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 只能说寒烟在恰当的时机做了恰当的事。是寒烟把荣德仁的伪善面孔撕得干干净净,让荣麒失去了信仰的依托;但是就在他信仰崩塌的瞬间,又是寒烟的‘善良仁慈’把荣麒从身败名裂的危险中拉了出来, 寒烟的不追究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同时也让他深深记住了寒烟这个人。
再后来的日子里, 荣麒一变再变, 为了自己在翔荣世家的固权, 为了翔荣世家在江湖上的地位,过去他所鄙夷的手段他都一一尝试,而唯一能让荣麒自欺欺人的跟自己说自己没有变的就是对寒烟的感激。
他打压世家内的其他势力是为了控制住他们不让他们找寒烟的麻烦, 他屈从于父亲挑拨正道是为了保护寒烟在幻月教不受欺凌,他想方设法瓦解荣德仁手中的王牌更是为了让神秘人的诡计不能得逞。总之他所作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为了有个好的结果, 有的时候需要非常的手段。荣麒就这样一遍一遍的麻痹自己, 到最后他都说不清自己是在拿寒烟做借口还是真的想要报答寒烟。
等荣麒弄清楚荣德仁和神秘人也就是阮勍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通知寒烟防备。在苏州城被符思杬气昏了头, 没把事情交代清楚,荣麒转回身就把驻守青云镇的任务要到了手。其它的他无法插手,至少他要在能力范围内保证寒烟的安全,而荣德仁考虑到派给荣麒的人都是暗堂里的精锐,也没多问就答应了荣麒的这个要求。
而荣德仁怎么也没想到看似忠心耿耿的暗堂五堂主已经全部摆脱了他的控制, 投到了荣麒一方。底下的人都是按照锦一等人的吩咐行事, 又哪里知道荣德仁真正的命令是什么?于是在符思杬一行人到来以后, 整个青云镇就形成了看似紧张实则松弛的状态。在荣麒的命令中, 只要不涉及寒烟, 其他的人任凭他们来去,只有明面上装出阴云蔽日的感觉来应付荣德仁偶尔派来交代事情的使者。
而一大早符思杬带领寒烟离镇着实让这些埋伏在青云镇的人慌了手脚, 命令上说不能让寒烟上山,但是同时说符思杬爱走就走爱留就留,那他们是跳出来拦住寒烟放其他人过去还是不跳出来?跳出来,凭他们这些虾兵蟹将不够符思杬塞牙缝的;不跳出来,多么明显的抗命不遵啊!最后,几个负责盯梢的人绕着符思杬一行人走过来走过去,晃得符思杬恨不得抓住他们让他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才下定决心给锦一报信,让锦一来做这个决定。
等人赶到锦一那里说明了情况,锦一再联络上荣麒汇报一下,然后荣麒领着众人赶到镇口,符思杬他们连影子都没了。荣麒除了一脚踢翻耽误事的手下之外,什么补救的办法也想不到,最终跺了跺脚,领着锦一等五个暗堂主直奔跖孤山。
不说荣麒是怎样紧赶慢赶希望能抢先一步拦住寒烟,符思杬一行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沿着另一条密道潜进了幻月教。这条密道的出口在幻月教的后厨,一行人出来时把正在准备午饭的大师傅们吓得差点尿裤子。不过好在对方没把这些下人放在眼里,厨房里的人还都是幻月教的老人,在认出符思杬之后纷纷捂住自己的嘴,把惊叫咽了回去。
离开后厨,一行人连隐蔽都没隐蔽就径直前往议事厅。幻月教总舵分前后两部分,后面大多是帮佣的下人,虽然有的人也会几下子但是在行家眼中就是小儿科,所以除了几个重要的地点,比如通往后山的角门,跟前院相连的门廊,大多数的地方还残余着原本幻月教的下人,这一路来一行人走得还算顺利。到了前院,早有暗卫事先清理了不该出现的垃圾,所以当符思杬率着几人大踏步走进议事厅时,厅里的人跟见了鬼一样鸦雀无声。
没有理会厅中或惊讶或恐惧的诸人,符思杬目不斜视的拉着寒烟走向正中的座椅,居高临下的盯着坐在上面的那个年轻人,“让开。”
平平淡淡的两个字,语气里既没有胁迫也没有请求的意思,就那么简单的陈述着事实,但是年轻人仍旧被来自符思杬本人的气场压迫得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等他反应过来时,符思杬早已拉着寒烟一同坐在了他刚才所坐的位置上。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年轻人后退两步,发现自己单凭气势就低了符思杬不是一个档次,赶忙挺起腰身瞪大眼睛怒喝。
“走进来的。”相比之下,身为这座椅原本主人的符思杬则显得游刃有余,仿佛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他的属下,年轻人才是误闯进狼群的羔羊。
看着符思杬胸有成竹的样子,年轻人突然笑了,一扫刚刚的颓废,“不愧是幻月教主,我还以为要等好久你才能现身,没想到你这么自大,上赶着送上门来!”
