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儿, 怕吗？”
“有哥在呀，我，我才不怕呢。”
“我不会放手的……”
“你回来有什么用！走啊！你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哥！不要再让我一个人走了！好不好……”
又一次梦见小时候的事了。月楼儿起身, 披头散发, 裸足走在光滑无尘的冰冷地面上。沁凉的寒意刺激着神经, 让她的头脑产生一丝清明。
天朦胧胧的, 窗外鸟语依依, 清脆悦耳。月楼儿抬起手来，打开了窗户，动作很轻很慢。
天还未亮。窗外的清风随着窗轴转动的声音精灵般迎面扑来。
“阿嚏！”月楼儿手捂着口, 稍稍喘息。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小姐，将军回来了！”
从人们的喜悦呼喊穿透府院, 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月楼儿浑身发抖, 脸上兴奋地笑容, 笑容又很快被泪水淹没。
“哥哥回来了！哥哥，哥哥……”月楼儿身影飘逸, 步伐看似缓慢确是急速的冲出屋外，跑过亭廊，扑入归来人的怀抱。
月楼儿热泪横流，声音哽咽：“哥哥……”
月城面含微笑，一臂拥着月楼儿, 一手轻轻抚摸她的柔发：“妹妹, 哥哥回来了。……你想不想哥哥？”
月楼儿激动地说不出话, 埋在胸怀里的头上下点了好几下, 头埋的更深了。
月城哈哈大笑, 双手托着她的肩膀：“来，让哥哥看看, 五年不见，楼儿变漂亮了没？”
月楼儿从胸怀里缓缓探出脑袋来，双眉如月，眼睛闪着泪光，小巧的嘴巴，白皙瓜子脸面，她穿着宽衣，项下的锁骨隐现，仰面看着哥哥。
月城看着眼前已然长大了的妹妹，更是畅怀大笑：“哈哈，我妹妹真漂亮——有没有人上门提亲啊？”
从人笑说：“将军不知道，有好几家呢！”
月楼儿本来见到哥哥后，一直如痴如醉在喜悦中，听到这话，猛然醒觉：“不！哥哥！我不要嫁人！此生此世，楼儿只愿永远守候在哥哥身旁。”
月城再一次抚着她的秀发，望着她说：“傻妹妹。女孩子长大了，哪有不嫁人的理。”
月楼儿再一次拥入怀里，语气坚决：“楼儿只愿永远陪伴在哥哥身旁，再不嫁人！”
月城惊觉，凝视着月楼儿：“妹妹，这是为什么呢？告诉哥哥好不好？哥哥会帮你。”
月楼儿身子微颤，沉静了片刻，很冷静的说：“楼儿要守在哥哥身旁，和哥哥一起上阵打仗。”
月城微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我妹妹要做女将军啊！……好妹妹……哎，只可惜你是女孩，不能上阵杀敌，不能违犯了我们冰亥族人的族规啊。”
当安川一大早进入将军府内时，便看见月城月楼儿兄妹二人有说有笑，一副喜恰融融的样子。
安川走向前来，很是文雅的一拜：“将军凯旋而归，可喜可贺。在下安川，拜过将军小姐。”
月城点首：“公子客气了。看公子打扮，是汉人吗？”
安川面色露出惊异：“在下正是汉人。恕在下不明，敢问将军问此何意？”
月城微笑：“我听说，你是来提亲的？”
安川颔首：“是。将军可是同意将月楼儿小姐下嫁？”
月城看了一眼拉着自己衣袖的妹妹，笑了笑说：“不是我同意。只要我妹妹同意，我就无话。”
安川上前又是一拜：“请小姐出第三道题来。”
月楼儿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哥哥，咽下一口气，说：“你和我哥哥比剑吧。”
安川听说，比月楼儿更加呆愣：“在下不会剑术。”
月楼儿心中偷乐，面上却露出很惋惜很失望的表情：“这个……公子，我们冰亥族人说出的话是不能收回的。所以，很抱歉，公子算是功亏一篑……”
月城说：“妹妹，我们到一边说话。”
月城向安川点头致歉，拉了月楼儿到一间房内，关了房门。转身望着月楼儿，说：“妹妹，我看这个安川还不错，温文有礼却又不卑不亢，并且已解了妹妹两道疑题，按理是三局两胜，已是过了关了。不如就答应了他。本来哥哥心中打算让你嫁给萧若的，可是萧若现下已逝。你已大了，早过了婚龄，不要再拖下去了。”
月楼儿低头，闭口不言。她不想听哥哥说这些话，只有忍着。哥哥啊，你不知道的……
月城不见有反应，接着说：“妹妹，哥哥并不是插手你的姻缘，你这般出题为难，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啊。妹妹，听哥哥一声劝，就同意了吧。嗯？……”
月城看着月楼儿还是未有反应，忽然问：“楼儿，你是不是心中早有人了？”
月楼儿摇了摇头：“没有。哥哥不要乱猜。”
“那又是为什么呢？告诉哥哥好不好？”
