我一个人回忆过去,她从地上捡起微微的纸团扔进纸篓,临走前她叹道,“你这没有心的人,我真该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