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粮食

屋中,除了罗二外,谢隐和王楠也过来了,陆峥手中拎着酒与他一起进门。

桌上放着一只少了腿的鸡,谢隐在怀中摸索,拿出半包油花生。没有碗筷,用茶盅代替,三人举起茶盅,等着他一人。

宁卿渊闻了闻酒,先将酒喝了,暖暖身子。罗二撕下另半只鸡腿,别过身子大咬了一口。

谢隐将他茶盅里倒上酒,抓着手,语重心长道:“怡儿明日与我就要离开辽沅了。”

“你们去哪?”他问道。今日见谢芊怡的时候她怎未说,难道是昭若怀孕的事?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谢隐道:“喝了你的茶却一招半式未曾授予,你不会怪我吧?”

“不、不会,”谢隐说话何时这么客气了,宁卿渊听的别扭,再看着另三人,似乎要将那只鸡吃尽才肯开口,“我明日送你。”

“不了。我得先去接怡儿,怕她见了你又不肯走。”

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得留下谢隐,如果没有他保护鱼笙,去栗康的事只怕得搁浅。

罗二生自家少爷的气,可见他不知为何事而愁眉不展,又难下狠心,便接之前的话道:“少爷,陶漓躲着你,是不是因为公主肚子里孩子的事?你一直与小的同吃同睡,这孩子怎么也不可能会是你的。而且当初是陶漓执意要回辽沅,未参加科举便中了状元,小的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另二人丢下鸡看着他,谢隐则一口花生一口酒,置身事外,“别乱说。”

“小的才没乱说呢。今日小的去找问诊的大夫了,公主怀孕也不过两个多月,那时你正为鱼笙的事情焦头烂额,哪里会做这事,小的确定那孩子不是你的。”

罗二说的万分肯定。陆峥抿了口酒道:“我跟着你们来将军府的,虽说最先认识的也是你。但公主有孕,腹中子到底是谁的确实值得商榷,虽说公主信誓旦旦,但我也觉得是陶漓公子的。”

“对!”罗二接道:“而且他今日见到小的时候心虚样子,一看就是有事瞒着少爷,一定是做了对不起少爷的事。”

“年轻人,莫要着急,”谢隐道:“若不然,我晚个两日走,若这两日陶漓还躲着你们,那便是他心虚,可好?”

谢隐等了两日,罗二也就见过陶漓一次面,也如上次一样转身便走,之后干脆不回府上了。

宁卿渊最终未能留住谢家父女,谢芊怡临走前送了个香包给他,说是亲手缝制,让其莫要扔了。

谢家父女大早离开辽沅,宁卿渊将二人送到城门外便回去了,其也准备收拾包裹,待天暗了便离开。

陆峥那里已经吩咐好,那十人约好汇合的地方,等到下午再将罗二送到将军府,至于陶漓,他躲着,也不知该去哪里寻人。

驸马府上的事还有鱼笙,其实他不需带这么多人走,可一行去了栗康,他心里的疑惑或许能解开,也许带鱼笙回西临也并非不可能。

驸马府外,罗二伸长脖子左右张望着,他先见到了马再看到人,又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少爷,我与你说件事儿,你可莫要激动。”

“又什么事?”他对罗二的事急先急脸已习以为常。

“将军府出大事了,杨.......”罗二话说了一半,宁卿渊调转马头就要向将军府行去,“杨将军没大事!”

罗二扯着嗓子喊了声,瞬间忘记自己到底是想说什么,结巴道:“小、小的都和你说了莫要着急。”

“莫说废话,”宁卿渊跳下马,将军府距驸马府也不算远,虽然他心里着急,但总得先知道发生什么事。

罗二接过缰绳,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之,“去年胡庭蝗灾,朝廷开仓放粮,户部尚书李智亲自送粮,虽说田中颗粒无收,但饿死不过百人。可就在一月前,李智在家中自尽,留下一封信,说生不如死,死有余辜;朝廷觉得事有蹊跷,便派人调查,这一调查便不得了,哪里是死了百人,因蝗灾那地儿的百姓大半都饿死。”

“这事和杨耀有什么关系?”清官难为,更何况是在天子脚下,朝廷对粮米食盐管控严格,虽说历代都有贪吏为此断送前途性命,但金钱的诱惑往往使得诸多不怕死的人前仆后继。人皆好赌,赌钱和赌命的都有,可大多数的赌徒难有好下场。可李智贪污救济粮是在死后调查被发现,这点十分古怪。

“因为历代皆有打救济粮主意的人,睿安帝便派了杨耀的副将,叫做柳盛超的跟着一同前往,一来能够监督二来也起护送作用。李智死后便调查到了柳盛超,结果柳盛超在牢中被人给杀了。而胡庭被饿死的百姓还有不知所踪的粮食,户部尚书死了,被怀疑的当然就是杨耀了。”

“睿安帝想怎么样?借此理由强逼鱼笙?”

