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投宿客栈,马车疾行了两日,在第二日的傍晚时分,到了苍山镇上。
俗话说“近乡情更怯”,莲子算是感受到了。既想赶紧回家,去见她关心的人,那些爱她,她也爱着的人,又害怕见到他们之后,自己会扑过去痛哭不止。
在镇上,马车停在小香家门口,将她放下,便走了。在门开的刹那,莲子听到小香喊爹娘的声音,以及妇人嚎啕大哭的声音。
小香临走的时候笑着向莲子道:“你来找我玩,我有机会也去你家看看你种的苜蓿。”
莲子瞅瞅手中拿着的小半个布口袋,里面装着的是苜蓿草的种子。
她路上见有农户在撒种,并且还不是麦子种。好奇心以及敬业精神催促着莲子过去看了一看,谁料竟得知那农户撒的竟是苜蓿种子。
这临江府的气候并不比苍山那边暖和上多少,既然苜蓿草能在这里种植,那就很可能也能在她家种植。这么想着,莲子便要向那农户买上一些种子。
那农户将剩下的所有种子都给了莲子,宁卿付了钱,这才上车继续前行。
一路上,莲子都在和宁卿还有小香讲这苜蓿草。不但可以肥地,还可以做饲料,是特别大公无私的一种不是庄稼的庄稼。
小香早就听得不耐烦,趴在车窗边上,看着沿途的风景。
而宁卿则是带着微笑,静静地听她讲这苜蓿草。
宁卿的马车直接带着莲子到了家门口。
马车声渐近,杨氏此时正在井边淘米,听到声音,以为是苏可言回来了。
他前些日子为了能快一些,一直骑马,然而毕竟骑术还不太精,有一次从马上摔了下来,伤到了脚踝骨,这才改坐马车。
那三个孩子每日晚上都会在家里吃饭,杨氏也心疼他们,连院试都没去考。就算她再担心莲子,也不能薄待了这三个孩子。因此,每日尽自己最大的能耐,做些可口的饭菜。
她多么希望有一天,莲子回来了,能再吃到她做的饭。
只是——
那么多天过去了,虽然苏可言仍然在四处找着,但是杨氏心里也明白,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正在她叹息间,忽听门外有人喊。
“娘,我回来了。”
杨氏以为自己又幻听了,自从莲子失踪以来,她便常常听到耳边像是有莲子的声音。但是循声找去,又伤心非常。
莲子竟见杨氏没反应,一个不好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她别再是思念自己过度,神智不清楚了。
这么一想,莲子往前奔去,一把抱住坐在井边的杨氏,哭道:“娘,娘你咋了?我是莲子啊,我回来了。”
不但听到,而且还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杨氏回过神来,转回身,那眼泪立马像是奔腾的小溪,止也止不住。
“闺女啊,你可总算回来了,是要娘死啊!”杨氏一把搂住莲子,嚎啕大哭起来。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忙出来看,待看到了真的莲子,活的莲子,却都一个个不敢上前。
母女俩抱头痛哭一场,总算是哭完了之后,莲子从杨氏怀中转头,见旁边竟站着一圈的人。
从没见过自家老爹哭的,此时也是热泪盈眶。而大姐谷子二姐豆子,正拿着帕子拭泪,三姐栗子,脸上眼泪鼻涕挂了一道又一道,看得莲子想哭又想笑。
还有虎子,也拿衣袖抹了把眼泪。就连张子贺那傲娇小孩,也连连眨眼,抑制着眼眶里的泪水,不让滑下。
笑话,要是被这丫头片子看到他哭了,以后还不嘲笑死他?
莲子抽噎一声,突然一笑,奔过去,张开双臂,将他们能抱几人便抱几人。
苏可言下了马车之后,见到的就是这么一番场景,一堆人围在一起,又哭又笑的,而中间那个小小的身影,竟然让他再次眨了眨眼,生怕自己看错了。
莲子听到马车行驶的声音,看见苏可言来了。下意识地跑了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口中喊道:“可言哥哥”,声音竟是微微的哽咽。
苏可言如今还没开始拔个儿,但是身高仍然比莲子高上不少,莲子踮着脚尖,才能搂住他的脖颈。
苏可言也抱住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搅动一样,想哭,但就是哭不出来。这种感觉,竟比哭泣更要难受上千倍百倍。他只感觉,像是重新获得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霎时间,这些日子的辛苦奔波,被母亲祖母责骂,所有所有的委屈,都在这刹那间烟消云散。
只要她回来就好,只要她回来就好。
搂住苏可言的手臂,突然在他背上和肩头捏了捏。
苏可言本就身材消瘦,没想到这几日不见,竟瘦的皮包骨头。
不行,一定要好好补补。
莲子心中想着,从苏可言肩头抬起头,道:“以后天天给你炖排骨。”
她说着话,腿上没留意,碰了苏可言一下,顿时见他眉头微皱,脚下也一个趔趄,这才艰难站住。
“小心着点,你可言哥哥脚上受伤了。”杨氏忙道。
莲子低头看苏可言的脚,盖在月白色直缀下,并不曾看出异样。
她蹲下身子,作势要掀开他的衣角。
“没事儿,只是扭了一下,不碍事的。”苏可言忙退后一步,说道。
但是莲子哪里是他说没事就不看的性格,当即又向前一步,掀开他的衣角。
只见他的左脚脚踝处,肿的像馒头一样。
“还说没事?”莲子瞪他一眼,搀着他向堂屋走去。
其实本来确实只是扭伤了,但是刚才见门口停着辆马车,以为出了啥事,急着过来看看。下车的时候一时心急,又扭了一下,瞬间火烧火燎得疼。才一霎的功夫,就肿了起来。
“在我家吃饭吧。”莲子回头,冲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的宁卿笑道。
全家人这才注意到宁卿。
好像,是他把莲子送回来的。不管怎么说,又帮了他们家一个忙,该好好谢谢的。
“是啊,留家里吃饭吧。”杨氏和刘景仁都说道。
宁卿微微一笑:“不了,家里还有点事儿,得赶紧回去。”说着,转身出了门,上了自己的马车。
一家人又忙送出门去,见挽留不住,只得道了谢,请他有空一定要来家里吃饭。
宁卿只是微笑着道了声:“好啊”,便示意车夫赶车。
车夫掉转了车头,一挥马鞭,马儿便奔了起来。
“这是谁啊?”虎子向一边的张子贺问道。
张子贺抱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宁卿,本届解元。”
虎子“哦”了一声,张子贺则在心里不屑道:“长得这么娘娘腔。”
苏可言看着宁卿的马车远去,只觉得心里有些复杂的,说不上来的东西在盘桓。
“咱们走吧。”莲子说道。
苏可言低头看着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被她搀着,进了堂屋。
杨氏去了灶间做饭,刘景仁去了屠户家里买猪肉。
莲子让苏可言坐在凳子上,又湿了块冷帕子给他敷了,让他不要动。村里没有人医,要请大夫的话,得到邻村去。莲子心道先给他敷一敷,消消肿,等到明日再找个大夫好好地给看一看。
刘景仁买了二斤猪肉,又杀了两只鸡,算是弥补那日一家人吃鸡肉吃的惊心动魄的遗憾。
杨氏在灶间利索地收拾了,做了一桌子的菜。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莲子不禁摸了摸突然开始唱空城计的肚子。好久没有如此踏实地吃过饭了,还是家里的饭香啊。
这些日子以来,担惊受怕的,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憔悴。莲子先给每个人夹了一大筷子菜,说道:“辛苦大家了,我决定,明日亲自下厨,做个棒子面糊糊犒劳大家。”
这半开玩笑的话,让满桌子的人顿时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
“都吃饭吧。”杨氏笑道。
但是莲子看过去,发现她和自己一样,眼中都闪着银光。
自打莲子回来后,家里一直十分热闹。杨氏娘家那边,两个兄弟带着媳妇孩子还有老娘,皆来看望。郑氏搂着莲子不停啜泣,口中直说“可怜的娃儿”。
又送走了一批前来看望的,莲子笑道:“咱家啥时候变的这么有人缘了?”
