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音薄熙王子远赴大奚途中遇袭。
薄熙王子、端木王女身陨, 将军周郁芳战死,两千禁卫尽没。
圣音王土之上,皇亲竟然遇害, 和亲王子何等尊贵, 同行的端木王女金枝玉叶, 何等无双, 竟一日双双殒命。
女帝捏紧指尖, 脸色数变之后,最终问道:“遗体何处?”
“战场一片狼藉。依稀……有残缺躯体,可以辨认……”
群臣一片惊心的沉默。
谢若芜抬头, 看向排首。俆止身躯坚持挺直,不曾有任何移动, 此人心志之坚当真可惧……她复又垂下头去。
俆止正视前方, 慢慢抿紧了唇角。
而后快旨如鞭, 调查死因是其先头大事,俆止即拟国书, 急送大奚、蓉州府台。封锁蓉州九道,搜捕雁门山贼人。蓉州军全线戒严。鸿胪寺卿周旒怀揣女帝手书,出访大奚。更有舒砚即刻出发,亲率重兵,赴蓉城迎回王女王子之躯……
女帝眼角微有寒光, 将舒砚密诏至朝阳殿上细细说了一个多时辰, 方见舒砚面色沉重, 匆匆离去。
手捧不迭旨意的宫人往来络绎, 朝廷此刻纷忙不堪, 其后几个急旨却有些让人看不懂。有心之人却在这一旨紧接着一旨间看出了门道:
——国家大事间,却有几路人马去向诡异。
一马直奔今城女娲寺, 另有一马直扑西街十字口一间茶馆,最后一队人马则驶向秦淮岸旁风雨诗茶园。
谢若芜正欲上轿,侧颜看着身畔有马匹飞驰而过,她眯起眼睛,目送远去。
她在僻静之处早与宫中内侍使了个方便,那人笑着将银锭揣进袖口,压低声音道,“都是上面心腹,断不会同去一处地方……”她话语稍顿。
谢若芜轻轻递上一块银叶。
女子左右瞅了两眼,更放低了声音,悄声道:“今郊大营已经动了,不知去了哪。只知有一队,似乎去了巣洲……”
……
巣洲已然被断。
只是今郊大营断不会全全去往巣洲,隐逸之下的队伍,秘而不宣,是去了哪里,何需再问?更有大将舒砚领着重兵,去了蓉州,虽说名为迎棺,可又何需重兵。
谢若芜深叹一口,如此险棋,后果……难以设想。
她却不知那俆止究竟又会作何打算。她回府之后丝毫没有松懈,朱门全力使出,收集资料捕捉风雨,却没想到,谢若芜第二日再站在朝堂前时,已不见俆止踪影。
——不知他去了哪里。
女帝冷道,“丞相抱恙,告假。”她冰冷双眼扫视座下叩首众人,掠过谢若芜,最终落在面前奏章之上,又论起平常朝政不提。
……
风云变幻却从不待人。
晨时朝堂上初闻巣洲王被削爵之讯,却不知今城端木王府已被金甲侍卫团团围住。
端木王府朱门紧阖,森严触目,舒渠神色复杂的望着头顶高悬的那块金字门匾,神色逐渐沉下,端然一声大喝:“拿下!“
此刻端木王女命殒他乡,谢若莲公子已被扣留至宗人府内,白莎草儿浅苔等人下堂求去,王府戒备不若往昔森严。兵丁喝斥声中,一众侍者早被驱出来,浑身战栗着被簇拥在一处站着,惧怕的观望四周如狼似虎的兵士,发疯一般砸门砸物般搜索。
端木王府面积惊人,却也经不起这般暴力鲁莽,可尽管这般,军士最后上报的讯息却让舒渠勃然大怒!
“放你娘的屁,怎会找不到人!”
这端木王府,竟空荡荡,府内公子竟一个不在,如若瞬息间都消逝了一般!
待回报女帝之后,果不其然,只见女帝冷厉了面容,手中折子一撂,正要发作,舒渠伏地不敢言,等待半晌,却不见雷霆雨声。
她愕然地稍抬起头来,只见女帝冷笑的看着手中奏折,竟慢慢笑了。
那笑意冰凉彻骨,纵使舒渠自恃强硬,脊骨瞬间亦爬升上一股寒凉刺骨,浑身慢慢战栗起来。
待到女帝扬手,道,“你起来罢。”舒渠方才站起身来,告了退,归府时想起自己姑母舒砚尚未归来,心中寒凉让她难以按捺,转身便去了国风府上。
她心头万般言语感触,待走到国母府附近时,却又踟蹰的站住了脚。
她今日,抄了端木王府……她既想让他知道,又想他永远也不知……
……
国风虽处内院,可毕竟身处此地,消息比寻常人士更灵通了十分。待听到那个消息,只觉头顶一阵晕眩,竟一头栽了下去。
端木王女涉险谋杀王子,更有涉嫌谋逆此等不赦大罪,已由少将军舒渠领旨抄家!
身畔小厮吓得几乎没了魂,忙搂住他,等待一会方见他悠悠转醒。
国风双目稍闭,似觉迷蒙仿若梦境,却不过眨眼间,他猛然睁开双目,手使力紧紧拽住身畔人,紧盯对方双目不放,渴求般求证道:“可曾求证!可是真真……”
“公子,端木王府,确实被抄了。”小厮被他掐得生疼,却仍努力镇定道,“公子,您勿——”
不待他说完,国风转身就走,正欲出门,却见门口正正站着的便是自己母亲。
国风深呼一口气,上前道,“母亲,王女殿下不测,王府被查抄,儿子忧心……其中友人,还请母亲通融相助。”
老丞相慢慢踱入,眼睛掠过着自己儿子惨白面容,努力克制着的微颤的身躯,并未说话。
小厮迅速退下,阖上了门。
老丞相坐下身,手指轻轻在桌面上一抚,看了看手上灰尘,慢慢道,“谢若莲纵然进了宗人府,宫里却有谢贵卿宫外更有谢府一众,怎会有事。董曦已避至城外,其母递上了端木王女早已拟好的休书,自是身处其外。与你有关系的,还有谁?你的友人,皆无妨碍,你自可安心。”
“儿子担忧的不止这两位。”
老丞相也不恼,继续缓慢道,“哦,还有谁?宵浅苔在神山,白莎草儿在畅国,梅容萦枝茗烟等俱已离开。巣洲那元王之子,也快被拘进今中来了,与你又有何干系。”
“离开?”国风重复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老丞相慢慢坐下的姿态,亦放慢语速,问道,“在抄府之前,端木王府……便已是个空壳?”
老丞相看着自己儿子双目清明却又一丝道不清的神色潜藏,慢慢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