“这倒没有,”罗二道:“似乎收回杨耀兵权,也未找个谁暂先代替统领将士。而杨耀也未被关起来,听说已回到将军府了,可接下来的小的就不清楚。”

“先去看看,”虽说一切都是从罗二口中说出,但李智死的蹊跷,贪污之事在死后一月才被调查出,可见当时他密谋谨慎。寻死的可能要么是被杀要么是被人胁迫,而柳盛超的死更显然,是想将目标转向杨耀。

睿安帝只是收回杨耀的兵权,可能是看在鱼笙的面上未动他,但也不能保证明日会如何;又或者他又想故技重施,如当日鱼倾城那样,强逼鱼笙。

而第二种的可能性远大于一,所以,他必须先找到鱼笙,或许更应该带着她一同去栗康。

将军府外已有侍卫看守,罗二将马寄放在酒楼,本想偷溜进去,可府外都是侍卫,府上又无人进出,便是天黑也不定溜的进去。

主仆二人在府外逛了一圈,想了想只能硬闯。

宁卿渊走在前头,守门的侍卫无一个认识,不过见到二人却二话不说放入进府。

罗二觉得有诈,总是四下张望,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是偷东西的贼。

“少爷,小的想到一个词,不知恰不恰当。”

“什么?”

“关门打狗,”罗二紧张道:“小的觉得其中有诈。”

“你才是狗呢,”宁卿渊不满道。确实,等他们进来后,将军府的大门是阖上了,但大白天的,动手打架也......反正不管怎样,他得见到鱼笙。

宁卿渊来过一次将军府,不过那是去年而且还是晚上,季节也不同,一句话,便是不知这路该怎么走。

路上随意抓了个下人,说寻杨将军义女。

下人说人在正厅,不过却不肯带他们过去,说是皇上过来了。

宁卿渊急忙赶过去,生怕去晚了鱼笙会答应什么。罗二见少爷奔着寻死,喊又不敢喊,口中骂骂咧咧,紧随其后。

二人找到正厅,厅外有带刀侍卫数十人。宁卿渊冲去,侍卫拔刀,高公公迎过去想让二人离开这里。

心急鱼笙的人直接无视,闯进正厅,只见杨耀跪在地上,带刀侍卫也进屋护驾。

鱼笙站在杨耀身边,睿安帝坐在椅上,身侧的宫人正给盅里添加茶水。

“是何人如此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宫人见到二人,将茶壶放下后,气势汹汹道:“大胆刁民,是向天借了胆子竟敢闯进将军府。”

“不得无礼,”睿安帝拿起茶盅,让侍卫等退下,对宁卿渊道:“找朕何事?”

“不大不小的事,”宁卿渊不怕死地坐下,翘着二郎腿道:“过来接人而已。”

“谁?”睿安帝继续品茶,语气平和。

“鱼笙。杨耀和鱼倾城相好,但相好死了,鱼笙借着母亲旧情被认作义女,现在大将军自身难保,我们也就不攀亲附贵,人走茶凉,大家也别假惺惺了。”

罗二不知少爷的打算。他这话一说,不是将杨耀给踹了,更有落进下石的嫌疑,鱼笙听了不生气?

他急的紧,伸出手臂想要捂住少爷的那张嘴.......

“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不知。宁卿渊读书少,不知这君可是君子的意思?”

睿安帝放下茶盅,看了眼鱼笙,抬起眼睑看着他道:“谢绣莹,鱼笙生母,杨耀亡妻,不知朕说的对不对。”

“虽我和鱼笙已谈婚论嫁,但鱼倾城死在牢中,她的身世我还不知也不想知,毕竟我娶的是她。”

宁卿渊回答的滴水不漏,不给睿安帝任何机会。

他应该来晚了,或许睿安帝已告知了鱼笙身世。目的?是想摆脱杀鱼倾城的罪名还是逼鱼笙为救生父妥协?