杨氏指指她额头,笑道:“是你有人缘?”
母女俩正说笑着,忽听门上有人敲门,二人忙看过去,见来人竟是刘老五和他媳妇。
但是杨氏仍将他们让进了家。
二人面上十分不好,到了堂屋,忽然冲杨氏和刘景仁跪了下来。
杨氏见状忙伸手去扶,说道:“哎呦呦,快起来,可使不得。”
论辈分,杨氏和刘景仁还得叫刘老五一声叔叔,哪里能受得了他的跪?
“我们实在是没脸啊。”刘老五带着哭腔道。
“是啊”,他媳妇也道,“给你们磕个头,也算是赔个不是。”
刘景仁此时也有些过意不去,忙去拉扯刘老五,道:“快起来,不关你们的事儿。”
“养出这么个逆子,我实在是没脸再见父老了。”刘老五又道。
那日刘土根正在家里晃悠,忽然听说莲子回来了,心道一声“坏了”,收拾了东西就要逃,谁料在家门口处,被县里来拿人的差役堵了个正着。听说是被投了大牢,再加上又是惯犯,只怕这辈子还不知能不能出来。
莲子对那刘土根是恨,但是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她本就没怨恨过刘老五夫妇。此时见他们也怪可怜的,便道:“大爷爷大奶奶,你们快起来吧,那等儿子不要也罢,你们要是愿意啊,以后我来孝顺你们。”
刘老五夫妇听莲子这样说,更是没有脸面。
“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配不起你孝顺啊。”刘老五媳妇哭道。
一家子人好一番劝,才将二人劝了起来。夫妻俩原本是想将卖地的钱还给他们的,但是现下里实在是没钱,只好带了两只大公鸡,非要留给莲子好好补补身子。
杨氏和刘景仁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杨氏叹息一声:“老两口真是个好人,咋就养了那样个作死的儿?”
或许刘老五夫妻俩是想通了,再也没有为刘土根花一文钱的冤枉钱。听说二人如今离开了刘家庄,给人做点闲杂活计来维持生活。
这事儿虽然惊心动魄,但是很快就过去了,眨眼就到了年底。
如今给镇上张掌柜和董掌柜那边的供货又续上了,一家人整日家都十分忙碌。
这日,正当莲子将一大锅的点心拣出来之后,忽听门口有人喊:“谷子娘,你家又有喜事啦。”
正在堂屋忙活的杨氏听到动静,忙出来看,见来人是赵氏,便问道:“啥事?”最近家里正常的很,能有啥喜事?
“春子女婿来报喜了。”赵氏又笑道。
杨氏闻言,嘴边的笑即刻扩大:“真的吗?”
“可不是?如今正在你老家呢。”
杨氏喜不自禁,心道总算是老天有眼。
春子还没出阁的时候,和杨氏的关系极好,但是自从出嫁后,都快一年了,都没个动静。前些日子听说杏儿怀上了,联想到春子比她成亲还早一个月,因此越发地替她着急起来。现在好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杨氏思量着啥时候得了闲,去章店那边看她一看。
莲子听说姑姑有孕,也是十分欢喜。自从姑姑嫁过去之后,时不时地听说日子过得还算是舒坦。只是那王吉祥年岁大了,春子婆婆又着急抱孙子,只怕春子的压力很大。
在家里收拾一番,杨氏和刘景仁带着四个孩子去了老家那边。
沈氏今儿高兴十分,又要抱孙子,又要抱外孙子的,哪里能不高兴?
刘景民和李氏今儿也在,还好没闹出啥动静。
门口的喜鹊在树上飞来飞去,莲子看着它们时而歇息在光秃秃的树梢,微微一笑。如今家里过得富足,她在乎的人也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因此,莲子十分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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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番外一 丧子之痛
因为户籍整理上的一点错误,皇上大发龙威,竟然将李墨这个功臣连降两级。京中官员纷纷猜测,李家这下是要完了。
但是也有人持不同的看法,李墨虽然被降了级,但是李淑贵妃恩宠不减,一直代皇后执掌后/宫。只要有她在,李家就倒不了。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二皇子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最开始发病的时候还没怎么当回事,小孩子嘛,哪有没病没灾的。请了太医诊治了个把月,没想到病情不但没有好转,竟然越发的恶化了下去。
淑贵妃一心扑在二皇子身上,对其他的事情自然松懈了,李墨被降级的事情,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虽然宫里因二皇子病重这件事情笼上了阴霾,总算也有一件喜事。那就是这段日子以来,后/宫之中竟然有两位妃嫔陆续被诊出了喜脉。
皇帝子嗣稀少,只有先时一妾婢所生的大皇子和淑贵妃所出,如今病重的二皇子。
这件大喜事,就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太后都惊动了,特意将两位有了身孕的妃嫔接去她的宫中居住。
重华宫中,李淑兰看着病榻上的孩子,又一串眼泪流出,滚过她苍白的面颊。
“娘娘,太医来了。”宫女进来,低声通传。
李淑兰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眼睛依然盯着床榻上的孩子。
太医?什么太医?这么多太医,为什么没有一个能将她的孩子治好?
