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青色细细的云锦滚着暗金色边,一个十字破洞一条长长的口子,想必太过着急不知道刮在了哪里。

裴菀书找了一片自己早就绣好的兰花锦片,一只半开半合的墨兰,仔细地缝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菊端了药进来,裴菀书恰好最后一针完工,低头咬断丝线。披散的秀发如云柔滑委叠在他的手上,水滑的秀发落在指缝里,指间一阵阵酥痒,很想握住却只能感觉它们带着微微凉意自指间滑走。

“菀书!”心头一荡,动情地唤了一声,声音比平日低沉了几分,似乎极力压抑什么一般。

“好了!”抬眼冲他嫣然轻笑,将袖子翻给他看,“是不是看不出来!”

柳清君颔首,黑眸温柔含笑,“自比原来好太多!”蓦地蹙了蹙眉,轻轻地捶了捶腿。

“腿痛又犯了?”裴菀书关切地看向他,一定是大冷天里坐马车受了风才是。

“没什么,你也知道老毛病了,忍忍就好的!”柳清君朝她笑笑,抬手揉了揉。

“小姐,您喊的急,公子骑马来的!”解忧轻轻地说了句,然后和水菊给谢小天喂药。

裴菀书惊得张了张嘴,柳清君因为身体比较弱,平日出行从来不骑马,马车也布置的非常舒适。方才一颗心都为谢小天揪着,如今见他没有危险,便又轻松下来,见柳清君如此又是内疚又是心疼。

“等一下坐我的马车离开吧!”裴菀书让解忧去准备一下,弄得里面暖和点。

解忧提醒道,“小姐,马车在莫语居呢!”

“莫语居又怎的,谁还要来责问不成?”裴菀书哼了一声。

“菀书,如今不同往日,须事事小心才对。那日皇上去裴府,你不该如此着急,商人的事情,其实皇帝他们早都在考虑,只不过缺少契机。”柳清君那日听闻西荷讲述裴菀书面圣经过,一直为她担着心。

“那我跟他说的不就是契机了?若是你能够做上商盟盟主那也是天下商人的福气,只怕要你受累!”裴菀书淡笑,看了谢小天一眼,他虽然不抖了,但是依然沉睡。

“要看行商司的司监是谁!”柳清君淡淡道。

“不会是沈醉,太子估计也不可能,二皇子的可能大一点吧,毕竟他最有才能!”裴菀书说着走去五斗橱从底下抽屉里拿出一对护膝,回去柳清君身边,“这是我的,你且先应付一下。”也不忌讳,俯身便要帮他绑上。

柳清君面色一红,忙拦住她,笑道,“我自己来就好!只是我用过,就不能还给你了!”

裴菀书看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小气么?反正我做的大一点,而且款式也并不女气,你戴也不会让你难堪!”

柳清君身体僵了一下便不再动,任由她帮自己绑在腿上。

“他已经没事了,只要烧退了就会醒过来,只不过可能需要休养比较长时间。”虽然很不想说话,但是看着她柔美的颈伏在眼前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能找句话来说打破心头的焦躁。

柳清君开出方子的时候,裴菀书便已经不再担心谢小天,现在却内疚让他寒夜里骑马奔驰,他虽然会武功可是身体却并不强壮,往年里也多次听说他病得厉害,只不过生病的时候却不让她见罢了。

“菀书,我该走了!”柳清君胸口一紧。

裴菀书抬头朝他笑笑,黑亮的眸子里闪耀着融融的水光,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其实什么都是多余,她似乎习惯有重要的事情便与他商量,却忘记了这对他多么不公平。

“我送送你,”裴菀书抬眼让水菊去拿她的大氅,视线转了一圈,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只有他们两个和炕上沉睡的谢小天。

“你等一下!”说着快步跑去方角大柜里将自己那件绛色的皮大氅抱出来,这是她三九寒天时候最喜欢裹着的衣服。

“菀书,没那么冷吧!”柳清君知道那件大氅,不但絮了厚绵里面又是厚厚的羊毛,不禁笑起来。

“天儿这么冷,要是你也得了风寒我就恨死自己了!”裴菀书说着忙披在他肩上,又招呼了水菊和解忧,“送送柳公子!”闲逸居并不靠墙,要去侧门还需要穿过一片枫树林。水菊忙将大毛披肩裹在她的肩上,几个人悄悄地出门。

“菀书,我骑马回去就好,不用再麻烦去驾车,惊动了他人也不好!”柳清君步子轻巧却缓慢。

“那你且慢慢骑,夜风太冷了!”裴菀书看着前面水菊提着的灯笼,高丽白纸很抗风,圈圈黄晕投在地上,照亮小小的一圈。

刚出了大门口要往角门去,忽然听得有人急急地说道,“小姐,小姐,您慢着点,裴王妃想必睡下了!”

裴菀书心头一惊,听出是韦姜她们,眉头一紧,柳清君忙低声道,“我和解忧先去了,你保重!”

裴菀书来不及说话,他们已经悄然闪去假山后面转眼不见。只好让水菊迎上韦姜。

“姐姐!”韦姜正感风寒,身娇体弱,声音细细轻柔,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动人。

裴菀书挑了挑眉,忙上前扶住她,诧异道,“妹妹这是怎的啦?深更半夜不在屋子好好休息,大冷天跑来这里做什么?”

韦姜细细地喘着气,手微微抖着,似乎根本抓不住围在单薄身上的狐裘。“姐姐,我是来给姐姐赔不是的。”

裴菀书笑起来,“我这就不懂妹妹说什么了?我本想明日再去看望你的,你又何必着急?”

“姐姐大度,可是妹妹不能不懂礼数!”韦姜说几个字便歇一歇,“姐姐,爷可是来了你这里?”

裴菀书心头猛地一跳,却镇定道,“不曾呀!”

“爷在我那里睡了一会,不知道怎的突然烦躁起来,可能妹妹身体不利索,睡不安稳让他心烦。爷打发了夜海不知道做什么,回去汇报了之后他就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然后明光说好像李侧妃在闹,说什么抓奸成双的。爷听了更烦,披了衣服带了夜海几个出门。谁知道好半天也没有回转。我不放心,怕爷把李侧妃惹起来的怒火朝姐姐发泄,便紧着来看看!姐姐可不要多心才是!”韦姜说完这段话便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嘘嘘地喘着,“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裴菀书心头一惊,想起木兰说夜海来过,又听韦姜如此说,心头不禁冷笑不止。看起来夜里李紫竹又闹了,难道是要来捉自己的奸?和谁?谢小天?

却没闹过来,是沈醉挡了么?

微微眯了眯眸子,看着灯光下的韦姜,她到底是来找沈醉的还是来“捉奸”的?如果真的捉到什么倒是可以去沈醉乃至皇帝那里闹一闹了!

她偏不遂她们的愿。

哼了一声,随即笑了笑,故作漫不经心道,“哦,我呀?我找路管家去库里寻枝好点的参来。那个救了妹妹的小厮,浸了冷水加上在桂花园受了委屈,奄奄一息了。”

韦姜惊呼了一声,掩口道,“姐姐,可是妹妹的罪过了!要不是我--”

裴菀书拦住她的话头,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道,“不就一个小厮么,妹妹不必挂在心上。他救妹妹那是本分。但是总归是条命,可怜见的,我不能看着他死。便将他从李侧妃那里要了回来。”

韦姜垂首拭泪,身体禁不住瑟瑟发抖,裴菀书挑了挑眉梢,只得将她让进屋里进了东间暖炕。木兰和谢小天在西间。

“姐姐,他,不会有大碍吧!”韦姜一张精美的小脸如同精心打磨的玉器一般绝美,怏怏病容让她有一种更加惊心的美艳。

见她眼中流露出的关切倒不似作假,裴菀书微微颔首,“他造化好,死不了,妹妹别担心。”

韦姜微微吐了口气,似是松了紧悬的心一般,“谢天谢地,都是我的过错--”紧接着两行晶莹的泪从白玉般的脸颊上滑落,梨花带雨般让人怜惜。

“妹妹多心了,你身体不好,该仔细将养才是,要是爷知道该心疼了!”裴菀书瞥到她脸颊上浮起的两朵娇艳红晕,看她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微微垂下眼帘。

“要是人人都如姐姐这般好相与,我也……”叹了口气,她眼睫颤了颤看向裴菀书,似是无奈苦笑,“姐姐可看到了?我万分小心地躲着,谁知道还是得罪了她?反正我与她也是向来不睦,也不怕人家说什么,也算是前车之鉴,给姐姐提了个醒。姐姐以后也要万般小心,不要被她伤到才是!”

