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男妖

苍郁古树后, 少女探露出半边清秀脸容,好似清水出明玉,一抹轻灵纯粹的笑意, 美不胜收。

于树下, 一位老者独坐圆石, 背靠树身, 正执卷认真阅读。他形相清癯, 长须如雪,鹤发童颜,萧疏轩举, 似仙非仙,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韵致。

老者似有所觉, 面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阿乙, 莫闹。”

被发现了呢。乙姬口中发出清脆爽朗的笑声, 欢快地蹦跳着从树身后走出,笑道:“爷爷。”

老者淡淡一笑, 放下书卷,轻抚乙姬细发,道:“又调皮了。出去玩耍,午间我们吃香菇鱼肉饭。”

“好啊好啊。”乙姬开心地拍手道,“爷爷我去玩了。”乙姬言罢, 果真笑着跑开了。

老者摇头浅笑, 执卷继续阅读。

清风拂红袖, 飘动少女流苏。乙姬行走在于竹林幽兰间, 清雅脱俗的隔世气息扑面而来, 有股淡泊清灵的韵味。那青竹枝头新抽的嫩叶有着动人心弦的翠绿。乙姬抬起光洁漂亮得下巴,仰着面, 闭起目,唇角微勾,微微一笑,感清逸灵秀之韵,读自然纯净之声。

清风拂过,从鼻尖飘过屡屡酒香,清香淳美。

乙姬睁目,蹙眉,奇道:“这是……莫非这林中有人?”

她寻味走着,嘴边喃喃自语:“好醇的酒。”

随着一步一步走近,酒味越来越浓烈,乙姬知晓自己快要见到那人了。

“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是个男子的声音,随气息自高远而来,高低突伏的语调中夹着与世不羁的疏狂。

乙姬惊讶地抬头,不远处的树枝丛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仰卧朝天,一手拿着羽扇,一手拿着酒坛,正对天而饮。清俊的脸容埋在轻裳细发中,看不清晰,只那轻狂的动作和高声的妄笑,显得狂妄不羁。

“喂,上面的那位公子,你是谁?”乙姬仰面喊了起来。

男子闻声起身,向下一望,立即怔住了。手一松,一个酒坛子从高处落地,发出清脆决绝声。

“鱼尺……”他梦魇般轻语。

他虽面朝下了,但脸容却被掩埋在了细发间,仍是看不清楚,只那娑婆孤影欲显得寂寞忧伤。

乙姬问:“鱼什么尺?”

她的声音仍然婉转优美,如出谷的黄莺,让他心动。他知道,这是她,是她没错。他等到她了,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

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传入耳际,乙姬看男子身姿飘逸,翩翩然落到她的面前。

两人面对面站着,乙姬终于看清了他的容颜。他容貌娇媚艳丽,长着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间勾魂摄魄,有一股摄人的诱惑力。

男子眸中带喜含泪,说:“鱼尺。”

他轻声唤了她前世的名字,而乙姬却错为他回答了她的问话。

“你说你叫鱼尺?”乙姬笑了,笑得璀璨,“你好,鱼尺,我叫乙姬。”

男子一愣,忽然一笑:“是我糊涂了。你已饮下孟婆汤轮回几世,自然不记得前生事。”

“啊?”这人好奇怪啊,怎么说的话她都听不明白呢。

男子笑道:“乙姬是吗,我叫月出。”

月出?一会儿鱼尺一会儿月出的,他到底叫什么啊。乙姬嘟起嘴吧,好奇地眨眼。

月出口齿噙笑,用关怀的语气问:“乙姬,你过的怎样?”

这人太奇怪了,第一次见面就像老熟人一样很自然的问话,爷爷说,这样的人,嗯,自来熟。她今日算是见到了。

“很好啊。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乙姬笑着说。

那就好。月出笑着又问:“你家里有什么人吗?”有亲人的话,他定要见一面的,然后极力讨好,既然找到了她,那么他定要在这一世迎娶了她。

“有啊。爷爷。”乙姬天真的问,“你呢?你家里有什么人吗?”

月出闻言略微一怔,很快笑道:“没有。”

他是千年狐妖,自出生下来,便记得前世的事,今生又怎会认狐狸为父母?

“哦。”乙姬低头对手指。

“乙姬,”他声音轻柔,如棉絮般柔化人心,“ 我饿了。”

呃?乙姬抬头,用晶亮纯澈的眸子看他。

“可以带我去你家吃饭吗?”原来,他的嗓音这么温柔啊,比爷爷还温柔呢。

乙姬点头,大发善心:“好吧。既然你饿了,我就请你到我家来吃饭。”

月出笑容可掬,与乙姬并肩走着,乙姬还是个纯真烂漫的小姑娘,走路一蹦一跳。

“乙姬,爷爷待你好吗?”月出走了一段时间,也望了她一段,忽然开口问话。

“好呀。”乙姬笑答,“爷爷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月出一听笑了,摇头道:“你怎么只说你爷爷?你父亲母亲待你不好吗?”

乙姬停下脚步,站住了。

“我是个被遗弃的孤儿,是爷爷从山林里把我带回家的。我是爷爷拉扯长大的。所以,爷爷是我最亲的亲人。”她望着他,一字一句道。

这一世是个孤儿啊。月出眸中闪出疼惜,柔声道:“是吗?不过很快,很快,就有另外一个人爱你陪你保护你。”

乙姬听闻皱了眉头,不满:“我才不要。我只要爷爷。”

月出愣住:“为什么?”

乙姬赌气般说:“不为什么。我就要爷爷。我要和爷爷永远在一起。只我们两个。”

月出彻底怔楞住了。是的,他绝对想不到,那个老者对乙姬影响这么大。上一世,是归名,这一世,难道还要一个年过半百满头银发的老者阻挡他的姻缘吗。

月出随着乙姬走过良田美池,穿过阡陌交通的田间小路,望见排列整齐的屋舍。

来到一处家宅,乙姬站在篱笆外,张口便喊:“爷爷,我回来了。”

“哦,阿乙回来了。”老者呵呵笑着走出,看到月出,眸光微闪,“有客人来。”

乙姬快步走到老者面前,笑道:“是啊,他叫月出。他说他肚子饿了,我请他回家吃饭。”说话间,埋头抱住老者,蹭进他的怀中。

月出看得嫉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