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逐电精神一振,瘸着马腿加速奔至那和尚跟前,亲热的嘶鸣摇头。那和尚兀的一怔,当即霍霍含混笑着上前轻拍马头,忽见马臀上血迹斑斑,顿时闷嚎一声,转身四望,脚上的铁链崩得乓乓直响。
萧云还未近前,却已猜到这名灰袍和尚定是喀吧。当年送他曾与追风逐电甚是亲近,此时马儿感应到他就在近侧,因此一路加速本来。
萧云心下大喜,心头生出几许感慨,迅速奔近,叫道:“喀吧,是你么?”
那灰袍和尚正是喀吧,闻言一惊,抢前迎上,一张厚实大脸笑得如同少年。二人拉手大笑,喀吧和尚这才瞧见萧云浑身染血,又自一惊,双手连连比划,意示询问。
萧云正待分说,后面追赶的人群已至塔林之外,当下急道:“墓地里有藏身之地么?”喀吧和尚瞧他情急,也不罗嗦,指着身后一座高塔,意示躲入塔内。萧云见那塔体狭小,绝藏不住追风逐电,当下暗中一叹,说道:“不必了,你将追风逐电牵去林中躲藏,我在此挡住来人。”
二人正说话间,追来众人已至塔前,一名武僧高叫道:“觉同师兄,赶紧拿住你身边此人,他是咱们的大仇人。”喀吧和尚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萧云,反而踏前两步,挡在萧云身前。
萧云被他这番举动,惹得差点洒下热泪,从后一把拽住他的臂膀,说道:“喀吧,你站一旁,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弟们,不必为我伤了和气。”喀吧却回身往他身上几处伤口指指点点,依旧拦在道中,不肯让路。萧云明白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已经负伤,怎能与人拼斗,看来喀吧和尚打定主意,不容旁人占这便宜。
人群哄哄闹腾,却不见了那名武功高强的老和尚。有人大叫道:“别费口舌了,觉同就是因为与这魔头结交,害死了自己的师傅释无形大师,才被罚在此守护释无形大师的法塔十年,他定是打算造反了!”人群闻言更是一阵起哄,其中俗家弟子多是江湖豪杰,甚是粗鲁,纷纷破口大骂。那十几名武僧面面相觑,此处只得一条窄道,若要追上萧云,必先越过喀吧和尚,一时全没了主意,其中一人年纪稍长,是这些武僧的师兄,走出说道:“诸位俗家师兄弟,此处是前辈大师的法陵清静之地,不可喧哗。大家请先退下山去,觉善师兄很快便会带着师长们前来,我与师弟们守在此处,谅这魔头也逃不掉。”
那些俗家弟子中多人的亲友被萧云斩于剑下,报仇心切,哪里肯听。忽听钟声敲响,一队气势汹汹的武僧迅速奔来,后面一行四人,当先是一名长相平和的老僧,身后两名老僧与他年纪相仿,三人皆披袈裟,看来是少林寺内德高望重之辈。最后跟着觉善和尚,看见这番混乱场面,当即喝道:“方丈与武僧总教习释无相大师到来,你等还敢在此喧哗?快快散了,这魔头自有释无相师叔处置。”他这话说得极是趾高气扬,三名高僧只道出其中两人,而且最后更是将方丈也不放在眼里,似乎那名叫做释无相的武僧总教习在他心目中才是少林寺的第一高僧。
那些俗家弟子这才不敢喧哗,缓缓退下山去。守在前面的那十几名武僧赶紧回身合十行礼,喀吧和尚见那三名老僧走上前来,也自合十行礼。觉善站到前面,怒喝道:“觉同,你欺师门,入魔道,方丈和师叔念你是释无形师叔唯一的亲传弟子,许你在此面壁十年忏悔罪孽,想不到如今你还敢来阻拦师兄弟们捉拿仇人?”