裴菀书沉了沉眼,叹了一声,瞥见韦姜期待的眼神,似是希望自己说些什么。她略略沉吟,还是决定沉默。

韦姜不是个软弱的人,从看到她第一眼裴菀书就认定,所以如今她的无奈柔弱裴菀书自动忽略,反而对她更加警惕。她揣度着也许韦姜是想用李紫竹发飙的这件事情才刺激警告自己?让自己主动出击对付李紫竹吗?

谢小天生病,李紫竹夜里闹事,难道与她有关?

她今夜前来,明着是为了自己,假意道歉,实际试探。借着自己对李紫竹的怒气,利用谢小天煽风点火!看似是来找沈醉,实际却很可能与李紫竹闹的缘由一样,“捉奸”?

不知道自己强调谢小天是为了救她才奄奄一息的,如此韦姜会不会真的有点内疚?这样就算是嚷开了“捉奸”,只怕也不会顺了她们的心意。

韦姜垂了垂眸,抬手拭泪,而后柔柔地看向裴菀书见她似乎一脸茫然,便急道,“姐姐难道还不明白么?李紫竹这不是在对付我,很可能是想试探姐姐的反应,也许她真正要对付的是姐姐。姐姐没有什么背景,若是她背后的人给她想个法子将姐姐赶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裴菀书淡淡地“哦”了一声,脸色流露出一种似是而非的情绪,好像害怕一般。

韦姜看了她一眼,又抬袖拭泪,“说起来也是我大意,她跑来指责我嚣张,说我的灯笼太大,赶上王妃的排场,又挑了一大堆违制的摆设出来,虽然都是下人弄的,而姐姐也没说过话,但是我为了姐姐和爷着想也忍了,立刻就让人摘掉。结果她得寸进尺,又说我恃宠给她使坏,巴结了姐姐一起冷落她。姐姐你是个明眼人,你说我会如此吗?”

裴菀书笑了笑,从秋菱手里接过帕子,劝慰道,“妹妹也太往心里去了,明知道她的脾气还这样难过,这不是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吗?”说着轻轻地帮她拭了拭泪。

“姐姐,她其实是一箭双雕,前两日她进宫,不知道哪里学来邪门左道。这是想用蛮不讲理的霸道镇住我然后趁机将你踢下去呀!”因为愤怒,她娇小的面容涨得红起来。

裴菀书想起太子妃,这个人她有所耳闻,和太子似乎并不和睦。因为是皇后娘家的人,太子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一来二去,太子妃便越发泼辣嚣张,几个侧妃被她收拾地大气不敢喘一声。然后太子觉得无趣偷偷出去听戏,或者微服去青楼消遣。而太子妃经常会去捉奸,闹了很多笑话。皇上也只能让人压下,严厉责罚太子。

“妹妹这样有点草木皆兵了,李侧妃不过是任性了点,加上爷对她冷淡了些,才让她一时愤愤不平的!”裴菀书明白韦姜的意思,却不打算接招,既不可能答应李紫竹也不可能和韦姜联手。

这场争斗本就不该包括自己!

“姐姐,我本以为你聪明什么都看得通透,不过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便就落个嚼舌头也要告诉你实话。”韦姜发狠一般咬着唇,抽噎了两声,又道,“我听人说她去了东宫,和太子妃嘀咕了很久,估计是取了经回来要想着法子整治我们呢!”

裴菀书故作惊讶地看着她,眼神却颇有审视,还想她难道被沈醉宠坏了,心机深沉的女诸葛变成了哭哭啼啼的小梨花?原来如此!

“妹妹,这东宫的话--”裴菀书装作丝毫不知,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韦姜似乎急了,“姐姐,都说你聪明,怎么这一刻糊涂了呢?”

裴菀书淡淡一笑,“还请妹妹点拨,这高门大户的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道。”

韦姜叹了口气,“姐姐,如今东宫做大,但是二皇子也不容小觑。而且皇上似乎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废太子的意思。而我们爷与二皇子桂王交好,东宫早就不悦,如果能够借着李侧妃的手搅得王爷日夜不安,那是为什么,难道姐姐还不知?”

裴菀书似是无奈地太息,沈醉也够可怜的,娶个王妃被皇后德妃两人掺和,与兄长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

皇家,真是一汪深潭,漆黑不见底。

三更将末,凸月西悬,几乎要没去,冷风凄凄拍打着窗棂。裴菀书静静地看着韦姜,思忖着她到底想做什么。现在想想她故意将院子里的东西弄得不合规矩,引得李侧妃发怒,然后被推下水,谢小天救她被李侧妃带走,现在病重躺在自己的房里。方才恰好送柳清君出去,韦姜来看看李紫竹是不是到自己这里闹事,又说找沈醉,转而又说起了李紫竹和太子妃,最后说的却是太子和二皇子。

这个女人的心怎的这么大?步步为营,丝丝相扣?

二皇子是德妃的儿子,韦姜!这么说韦姜嫁给沈醉多半还是德妃为了自己的儿子铺路!!难道不单纯是因为沈醉有着超凡脱俗的气势吸引了她们么?

裴菀书不禁吸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额头。

一时间很想送客,韦姜虽然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却又很能撑。竟然又说起了裴菀书回娘家,“姐姐,我生病,她也生病。这难道不是太巧了吗?就因为爷在房里陪了我,她便撒泼耍赖。还去宫里诉苦。结果弄得皇后娘娘也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和皇上吵了一架,听说是为了株绿梅花,真是!哎!”

裴菀书不动声色地笑笑,心里却飞转,皇后和皇上吵架,然后皇上就去了裴府赏梅花?他们吵架真是为了梅花?

心里漫上一种难以言语的哀伤和苦涩,韦姜见她神情抑郁起来,便道,“姐姐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自然与姐姐站在一起!他们要想伤害姐姐,我绝对不会袖手的!”说的大义凛然,柔美的脸上透出凌然的神采。

裴菀书忙道谢,“妹妹说的严重了,万事不是还有爷吗?天也不早了,我让人送妹妹回去好好休息吧!”

39 羊皮之下

韦姜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起身告辞,裴菀书立刻扶着她下地,想送她出门。突然听得外面传来冷冷似寒霜一般的声音,“二夫人病着,你们让她好好休息,出来吹什么冷风?”

“爷,是二夫人要来--”

“滚开!”极度不耐烦的语气,声音冷寒至极。

裴菀书微微掀了掀眉毛,对韦姜道,“爷接你来了,快去吧!”

韦姜脸上红晕一片,忙行礼告辞,下一刻却落进沈醉的怀里,他穿着单薄的长衣,发上笼着一层薄薄的寒霜,似是在外面呆了许久,脸上的寒霜却更浓。

“爷,怎的发这样大的火?妾身怕有人对姐姐不利来跟姐姐说说话!”韦姜柔柔地说着,身体整个缩进他的怀里。

“深更半夜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么?”沈醉一脸冷肃,没有半分嬉闹懒散的样子,周身似乎要凝结成冰一般笼着一层寒气。

裴菀书扫了他一眼,不期他猛地抬眼看向她,狭长的眸子宛若千年寒潭一般冷幽深邃,不解他为何突然如此表情,竟然让她有种好似回到第一次在酒楼见面,他被自己激怒时候一身肃杀之气。

韦姜垂下眸子,咬了咬唇,“爷误会了,妾身怎的敢过问爷的行踪,不过是不小心听到明光和爷说话,怕有人来闹姐姐,所以过来看看罢了!”

“你倒是很关心她么!”沈醉忽然修眉一挑,嘴角又荡起一丝懒散的笑意,看向裴菀书,却被她冷冷地剜了一眼。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夫人,你跟李紫竹说说,她要是不喜欢王府就回娘家去吧,让本王也消停消停,总这么半夜撒泼耍赖,本王吃不消!”说着垂眼扫了下韦姜见她唇角微微带笑便起眼看向裴菀书,她依然冷着脸,一双眸子晶亮地几乎要滴水。

裴菀书刚要说话,韦姜却环住沈醉的腰,急切道,“爷,您就不要难为姐姐,这哪里关她的事情!?”

