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的夫人生了个女儿!
萍蓬镇上大大小小的人家都得到了这个消息。嫉妒杜家家大业大的撇撇嘴说句命中无子后继无人的风凉话, 更多的人则是为杜家的添丁进口而欣喜,毕竟整个镇子里几乎没有人没受过杜家的恩惠。前两年大旱要不是杜家开仓救济,萍蓬镇恐怕也要同隔壁的刘家集那样饿殍遍地。
说起听到这个最高兴的人, 则要数同样是镇上大户的薛大官人一家。薛夫人和杜夫人是手帕交, 早就说好要亲上加亲。听说杜夫人生的是女儿, 薛夫人抱着两岁大的儿子猛亲, “乖儿子, 你有媳妇了!”
一个月后杜家的满月酒上,杜氏小姐月烟同薛家少爷订下娃娃亲,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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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几个月大的小宝宝把三岁大的胖娃娃当做玩具。
“叫哥哥, 哥哥——”三岁大的胖娃娃一点也不在乎小宝宝乱扯他的头发。
“澈哥哥,抱~”两岁大的小玉女张开双臂蹒跚得迎向快五岁的男童。
“就抱一下哦~”快五岁的男童轻轻抱起两岁大的小玉女又轻轻放下, 然后一溜烟跑没了影。
“澈哥哥, 等等烟儿!”五岁大的女娃娃跌跌撞撞的跟在七岁大的小破孩身后。
“我去掏鸟窝, 才不要跟你玩!”七岁大的小破孩很讨厌这个跟屁虫,扭头就跑, 把可怜的女娃娃一个人丢在身后。
“澈哥哥,烟儿还要学多久的琴?”十岁大的女孩儿捧着磨破皮的十指可怜兮兮的望着十二岁的少年。
“乖烟儿,吹吹就不疼了!”十二岁的少年疼惜的摸摸女孩儿的头。
“可是烟儿都学了好几年了,学琴好枯燥!”女孩儿很享受少年的爱抚。
“澈哥哥不也读了好些年的书了?慢慢就会喜欢上的。”少年继续安慰女孩儿。
“澈哥哥,学武好辛苦的, 休息一下吧!”十三岁的少女已经颇有风姿, 拿着帕子擦去正在蹲马步的十五岁少年额头上的汗水。
“我起步已经晚了, 再不努力就没可能拿到武状元, 到时候我有什么脸到你家提亲?”十五岁的少年早已知晓人事, 满心都想着来年拿到功名好回来迎娶青梅竹马的小烟儿。
“澈哥哥你瞎说什么,羞死人了!”少女羞得连耳根都冒着热气, 跺跺脚跑开了,留下一句低不可闻的娇媚,“咱俩早就…早就…哪还用什么提亲!”
“那怎么行,澈哥哥要风风光光的迎娶烟儿,让全天下的女人都羡慕死我的烟儿!”少年扯着嗓子冲跑远的少女大声喊着,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咧嘴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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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靖十七年初冬,畏寒惧潮的月烟整个人缩成一团埋在厚厚的棉被里,床铺周围还放着好几个火盆。唯有那双娇嫩的小手暴露在棉被外,手中红色的丝线上下翻飞。
“烟儿休息一下吧,等天暖了再编也不迟,”杜夫人月氏心疼女儿,伸手就要接过月烟手中的丝线。
“那可不行,等开春就晚了!娘,再让我编一会儿吧,很快就好了!”月烟小手回缩躲过杜夫人,换了个姿势继续编着手中的东西。
“死丫头,没见你这么关心过你娘,这还没嫁呢,要是真嫁过去,恐怕连杜家大门在哪都会忘了吧?”杜夫人不轻不重的点点月烟的额头,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那怎么能一样呢!娘~~女儿最爱您了~~这不是开春澈哥哥就要去赶考了嘛!娘~~就算出嫁了女儿还在这萍蓬镇上,天天都能跟娘见面,可是澈哥哥这一走说不定要一年呢!”放下手中丝线,月烟抱着杜夫人的胳膊左晃右晃,拼命撒娇。
“随便你了!”杜夫人被磨得没办法,也就任由着月烟去了。
由于用来编同心结的材料有些特殊,月烟花了一个月才大致弄出个轮廓。偏偏采办年货的时候,她又在苏州城里的珠宝铺子里相中了一对鸳鸯玉佩,回家后就把辛苦编成的同心结又拆了开,硬是要把这对玉佩挂在同心结下面。如此反复,直到出了正月十五这对同心结才算正式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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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薛澈面容俊秀身材挺拔,既有文人的雅致也不失武者的坚毅。他那双温柔得好像会说话的眼睛是月烟的最爱,每次月烟和他对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沉溺在那潭柔软里不能自拔。
“烟儿,慢点跑,小心摔到!”看着蹦蹦跳跳跑来的月烟,薛澈微微勾起嘴角。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只会傻笑的小孩子,按说他和月烟早就不应该再这样随便,即使他俩是未婚夫妻男女之防也是应该遵守的,可是面对纯真的月烟他仍旧拿不出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理论。
“看!这是什么!”月烟献宝似的拿出那对同心结在薛澈眼前甩啊甩。
“编的很漂亮,送给我的?”薛澈伸手就要去拿。
“想得美!”月烟把同心结收回怀中,冲着薛澈做了个鬼脸。
“不是我的?那你想给谁?”薛澈板起脸孔,装出一副打破醋坛子的样子把月烟逗得前仰后合。
尚未满十四岁的月烟虽然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是精致妩媚的面容已经不容错认。弯弯的柳叶眉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粉嫩的双唇,再加上一笑起来就会露出来的可爱酒窝,小小年纪就被镇上的人传为江南第一美女。
这样一个小美女在眼前笑得花枝乱颤,薛澈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着左右没人上前就把月烟抱在怀里,“说,你想送给谁?说错了看我怎么罚你!”