但是无论如何,她心中还明白,侧了侧身子,让太医过来给孩子诊脉。
太医诊脉,她一句话没说,只是一直看着。不说话,也不动弹。
太医皱着眉头诊完脉之后,见李淑萱这副失神的样子,也没有说话。
正当他要悄悄地进来悄悄地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见李淑兰问道:“二皇子还有多少时日?”
她想遍了所有的方法,但是都不行。她心中明白,这个孩子,只怕是要去了。
但是不管他还有多少日子,总该让她这做娘的知道,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太医听她问,不敢不回,于是便低声说道:“十天吧。”
观这孩子的模样,最长十天了。
“老臣无能,请娘娘责罚。”太医跪地说道。
李淑兰没有答话,只是继续看着床上躺着的孩子。
良久之后,她突然干笑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笑:“惩罚?我惩罚你有何用?”
如果惩罚有用的话,她早就让这些人死一千回一万回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起身告退,李淑兰脸上再次挂满了泪水。
“娘娘,皇上已经许久没来了。”心腹宫女上前说道,希望可以以此,重新唤起李淑兰的斗志。
但是孩子都要没了,再争再斗,还有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命,这下他要去了,让她该如何?
李淑兰头一次觉的,这些争斗,竟然是这么的愚蠢没有意义,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当初就算是死,她也不会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
荣宠加身的时候,她快乐过吗?
不,她不快乐,一开始她就不快乐。再多的宠爱,也仅仅是宠爱而已,那不是爱,不是爱啊。
再怎么争,再怎么斗,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如果非要拿她的孩子的性命做代价,她宁愿当初一头碰死。
但是再多的如果,也只是她的自欺欺人罢了,哪里来的如果?
正当她悲痛欲绝的时候,宫女突然进来,一脸欣喜地说道:“娘娘,娘娘,陛下正往这边来了。”
宫女的话音刚落,果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高声通报。
但是李淑兰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然跪坐在床前,不说也不动。
皇帝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样子。往日无双的容颜,如今苍白如纸。
他进来看了看床上的二皇子,随即将李淑兰瘦弱的肩膀揽进怀里,劝道:“爱妃切莫太过伤心,仔细伤了身子。”
听他这话,李淑兰突然觉的何等可笑,儿子都没有,她竟然还会顾忌自己的身子?
“陛下请回吧,让我再多陪他一陪。”
皇帝无奈叹息一声,又嘱咐了宫女照顾好她,之后大步离去。
看吧,帝王的恩宠,就是这样。帝王的心,就是这样薄情。
她的儿子重病,他依然能让别的妃嫔怀上身孕。
不过这些,如今在她看来,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不在乎,她早就不在乎了。
要出的这樊笼,是不能够了。但是她的心,也随着孩子的离去,彻底空了。今后,惟愿吃斋念佛,再也不问世事。
没了欲念,自然,也就没了伤痛。
史书有载,八日后二皇子病逝的时候,李淑贵妃神态安然,自请移宫偏院,帝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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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番外2 不如归去
自从李淑贵妃丧子失宠之后,这个消息很快遍传,就连远在南边的章家都已得知。
章家,也就是李淑萱的夫家。
当初被困谣言,草草出嫁,仗着李墨这座靠山,自然有人家愿意娶她。
只是现今可不一样了,贵妃失宠,就算陛下念及昔日的恩情,善待与她,也没有再找李墨的麻烦,但是要想得到重用,只怕是不可能了。
李府如今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章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娶回来的这个媳妇,根本不是李墨亲女,如今他自己尚且都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能再顾得上这个义女?
李淑萱在章府,早就被薄待了起来。
但是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每日仍是那一副冷淡的样子,不常与人说笑,就算有人与她说话,她也是爱搭不理的。
如此一来,章府的人对她更是有了成见。之前看在她那个大官义父的面儿上,都不与她计较,但是如今她的娘家算是垮了,谁还会迁就她?
李淑萱觉的自己好像活不长了一样,因为最近,她经常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天是那样蓝,水是那样绿。她与哥哥骑在马背上,在草原上互相追逐嬉笑。
跑累了,就坐在草地上摘野花。
那样的日子,是再也回不来了吧。
想着这些,李淑萱不禁潸然泪下,如果能再回到当初,就算立马让她死去,她也愿意。
或许在那里,丢过的心,还能找回来。就算立即死去,也比这样没有心的活着,要好的多。
但是,她还能够回去吗?
“你说你这媳妇,娶回来有何用?公婆面前,从不知道伺候一顿饭,妯娌相处,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这都快一年了,身子也没个动静,这样的媳妇,还要她作甚?”章家饭厅里,长媳邓氏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这样的媳妇,不就是攀上了一个大官做干爹?自从她进来之后,谁不是拿她高高在上。但是她倒好,成天摆着一张臭脸,活像别人欠了她多少钱一样。
饭厅里,一家人全都在,只剩下李淑萱还没过来。
邓氏说着说着,心中不由得更加气愤,转而向婆婆说道:“娘,你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面都不露的。”
“大太太稍安勿躁,二太太应该很快来了。”二房的妾室好言劝道。
谁料,她这话一出口,便被邓氏呛了回去:“哪里有你插嘴的份?闭嘴!”
妾室不敢再说话,退后站好。她仗着平日里颇受喜欢,站出来说了句话,谁料竟然被如此斥退。
要说起她那个主母,这样不问世事,不与她们这些做妾的为难,不是挺好?如果真要是换了个人,只怕她们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娘,这像什么话?她眼里还有没有人了?”邓氏继续向着婆婆愤然说道。
但是谁料,丈夫竟然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扯什么扯,我说说还怎么了?娘宅心仁厚,那就让我这个做长嫂的出面来——”
然而,她说着这话,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一回头间,李淑萱竟然进来了,并且此时已经到了桌边。
“不知大嫂要说什么?”李淑萱施了一礼,在桌边的空位坐下。
背后说人坏话,邓氏本来有些心虚的,但是见她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禁胆子又大了起来,说道:“弟妹啊,我说你这样可不行,为人媳妇的,首先要孝敬公婆”,她说着这话,伸手指了一圈,又接着道,“你瞧瞧,一家子全都在这里,就等着你,你自己来说,这样好吗?”