沈醉垂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韦姜脸上一红,缩进他怀里。沈醉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至门口微微回头瞥了裴菀书一眼,见她静静地坐在灯影里微垂螓首默然无语。

忽然她抬眼看向他,狡黠的眸光中透出一丝冷然,冷然里却又掺杂几丝嘲弄,不由得对她眯了眯眼。却依然换来她的一声冷嗤。

第二日裴菀书本想让大家凑在一起吃饭,结果想了想免得再生事端便作罢。

接下来难得的安静,开始还想去探望韦姜,但是每次打发人都说沈醉在那里便懒得去,反正韦姜也未必想自己去。

李紫竹竟然也安静起来,一直躲在家里不知道做什么。裴菀书懒得猜,每日让人早早地关门休息。谢小天第二日便挪回他自己房间,木兰照顾他,房间里生了炉子,让他静养。自他烧退无生命之虞,裴菀书也不再去看他,仍旧跟从前一般无二。

下元节那日让人做了糍粑团团,想着过两天回娘家看看。

院子里木槿花,朝开暮合,灿烂似锦。裴菀书捧着一个香喷喷腊肉馅的糍粑吃得津津有味。抬眼见蓝天旷远,实现一览无余,高大的银杏树上光秃秃的一只大大的鸟巢稳稳地坐在其上。

突然眼皮一跳,便觉得没好事,皱了皱眉,机警地看向廊子尽头。却见沈醉一脸淡笑,阔袖翻云,黑发如缎,大步而来。

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却在廊下被沈醉拦住,一把将她手里的糍粑抢走,“什么好吃的,为何没爷的份?”

裴菀书恼了,劈手去夺,恨恨道,“你是谁的爷?不要到我的院子里来撒泼装模作样!”

沈醉身体往后一倾,让她趴在他的胸前,将手举高,垂眼睨着她轻笑道,“我怎么觉得某人吃醋?酸酸的!”

“醋?你到我院子来要醋?没有!”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进屋,沈醉身形一转,伸手撑在门框上,“你要么,我那里有!”说着眯着细长的眸子,够了唇角眼神微冷地看着她。

“有话就说,别打哈哈!”裴菀书不肯睬他,回身在栏椅的锦垫上坐下,又招手让木兰送糍粑给她吃。

沈醉回头见木兰过来,一把将白瓷盘抢在手里,看了看,有腊肉馅,还有鸡肉、鹿肉……挑挑拣拣一番便拈起一个塞进嘴里,而后将瓷盘递向裴菀书。

她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接,他却晃悠悠地将盘子在她眼前过了一圈,又嚼了一个淡淡道,“过两天随我出门去!”

裴菀书哼了一声,不满道,“我为何要陪你?我又没答应你什么!”瞥了他一眼,趴在画栏上看着廊外那一株最后绚烂的拒霜花,水菊和木兰怕它们不经冻便将树干用茅草绑了起来。

“我已经给你时间考虑了!”沈醉有点不耐烦,挑了挑眉头,将白瓷盘塞进她怀里。

“一我没答应你,二我还没考虑清楚!”裴菀书冷睨了他一眼,抓起一个糍粑塞进嘴里,却食不知味。

“如果不结盟,你认为能斗得过李紫竹和韦姜?她们虽然没有联手,可是韦姜处处利用李紫竹借力打力,你也不是看不出,难道你以为靠你自己能对付她们么?”不置可否地勾起嘴角,沈醉倾身手臂撑在她的耳侧,细眸微挑地勾着她。

裴菀书眼皮突突直跳,扁了扁嘴,乜斜了他一眼,忽的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俊眸生辉,朗朗如星,薄唇带笑,丝丝生春。

哼了一声,恨恨道,“你早就知道,所以你坐等看戏,对么?”

沈醉微微耸了耸肩,黑眸低垂,深深地凝视她,轻轻一笑,淡声道,“有一点,谁让你不肯立刻答应?爷一生气便给你使了点小坏。不过我没看错你,不负吾望!”

“呸!你若真的不想拿权势和那幅画威胁我,就将画还给我!”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裴菀书用力地咬了一口糍粑,那一口仿佛要在沈醉的神经上,让他嘴角不由自主抽了一下。

“不要拿糍粑撒气了!”他笑笑,身体更低地俯下,看着她嚼动的嘴巴,看那架势倒似在嚼他的肉一般。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半边脸颊上,似乎能感觉到唇间的温度,面色一红,忙躲开含糊道,“要你管……啊……”忙抬手捂了嘴,眉头紧紧皱起,大娘说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不能胡思乱想,看来是真的。

沈醉看她痛苦地模样,抬手握住她的下巴,“咬到了?”

裴菀书愤怒地看着他,但是嘴里还有糍粑,忙用力推了他一把,想去一边吐出来。

“给我看看!”他竟然用温柔到几乎滴水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一手食指抵在她的齿间,微微地撑开齿列。

裴菀书顿觉羞窘,他是来找茬的么?愤怒之下猛地用力,沈醉闷哼了一声,忙将指头抽回去含在嘴里,冷冷地看着她,她傻吗?如果自己本能反应很可能会将她的牙齿都震碎。

“我要回娘家,你该做什么做什么,还有我们的约定是我做王妃,没有替你管东管西的责任!”裴菀书忙扭头将糍粑吐在手帕里,带着血丝,左边腮帮子嘶嘶地抽痛。

“我以为你答应了呢!”他勾了勾眉梢,声音发冷,难道自己看错了么?

“我什么都没答应,也不会答应!”她狠狠地瞪着他,他当她是什么?演戏么?

沈醉掸了掸手指,黑眸暗沉凝聚波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俊美的脸慢慢地冷沉,如笼着一层寒霜,声音却淡淡的没有波澜,“那好,过两天,东西就还你!”说着微微转身,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那天晚上的事情难道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裴菀书本来还感激他替自己挡了李紫竹,可是想到有些事情又是他在知道的情况下推波助澜故意激怒李紫竹便无法释怀。

“好,若不还我你就是说话不算话的小人!”哼了一声,抱着盘子快步走去房内,一摔门帘,闪了进去。

沈醉倚在画栏上冷眼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慢慢地上扬,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从阶下上来的水菊看到他一副若有所思,春光妖魅的模样,惊得“哗啦”一声,将手里端得茶盏摔在石阶上,“啪啪啪……”几声脆响。

沈醉闻声回头冷眼睨着她,哼哼道,“小丫头心眼还不少!”

水菊一脸懵懂,皱着眉毛,撅起嘴巴,懊恼地看着一地碎瓷,不明白沈醉那句话什么意思。待想问,却见他阔袖微拂扬长而去,不禁撇撇嘴,哼道,“难道我就不会哼哼么?柳公子就是比你好!”

裴菀书和西荷挑帘出来,看到水菊气呼呼的样子,笑道,“你越来越笨手笨脚了!”

水菊一听不乐意了,也不打扫,哼了一声,“倒是同声同气了!都看我不顺眼!”说着撞了西荷一下跑进屋去。

裴菀书跟西荷交换了个神色,同时摇摇头,西荷便去招呼小丫头来打扫。

又过了五六天,一大早裴菀书便带着水菊和解忧回娘家。

翠依病已经好了,不过懒懒的不爱说话,但是却喜欢听女儿和大娘讲。晌饭吃过,裴菀书因为母亲病好非常开心,加上摆脱了府里的烦心事,兴致高涨地要和大娘赌大的。

几个丫头被大娘训练的本就没有主仆观念,这一下子更是呼呼啦啦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赌钱赌到脸红,与赌场一般无二。

结果还没赢多少银子,管家来说姑爷来了。

裴菀书用力地叹了口气,烦躁地将桌上的铜钱和骨牌用力地划拉地噼里啪啦响。“大娘,你说我病了吧!让我休息两天。累死了!”陪着大娘再累也愿意,数钱数到手酸而已。

可是在王府,她是身心俱疲。

“小欢,别胡说,不许咒自己生病!”大娘白了她一眼,起身拉着裴菀书去接待。

“小欢,你既然已经嫁过去,就要做最好的打算,不可以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说也等有了孩子之后,不会那么空就好一点了!”大娘边走边说。

裴菀书无奈只得被她拖着去大厅。

互见了礼,沈醉让明光将礼物放下,便给大娘施礼,笑道,“岳母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小婿有点事情要领菀书回去!改天让她回家来陪您吧!”

大娘看他彬彬有礼,不似裴菀书说的那样,笑着让他们随意,不用记挂他们,又嘱咐女儿,“小欢,嫁人了就别任性!”

裴菀书抬手用力拍了拍脑门,懊丧道,“大娘!”然后听到沈醉淡淡的笑声,恨得她牙痛,回头瞪了他一眼,用力地警告他:你就装吧,披着羊皮你也还是狼!

“今日我们出去过两个人的日子!”沈醉轻柔地笑着,满眼的温柔怜惜,让大娘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你们去吧,我们就不留你们吃饭啦!”大娘笑了笑就要走。

裴菀书还想说话,沈醉大步上前,手臂一伸便将她揽入怀中,垂首间吐气微醺,轻笑道,“你待怎的?”

