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章 石垣城(一)

阿竹用了一整晚上的时间跟她爹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别看她爹平日里吊儿郎当不靠谱,遇到大事还是尤为谨慎的,把月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祖宗十八代问了个遍,却只换来月影两道寒冰似的眼刀,吓得赶紧扯过阿竹当挡箭牌。虽说心中万般不愿,但终究没有拗过阿竹,临回大巫山前把各类丹药灵器符纸全给阿竹留下了,两行老泪纵横不止,搞得阿竹有些手足无措:又不是赴死、又不是出嫁,爹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送走她爹,收拾打点好行李,向小谷交代了好好看着祠堂的事儿,阿竹便跟着月影下了山。行至乌都城外,在一处茶舍落了脚,要了两碗清茶驱散晌午的热气。正喝着,旁边叮叮当当行来一支驴队,怀中的聚灵锁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那帮人卸下了驴身上的货物,将驴群栓到棚户边上喂料喝水,便呼喝着进了茶舍围着一桌坐下,一边猛饮几碗茶水,一边大口嚼着粗面烙的茶饼。

“大哥,我们再往西走个两三日,过了涞水,差不多就该到石垣城了吧。”

“没错,这批货什儿要得紧,连日赶了这么多天路,总算是没耽误事儿。交了货,赚上这一笔,我们大伙儿吃酒去!”

“好!吃酒去!”一片嘈杂附和之声。

“各位客官要去石垣城啊?”茶小二又上了几大盘茶饼,一脸纠结之相,“哎哟,那儿最近可不大太平。”

阿竹朝着月影挤挤眼,指了指怀里的聚灵锁,竖起耳朵开始光明正大地偷听。

“这话怎讲?”

“听说石垣城的城主有个掌上明珠,三个月前突然卧床不起,至今未醒,可把城主急坏了。大夫方士那是换过一批又一批,都看不出什么毛病,坊间传言怕是邪祟上了身,报应呐。”

“什么报应?”

“石垣城原本是片荒郊,城主的祖上偶然挖出了石矿,这才发了家。可没想到刚过几年,就在矿脉中挖出了成堆的尸骨,才知道那儿是个古墓场,冲撞了先人安宁。周围人都劝赶紧封土为安,可祖上那位偏是个不信邪的,硬是移走尸骨继续开矿。不过多年下来竟也没什么事儿,大伙儿渐渐也就忘了。如今城主家就只一位小姐,还突然昏睡不醒,都说是古墓场的那群报应来了。”

一顿话说得那帮驴商唏嘘不已,年纪稍轻已经面露惊恐之色:“大哥,咱们这批兽骨也是城主要的,怕不是……”

为首的大哥到底见过世面,几声中气十足的喝止便控制住了场面:“慌什么?慌什么!咱们是货商,其他什么事儿都不干咱们关系,货送到了,领了钱就走人!”

其他人虽然内心发怵,但见大哥说得在理,货主承诺的赏钱又实在诱人,也就将这事按下不表。吃完茶,重整了驴群后,又叮叮当当赶着上了路。

阿竹扯上月影,假装行路之人,跟在驴群身后朝石垣城而去。

不出两三日,果然到了石垣城。问了路,很快便寻到了城主的石家堡。

这是一片很大的全封闭堡垒式宅院,位于整个石垣城的正北方,地势高企,三面临街,一面靠水,不与周围民居相连。外围砌着封闭的砖墙,高十米有余,其上错落分布着垛口、更楼、眺阁,各有卫士把守。正门建有城门洞式的门道,其上盖着高大的顶楼,显得气势宏伟,威严高大。想来石垣城主的祖上嘴上说着不信邪,却给自己建了个结结实实的堡垒。

驴商在石家堡的一处偏门外交了货。那管家模样的人吩咐手下开了箱,验视清点无误便爽快地付了一大盒金锭,抬进那几十箱兽骨,转身又紧闭了堡门。驴商领了货钱,喜滋滋地相邀喝酒去了。留下躲在巷角的阿竹和月影,不知堡内虚实不敢贸然潜进,只能先在附近乱逛,打听打听消息。

走到一处街口,见人头涌动,围在一块公告板前指指点点。阿竹垫了脚尖、伸了脖子都望不到前方,挤又挤不进去,见有人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赶忙一把拦住:“大哥,前面发生什么事啊?这么热闹。”

“还能是什么事,城主又放榜招能人异士了,这回的价格可涨到五千两了。”

“五千两!这么多!”

“多又怎样,之前进去了多少法师修士,可没见有出来的,为了五千两连命都不要了,不值啊。”

阿竹扭头看着月影,一脸纠结:去吧,看样子那又是个凶多吉少的地方;不去吧,怀里的聚灵锁动得厉害,显然里面有什么重要线索。最初跟着驴队过来没觉得害怕,如今真要进去了却怂得一批。

“走吧。”

“走?石家堡?我和你一起吗?”

“当然。”

“不行不行,没听到那里面古怪得很吗?你身手厉害自然没问题,我这个半吊子怎么办啊?这锁还没解开呢,我要是受了伤,或者被吃了,白灵的灵识可就散了。要不,要不我找个客栈住下,等你出来?”

“你想跑?”

“我说大哥,我都跟你到这儿了你怎么还怀疑我啊。”

“那便一起进去,你自己留在外面,随便遇上哪个恶人妖怪,就没命了。”

阿竹嘴角一抽:好吧,月影说的也是那么个道理。

两人回到石家堡门前,这儿早已排起了一条长队。虽说堡内境况险恶,但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如果成功了还能打出名声,在修仙界立下身份。门前虽有几重守卫把关,但事实上并未对众人多加盘问检查,只简单记了姓名来历,便都领进门去。

进了大门,是一面巨大的萧墙影壁,雕了十八罗汉像,正中挂了面八卦铜镜,却蒙着黑纱。萧墙之后是一条石铺的南北走向的宽敞甬道,甬道两侧靠墙设有护墙围台,墙上以阴纹线刻了经文,台上摆着各式灵器。甬道尽头是一座祠堂,陈列着木刻精雕的三层祖先牌位,袅袅地燃了香火,与大门遥遥相对。

月影心下疑虑:这处设了众多化煞之物,可他却没感受到任何灵力,相反却隐隐透露着一股死气。

引路的仆从将众人带到几处偏院住下,等候城主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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