她说完这话,见李淑萱不答话,以为她理亏了,于是心中更加得意,又想继续说道说道她。
但是谁料,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却突然见李淑萱抬头看她,说道:“正好我也有话要说。”
“你说。”邓氏说道,反正就她这样子,教训她有的是机会。
“我决定了,我要和离。”
李淑萱此话一出,满座震惊。
虽然章家人对她越来越不满是真的,但是也从来没想过要她和离或是休弃她,她怎么倒自己先说出来了?
邓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和离虽说比休弃好听一些,但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辈子也算是完了,她发的什么疯,怎么突然就要和离了?
然而李淑萱没有发疯,这件事情,她想的很清楚。
每次午夜梦回,她想回西北,回草原的那种愿望,就像是简直能将她吞没一般。
所以,她想明白了,彻底想清楚了。
邓氏所有的话都被她这一句话给噎了回去,瞧吧,她就是这种人,就算要走了,还是不能让人爽快。
这件事情没什么好商议的,媳妇提出要和离,章家苦劝无果,只好依了她。
和离之后,李淑萱将她当初的嫁妆装置好了,让人送回京城,随着运回的嫁妆,还有一封书信。但是她自己却并没有跟着一起回去,而是朝着京城的方向,跪拜一番,只带着一个小包袱,便离去了。至于她去了哪里,她没有说,章家人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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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番外三 天若有情
宁静的院子里,因为几声鸟雀啁啾,更显静谧。
洒扫的一尘不染的卵石小路上,走来一个略微伛偻的身影。
“少爷,外头热了,进屋里去吧。”老者说道。
一袭白色的身影,着雪缎绣暗纹长袍,安静地站在一丛翠竹旁边。
斑驳的光影照在他长长的像是羽毛一样的长睫上,闪烁出诱人的七彩。
闻老者言,宁卿转身,说道:“我这就进去。”
丁伯点头,又嘱咐了他两句好好照顾自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少爷好像变得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
想着这些,丁伯摇摇头,又接着说道:“大后天是青儿出阁的日子,她希望你能去送送她。”
宁卿再次点头,说道:“我会去的。”
丁伯听他这么说,便放下了心。只要他说去,那就一定会去的。
说起他那个孙女,可着实是让他伤透了脑筋。
痴恋多年,各种方法用尽了,依然无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心里没有就是没有。
直到最后,青儿才看淡了,看开了,只把这当成是年少时的一场梦了。她同意了家人给她说的亲事,就定在大后天出嫁。
但就算是一场梦,这场梦里,也带着她十几年来的执念,所以,她希望,他能去送她一送。
丁伯走了之后,宁卿又在竹子前站了很久。
夏天来了,母亲植下的这丛竹子越发长得厉害,或许该是修剪一下的时候。
但是这个念头才刚刚闪入他的心里,他便觉的心咯噔一跳。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要修剪这竹子了?
因为是母亲植下的,留给他的唯一的牵念,所以,不管长成什么样,他都从来不会去修剪。
这次,也是一样。
宁卿又盯着这丛竹子看了会儿,这才转身,进了屋。
但是谁料,他才刚刚坐下,便听见随从敲门,说是有个铺子出了点儿事,让他过去一下。
宁卿也没有答话,自己出了房间,上了马车,去了那个铺子。
铺子多了,每日里发生的事情也多,尤其是自从宁家成了皇商之后,大小事务更是不断。
但是事情都不大,他只去稍微处置了一下,便过去了。
完事之后,他本想回家的,但是半路上,却突然没了回去的心情。于是便让车夫转了个方向,向着城郊的别院去了。
那边的梅花虽然早就谢了,梅树都已经枝繁叶茂了,但是依然在那里。那看花的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来。
不管会不会来,他都当她会来一样。
别院虽然没人居住,但是自有人照看,里面的一切全都是纤尘不染、井井有条。
宁卿径直去了梅园,花不在他眼前,却在他的心里,和那看花的人一样,在他的心里。
在这碧色枝叶底下,这边夏天的感觉更浓了一些。风吹来,荡起他的衣摆,与这满树的繁华一起摇摆。
中午的日头已经带上了毒辣的感觉,宁卿在梅园中站了会儿,便转身,要走出去。
然而谁料,他才刚迈出几步,竟然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女子的喊声。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女子从天而降、由远及近的喊声。
再接着,便是咔嚓咔嚓,树枝折断的声音。
宁卿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回头。
如果他知道,这一回头会改变他对于今后的设想,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头。
他回头的刹那,树上挂着的一个女子也睁开紧闭的双眼。
她挂在树上,被梅枝勾住了衣领,整个人呈俯卧状挂在空中。
映入她眼帘的,便是一张如琢如磨的脸。最好的白玉一般,泛着最温润的光泽。橘色的唇瓣仿佛带着晨间露水的芬芳,让人忍不住想去一尝。眼睛如最亮的星辰一般,又像是古井深潭,幽深无边,让人只看一眼,就会被吸入其中。
他的墨发如丝缎一般垂下,像一股小瀑布一样。
宁卿抬头看了一眼这番景象,又低头看了看散落满地的残枝。
树上的女子这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来,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往下看去。
“嘿嘿”,女子讪笑,“不好意思啊,弄坏了你家的树。”
宁卿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随即转身走了。
“喂,喂,你先帮我下来啊。”
宁卿将女子的喊声扔在身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梅园。
这个奇怪的人,自然有人来收拾。
对,这女子的确是奇怪,全身都怪,从头到脚,她的衣裳,她的头发,没有一处不怪。
女子见他绝美的背影消失在了花影之间,不禁失望地垂下了头。
好不容易没有死,谁想到竟然被挂在树上荡悠悠。
宁卿走了,这女子冷静了一瞬间,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奇怪,太奇怪了。刚才见到的那个人,他那是什么造型?
正当她心中惊奇的时候,听见一阵喧闹,随即便见有一男一女走了过来,在树下好奇地打量着她。
这两人,也很奇怪,都是着古装。
她脑子没坏吧?还是出现幻觉了?