“沈醉,你!?”咬牙切齿地低吼,却被他揽在腰间的手臂用力地一勾,半威胁地拥着她往外走。

姑爷不避讳别人的视线,表露他对小姐的宠爱。裴夫人乐颠颠地跑去跟翠依叨咕,传言不可信,看他们小两口一副甜蜜别扭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窝心,哪里像别人说的王爷对王妃厌恶至极,那些人真该好好看看才是。

被他拥着上了那辆奢华至极的马车,裴菀书立刻推开他冷冷道,“王爷,戏过火了!”回头却见他阴沉着脸,没有一丝笑意,一双黑眸深幽幽的像夜空一般沉寂。

见他冷着脸,裴菀书便也一句话都不想说,垮着一张脸,静静地靠在锦枕上闭目养神。

沈醉靠在车壁上,曲起右膝,右手虚握抵在唇角懒懒地看着她。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裴菀书哼了一声,撇撇嘴。

“你越来越不守规矩了!”乜斜着她,黑眸中寒意如朔风一般。

“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磨嘴皮子吗?”嗤了一声,裴菀书转首看向窗外,路旁的松柏在寒风中朔朔轻颤,竟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般怒气隐隐,忙用力呼了口气,然后摔下帘子。

“带你去吃饭,见见老朋友!”他双眸含笑,却不达眼底。

“我没陪吃饭的义务!”她冷冷地回了声,却也只是嘴硬而已,知道自己根本不能违逆他,况且如果惹了他做出让自己难堪的事情那也不划算。

沈醉忽然收了眸子里的冷意,淡笑道,“你到底为何生气?”

“……”

“不说我也知道!”他伸指戳着自己的脸颊。

“……”她只冷冷扫了他一眼。

“我等着你跟我说与父皇谈话的结果,等着你跟我解释深更半夜房间里的男人,可是你--变本加厉地过分起来!”唇角微微挑起,双眸静默凝视她,裴菀书下意识地踢了踢一侧的熏笼,热乎乎的,可是她觉得冷。

“谢小天为了救你的韦侧妃差点死掉,难道还要跟你解释吗?”她伸手将一边的小熏笼抱在手里,天冷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

“谢小天关我什么事?他救人是他自己的选择,早就该知道会死!韦侧妃关我什么事?”他哼了一声冷冷地盯着她。

裴菀书用力哼了一下,“算了,和你没话说!”

“然后柳清君为了救人所以夜入夫人内室?孤男寡女?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柔和的口气,深凝的俊眸,可是任谁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意。

“沈醉?!”裴菀书一下子涨红了脸,怒视着他。

ˇ暗涌微澜ˇ

“说中了?你若讲契约,本王可随身带着呢,怎么说的?”脸色阴沉,细眸微勾,剜着裴菀书愠恼的脸。

“就算中了又如何?”裴菀书突然愤怒起来,别开脸不肯看他。

没有听到沈醉的声音,只有窗外风声凛凛。

忽然眼前一暗,他快捷无比地抵在她的身前,中间茶几上的壶盏一晃未晃。

“你!”如此近距离的逼视让她头晕甚至有一点点的心虚,想别开头去却被他抬手握住下巴强迫与他对视。

从他身上散发出强势霸道的气势,让她的心怦怦直跳,几乎无法控制心底的恐惧。他冷沉的脸,微眯的眸,轻挑的唇角,都给她无限的压力。

无法呼吸。

“你认为沈醉会不在乎戴绿帽子吗?”脸垂下,黑眸沉沉,钉住她躲闪的双眸。

“我没有!”她觉得自己有点没无力,不敢与这样的沈醉打交道,这时候的他狠戾霸道,一股阴寒之气让她觉得似乎随即便可化身为修罗。

男人可以自己风流,却绝对不允许女人给他戴绿帽子,即使是他看都不想看的女人。裴菀书抬手握上他的手腕,缓缓推他,忽而笑道,“你太激动了,我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你如果想做真夫妻,本王不会拒绝!”他突然俯首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声音极尽的挑逗,微醺的气息春光魅惑,柔软的唇与她布满红晕的耳珠一触即分。

“我一点都没想!”裴菀书猛地推开他,对上他轻浮的笑容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那就好,希望你谨守本分,否则本王可没那么仁慈!”沈醉往后懒散地靠在车橱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气急败坏的神情。

“不劳你挂心,我可以回去了吧!”裴菀书说着就要钻出去,沈醉手一伸将她勾在怀里,“我们要去办正事。”

尽管他的车够宽敞,可是中间的茶几,一侧的软榻,让她根本无处可躲,只能冷冷地哼道,“沈醉,你若再对我动手动脚,不要怪我破坏约定。”

沈醉垂眸看着她红润的唇,她的唇形很美,只不过被她的眸子掩去了光华,而且她总是刻意地抿着它们。

“哪个约定?”他淡笑着,唇压下去。

裴菀书咬着唇用力地将头一歪钻进他的怀里,手毫不客气地在他腰上用力一掐,听得他闷哼一声才解气道,“王爷,别拿欺负人不当回事!我不是你的韦侧妃李侧妃!争着抢着让你宠幸!”说着手一撑就要爬出他的怀抱。

自那日见到韦姜衣衫半褪地从他怀里爬起来,她便对他的怀抱充满了厌恶,本来也不渴望,如今更加厌恶。尽管他的怀抱很温暖结实,有一种淡淡清雅的香气,可是她不稀罕。

“你……”他哼了一声,突然僵住不动,揽住她的手没有松反而下意识地紧了紧。

裴菀书感觉他的变化,以为他故意捉弄自己便更加愤怒,手上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怀抱,突然腕间一紧被他攒住了手。

“你若乱动便要负责到底,爷可不会心软!”沈醉哼了一声将她用力压进怀里。

裴菀书猛然意识到什么,慌不迭地将手拿开,一时间脸红地几乎要烧起来,“放,放开!”她推了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立刻挪开压在他的膝盖上。

“我觉得我们该把院子换了,或者搬到一起住,你觉得呢?”沈醉笑着逗弄她一般勾住她的纤腰不放松,垂首间气息吐在她的耳底处,看着那一片柔白的肌肤渐渐泛起诱人的玫瑰色,心头一荡,垂首压低。

车一晃,停了下来。

“爷,到了!”明光低声说着来掀车帘。

裴菀书发狠地用力推开他,侧身想下车,明光抬眼看见她鬓发散乱,衣襟微开,慌忙放下帘子。见明光的神情,裴菀书气得用力咬了咬唇。

“决斗时间到了,本王决定像个男人一般将深夜钻进夫人房中的男人拿下!”轻佻地勾了她一眼,转身跃下马车。

裴菀书呆住,一时间不知所措。

“要为夫抱你下车?”车外传来沈醉戏谑的声音。

裴菀书脸上一热,忙躬身出去,不等站稳便被沈醉一把扯下去,吓得她下意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他没有将她放下,而是单臂拖着她径直往迎福酒楼去,裴菀书心头慌乱看到周围嬉笑好奇的目光,窘得脸颊喷火般烫。

“沈醉,放下我!”她厉声说着,用力拉了拉他背上的墨发。

沈醉笑了笑,托在她腿上的手臂一松,本能反应下她用力地勾住他的脖颈,他身体一侧,脸颊印在她的唇上。从外面看来,她勾着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唇印在他的脸颊上,身体纠缠,姿态亲昵。

看到站在楼梯口的柳清君,沈醉勾起唇角扬了扬眉。

接连出丑让裴菀书气闷到极点,但是此时身处酒楼,过往的人太多,她只能竭力忍住。感觉沈醉手臂一勾又揽着她的腰往里走,她终于忍不住要发火,猛然间对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眸中似乎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让她看不透。

心,砰的一声。

沈醉揽着她缓步过去,笑道,“柳兄,愚夫妇来晚了!”

裴菀书狠狠地挑了挑眉,赧然地看向柳清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真的有点羞窘。

柳清君看了她一眼,垂了垂秀气的长睫,缓缓道,“王爷约在下所谓何事?”视线在沈醉揽住她纤腰的手臂上一扫而过,眼眸暗沉,随即神色恢复淡然。

“上次的生意虽然谈妥了分配,却还有很多后续要做,柳兄不是也着急吗?”沈醉微微颔首作为见礼,手在裴菀书腰间用力,垂首道,“夫人,小心楼梯!”

他一句话,让刚举步的裴菀书一个趔趄,“夫人急着找什么呢?”沈醉低笑,有他支撑,她的身体只不过是向前扑了一下。

“找鸡皮疙瘩呀,王爷殿下!”裴菀书哼哼着,索性也不去掰他的手,还是老老实实进了雅间他自会老实一点。

“柳兄,不知道能不能给本王的夫人做一碗猪肚人参粥来!她这两日不是很舒服!”沈醉笑着回头对柳清君道,笑容温润如三月桃花风,眸底黑沉的冷意却胜过门外的朔风。

裴菀书本来刚要说话,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今日疯了!沈醉疯了!她突然想笑,越是不合时宜她便想笑,而且与在韦姜李紫竹跟前不同,那时候她想笑面色却依然淡然平缓,如今她却果真笑出来。

“哈哈哈!沈醉,你脑子进水了!”她竟然毫不犹豫地说出口,然后大大方方地回头对柳清君道,“柳兄,我们王爷自从娶了两位侧妃以后就变得诡异了!”