“哥哥不要问了！没有为什么的。”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呀？总是有原由的……啊？告诉哥哥，哥哥是你唯一最亲的人……”
为何要安排这样的场景？苍天啊，你待我怎么不是仁道？——哥哥，不要逼我！……
月楼儿咬着嘴唇，终于抬起头来，眼里噙着泪水，望着月城，说：“好吧，哥哥，你不要问了，我告诉你是为什么。……”她稍作停顿，终于开口：“因为，因为此生此世，我只想嫁给哥哥一人！”
月城震惊，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月楼儿一字一顿：“此生此世，除了你，我谁都不嫁！”
月城扬起手来，一巴掌打了下去，愤怒：“我是你亲哥哥啊！”
月楼儿捂着脸，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语气却更是坚硬如石：“没错，你是我亲哥哥！但如果我们不再是兄妹的话，是不是就不用管这些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怎样才能不是兄妹？怎样才能？这个世界，出生了，兄妹就是兄妹。
月城再一次扬起手来，却再也打不下去了。他很痛心的看着哭得像泥人的月楼儿，又很想拥她入怀安慰她，可是……她，她怎么会有这种……这种乱伦的想法……
月城呆了半晌，转身快速离开，门被随意打开又很重重地关上，只留下了哭泣的月楼儿……
这是一个很大的祠堂，又是冰亥族人最大的圣殿。在那祠堂的上面，站着的是冰亥族最有威望的族长和其他两位长辈。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月楼儿。然而月楼儿却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拜服者，因为他们的呼吸得太谨慎了。他们走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很缓，生怕惊动了神灵似的。她能感受到他们在这庄严的圣殿上，是怎样的敬畏和恐惧！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入我族门，守我族规。面对着冰亥族列为祖上，月楼儿，你可曾乱伦恋兄？”
族长的声音打破沉寂，久久回荡在这宏大的圣殿中。这是秘密的审问，却也庄严肃穆。族长得闻消息后，非常的震惊，但选择了秘密审问，毕竟此事传出去，还是有毁种族名誉的。但这个不声不响的审问，还是有放过月楼儿的念头的。月城月楼儿在冰亥族的地位是无可动摇的重要。只要月楼儿说个“没有”，他们就会立即放过她。
月楼儿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将身体深深俯下，片刻，抬起头来，目视正前方。祠堂由此更显得冷寂。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月楼儿终于开口了：“是。”
祠堂上的三人皆是惊异大叹。族长说：“你这样已然犯了族规，是要接受惩罚的。”
月楼儿冷笑：“你们按着族规处置便是。”
族长接着说：“是要祭礼的。”
月楼儿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好。就按这个族规处置我吧。我参加祭礼，浴火之后，就不再是冰亥族人，也不再是月城的妹妹了……”
“……”族长望了望她，又看了看另两个人，一时沉默无语。
“好。你接受惩罚吧。”族长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说了一句话。
……
月城赶到时，见到的是躺在地上的月楼儿微弱喘息。“妹妹……”
他扑上前，把月楼儿抱在怀里，手抚着她清瘦的脸颊，颤声道：“妹妹，是哥哥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月楼儿也把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微笑：“月城……我不再是你的妹妹了。我赢了，月城…不过，我可能不能留在你身边了……这一世……我们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月城强忍心痛，把月楼儿抱起来，向祭坛走去：“……下辈子吧……”
月楼儿充满着幻想，非常兴奋开心：“……嗯……下辈子……下辈子我们在一起……”
（第五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