“姑娘,你怎么在树上?”树下站着的妇人问道。
刚刚只是听少爷的吩咐,让他们二人来梅园这边处理一下,谁曾想,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副情景。
女子闻言不由咋舌,废话,她怎么知道她是怎么在树上的?
不过废话不能多说,她还是赶紧地下来为好。
“你们快点帮我下来吧。”女子说道。
底下站着的一男一女这才反应了过来,忙帮着她从树上下来。
女子下来之后,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四肢,四处打量了打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妇人回道:“这是宁府在城郊的别院,敢问姑娘来自何方?又为何到了这里?”
“这个,这个”,女子摸着头,还真是不好说。
“我自然是从来处来了。”她突然灿然一笑,说道。
妇人以为她不愿多说,于是也就不再多问,带着她出了梅园。
“姑娘,出了门沿着这条路往北走,走不远就能看到城门了。”妇人好心提醒道。
但是女子面上竟然皱起了眉头,她人生地不熟的,该怎么办?
恰巧这时,宁卿的马车从院子里驶了出来。
“哎,你等等。”女子高声喊道,伸开双臂拦在马车面前。
车夫没办法,只得勒住了马。
女子见马车停了,一个利索的跳跃,也不用人扶,也不用踩凳子,便上了马车。
宁卿正因为突然停车而不悦,正要让车夫赶紧走的时候,竟然被见帘子被突然掀开,随后露出女子一张笑脸。
“下去!”宁卿皱眉说道,不怒而威。
他不喜欢别人与他靠的太近,他的车,除了莲子,也从没有别人坐过。
但是这女子不但不下车,反而还坐到了他的旁边。
“下去!”宁卿再次说道。
女子睨着眼睛看着他,嘟起嘴说道:“真小气,不就是弄坏了你家的树嘛,搭个顺风车都不让了。”
宁卿简直想把这冒失的女子扔下去,但是才要叫人,却又突然听她说道:“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你就载我一程怎么了?看你帅哥一枚,就当做个好事嘛。”
她的话,让宁卿要掀车帘的手僵住了。
她的话,虽然古怪,但是似曾相识一般。
曾几何时,这种奇怪的话,他也听人说过。
女子看着他伸出去的手又放了回来,便放下了心,笑赞道:“我就说嘛,你一定是个好人。”
她说着这话,便向车夫一声喊:“开车,哦不,赶车吧。”
宁卿心中一直在思索,直接无视掉这女子一直锁住他的目光。
本以为真是搭个顺风车,谁料到了城里,她竟然还是不肯下车,死缠烂打地就是不下去。
宁卿心中气愤,索性自己下了车,这车,就当是送她好了,反正他也不缺。
然而谁料,他下车之后,她竟然也跟着下了,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任凭宁卿一直是个果断坚决从不犹豫的人,此时面对这种狗皮膏药一样粘上的人,也是没了办法。
最后他索性不再理会,她要是爱跟的话,就让她跟着好了。
女子一路跟着他,最后来到了一个地方,她见有不少人在这里看病,便料定是古代的医馆了。
本以为宁卿也是来看病的,但是尾随了一路之后,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他好像是这边主事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可不可以向他要一份工作,看病抓药她不会,但是跑跑腿打打杂还是可以的。工钱少点就少点吧,她这初来乍到的,饿不死就行。
“我可以不再跟着你。”她说道。
宁卿依然不理她,他已经说了,她要是爱跟就让她跟着好了。
“只要你让我在这里做事,付给我工钱,我就不再跟着你。”女子又大声说道。
宁卿闻言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一眼。
她的眼神,眼神里面的固执,这种自力更生,无所畏惧的眼神,像是突然把时光拉回了十几年前一样。
十几年前,那个早上,他披着一身的轻霜,从人流稀疏的街上走过。
那个小女孩,那种眼神。下一本书里,宁卿依然在等你。喜欢宁卿的姑凉一定要记得看哦。新书端午之后发,建议先把本书加入书架,这样方便找到新书宝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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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番外四 家贼难防
不过看着孩子们一天天地长大,好像突然之间就不怎么用她操心了,她心里竟然有点空落落的。
这日,碰巧栗子过来给两个孩子裁衣裳,姐妹二人说着话儿,谷子便让丫头去将两个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带回来。
妞妞五岁,宝儿四岁,说懂事了吧,也不懂,说不懂吧,又稍微懂一点。
“娘。”两个孩子喊着扑向谷子的怀里,又都向栗子喊了三姨。
“三姨给你们做好看的衣裳,快过来我量量,看看长高了没。”栗子向两个孩子说道。
谷子道了一声“去吧”,两个孩子便离了她,奔向栗子的怀里。
栗子在给宝儿量的时候,却突然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三姨,等到我将来做了妾,一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栗子正在给她量尺寸的手突然僵住了,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宝儿是幼稚顽童,且还是个那孩子,嘴里哪里会闹出妾不妾的话?
他刚刚说这话的声音虽小,但是也被谷子听到了。
姐妹二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孩子为何会突然说这话?
“宝儿,娘问你,你这话是听谁说的?”谷子问道。
她从来不会和孩子们说这种话,也不曾在其他人面前说过,那他这话,定然是听了旁人说的。
“我就是听人说的。”宝儿转身看向谷子,说道。
栗子心中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赶忙问道:“是谁说的?”
宝儿歪着头想了会儿,但是依然没说是听谁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三姨我知道”,妞妞高声嚷道,“是苗儿和小慧说的。”
栗子闻言看向谷子,问道:“是谁?”
“是家里的两个粗使丫头,当初采买丫头的时候,见她二人挺可怜的,便买了进来。”
真是想不到,这两人,如今竟然生了这般心思。
不用想,谷子也知道,说这话的人定然是苗儿。小慧姿色平平,就算是有这份心思,只怕也实现不了。但是苗儿就不一样了,长的一张俏脸,平日里口舌溜,虽然是粗使丫头,但却老爱往这边房里蹭。
“你买丫头的时候咋就挑了这样的?”栗子问道。
谷子回道:“当初就是一心觉的她们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怪可怜的,就买了进来,想着反正只是在院子里做些粗使的活儿,就没管其他。”
当时的一时心软,没想到竟然招了这糟心的事儿,果然是家贼难防。
“那你打算怎么办?”栗子问道。
她知道谷子一向宽厚,对下面的丫头婆子们也是好的很,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这些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谷子思索了片刻,说道:“我自有主意。”
栗子点点头,毕竟是她家的事,她是主母,也该由她亲自料理,是时候震慑一下底下这帮心存邪念的人了。
栗子走了之后,谷子便留意观察着那两个丫头的举动。果不其然,苗儿还是一逮着机会,便往正房这边来。
这下正中下怀,谷子将她斥责一通,又让人打了一顿,随后立即叫了人牙子来,将她卖了出去。
人牙子都是猴精猴精的,一听说了她犯了什么错,心中便明白了。这等丫头,在这高门大院里还真是可惜了,既然有那等心思,还不如好好地利用利用,烟花柳巷的,可不正是最适合的好去处?