柳清君看到她坦然而无奈的神情心下突地释然,笑了笑,“都说王爷最是不按常理出牌,果然如此!不过在这里还是请王爷不要为难菀书了!她毕竟和那些女孩子不同!”虽然笑得温润,但是黑眸却别有深意地逼视着沈醉。

沈醉勾唇耸了耸肩膀,朝柳清君笑了笑,揽着裴菀书上了楼,在步入雅间的时候在她耳边浅浅道,“他知道我们的协议?”

裴菀书心头一震,忙摇头,“不知道。”

“那他的胆子倒是不小!”沈醉冷哼了一声,放开对裴菀书的禁锢,让她随意活动。

“你既然有正事要说,我出去逛逛吧!”裴菀书说着就要往外走。

“你以为我带你来就是为了和你打情骂俏?”沈醉哼了一声,在宽大的花梨八仙桌旁闲闲落座。

裴菀书气闷至极,真想冲过去撕碎他。

心念百转却也只是冷冷地笑了笑,走到他对面坐下,冷眼瞪着他。

柳清君领人进来,将茶具放在门口的花几上便让人退出去。裴菀书忙起身过去帮忙,见他带来了上好的祁门红茶,另外还有人参石菖蒲茶。

“有人要喝这个吗?”裴菀书用小银勺挖起一撮嗅了嗅,淡淡的茶香,

“健胃的,给你喝。”柳清君笑着将定窑白瓷茶盏,银勺,煮沸过的鲜牛奶一一放在白瓷托盘上。做好这些,抬眼笑吟吟地看着她,“最近身体好么?”

裴菀书点头,摆弄着他跟前的小银勺,片刻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腿疼好些了吗?”

柳清君颔首,“没什么大毛病,激了冷风而已,回来泡了泡便没大碍!”

裴菀书垂眸见他袖底那一枝墨兰,微一愣怔,抬眼对上他清润的眸子,他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炽烈,从没见过的光芒,不禁呆了一瞬。

沈醉冷眼看着纱隔外面两人垂首低语,一副语笑晏晏的模样,不禁哼了一声,眉头高高挑起,手捏住腰间的碧玉琅环,“啪”的一声脆响,琅环四分五裂。

裴菀书帮柳清君将茶具端到桌上,坐回桌旁,柳清君烹功夫茶,裴菀书慢慢地喝着自己的人参茶。

房间里只有瓷器轻轻碰撞的清脆声以及水开的咕嘟气流声。

沈醉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着他对面的柳清君,“皇上愿意放松对西凉货物的控制,同时对于国内经商的控制也会有条件的放松……”

“这是好事!”柳清君敛袖执壶帮他倒了一杯,酽酽红茶衬着细腻的白瓷,热气熏了眼睛。

“自然有条件!”沈醉伸手夹住小巧精致的茶盏,在指间轻松自如地转了转,看到裴菀书紧张地盯向他才笑了笑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不烫么?”裴菀书脱口道。

明明是柳清君刚刚烧得滚开的水,她不信沈醉不怕烫。

沈醉朝她眨了眨眼见她一副懊恼的样子笑起来,“所有商家要与朝廷签订一份协议,归属行商盟会统一指挥,合理经营,不得恶意影响粮价。灾年要无条件服从朝廷赈灾的号令……”

“这些,都不是问题!”柳清君淡淡地说道。

沈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柳兄到底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一时难以实现?不如说出来大家听听,也许我们可以合作也不一定!”

柳清君缓缓摇头,秀气的长眉挑了挑,转眸看向裴菀书,随即淡笑道,“柳清君一介商民,能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不过是想让天下为商,将我们大周的货物行遍天下,也将外面的东西引进大周,让我们大周的商业更加发达而已。这,可算是大志向?”

沈醉呵呵清笑,看向裴菀书道,“柳兄志向与夫人倒是一致!”

“沈醉你不必拐弯抹角,我一个小女子没你说的那么大志,你不必讥讽我!”裴菀书哼了一声,低头喝自己的茶。不多时有人来敲门,将裴菀书的粥送了进来。

裴菀书刚放下,沈醉便拖了过去,笑道,“老规矩你一半我一半!”说着也不用勺子,端起来便喝,喝了两口又推回给裴菀书。然后挑眼看向对面的柳清君,见他虽然低垂了眼睫,捏着小银勺的手却顿了顿,便笑起来……

裴菀书用力地揪着裙摆,告诉自己忍耐忍耐,眉头还是不受控制地暴起。

“夫人,凉了就不好喝了,要不要加点蜂蜜?”沈醉非常体贴地问她,伸手去拿一旁的蜂蜜罐。

裴菀书用力地抿着唇,吸气呼气,镇定,然后抬眼瞪着他。半晌,一抿唇笑道,“谢谢王爷,不用了!”说着拿起勺子慢慢地喝粥。

“行商司司监将会是哪一位殿下呢?”柳清君端起小耳白瓷茶盅,细细地呷了一口。

“这个么,还说不好!”沈醉摇了摇头看向裴菀书,“那日你和父皇聊得如何!”

不说那日还好,裴菀书脸上变了变,哼了一声,“反正不会是你?”

“夫人就这么不想为夫做点正事么?”沈醉嬉笑起来没有半丝正经。

“皇上开始还怀疑是你让我去做说客,似乎对此颇有不满,我说不是。后来皇上问我谁做司监合适,我又不是吏部尚书对此也不懂,自然没有什么好意见。我猜可能是东宫吧!”裴菀书说完低头喝了一口粥。

“绝对不会!”沈醉摇头,“我倒觉得可能是二哥!”

裴菀书不置可否地笑笑,宫里的事情她哪里知道?她虽然揣测过皇帝的消息,可是对于皇子们可没兴趣。

“如果是二哥,那么盟主的位置定然可以落到香雪海头上,只要我打个招呼就好!”沈醉自信满满道。

“二皇子中意的只怕是薛家吧!”柳清君淡笑,“做不做盟主柳某倒是没什么想法,只要朝廷放松对商人的控制,余心愿已足!”

沈醉呵呵笑起来,“虽然薛家和二哥私下有交易,但是做商盟盟主还要看朝廷的意思。本王倒是想请柳兄帮个忙!”

裴菀书眼皮一跳,不信任地瞪了他一眼。

“王爷请讲!”柳清君微笑道。

“除了香雪海还有薛家,还请柳兄想办法让他们给太子门下送份大礼!”沈醉轻笑,修长的手指无意地点着白瓷茶盅。

柳清君“哦”了一声,没言语,衣袖轻拂间,一只兰花悠然清雅。

裴菀书皱了皱眉,“这样是让太子对别人产生反感,然后对香雪海和薛家有好感吗?”她一直受父亲的影响认为太子性慈,软弱,且向来讨厌商人。

柳清君轻轻叹了口气,转眸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这其中的利害他真的不想她知道。起眼对上沈醉冷意凛凛的双眸,那双眼睛里含着威胁挑衅,还有浓浓地杀意。

笑了笑,“王爷在怕什么?”

沈醉哈哈大笑,“本王有何好怕的?”说着伸手握住裴菀书的右手,“夫人,该回去了!”

裴菀书有点无奈,歉意地朝柳清君笑笑,见他蹙了蹙眉,便道,“我还是希望香雪海能做盟主,这样我们当初说的才会更好的实现。”

柳清君坦然凝视她,点了点头。

沈醉勾了勾唇,手臂穿过她腋下,搂着她的腰往外走,感觉她身体的抗拒手臂紧了紧。

“爷,您喝多了,我们去我那里吧!”出了雅间的门,传来一道娇媚风情的声音。

ˇ忙里偷闲ˇ

“美人儿,来我们再去喝,爷要喝香香的酒!你亲口喂给我!”好听的清朗声音。

沈醉下意识哼了一声,揽着裴菀书毫不避讳地迎上去,“大哥,雅兴呀!”

裴菀书立刻意识到忙要给太子请安,太子沈炜笑得一团和气,朝她挤了挤眼睛让她免礼,同时伸手来扶。

沈醉不露痕迹地拖开她,不让太子的手落在她的胳膊上。

“四弟怎的转性了?竟然带菀书出来喝茶?”太子不无讥讽道。

“我想还是大哥需要小心家里的才好!”沈醉一脸幸灾乐祸,“父亲今日没找大哥问功课吗?”