“好一个鱼倾城,若不是她只怕谢绣莹也不会死,鱼笙也有兄弟姊妹可以依靠,又何必自幼女扮男装,受这份苦。”

宁卿渊算沉得住气,虽然他现在很想找个东西将睿安帝的嘴给堵上。

“好与不好,你又非鱼家女婿,还轮不到你多嘴。”

“放肆!”宫人见他如此大胆,呵斥道。

睿安帝将茶盅摔扔在地,罗二吓了一惊,宫人连忙下跪,不敢多言。

“你救朕一次,朕却数次饶你性命,便是你有九条命,只怕脑袋也不够砍。”

“卿渊不识数,不知如何算命。”

睿安帝收敛笑意,冷冷地看着他。

鱼笙一句话未说,杨耀也未对睿安帝所言的身世多说一句。

宁卿渊换了个坐姿,睿安帝同时开口说话道:“朕会将鱼笙带进宫,封她为后。”

杨耀依旧一言不发,倒是鱼笙将目光转向了他。

宁卿渊站起,罗二怕少爷冲动,两手将他抱住,怕他会在今日赔上性命。

“那便请,”他推开罗二,伸出一只手,鱼笙走来,抓住他的手,二人一同看着睿安帝,“请回吧。若要说理,只怕这招行不通,若是想夺人,宁卿渊手无兵器,却也不怕与宫中侍卫切磋。”

睿安帝走到鱼笙跟前,希望她能跟着回宫。

但是,鱼笙的选择至始至终只有宁卿渊一人。

这个时候,要么就是以杨耀的性命做威胁,要么就是治宁卿渊的罪。但是,后者的选择,他有许多次机会,却有顾虑。

“将杨耀带走,”他道。临行前抓着鱼笙的手道:“我在宫里等你。”

杨耀被带走,管家追到将军府外,亲眼看着他被戴上脚铐,在众人观目之下离开。

“小姐,”管家心急如焚,恨不得跟着杨耀一同过去,被关在牢里,“奴才用这条贱命担保,将军为未指示柳盛超做这丧尽天良的恶事呀,一定是有人陷害,你一定要相信将军!求皇上放了将军呀!”

“我知,”鱼笙道,让管家先出去,“府上下人应有诸多猜测,你先去安抚他们,将军这边我来想办法。”

管家走前再三叮嘱。罗二道:“其实小的知道睿安帝想做什么,他一定.......”

“罗二!”宁卿渊呵斥道:“别多嘴。”

罗二偷偷做着鬼脸,不满地将脸转到别处。

“杨将军的事情你别管,留在将军府,哪里也别出去,”他叮嘱道。

“他刚才说的是真的吗?”鱼笙忽然问道:“你知晓是吗?”

“休听他乱说,”宁卿渊知晓睿安帝的打算。不论粮米的事是谁暗中计划,但杨耀被抓不可避免。

如果将鱼笙生母被鱼倾城所害告知,那么鱼倾城的死就被睿安帝撇的干净;而鱼笙为了救杨耀一定会进宫,到时不管宫里那人提出什么条件,为了救父亲,她一定会答应。

还有便是,鱼笙在将军府呆了这些日子,还有因妹妹的死而厌恨杨耀的谢隐,这两人都未将真相告之。也许,并不是没有机会,而是这两人本就无打算告之。

宁卿渊既为私心也为大局,所以也选择了隐瞒。

“鱼夫人算是被他害死,他这么说,只不过为了将过错撇清,莫要上当。”

“嗯,”鱼笙抓住他的手。先是鱼府,现在轮到将军府,她不知这一切是否因为自己,而眼前人的伤,也是因她,“你留下来吗?”

宁卿渊因鱼笙对他的依赖而欢喜,可这个时候,还有正事要办。他得找舒玉,她应有办法能救出杨耀。

“我让罗二留下可好?我得想办法救你爹。”

“可......”鱼笙抓着他的手,显得十分害怕。

“怎么?”将她冰冷的手握掌上,想拥入怀,想亲吻眉梢,更想一世白头,“担心我吗?你留在府上,我过两日来看你,可好?”

鱼笙不愿地点着头。宁卿渊抚着她耳垂,这样的她让他心生保护,我见犹怜。

“让罗二跟着你吧,我留在府上等你,哪里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