处理了苗儿,小慧自然也不能放过。谷子便将她指给了家里的一个死了老婆,凶神恶煞的男人,对这样的人,一定不能姑息。自从这事出了之后,那一段时间,府中人人自危,生怕以前有对谷子不敬的地方,再被她给寻了出来一并处置了。威严算是立起来了,她也要让这些人知道,纵然平日里待人宽厚,但她也不会一味的忍让。谁要是敢再犯,尽管过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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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番外五 自食恶果
这一下,合家欢喜,孩子多了才好,才热闹嘛。王颂川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劳动分毫。
就连杨氏都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劝道:“你别这么紧张,又不是头一次当爹。”
但是话虽是如此说,哪里能不紧张?王颂川依然是无微不至地伺候着豆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这一胎就要容易多了,没费很大的劲儿,就生下来一个大胖小子。
杨氏欢喜的不得了,她自己没有儿孙福,没想到外孙竟然不少。
然而,就在这孩子满月起名字的时候,王颂川做出了一个决定,要让这个孩子跟豆子姓刘。
这一下,杨氏和刘景仁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没有儿子,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都一样,但是这心里,势必会感觉有些缺憾。
豆子和王颂川自打成婚之后,就留在了这边。王颂川心中明白,他无父无母,他们完全可以让他入赘,但是他们没有,而是将豆子嫁给他,生的孩子也跟他姓,并且还要将辛辛苦苦打理的鱼塘全都给他。
他们待他这么好,就算是亲生父母,又能如何?不管让孩子姓什么,左右都是他和豆子的孩子,他都一样爱。他也相信,他们也都会一样爱。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这个孩子,以后就姓刘。
第三个孩子也出生了,豆子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但是谁料有一天,门上竟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更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豆子看见董修宁的时候,他便是这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当时王颂川不在家,豆子正在家里看孩子,却突然听丫头进来通传,说是门外来了一个人,要见她。
豆子心中狐疑,怎么突然有人来找她了?要找也该找王颂川才是。
她又让丫头出去问了一遍,确定是找她不错。
豆子不敢随意让人进来,于是便走到门口去看。
谁料,要找她的人,竟然是董修宁。
她当即色变,忙令门房关门,不许他进来,看都不行。
然而董修宁却紧巴在门上不让关,口中说道:“好歹咱们是一年的夫妻,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豆子更是气盛,见关不上门,索性不让关了,她抽出门上碗口粗的门闩,劈头盖脸地朝董修宁身上砸去。
想起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她就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董修宁没有料到,以前一向温婉懦弱的豆子竟然会变成这样,一时没招架过来,抱头鼠窜。
但是豆子才不会放过他,越发用力地砸了上去:“你不是挺能耐吗?你那粉头不要你了吗?又跟野男人跑了吗?”
董修宁只逃窜落在他身上的棍棒,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这还是他的前妻吗?
豆子说的没错,当初他和豆子和离的时候,他粉头假装怀孕的事就被揭穿了。家中父母气了个半死,逼得他与那粉头断绝关系,要不就和他断绝关系。
当初董修宁答应的好好的,但是谁料,心中仍然放不下,竟然在外头又买了一个宅子,将她养了下来。
他父亲得知之后,再也不顾及其他,一怒之下,彻底与他断绝了关系。
谁料,刚刚断绝关系,他再去找那粉头的时候,竟然被无情地赶了出来。
自古戏子薄情,婊子无义。他那时要啥没啥,还真以为会继续跟他下去?
好歹还赚了个宅子,也不算是一无所有。
但是董修宁可就不那么好了,家里人再也不愿意见他,自此之后一直在街上流浪。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啥都不会,时日一长,竟然去偷去抢。
这不前几天刚刚偷窃不成被抓住了,打了一顿,差点没打死。
他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走投无路了,这才想到豆子,念及她之前的好。又料定她是个心软的人,也没甚主意,只要自己过去装装可怜,再好好地忏悔一番,定然能够打动她的心。只要是她能帮他,就算是让他给她磕头,他都愿意。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豆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豆子了。他今日来了这个,兴许就是这辈子做出的最坏的一个选择。
豆子一棒接一棒地砸在他身上,每一棒都是用全了力气,像是将那一年在他家受的所有气,以及之后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都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一样。
董修宁见自己在这里讨不到好,还白挨了一顿暴打,早就后悔了,忙逃窜着跑了。
豆子又在后面追着他打了会儿,直到打累了,打不动了,这才停下,拄着门闩立在那里喘着气儿。这时杨氏也听到动静过来了,一听说是董修宁来了,扯过豆子手中的门闩就追了上去,不让她遇见还好,竟然还敢上门来,她非打死他不可。也就是他跑得快,没让杨氏追上,要不然,非让他这辈子再也起不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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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番外六 你给我滚
她自己想了一辈子的闺女,但是一直没捞着,这回自然是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儿媳妇身上。
这回老天总算是没有让她的愿望落空,栗子第一胎,果然生了个闺女。
虽然是个闺女,但是一家人无不欢喜,比生了个男孩还要欢喜的厉害。
杨氏和赵氏自来交好,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也跟着一同欢喜。栗子和虎子都还年轻,生了这胎,一定还会再生男孩的。
自打栗子出嫁之后,“锦绣坊”那边她还是经常过去照看着,只是现在才生了闺女不久,坐完月子之后,已经在家又歇了两个月了。
但是这日,她去了莲子家里一趟,回来一看,竟然发现家里多了个人,还是个年轻的姑娘。
这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梳着垂髫髻,正坐在她家花厅里。
“哟,这是哪里来的妹妹?”栗子进门笑道。
她既然能坐在她家花厅里,赵氏也陪着她坐着,栗子便心中猜测,应该就是亲戚。
那姑娘见了她,起身行礼,一副怯怯诺诺的样子。
“说是来找虎子的”,赵氏说道,又看向栗子问道,“你认识吗?”
