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此后没多久,十夜强行取消几个股东的席位并派人以各种方式买断他们的股份,此后竹井十夜成了正主,或有几个不认命的让十夜轻松处理了,剩余的人对她便完全没有办法。江越这次也没有再伸援手,他上次高息借给竹井旬的款子竹井旬还没有还,这会儿利息算下来足够他还两辈子。
偶有一次,我劝十夜不要将竹井旬逼的太紧,以免狗急跳墙,十夜不以为意的说:“我需要刺激,刀口上舔血的人只有刺激与新鲜感才能让他们开心,我就是这样的人。”
其余还在席位上的股东对她意见同样很大,却也无可奈何,她掌握着绝对优势的股份,除去杨家还有两家银行在她背后支撑,财路方面就完全不足为虑,更何况她手上有太多证据,局子里也有不少人,把材料往上一交指谁谁就一命归西。
再接下来是裁员,大幅度裁员,合并各种门类相似的部门,精简高层管理员的数量----实际上新上组在竹井旬时代就已经够精简的了。
然后有几个长老与元老级别的干部被强迫除去养老。她太激进,林林总总的事情几乎是一夕之间完成,已经搞得竹井家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竹井旬却破天荒的八方不动,或许他这种平庸的能力却能在新上坐镇多年,说不定倒真有几分不寻常的手段。
竹井旬现在无论谁被削了一笔,还是谁的人被弄死了,还是别的什么,无论谁来诉苦抗议他一概不闻不问,只笑眯眯的打发那些人回去。
他必然是在谋划什么,虽不知他到底计划如何进行或者具体内容,却知道必定是背后放暗箭的勾当。
尽管有这些让人不知未来的小内容,生活却依旧是乏味的。我所做的不过是指使童佳传达十夜那些让人发指或者鸡飞狗跳的的指示还有文件。自己则担任特助兼任保镖,重新开始曾经的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今天办公室里来了稀客,是竹井家的一位世伯,叫竹井昌,十夜特别关照他一定要去养老。其他人倒也罢了,不过这位特别关照对象在竹井家确实是个颇有分量的人物。早年比竹井旬甚至还有些威望,所以对小辈态度自然也带着惯常的傲慢,他要十夜给他一个完全有说服力的理由,“你要想清楚后果!”他说----真是个可怜的老头。
我记得电视上英雄们要死了都会说:“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说来也是很有气魄的,但有屁用?都要死了这种垂死挣扎是没有用处的,更何况会不会投胎成人也是个问题。竹井昌的这句“你要想清楚后果”我以为同“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有异曲同工之妙。
十夜抱着胳膊不甚理睬他所谓的示威,放他一人唱独角戏,末了才懒懒的应了一声:“三伯,阿海的手段您是见过的,大哥他现在还在医院里面休养,十夜我担不起不尊老爱幼的恶名,三伯您要是能体谅我大家彼此都好过些。”她随手点了烟袋慢慢抽起来,再微微把眉毛皱了皱,“三伯,其实您实在不会有什么损失。”
竹井昌活了这几十年从来都是前拥后捧何时受过这等侮辱,气的浑身发抖已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更何况同一个小辈耍嘴皮子于谁看来都太有失身份),最后连声对十夜说,“好,好,好。”便要摔门而出。
“慢着。”十夜站起来,把烟袋拍熄握在手里,极冷的说,“三伯您年龄大了,不方便。我让阿海帮您收拾东西可好。”
因为这一句,竹井昌几乎被气到崩溃,回身指着十夜的脸:“竹井十夜,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还没有死。”
十夜无动于衷,微微侧头对我吩咐:“阿海,我已经帮三伯定了三个小时后的机票,时间很赶,我不放心,你得去送送。”
我点点头,跟在竹井昌后面出了门将机票交给他:“三伯,东西没收拾好也没关系。”
竹井昌对我似乎由于见过竹井拓人的伤势所以存着几分忌惮,因我在竹井家露面的次数算来也并不多,夸张的传言估计他也是听过的----比如我是如何冷血的杀手之类----由此看来他其实是很怕死的,但他仍是极其嫌恶的抖抖手里的机票:“这班赶不上还有下班。”
我把机票抽回来放进他的口袋:“三伯,可能没法如您所愿了,小姐说的事情时间上连一秒钟都不能错的。您是去休养度假,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就算是真需要什么,竹井家不是没钱在那边买就是了。”
说罢,我伸手将他推进车子。
车子往机场开。竹井昌在座位上轻微挪动了一下,我轻笑把去了子弹的枪丢到他腿上:“在找这个么,三伯?”