“对付你这样的小角色还用不着我非心思,符富!”扫了扫年轻人,符思杬连祈月都没用,直接把符富拉出来对付他,“一炷香的时间。”
“是!”符富领命后走到年轻人对面,整理整理衣服,然后一抱拳:“这位小哥,教主有令,在下得罪了,”说完拉卡架势一拳直奔年轻人的心窝。
见符富来势凶猛,年轻人也不敢怠慢,双臂交叉挡在胸前准备硬接符富这一拳。但是他还是小瞧了符富,拳头离他的身子还有一寸他就被拳风震得后退两步,大惊之下左腿后撤,轻扭腰身堪堪避过了紧跟而来的拳头。
“等一下,我还有话说!”发现根本用不上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解决掉的年轻人跳出圈外大声喊停。
“有什么话废了你以后也可以说!”符思杬轻哼一声,示意符富继续。
“你不听会后悔的!”狼狈的闪过符富接下来的几招,年轻人可以说已经是在扯着脖子喊了,“还有你们,愣着干什么,都是吃白饭的啊!”
年轻人的这声怒吼终于把呆愣在厅中的众人的魂魄给叫了回来,纷纷抄家伙亮兵刃准备上前拼命。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虽然他们也是各大家族门派的隐秘势力,但是还远远及不上符思杬手底下这几个人。祈月没动,悼月领着余下两人在厅中来回穿梭,所过之处传来阵阵惨叫,很快地上就没有能站立的人,全都带着伤倒了下去。
“不可能!”年轻人瞳孔放大,怎么也没想到正道倾巢而出的各路精英竟然如此不经一击。惊异间年轻人一个没留神被符富一脚踹翻,三下两下被捆了个结实。
“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本教主听着,”同样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年轻人,只不过这一次符思杬是坐着而年轻人是趴着。
“呸!”年轻人狠狠吐了口吐沫,“现在小爷我还就不说了!”
“哦?刚才不还哭爹喊娘的想说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刚才是刚才,你要是好好待小爷,小爷说不定一高兴就告诉你了,偏偏你根本不把小爷放在眼里,是你自己放弃了从小爷这里得到消息的机会!”年轻人扑腾了两下,甩开按着他的人,像蚯蚓一样扭动着。
符思杬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牵着寒烟的手,上下打量着趴在地上的年轻人。按照叶钦信中的说法,这个人应该是老谋深算那种类型的,今日一见怎么跟个毛头小伙子似的?而且话里话外他好像根本不把对方的安排放在心上,随随便便就能透露些秘密出来,难道叶钦信上说的不是这个人,抓错了?
“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年轻人又轱蛹了两下,“我师父好歹是朱雀长老,说不定下任的幻月教主就能轮到我做,我还真能让正道那些人把幻月教破坏得啥也不剩?都说出来然后你们两败俱伤不是更好?”
“你真是朱雀长老的徒弟?”符思杬终于有了表情,什么时候幻月教这么多人争着抢着吃里扒外了,“你师父不是在京城吗,你做了这些事朱雀长老能放过你?再说你当我是死的,幻月教主自然有我儿子继承,轮得到你!”
“儿子?哈哈哈哈……”蚕蛹似的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年轻人笑得喘不过起来,“要不是你断了根,你会有今天?师父!师父!快出来吧,徒弟要笑死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任何一个人被这样诅咒都没办法淡定,符思杬脸色铁青,站起身几步走下台阶到了年轻人跟前,抬起脚照着他的胸口猛踩。
“咳……咳……”咳出了几口血,年轻人扬了扬下巴,“你看看你媳妇儿那脸色,小爷可不稀罕骗你!师父唉,你再不出来徒弟就要被踩死了,你就没人送终了唉!”
符思杬顺着年轻人下巴扬起的方向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寒烟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与此同时,议事厅的前窗外传来老迈的声音,“嚷嚷什么嚷嚷,就这么几脚,死不了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的符思杬下意识的再次扭头。
三名老者缓步走进议事厅,其中身形微胖的那个快走了两步瞧了瞧躺在地上装死狗的年轻人,微微送了口气,“嚷嚷的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要归天了呢。行了,养两天就好了!”
“师父啊,我在前面累死累活的,您老就这话,太让徒弟寒心了,我以后再不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了!”年轻人仰起头,一脸控诉。
老者无奈的看着装死狗不成改耍宝的徒弟,眨眨眼后决定暂时还是让徒弟保持原样,退回到议事厅中央,与其他两人一起正面迎上因为惊讶而瞬间僵硬的符思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