栗子摇头,面上迷茫,回道:“我不认识啊,还以为是咱家的亲戚呢。”
“这位是?”那姑娘起身问道。
既然不是亲戚,那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栗子直接说道:“我是他媳妇。”
那姑娘一听这话,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尴尬,又行了个礼,随后坐下。
栗子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想着,别再是个糟心的上门闹事的。
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她定然会打跑不商量。
于是栗子索性也坐了下来,和她们一起等着虎子回来。
虎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一进家门,见赵氏和栗子都坐在花厅,不由得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干啥?”
他刚说完这话,便看见了坐在一侧的姑娘,忙问道:“你咋来了?”
栗子看着他,好啊,还真是有渊源呢。
“周大哥。”那姑娘又起身行礼。
随后说道:“你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就打听着找来了,做丫头做婢女,我都愿意伺候你。”
“是不是还要做妻做妾啊。”栗子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道,但是实则她的心里,已经彻底燃烧了起来。
谁料,那姑娘听她如此说,竟然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那就是肯定了?
都欺负她头上来了,这回她要是能忍让的话,她就不叫栗子。
“我怎么能让你做丫头呢?”虎子着急说道。
栗子的脾气他深有体会,知道她此时一定是出离愤怒了,只怕连解释都不会听了。
虎子心中一直说着糟了糟了,要是早知道会如此的话,他当初就不会救她了。
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该快些将栗子摆平才是,千万不能让她误会了。
“周大哥,求求你收留我吧。”那姑娘说着这话,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眼含泪,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人的样子。
虎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回的误会可大了。
姑娘啊,你这不是在报答我,你这是在害我啊。
心中这样想,但是虎子却不敢说出来。
那姑娘见状,竟然又跪倒在了栗子面前,求栗子收留她。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栗子拍案而起,指着她大声喝道:“你给我滚!”
管你什么救命恩人还是做妻做妾做丫头,现在赶紧从她面前滚!
那姑娘像是被她镇住了一样,不敢吱声,但是仍然跪在她的面前,不肯起来。
“你快走吧,赶紧回家去。”虎子着急说道。
栗子一听他说话,立马又指着他喝道:“你也滚!”
虎子面上愕然,他就知道,栗子又油盐不进了,他又要遭殃了。
要是她真生气了,那可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赵氏在一边看着听着,也已经明白了这到底是咋回事,于是起身走过去,先是在虎子身上捶了一通,将他一顿好骂,随后又转向跪在地上的丫头,冷冷说道:“姑娘,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们家只有一个媳妇,将来也不会再有其他,丫头更是不缺。”
她说完这话,见这姑娘还是在地上不动,于是又接着道:“再不走我可就要喊人请你出去了!”
她说的请,自然不是客客气气的请。
那姑娘见确实没了丝毫希望,这才哭着向着虎子一边行大礼,一边呜咽着说着救命之恩必当今生不忘的话。
待她走了之后,赵氏见栗子正在气头上,于是说道:“栗子啊,这就是个误会,是虎子一时心善——”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栗子打断:“娘,你不用劝,这事儿我和他没完!”
栗子说着话,狠狠地瞪着虎子。
虎子在一边不出声,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万一真说错了话,栗子是可能和他拼命的。
赵氏见这两人又闹上了,一时也不好劝,于是索性不管了,一个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夫妻两人在厅里,一个气得冒火,一个却只低头不说话。
“行啊,你倒是能耐了,学会救人了啊!”栗子讽刺说道。
但是不管她说什么,虎子就是不接话。
栗子自己说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说话,一气之下,回屋抱了闺女便走了。
虎子见状,心道这回可闹大了,于是忙跟在后面追。
栗子一口气回了娘家,杨氏见她突然抱着孩子回来了,惊讶问道:“干啥呢?”
她满脸上全是怒色,杨氏一看便知道肯定又是吵架了。
“我不和他过了!”栗子气道。
杨氏刚要问又出什么事了,突然见虎子又在后面追来了。
“这是干啥呢?”杨氏向虎子问道。
虎子见栗子进了屋,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任凭他怎么喊就是不开。
“出什么事了?”杨氏再次问道。
于是虎子便将事情的经过和她说了。
杨氏听完,敲了敲门,说道:“啥大不了的事儿啊,开门,快出来!”
但是奈何栗子依然不肯出来。
后来经过杨氏一番好说歹说,孩子又在里面哭的厉害,栗子这才开了门。
“媳妇,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以后再也不救人了。”虎子见她出来,上前服软说道。
栗子一向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听见闺女哭了这么久,心早疼的心都化了,此时一出来,孩子一见了爹,竟然立马不哭了。
栗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早就没了气。杨氏又是一番相劝,这才劝着二人回了家。日子嘛,总是这样过的,哪里有不吵不闹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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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番外七 青青子衿
自从莲子再次被诊出怀孕之后,合家欢喜,先是杨氏和豆子一天好几趟地来看望,后来苏老夫人竟然索性来这里住下不走了。
上回生团子的时候她没有亲自看着,这回可一定要好好地补上。
苏老夫人来的时候,莲子尚且怀孕四个月,就连奶娘和产婆也一并给带来了。
上一胎可是让她受了不少委屈,这回可一定要好好地看护着她。
自打莲子有了身孕以来,学堂里有出现了一个怪现象,好像放学的时间提前了。
只要一离开莲子,苏可言就觉的心中放不下,恨不得马上回到她身边。尤其是在快下学的时候,更是急的不得了。
为此,还被莲子取笑了好多次。但是尽管是取笑的话,莲子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
原来怀着身孕,有夫君在身边陪伴,享受着全家呵护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美好。