被道破心机竹井昌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阴郁,他动了动嘴。我把枪放回他原来的口袋拍拍他肩膀:“三伯,夏威夷是个好地方,最起码不会有未知的子弹来袭穿透你的脑袋。”
用手比了个枪的姿势在他太阳穴上点了点,他仿佛真的受到射击似的哆嗦了一下。
满意的将身体仰在舒适的车座,我甩给他一部手机:“换部新的罢,你那个太旧了。”他也只得无语的接受。
十夜还派了两个加密级别的特助陪在他身边到死。这老头,或许一辈子就在夏威夷漂亮的海滩安度晚年,十夜高兴的话或许还能与妻儿孙子女一起共享天伦。其实人就应当知命从命,否则输家只能是人,强悍的是命运。
将竹井昌送进候机室我的任务就算完成,转身之间,忽然见他也回过头来冲我极其诡异的笑了一下便将身体佝偻像极了猥亵至极的太监。
有什么念头在我脑里一闪而过,我知道,坏了。嘱咐两个特助把竹井昌扣下来,我跳上车,速度开到120一路闯红灯狂飙回新上组。
我大意了,如果是往常便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但这些天来新上里面气氛极其紧张,如同达到极限的弦,我从来都陪在十夜身边小心布置,这次出来虽然特别交代童佳小心照顾本也应该没什么好担心,但竹井昌笑的太过奇怪,由不得我不往十夜身上去想。
到了总部,便看见人乱成一团,几个下级高干拍着电话吼着什么堂口还是路口封锁。我直接上了顶楼,冲到十夜的办公室却几乎没有人,里面站着一个目光呆滞的送茶小妹,我把她拉过来大吼:“怎么回事,竹井特助她人呢?”
送茶小妹估计是被之前的事情吓得意识不清,被我一吼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我一急之下左右给了她两耳光,她才慢慢说出话来:“特,特,特助她,她,她被刺杀,刚刚送到医院去了。”
“刺客呢,抓到没有?”
“不……不知道。”
我推开她,跳回车子往医院赶。赶到的时候,十夜已经从手术室送出来到观察病房。我问了医生才知道并没有太严重的创伤,刺客用的是切蛋糕的塑料刀----十夜的办公室有金属检测设备,除了她任何人不可以携带金属物品进来。刺客手法娴熟,用刀的技术是一流的,对十夜的作息也极为了解,十夜又没有武功底子本来是必死无疑的。但这次正好赶上她的秘书突然返回来拿忘在这的一份文件,十夜拿她做了挡箭牌,躲闪中手上被划了一刀,缝了十六针。
她躺在床上休息,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应为失血----她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嫌来探病的人让他太耗费精神,所以装睡。
我推了门进去,稍稍检查了她刚缝合的伤口,她突然睁开眼睛将手抽回来端详片刻,轻声说:“这伤疤便是将军们战绩的勋章,于女人其实也如此。”她态度明显不愿多谈自己的伤势。
我想想低声问她:“是不是童佳?”