太子脸沉了沉,“老四你太过分,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着揽着怀里的女子快步走去雅间。

沈醉哼了一声,对裴菀书道,“想不想看热闹?”

裴菀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他是你大哥!”

“那又如何?”沈醉的声音冷下来。

“你有没有人性……啊!”话没说完,腰间的手忽然变成铁钎一般,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

“这么说你倒是比较喜欢大哥了?不愧当初父皇想将你点给他!”沈醉哼了一声揽着她往外走,到窗口的时候,瞥眼看向窗外,一辆华贵的马车张扬而来,高头大马彰显着奢华嚣张。

他停住脚步,揽着她倚在窗口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裴菀书心头一惊看向窗外,只见一名衣饰华贵,相貌端庄美艳的女子在丫鬟的簇拥下快步而来。

“太子妃!?”裴菀书惊呼下意识转身,却被沈醉用力揽住,他身形一转将她压在窗台上,上前微倾趴在她的胸口,戏谑道,“乖乖看戏!”

“沈醉,你,你别这样!”虽然这里很少有人走动,但她不由自主地会觉得有双忧郁的眼睛透过雕花栅格望进来。

“沈醉,不要耍无赖!”裴菀书狠狠地瞪着他,上身被压在窗台上悬空的感觉非常难受。蓝天上白云朵朵,淡淡的阳光将云彩镀上一层金边。清寒之风吹动他的黑发,阳光之下让他如那云彩一般眩人眼目。

沈醉威胁地看着她,低声道,“老实呆着!”这个位置能看到走廊,但是被一排雕花纱隔挡住所以外面看不见他们。

裴菀书嗅到淡淡混着药香的茶香气息,忙道,“既然太子妃来,你总该去见礼吧?你可以如此孟浪,我却不能不讲礼数!”说着就要往外走,沈醉手臂一伸将她拖回怀里。

透过雕花栅格看到一袭青衫闪过,随即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片刻里面传来一阵惊慌,沉重的脚步声。沈醉冷冷地哼了一声,捏在她腕间的手用力,“你们还真是配合默契!”

说不上为什么,裴菀书就是不想让太子妃跑到这里来撒野,让太子颜面扫地。她对太子只有小时候的一点点印象,他声音很好听,却并不是十分俊美,比起沈醉沈睿几个他更像国舅,而且是那个不好看的舅舅。所以太子不喜欢那个李二爷!

小时候裴菀书跟着父亲去太学,任性捣乱,帮皇子们写免听课的条子,父亲知道要抽她的板子,当时太子经过拦下了,还领着她玩了一会给她吃糖果。

因为这个她一直对他印象不错,就算后来听闻太子不学无术,心慈耳朵软之类的,她也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

不是好皇帝未必不是好人。好的皇帝往往都是坏人!小时候她是如此认定的!

“你们可看见他确实来了此处?”愤怒的声音,气急败坏急冲冲而来的脚步混乱不堪。

裴菀书蹙了蹙眉,听得她们快步地冲进去,便道,“我们还是走吧!”

沈醉低笑,吹了一声口哨,明光听得声音立刻驾车到楼下,朝楼上招了招手。

“走了!”沈醉贴近她的后背,将她抄在怀里,跃出窗口脚尖在外面的栏杆上一点飞身而下落在马车上。

“爷,回府吗?”明光问道。

“去暖玉山庄!”沈醉吩咐了一声,抱着裴菀书钻进车内。

“暖玉山庄?”裴菀书蹙了蹙眉,立刻从他怀里爬出来,他也不说话将她放开便懒懒地躺在软榻上默然不语,阖眸休憩。

暖玉山庄是京城西面的一处风景美丽静雅的山庄,春花秋叶苍鹰白雀,飞瀑流泉苍松怪石,冬有温泉夏日寒潭,是个舒适安逸的所在。

只不过皇家独有,所以她也不过是久闻其名而已。

“你不累么?去泡泡温泉不是很好吗?”沈醉瞄了她一眼,从软榻下面摸出一本书扔到她怀里,裴菀书低头看了眼是她喜欢看的无聊书,撇撇嘴扔在脚边。

“我想回家,沈醉!其他的以后再说吧!”她垂了垂眼,看着自己袖口精致的苏绣,荷花纹华贵繁复,可是一点不适合她。

“你不是不喜欢王府么?我还以为带你出来散心,你会喜欢呢,看来还是糟践了我这个吕洞宾不是?”沈醉笑了笑,侧卧,支起头来眯着她,发如黑缎一样披拂在软榻上。

“你知道我不是说王府!”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不明白他为何要带自己离开京城去安静清幽的山庄,他想做什么?

又在想什么奸计对付自己?

沈醉看着她在膝上不断绞缠的纤指,她的手太小,十指尖尖的仿佛白莲一样,手上没戴戒子可能是因为手指太细根本戴不住。

她其实不难看,甚至很有特色,虽然嘴巴不是很樱桃小口,可是微微张开的时候很诱人,鼻梁不是很挺可是挺可爱,特别是微微皱起的时候会有细小的褶痕,她的眼睛……

他评判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不期然撞上她愠恼的目光,笑了笑,离开京城看她如何!

被他看似流露出讥讽神色的目光品头品足,裴菀书扁了扁嘴角,瞪了他一眼微微转了个身不肯让他看。

“王爷,不用如此恶毒地看我,我可没期望您长出象牙来!”掸了掸袖子上的褶痕,她不咸不淡地说道。

“你总是这么过分!”他似无奈地笑笑,“你让柳清君进房,留谢小天夜宿,本王也并没难为你,何必一副刺猬样子?”

裴菀书咬了咬唇,她知道自己算是有点过分,但是那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自己。但是他为自己挡了李紫竹这点还是心存感激,看到他得意的笑容却又不想遂了他的意。瞥了他一眼,微微扬了扬下巴,斜睨着他,“我们当初说的是我帮你管家,可没说帮你管那些侧妃,你在后面推波助澜不觉得很无聊么?还有,你说的画,该还我了吧!”说着朝他伸出手去,光明正大地招了招,顺着手势嘟了嘟嘴,那神态很像是召唤一只可爱别扭不听话的小动物。

沈醉的脸阴了阴,飞了她一眼,曲指飞快地弹过去,临到触到她手指的时候见她恐慌的样子心下一软,手指一番一旋,握住她的指尖。

ˇ同床共枕ˇ

“沈醉,有些事情不该说,不该做。否则每一步都是伤害,你得到的也要用同等的失去来抵偿。”裴菀书微微舒了口气,目光柔软地看着他。

“你又在自作聪明了不是?”他盯着她鬓角散乱的几丝柔发,满头青丝并不够墨黑,但是却细如抽丝,堆若纤云,鬓角的发丝薄如蝉翼,非常有韵味。

“随你说吧,反正我有把柄在你手里,自然没有力量反抗!”裴菀书无奈苦笑。

“你放心,一言既出,我必然信守承诺,无论你如何决定,画都还给你!”沈醉卸下一声的痞气,浑身散发着慵懒淡然魅惑人心的气息,整个人风采皎然,犹若皓月清辉。

这时候的他有着任何人无法抵挡的魅力,那一种无法捕捉描述的优雅淡然,忧伤隐忍,愤悒落寞,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

浅浅的,缓缓的,如看不见的水波荡漾在裴菀书的身边,她却似乎能感觉到,张了张手,握住,似乎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手。

心头被什么勒紧,一下子无法躲避抵挡地痛起来,情不自禁地痛哼了一声,慢慢地呼气,缓缓地合上双眸。

“我……!”裴菀书转眸看向车外,寒冷的夜风吹起窗外帷幕,星光黯淡,皓月皎然,今夜,寒风如刀,月光如水。

心,如万年冰谭下面冰封的一棵柔软的草,左右摇摆不改初衷,那抹绿色却弱弱的慢慢地浮上水面,试探着去接触冰层外面温暖的阳光。

那阳光可能是炽烈如火山,将她烧为灰烬,也可能是看似温暖却阴寒赛过潭底。

何去何从,进退维艰。

“想好了吗?”他淡淡地看向她。

“有这样给人时间的吗?”裴菀书哼了一声,斜了他一眼。

“你会答应!”他自信满满地笑起来,声音朗朗,如果她不答应,照她的性格,那日父皇微服裴府,她一定会做点什么。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还替自己遮掩,为什么不笃定呢?他温温地笑起来,得意地看着她。

马车一晃,停了下来。

“凭什么?我需要时间考虑!”裴菀书恨声道,起身要下车。

“照你的性格,如果有这样的好事,你肯定会立刻说走,巴不得掉头就回去!”他悠悠笑道。

裴菀书哼了一声,弯腰出车,明光将白色高丽纸的气死风灯挂在车前,伸手扶她。

“抱我下去!”裴菀书气呼呼道,明光刚要抱她,却看到月光下沈醉清冷的眸子忙笑道,“呀,爷吃醋了!”说着提起一盏灯笼跑去一边,“我去帮夫人找吃的!”