月烟小小年纪哪里懂得这些,以为薛澈仍然像从前那样想搔她的痒,一边扭来扭去想要逃出薛澈的怀抱,一边咯咯的笑着,“给你的,给你的还不成,别挠我痒痒!”
“别动!”薛澈搂着月烟的手越发用力,头深深埋在月烟的颈间,陶醉的闻着月烟身上处子的芳香。
“我偏要动!不动难道还傻等着你挠我痒痒?”不听话的月烟扭得更加剧烈。
担心身体的变化吓到月烟,薛澈只好恋恋不舍的放开月烟。退后一步深吸口气,平稳了半天才继续说道:“给我的还不快拿来?”
弄不清楚状况的月烟也只是稍微疑惑了一下,转眼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炫耀她编的同心结去了,“凶什么凶?再凶真不给你了!诺,这个是你的!”
“那个呢?”
“当然是我的!难不成你两个都想要?你要两个做什么!”月烟一双大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一副你敢说拿去送给别人我就活剐了你的架势。
刮刮月烟的小鼻子,薛澈失笑,“瞎想什么呢,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羞红脸的月烟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跺着脚跑掉了,临走时当然没忘记把其中一个同心结塞到薛澈的手里。
时间转眼到了立春,年前顺利通过乡试的薛澈打点好行装准备北上京城参加会试。此次会试开文武双科,雄心勃勃的薛澈自然一个也没落下。轻轻抹去月烟眼角的泪水,薛澈安慰道:“等我,我一定会把文武状元都捧回来,让你成为大靖朝最幸福的女人!”
“澈哥哥…烟儿不要当什么状元夫人,烟儿就要你平安回来!”哭肿了双眼的月烟死死拽着薛澈的衣角不肯松手。
“呸呸呸,童言无忌!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澈儿是上京赶考又不是上战场,自然会平平安安的!”一旁送行的杜夫人扯开月烟抓着薛澈衣角的手,“再不松手你的澈哥哥可就要错过出发的时辰了!”“
“好了好了,你也别怪烟丫头,小儿女之间亲密点也是正常,”薛夫人拍拍杜夫人又转过头安慰月烟,“烟丫头啊,澈儿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话等澈儿回来一起说个够!别哭了,哭得薛伯母都心疼了!”
月烟勉强把眼泪憋了回去,大眼睛眨啊眨啊的看着薛澈,也不再说话,但是薛澈就是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不舍读出不放行。看看天色再瞅瞅月烟,回头又看看越升越高的日头,左右为难的薛澈一狠心闭上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萍蓬镇。
目送着薛澈越走越远的身影,月烟强忍住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她从来都没有和澈哥哥分开过,就连闭关学琴或者是澈哥哥潜心备考时,她俩也会偷偷的见上一面。如今澈哥哥一走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月烟刚刚分离就开始了想念。
而出发的薛澈心里也不舒服,谁知道这几个月的时间会不会有人来把他天真可爱的未婚妻骗走?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沉溺于儿女私情不求上进!再者等他功成名就之后,烟儿也会有更好的生活,短暂的分离换来的是长久的幸福,想通了的薛澈扬鞭抽向胯|下骏马。
“驾!”一人一马向着北方肆意狂奔,薛澈一边惬意的享受着晨风的洗礼,一边心中勾画着若干年后坐拥娇妻爱子的美满生活,把身后声声‘少爷,等等’,‘少爷,慢点’远远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