她笑了,半晌点点头:“你很聪明,但再聪明仍是被他耍了----他是父亲那边的人。我已经要人把他关起来,你去给我好好拷问我要他亲口说出是父亲派他来的,然后灌水泥扔到江里去。”十夜眼里有一种毒,置人于死地的那种:“朝阳,这件事你要给我办好。”
我皱了眉毛轻声劝慰道:“我以为……”
她眼里的目光愈发冷了下去,躺在床上极凌厉的看着我:“朝阳,你可是要背叛我。”
她如此一说我便不好再说什么,张张了嘴终于觉得其实徒劳无功便拍拍她的脑袋轻声道:“你放心,一定将事情办的漂亮。”
待她真的睡下,我出了医院打电话给刑堂堂主诛凉询问进展如何。
诛凉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这是什么人啊,被十几个男人轮番上都不待吭气的。”
我掌着方向盘嘲笑他:“你也只有这些伎俩,换换新的花招吧,我马上就到。”
他也在电话那头笑:“好戏倒是有,不过是等你过来一起看呢。”
到了刑堂,诛凉点着烟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要看我到底怎么个整治法。
“现在新出了一种药叫ntg的,灌下去什么都说了----是好东西,现在虽然不好弄,不过虹帮那里有,一克精纯的要两千美元。”
听说这男人当刑堂堂主也有个一两年却不知道他手段并不怎么高明,尽来些血腥的的野蛮做法,我的心脏还是比较适合文明作风,他似笑非笑看看我道:“但你也药考虑成本,为了这么个小孩儿花两万块人民币我以为不太值得。”
我讥讽他:“现在似乎时间比金钱重要。”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把手往前一摆对我露出诡异的笑:“燕特助请。”
刑堂中间的大厅躺着童佳,不知道还有么有意识,赤裸的身体上白红相间的**,还有空气中腥臊的味道,我转头对诛凉笑:“你这个样子待他,他自然是不会说的,要按照我的法子来。”
诛凉说:“燕特助似乎很关心这个孩子呢,虽然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对这个孩子特别优惠一些,但小姐也特别交代了要好好的慢慢的来拷问,你说小姐和燕特助你谁的面子更大。”
我看他一眼不再吭声,心道,你不能奈我如何自然要逞嘴上痛快。
他见我不再争辩,心情愉快的吩咐两个打手把童佳带到我面前来,吩咐旁边人道:“既然不肯说就把手指给我夹断。”
童佳被他们拖到跟前,低垂的头被抬起来看着我们,他朦胧无神的眼睛在看我的时刻发出光芒,沙哑的对我艰难的说:“海哥,救我。”
“救?”我轻笑,“怎么救,你还是早点供出竹井旬指使你去刺杀小姐,也好少受点罪。”
他听了,睁大眼睛不认识我似的。
真是愚蠢至极呢,这是什么场合什么情况,他又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真真以为我可以只手遮天么,即使我能只手遮天又能如何,我又不爱他,即使我能爱他又如何,我绝不会救他。
他挣扎着乞求着看着我,希望从我的脸上找出一点点怜悯或者伪装的痕迹,最终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头也无力的低垂,末了,他极为坚定的说:“我不会说,绝对不说。”他摇摇头,“绝不。”
诛凉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那现在就要开始了么?”
我回以相同的表情与他同时看向童佳:“请自便。”
诛凉道:“我怕你坐不住。”
我看他一眼:“相对于这样血腥的东西,我倒宁愿花大价钱买口供。”
“所以说,这刑堂的堂主得我这种人来当。”
脆弱的人体经不起冰冷器械的绞合,骨头清脆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每断掉一根指骨,诛凉轻轻问他:“是还是不是?”
他冷汗沁沁却仍是不肯屈服:“不是。”
然后是下一根指骨。
“是还是不是?”
“不是。”
咔,下一根指骨。
右手的五根指骨断完,他依然不肯松口。
倒真是看不出来他还有忠贞坚强的灵魂呢。
我对一旁的两个打手吩咐:“先下去吧。”
两个打手便把已经拔出的刀子收了回去。
我走过去,抬起他布满冷汗的脸,柔声说:“小佳,你要想清楚断掉的手指还能接回来,如果真的有心有用功说不定你还能用刀,但若是齐根切掉了……”
诛凉有些惊奇了:“你不是想救他来着么,况且童佳不是你的……”
我比了个住口的手势,“可怜的孩子,若是没有那层关系或许我还真能给你个痛快。”
童佳看向我,一瞬间抖动的厉害,瞳孔立刻缩小,嘴巴剧烈的颤抖起来,他恐惧了却依然不说话。我仔细端详片刻放下他的脸,失去耐性吩咐旁边的人:“去,把他的手指一点点切下来,十根切完还有手掌,手掌完了还有小臂……以此类推,你们明白么?”
两个打手走过去,按住他----他已是再没有力气挣扎,另一个拿了手术刀片,上面专门养了红色的铁锈,慢慢的向他小指压过来。
刀尖挨在他的小指上轻轻划了一下,便有血从脆弱的皮肤里溢出来,是很浅的外伤----这些人喜欢这样,制造些心理上的恐惧以满足自己的变态快感----然后刀尖向下,就要用慢慢切下来。
童佳突然剧烈挣扎大声哭叫起来:“我说,我说,我是竹井旬派来杀小姐的,我是竹井旬的人,别,别切我的手!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千万不要!。”
诛凉示意两个打手放开他,我问道:“你可听清楚了?”