裴菀书想跳下车却从身后横过一只手臂来,抱着她翩然落下。

夜风凄冷,寒露浓重,一条轻而暖和的鸭绒被子裹在她的肩上,“本王第一次带你出来,得了伤寒可是罪过了!”磁性的声音在寒凉的朔风里张扬,微微消弭的尾音如夜空的淡云一般魅惑至极。

明光将几盏风灯挂在不远处,裴菀书发现那里竟然有一栋三间开的木屋,左右几间厢房,外边一圈灌木做篱笆。

“这里平日没有人家,只有一位猎户来照料一下,每日却有足够的粮食和水!明光给我们做点好吃的!”沈醉手臂下落牵上她的手。

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她才觉得自己有多么冰凉,立刻甩开,欢快道,“快点吧,我都饿死了!”

明光生火烧热了炕,灶膛里柴火“噼啪”燃烧,锅里水沸腾翻滚着,屋子里热气蒸腾,缭绕的湿润温暖。

另一边有炉子,上面煨着粥,一侧的藤条筛笼里竟然扣住不少风干的腊肉。明光手脚麻溜,很快满屋子传来阵阵香气。

明光做好了饭帮裴菀书和沈醉盛好,然后又去马车上将被子拿下来铺在西间的热炕上,自己则飞快地吃了饭说了两句说就跑去东间睡觉。

裴菀书喝了半碗粥,吃了半块窝头,放下碗筷看着明光奔来奔去的身影诧异道,“你对下人这般苛刻的吗?他怎的连一会消停都没?”

沈醉慢慢地嚼着盐渍冬笋,挑了她一眼轻笑道,“你幸运是明光跟着吧,如果是夜海他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有时候你只能想象他是不存在的!”

裴菀书撇撇嘴,“你是嫌他害你好事么,无聊!”

可是此刻她很想明光过来,大家说说话,然后很自然地她要去西间睡让沈醉和明光去另一间。

沈醉笑笑,慢慢地倒了杯茶,野地里的清泉甘冽清甜,冲出来的红茶绵醇香滑。“要不要尝尝?”

裴菀书翻了他一眼,“我还要睡觉呢!”起身去灶膛里又添了几块柴火,封了灶口,“我去睡觉了,你慢慢喝!”

说着便走去西间发现竟然没有门闩便出门找了根木棍,返回插上。

“你闩了门我哪里去睡?”沈醉幽幽的声音传来。

“你去明光炕上不是很好么?”裴菀书转了一圈,房间因为常通风的缘故没有一丝异味,干爽清透,带着桦木的淡淡木香。

门外传出一声轻哼,“你让爷和下人一起?”

裴菀书自不理,脱掉了罩衣绵衣,滚进鸭绒被子里睡觉。

初始寒风凛凛,朔朔有声,后来却静悄悄的,如同做梦一般静谧。

她裹着被子起身趴在窗棂中间的小孔里看了看,星月早隐去,外间苍茫一片,借着廊下的风灯昏暗的光线,竟然看到纷扬的雪花。

下雪了,温暖的感觉。

无星月不知道时辰,一时无眠索性裹了被子在窗口静静地听。

雪落的声音,轻轻地叩击着心扉,如同人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芬芳,清冽纯净。细碎绵软的声音,是呼吸。

她猛地一惊,出声问道,“你躲在我窗外做什么?”

沈醉低笑,“看雪啊!”

冬日窗户是钉死的,推不开,裴菀书哼了一声,“你想站一夜么?”

“一夜算什么?十夜都站过!”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雪夜的空灵轻颤,如同雪花轻轻相碰发出的淡淡温柔的共鸣。

裴菀书暗恨自己开始眼睛昏花竟然总去想他多么好,不知道是恨谁,“那你就站吧,我睡了!”

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过了一会却又风声猎猎,想一场静雪哪里来的风,只好再度裹着被子爬过去。

茫茫天地中一个身影飘忽,潇洒飘逸,如仙子凌空,犹如雪魂曼舞。长袖翻飞间,姿势曼妙,如舞又如率性而来。

隐约听得两句,“英雄红颜随风杳,一剑苍山热血飘……”想他可能在练剑,看他姿势洒脱如行云流水,若大江东去,时而气象万千,风雷隐隐,时而温柔轻抚,如花落水流,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似香非香的气息,一直深深地沁入心底。

一时间不由看得痴了,突然听得东间传来几声击掌,明光兴奋道,“爷,您的剑法越发柔润了,脱去凌厉气势臻至圆润境界,佩服呀!”

“少拍你爷我的马屁,这几招以前总练不成,谁知道今夜随手比划两下竟然就成了!”沈醉浅笑,欢声道,“看来爷我还是适合做闲云野鹤呀!”

裴菀书心头突了一下。

“爷,只怕现在更适合了吧!”明光不怕死地开了他的玩笑,“爷习剑二十载,今日心情欢畅,更上层楼,看来情于习剑并无多大阻碍,所以爷以后还是不要订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了吧!”

裴菀书嗤了一声,“才多大?便说二十年?空说大话!”

明光立刻辩解道,“夫人,您不了解爷,爷从三岁开始修习纯阳内力,五岁开始学剑,一身精纯的童……”

“闭嘴!”沈醉蓦地打断他,哼哼道,“不睡觉么?出来练剑吧!”

裴菀书于武功就如弹琴吹箫,一窍不通,还想问明光一身什么却又悄无声息下来。接着门处传来“啪”的一声,插在门上的木棍脆然断裂,人影一晃沈醉已经飘然入内。

就着昏暖的灯光看到他锦衣上点点雪花,片刻才消失不见,寒气字他身上弥漫开来,让她更紧地裹了裹被子。

虽然明光将炕烧得很热,可是房间里却冷,毕竟没有炉子。

“你睡那边,我们互不干涉!”着被子滚到一边,将身下木屋中原来的棉被推给他,“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要做小人!”说完便飞快地缩到墙边背对着他睡觉。

然后听得他脱衣服的索索声,上炕,甩靴子,翻被子,靠近。

“喂!做什么!”裴菀书后背立刻发紧,感觉他的靠近,身体本能地开始颤抖。

“嘘,野外天冷,外面又没有院墙,这样你会暖和一点!”他轻嘘着,将她连同薄薄的鸭绒被子抱进怀里。

裴菀书身体瞬间僵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感觉他呼出细细的气扑在耳底,初始温热,但是他吐息悠长热气冷凝又让她觉得凉气丝丝地往里钻,接着却又一股热气扑来。

“你!”她动了动身体。

“你就不能老实一点么?平日不是很文静的么,现在怕什么?”他低笑着唇贴在她的耳底秀发上,低柔道,“你心跳的好快!”

“我,你,退后……”她无力地说着却感觉他抱得更紧。

“睡吧,”他似诱哄般低声说着。

裴菀书哪里睡得着?只能假寐,睁着眼睛慢慢地呼吸,听着他绵长均匀的呼吸,片刻响起细细如小猫一样的鼾声,不禁抿了抿唇。想挣脱他的怀抱,却感觉横在身前的手臂紧了紧,便只能乖乖地躺在他的怀里。

“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碰你……”似呓语一般轻柔的声音传入耳底,带着微微的叹息。

她听起来却是淡淡的戏谑嘲弄,想起孔纤月,韦姜,李紫竹,无数的女人,无数爱慕他想要得到他的女人。

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为这一刻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愤怒,随之却又释然。只要不说出口,就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会知道她真正想什么。她可以输掉一切,唯有此不能够。

心煎熬着,懵懂着,迷茫着,一时间柔肠百转,不知道如何是好,迷迷糊糊便也睡去。

梦里是美丽的桃花,开遍她的周围,他低柔轻笑,清绝天地,他斜飞的桃花眼,红润的薄唇越来越近,近的她能嗅到他温润的呼吸,感觉肌肤的清楚温度。他深情地注视着她,薄唇淡笑,“可以爱,却不可以宠,你该明白……”

被他漆黑的眸子里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吓得心跳骤然漏了两个节拍,大叫着醒来,随即听到一声低笑。

闷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动了动,很暖和,让人有点不想离开。随即却又一下子身体滚烫,窘得恨不得立刻消失了才好。

她竟然很享受地睡在他的怀里,眼前是大敞的轻薄白绢丝衣,露出晶莹如玉的肌肤,紧致而平滑胸膛,她的手--竟然摸在他的胸口!?