到了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徐先生突然来了。
之前也没有写信来,他这突然的到访,着实让苏可言和莲子惊喜了一番。
且说自打莲子和苏可言离开了京城之后,徐先生在那边也实在是急的慌,但是奈何那边的事还没了,他又不能走开。这一等,竟然等了一年多的时间。
不过总算是将该料理的事情都料理完了,他也确实该好好地享受自己余下的时光。
以后大概就住在这里了吧,不走了。山清水秀的,很是养人,或是逗着孩子玩,或是邀上刘先生,划一盘棋局,两人杀个你死我活。
与怀团子的时候相比,莲子的这一胎,可就安静多了。于是她心中猜测,这一胎,多半是个女孩。
她一直想要个闺女,见三个姐姐都有了闺女,实在是眼馋。
苏家只苏可心一个女孩儿,因此苏老夫人也盼望她这一胎能是个女孩。
正是春日,杨花三月,满目芳菲。
莲子的预产期就是在三月,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之后,苏可言扶着莲子在花园里走了会儿,快到上课的时间,他便将莲子扶到床上休息了会儿,之后才去学堂。
这一天都好好的,但是谁料到了夜半,莲子突然感觉肚子疼,便赶忙将苏可言喊了起来。
刚开始还是一阵一阵的疼,过了没一会儿,就疼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
家里听得动静,全都起来了,苏老夫人年事已高,帮不上什么忙,身边也不能没有贴心的人相帮,于是苏老夫人便打发了丫头,让她赶紧去将杨氏叫来。
杨氏到来的时候,家中一切用物都已经准备好了,产婆也在旁边等着,苏可言正在喂莲子喝参汤。
但是喝了没几口,阵痛越发紧密,产婆上前检查了检查,说是差不多了。
之后苏可言便被推了出去,房中只留下产婆和杨氏并忍冬三人。
不是头胎,生起来就要容易多了,到天色微明的时候,一直在外面焦急等待的苏可言听到房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孩子是生出来了,但是他依然放心不下,刚才听到莲子的喊叫,他的心疼的竟像是撕碎了一般。
她生团子的时候亏了身子,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生完这个之后,以后可不要孩子了。
看到她受这等痛苦,他真是受不了。
然而此时,产房里,莲子却好的很。这次孕期调养的好,身子养的不错,这孩子也不是个磨人的,所以没费上多少力气,便生了出来。
产婆将孩子抱出来,笑道:“真像奶奶说的那样,是个女娃儿呢。”
莲子霎时欣慰,要是生个男孩,她也一样爱,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想要个女孩的。
杨氏抱着孩子去给洗澡,产婆等着胎衣流下,处置干净了,杨氏也给孩子洗完了澡,穿好了衣裳。
之后杨氏将胎衣用陶罐装了,里面放了一把铜钱,用布蒙上口,交到产婆手中,让她寻一个地方去埋了。
这产婆不是村里的,是苏老夫人从镇上带来的,已经养在家里六个月了,等到三日后给孩子做完洗三礼,此次的使命,才算是完成了。
产房门打开的刹那,苏可言第一个冲了进来。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莲子的笑容。
看到她的笑容,看到她好好的,他一直悬着的一颗心,霎时放下了。心中一松,竟然感觉双腿有些绵软,他踉跄了一下身形,这才将将站住。
“真的是个女孩儿呢,你看看。”莲子说着,让他看一旁的婴儿。
苏可言笑了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又帮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才向她旁边的婴孩看去。
但是只一看,他又笑了,这个孩子,倒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笑着笑着,眼里竟然湿润了。
这下,她不用再整日抱怨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不像她了。
孩子长的像自己,莲子心里高兴是高兴,但是要真是论起来,也没什么。不管像谁,反正都是她的孩子。
小小的婴儿此时已经不再哭了,正闭着眼睛睡着,不吵也不闹。只是刚刚生下来,红红的皱皱的一团,等再过几天,就能长开了。
苏可言还没看上几眼,便被苏老夫人和徐先生挤到了一边,两人一边看着孩子,一边说着这回像莲子的话。
“行了,咱都出去吧,让莲子好好睡一觉。”苏老夫人说道,让奶娘将孩子抱起,随后一屋子的人都出去了,只留下苏可言一人陪着莲子。
“累了吧,快睡吧。”苏可言说道。
“那你陪着我。”
苏可言点头,他陪着她,他会陪着她,陪着她睡,看着她醒来,就这么一直到老。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等到莲子睡着之后,苏可言这才想了起来,学堂那边还没交代。
于是他赶忙地和小厮说了一声,让他去告诉学生们今日放假,之后又进了房里陪着莲子。
这一觉,睡的可真是长,莲子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暮色时分了。
身上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也被移到了干净的床上。
她一睁眼,便看见了苏可言正陪在她床边。
只微微一笑,无需言语。 Wωω¤ttKan¤¢O
“饿了吧,吃点东西。”苏可言说着话,便让人去叫杨氏来。
苏可言将杨氏拿来的加了红糖的小米粥一勺一勺地喂给她,直到她吃了个精光。
“还要吗?”苏可言又问道,心想她生产消耗了这么多的体力,必定是十分饿的。
莲子摇头,杨氏也在一旁笑道:“第一顿不要给她吃太多,饱了就行。”
但是苏可言仍然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确定她真是饱了,这才作罢。
“是个女儿呢。”莲子笑道,还沉浸在刚刚生了女儿的兴奋中。
苏可言陪着她笑,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一样爱。
孩子生下之后的第二天,远在京城的苏夫人,也来了。之前就收到了信,她早就想来了,但是奈何实在走不开,后来好不容易来了,路上又遇到点儿事耽搁了,孩子都生下来了这才到。
一听说生了个闺女,苏夫人也是十分欢喜,口上一直说道:“闺女好,闺女好啊,闺女是娘的小棉袄。”
栗子家的闺女已经三个多月了,莲子在月子里,不能起来走动,她就每日都抱着孩子过来陪她说话。
这回她家的孩子可不是最小的一个了,她也可以抱着孩子到处炫耀了。
生了孩子之后,一家人全都只顾着欢喜了,洗三过后好久了,莲子这才突然想了起来,还没给起个名字呢。
“你给起个名字吧。”莲子看向苏可言说道。
团子这个名字是当初她给起的,这个小妮子的名字,就交给他了。
“你来吧。”苏可言又将这甜蜜的任务推给了莲子。
“那不公平,团子就是我给起的呢。”莲子虽然口上说着这话,但是心里,早已幸福得一塌糊涂。
她心里明白,他知道自己有多么想要个女孩,所以给这女孩儿起名字的事儿,他不和她抢。
“要不咱们一起想想看?”莲子又问道。
苏可言嘴角微弯,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样的事,再多也不嫌累。就像是喜事再多,也不嫌多。
最后经过两人的共同努力,才给孩子起好了名字,就叫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不管是踏遍每一寸天涯海角,还是穿越几千年时光隧道,我都会来。因为,有你,在这里等我。(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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