诛凉挑眉:“这个自然。”
新上组的刑堂是直属于组长的,立场完全中立,不参与任何权力之争,谁是实权者刑堂就接受谁的的命令,不认人情,作证的时候也不会伪造,皆以人犯口实为准,这句话,便是竹井旬犯事的证据,虽然用“过于暴戾众叛亲离甚至亲生女儿都不放过”来定罪有些太过牵强,但这不是我的事情,是十夜的。
我又对他说:“小姐说了,这个人是要灌水泥的。”
他会意的点头:“明白,事情办完我会把照片拿过去的。”
我摇头对他说:“这件事情是小姐要我办的,自然由我来做,不需要你插手。”
诛凉扯扯脸皮笑笑:“既然这样自然是交给你来的好,我们也省去许多麻烦,那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带上自己的保镖吊儿郎当的往门外走,末了突然转身冲我道:“燕特助这么有信心我自然是不便插手的----虽然我个人认为是不能放心的,但你也得小心拈量,效果不好的话即使是燕特助小姐也会生气的呢。”
我只冲他一笑----这个笑,用诛凉的话来说,有几分勾魂的味道,我说,错,那不是勾魂,而是摄魄。
待诛凉真的走了,我吩咐剩下的几个打手把找了件衣服给童佳穿上然后掺他起来,他的头发湿淋淋的在我的手上是一种死亡的味道,本以为他是不会再开口对我说一个字,却突然听他说道: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声音是死的似的。
我低头身看他,只见他脸上一片绝望的死寂。忽然记起曾经他愤愤不平的说:“我就是要弄出一个不打架的黑社会来。”记起他皱着眉毛数落我:“海哥,我说你这样不行,人活这一世不就为了吃喝玩乐吗?”记得他很哀怨的对我说想吃俞记粥,那时他英俊可爱天真烂漫----而我对他委实太冷漠,也太随意。
我冲他扬起笑容:“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将童佳拖在怀里我便要往门外走,其中一个打手拦住我:“海哥,堂主刚才吩咐过燕特助要出去也得一个人出去,如果非要两个人出去那其中一个也得是死了的。”
我扫他一眼:“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
他看看我平静的脸色略微迟疑,但仍是坚持道:“这个自然。”
话音刚落我便一巴掌招呼到他脸上来,骂道:“滚你妈的,少在老子面前来这套,老子今天偏要破破戒!”
我这一耳光用的力气极大打的他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他倒也有些骨气眉毛都不皱一下道:“海哥,你也常说为上面办事不容易,我们……”
我抽出枪来一枪打碎他的膝盖骨,“要我办事我自然办的中规中矩,但得按照我的规矩来。”那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捂着腿不住抖的厉害----倒也不如刚才看来英勇,仍是个怕死的角,将枪对准他另一边的膝盖笑道:“你说是不是。”
将童佳拖出刑堂一路上竟真的没有阻拦,我估计是回来以后再同我算总账。把他弄上车后我给程碟打了个电话,“诶,我说骨头你会不会搞,粉碎性骨折那种。”
我突然打电话给她倒是让她惊奇一番,但他毕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颇为平静的道:“林哥你受伤了?”
我把着方向盘从倒车镜里看到有车跟上来,心想不知诛凉又在玩什么名堂,“我说你废话最近有些多,你准备好我们一会去那里找你。”
匆忙间挂断电话,把她那句,“我说林哥你也真敢干呐,你就不怕少爷他的人抓你?”也挂掉。
我自然是怕的,但现在不是怕的问题。
挂掉电话,倒车镜里的车已经有了三辆,我开过一个十字路口后只剩下一辆,那两辆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我开车的技术差的很不可能将他们甩掉,他们自然是从别的路走过来打算在前面一起将我堵住。
他们倒也耐心追的不紧不慢----但我不是个耐心的人,将方向盘往左边猛然一打,车拐进了路口的一家胡同,我开的车是破面包,进这种胡同轻而易举他们的车是奔驰,自然要卡在外面,要进来他们也得跑进来。
把童佳从车上拖下来,他仍是一副死寂,我叫了半天没有一点回应。现在确实也顾不上让他精神恢复正常,我打了电话叫程碟赶来词家胡同才反身过来看他。伸手拍拍他的脸,眼神仍是直的,一点生气都没有,我抬起他的手自己看了看,心想这手已是绝没有希望恢复了,于是低声道:“你要是早点招了我便早点有机会带你出来,为了道义二字毁了这么好的一只手真是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他身体颤抖了一下却仍是不肯张口。
我与童佳现在词家胡同的某家住宅的楼梯下,这种拥挤的胡同宛如迷宫他们要找也是难得找来的,却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程蝶过来。
突然电话响起来,陌生号码,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里传来诛凉的声音,依旧是笑眯眯的恶心腔调:“燕特助,你准备在词家胡同把童佳灌水泥么?”