喀吧大怒,奈何口不能言,满腔闷气无处发泄,抡起铁掌便往身旁一颗大树拍去,只听“咔哒哒”一阵巨响,那颗大树摇晃不停,险些被他铁掌击得连根拔起。众人皆是一惊,觉善不由自主倒退几步,躲到释无相身后,萧云大是惊异,没料到两年不见,喀吧和尚的掌力强悍若斯。只见喀吧又拣起地上一块尖石,在树上奋笔疾书,写道:“觉善打诳语!”
萧云一见如此,已是猜知觉善和尚一定仗着口齿之利,不知如何冤枉陷害了喀吧一番,当下怒从心起,踏前与喀吧并肩站立,大声道:“释无形、释无量以及一帮少林恶僧,是我杀的,与喀吧无关,你们要报仇,冲我来好了。”
觉善站在释无相身后叫道:“魔头,竟敢辱骂我少林高僧是恶僧?十八罗汉何在,将背叛师门的觉同和这魔头一起拿下了。”
那方丈长相平和,就连脾性也似一样,一言不发,半闭两眼只管念经。身后一名高瘦老僧鸡皮鹰眼,走上前道:“这等欺师灭祖的叛徒,老纳亲自替他超度。弟子们,闪开了。”本已领命跃出的十八名罗汉阵武僧,顿时恭敬退开。
却见另一名面色严肃的老僧对方丈合十一礼,走上前道:“无相师侄,当初无形、无量两位师侄究竟因何西去,本有诸多疑点。觉同口不能言,无法为自己辩护,但纵观这两年他为无形守护法塔,其尊师之心人人都能感到是出于真诚,因此不可鲁莽行事。如今‘斩头校尉’既已闯来我寺,正好一辩当年血案真相。”
觉善闻言一急,上前道:“师叔祖虽是戒律堂首座,但年纪已迈,竟然分不清是非么?这场血案早已查清,若非你们禅僧院非要派行事怪异的同光师叔前去查探这魔头,咱们早已派武僧前去杀掉这魔头,为释无形师叔与我师傅得报此仇,今日竟被这魔头闯我山门,还残杀数名俗家弟子,还不将其就地超度,何必多此一举?”他这番话无礼之极,但那戒律院老僧丝毫不恼,没事人样看着释无相。
释无相骨手一抬,说道:“觉善无礼,怎可对道远师叔这般口气?他为少林呕心沥血,功劳盖天,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你们小字辈的,更应替他分忧才是。”他这话明抑暗扬,却是帮着觉善。接着转身对方丈合十道:“方丈师兄,无相降魔卫道,不为错吧?”那方丈呵呵一笑,既不答对,也不道非,犹自念自己的经。
释无相转向戒律院首座道远和尚,说道:“师叔,方丈也无异议,本座这就要动手拿人了。”道远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只得站到一旁。
萧云瞧得疑云大起,暗道:“想不到少林寺竟有禅武之争?这些武僧个个飞扬跋扈,这两名禅僧老和尚倒还像是好人。”忽觉身后有人欺近,心下顿时大惊,反手便是一剑刺去。后面来人哈哈大笑,身子平地拔起,跃上释无形法塔第二层,高声说道:“我师傅道远大师不会武功,能够身居戒律院首座数十年,只因他向来不论亲疏,秉公执法,才能服众。无相师兄,你若要与我师傅论武,冲我同光来吧。”
释无相阴沉着不语,觉善跳上前去,指手画脚道:“同光师叔,你一去几年,不仅未能手刃少林的大仇人,反而要来帮着他么?难道禅僧院想要毁了少林寺么?”
同光高高在上,说道:“喀吧,替师叔掌觉善两个嘴巴子。”喀吧怪叫一声,身形如电冲出,转瞬欺至觉善身前。觉善惊慌退避,却见喀吧和尚双掌连拍,自己全力退避之下,竟也逃脱不了,面上火辣辣一阵疼痛,喀吧和尚已然结结实实给了他两个嘴巴子,返身退回法塔之前。
萧云看得目眩神迷,喀吧和尚不仅掌力大进,此番脚上戴着镣铐,还有这般迅捷的身法,定是来到少林后得到名师指点,才有这番进境。一时间心内纷乱,想到:“不论少林和尚是好是坏,这里的高人异士,果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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