我冷冷一笑:“老子准备把你灌水泥!”说罢将电话挂断扔掉了----我很可能已经被跟踪,还是换个地方安全。
起身拖起童佳准备换地方,未料竟然拖不动----他竟然已经放弃。我看看他灰白的脸色突然之间觉得极为可恨,想也没想就给了他一耳光,“不过是断了一只手。”
这一耳光给的力量不大却将他打醒了,眼睛眨了两下突然有了些生气。他慢慢看着我低低叫了一声:“海哥……”
“醒了就起来跟我走。”我继续拉他,他仍是不肯起身见我瞪他一眼终于细声说:“海哥,你抱抱我吧。”
我冷冷看他一眼:“等安全了你想让我怎么抱都行。”
他仍然不肯动,乞求道:“海哥,就一下。”
我低头仔细看他,脸上一道道青紫的印子连眼皮都浮肿起来极为凄惨可怜,但即使如此他仍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我记得他格外在意我说他年轻,心里柔软下来----我竟是这样残忍无情的人,如此便轻易抛弃了一个孩子最纯真的爱情----当初怎么就那么轻易的便厌倦了他,是真的厌倦了么?我矮下身来抱了他一下便要起来,他突然抽手抱住我,力气大的吓人,“海哥,你再抱紧一点好不好。”
我把他抱在怀里稍微用了些力气,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孩子纤细的体格还有身体因为疼痛微微的战栗,突然之间感觉悲伤起来,我怎么忍心见他受这般罪,将来我必定要诛凉偿还他每一滴血和泪。
“海哥,其实你是有些喜欢我的吧。”他细细的说。
我听了习惯性的冷笑:“童佳,你可真是抬举自己。”
我喜欢他,笑话,我干嘛要去喜欢一个不相关的人。
“胡老大总说你这个人喜欢口是心非偶尔还要自己骗骗自己的,胡老大说的真是没错。海哥,我听说小姐曾经挖了一个人的眼睛,只因为她和你上床。当时你对我如此冷淡是不是为了保护我?”
我依旧是冷笑:“童佳,你是什么人,值得我为你这么做么?”
他在我怀里抬起头来,眼睛极亮的看着我:“海哥,你骗不了我。但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讨厌这样的对话,有种难以应付的难堪,遂准备起身带着他转移:“走了,他们估计要找来了。”
童佳低声道:“他们已经来了。”兀的,他从我怀里脱身出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把我的枪摸走,对我极为灿烂的笑了一下:“海哥,我知道你其实是叫林朝阳的。”说罢他对自己开了枪,子弹从左边的太阳穴入右边的太阳穴出,飞出来的脑浆溅了我一脸。
他说:“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说:“胡老大总说你这个人喜欢口是心非偶尔还要自己骗骗自己的,胡老大说的真是没错。”
他说:“你对我如此冷淡是不是为了保护我?”
他说:“你再抱紧一点好不好。”
他说了很多,我只记“偶尔还要自己骗骗自己的”。
看着地上他逐渐冰冷的尸体,我轻声道:“是的。是我自己骗自己,其实也是我杀了你,残忍而冷酷。”
我应该早一点救他的,而不是现在后悔莫及。
纷杂的脚步声在词家胡同里突兀的响着,清晰的传到脑海,他们来了,我终于听到,我听见诛凉对我笑:“燕特助,我以为你是不忍心下手的。”
弯腰将地上的枪捡起来放进衣袋,我对他冷冷道:“灌了水泥后记得把照片送过来。”
脸上突然感到一片湿凉,用手一抹竟然是泪。
我林朝阳活了这么久亲手杀掉皇涞时都没能掉一滴眼泪,今天为了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我竟轻易掉了眼泪,手上湿润的触感渐渐蒸发掉,最后看一眼童佳,我的脸重新僵硬起来。
我果真错的离谱,这世界没有我能真正拥有的东西,因我太过自私而冷漠,太过虚伪而无情,即使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不肯给一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