“啊--”如同见了鬼一样立刻坐起来,将被子一股脑堆在他的身上,“流氓,无赖!”说着立刻爬去一边飞快地穿衣,幸亏自己是衣衫整齐的。

幸亏只是自己吃他豆腐而已!

这不叫吃亏!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失了分寸。

上路时,冬阳懒懒暗昧不明,雪霁云收,风乍起,泼洒着满地玉屑扑到脸上。裴菀书裹着厚厚的狐裘依然觉得冷,却见沈醉不过一件薄薄的绵衣,外面一袭薄锦轻衣。

装酷的人冻死不偿命!裴菀书无视自己圆滚滚的身体,抱着手炉一溜跑向马车,突然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子,身体失了平衡,“呼”地朝前趴去。

如圆球一样砸起一地雪雾飞尘,听得身后欢畅的笑声,裴菀书用力捶地,慢慢地爬起来,自我解嘲地哼了哼,迈着端庄的步子缓缓地爬上车去。

“爷,您这样有点过分了!”这路上根本没石子,虽然没看清他出手,明光还是确定沈醉动了手脚。

“我就看不惯她一副自以为深沉从容的样子,看她出糗不是很好么?”沈醉低笑。

明光汗颜,抹额,讪笑道,“只要别让夫人知道就好!”

“你敢说吗?”沈醉勾了勾唇,明光忙摇头。

沈醉笑着奔向马车,飞身跃上,突然迎面一块石头“呼”地砸来,只好微微仰头,屈指一弹,朝着明光凌厉疾飞而去。

明光暗暗叫苦,不敢硬接,拔地而起,飞快地躲了过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裴菀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卖弄?!哼!

“知道什么?我确实没碰你,是你摸了我一夜让我睡都睡不好!”他笑得揶揄,适时地转移话题。

裴菀书的脸立刻烫得比手炉还热,转过头恨恨道,“反正我不知道,随你诬陷好了!”

沈醉笑嘻嘻地靠近,裴菀书立刻抬脚挡住他,“沈醉,你这两日吃错药了?我不习惯,如果你再不守规矩不遵契约我们就一拍两散!”

“狗咬吕洞宾!”他斜了她一眼,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推到软榻上,“爷让你休息一下,你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说着在裴菀书之前的地方坐下。裴菀书翻了个身不肯再理睬他。心却被什么丝丝缕缕地缠住,突然她坐起来,爬到车门处挑开锦帘,小声问道,“明光,你昨天说的是什么功夫?”

明光看了她一眼,往外躲了躲身子,挤了挤眼,又压低了头凑过来,刚要说话,听得沈醉冷哼道,“明光,你这舌头不想要了?”

吓得明光立刻吐了吐舌头,对着裴菀书挤了挤眼,专心驾车。

裴菀书哼了一声,转回车里在软榻上躺下,不肯理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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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算是对沈醉和孔MM,韦MM上床怀疑的一个解释了。汗,不过很含蓄,不知道乃们看出来了没,反正小欢不知道,汗一个!她得再过两章知道,这是沈醉的腹黑,再汗一个!

ˇ情人酸枣ˇ

薛陵勾眼看向他,收到警告的眼神,摇头浅笑。

裴菀书转首看他,也许只有此刻他是真诚的,淡淡的疏离,轻轻地推开,这也正是她想要的。虽然自己没有配的上他的容貌和家世,可是在她眼里他只是个男人男人,和明光解忧一样,仅此而已,没什么特别。

不想他为何五岁杀人,他有多少难言的痛苦,十五岁如何驰骋疆场,特不要想他曾经天南地北多少次涉险,更不要想他怀里有多少女人。

飞蛾扑火,宁化火星,同生同灭。可她只是小小一只米虫,想带父母悠哉悠哉的共度余生。

若不能得到对等的爱,宁愿不爱!

看着她坚决地转身离去,沈醉垂了垂眼,摇头叹息苦笑。薛陵呵呵笑起来,笔不停顿,“王爷,您就不怕夫人真的走了?”

沈醉薄唇轻勾,“就算她走了,难道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认定的什么时候轻易放手?一次不成两次,总有一天磨也会磨得她辨不清东西南北!”

“王爷,我倒是好奇了,您说您对夫人到底--”

“薛陵,都说你是个闷葫芦,我倒是觉得你话挺多!”沈醉瞥了他一眼,“我让你查的柳清君查清楚了吗?”

薛陵微微摇头,歉意道,“薛楼在西凉仔细查访,颇有困难。柳清君就是个谜,十岁出道便纵横西凉,表面是商人,身体虚弱,不会武功,擅长抚琴。十岁之前的身世只字全无。”

沈醉颔首,“这不是你们不行,先暂停吧,估计他知道我们查他。如今专心这件事情。商盟就让香雪海他们做盟主,你要做的是尽快入京,想办法进入兵部。”

薛陵笑道,“我已经想到办法!”

沈醉喜道,“说来听听!”

“兵部尚书唐大人!”薛陵淡淡道,“有个女儿,刁蛮任性,但是却倔得很,唐大人对她几乎从不违逆!”

沈醉哈哈大笑,指着他揶揄道,“你要用美人计?!”

薛陵面色一沉,扬了扬眉,“为了王爷大计,在下可是肝脑涂地!”

“我觉得还是薛楼去的好,他比你圆滑,会察言观色!”

“不行,这件事情只能由我去做,薛楼太温吞了!很可能被她摆布!”薛陵摇了摇头。

沈醉轻笑,“你们自己安排,本王没什么意见。二哥对行商司监势在必得,不可以让东宫拿到,我已经在东宫派动了点小小的手脚,想必这几日已经开始作用!估计过两天就会公布司监人选。我们且在此等候。”

薛陵俊颜生辉,“王爷果然是劳逸结合,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沈醉整个人放松,躺在厚厚的羊毛毯上懒懒道,“你以为我带她只是玩?”

薛陵飒笑,“我还以为王爷终于有了心爱的女人,愿意带上暖玉山庄呢!原来别有深意啊!”

沈醉眨了眨眼,勾起唇角,“她最小肚鸡肠,忒小的过节看的比天大,不值一哂的恩情也比天大!让她在京城,东宫出了事,别人一罗嗦她肯定会管!”

薛陵朗笑,不由得欣赏道,“夫人率真,是真性情的人!”

“你省省吧!”沈醉眯着眼睛看着头上的水晶灯,璀璨耀眼,脸上自信的表情让他有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薛陵缓缓摇头,耸耸剑眉,“看来王爷真是陷得够深,这霸道只怕夫人吃不消吧!”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从未见过沈醉如此在乎一个女人,尽管其貌不扬,却非常有味道。

沈醉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揶揄自嘲的光芒。两人有片刻的静默,薛陵不停地写写画画,沈醉静静地躺着。

半晌,薛陵打破沉静开了口,“王爷难道真的甘心只做二皇子背后的人么?二皇子虽然看起来温和谦恭,实际却狠辣无比,只怕是飞鸟尽良弓藏呀!”

“我没那么大的野心,二哥虽然心狠,但是论才智他比大哥高出太多,在我们兄弟中他也是最优胜的,他如果做了皇帝也没什么不好。”沈醉悠悠道。

薛陵微笑,道,“他们两个做皇帝都不够完美!”

沈醉笑笑不语,片刻,问道,“你母亲身体好些了吗?”

薛陵颔首,“也没什么好不好,老样子,一到冬天疼得厉害,请了很多名医都看不好!”

“柳清君医术高明,不妨请他看看!”沈醉淡淡道。

薛陵摇头,“柳清君为人孤傲,少与人打交道,如今更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的。”

沈醉微微翘起唇角,掀了掀隽秀的长眉,没有说话。

“我倒担心二皇子做司监,香雪海可能做不到做盟主!”薛陵终于写完,放在一边轻轻扇风,等待墨干。

“如果柳清君想,肯定可以。这个我们不操心。只要朝廷放松了控制,薛家的生意可以北迁进京来。”沈醉悠悠说着。

薛陵应了,将一沓账目递给他,“您看看吧,我想去泡个温泉。”接着又笑道,“免得王爷也没心思!”说着扬袖轻笑着离去。

沈醉微微笑起来,双手枕在脑后,无意识般看着门口,听着薛陵走到外间开门关门的声音。风趁机灌进来,打着旋飘荡在炉火边上,被熊熊火光融化,变得温暖而馨香。

山上的夜清透的像一块黑幽幽的茶晶,又像晶莹却不剔透的玉,清月朗照,繁星闪烁。夜风凛冽冷寒,带着哨音穿过林涛,呼啸作响。裴菀书裹紧了狐裘,跟着胭脂慢慢地走。

“夫人,您真的要下山吗?”胭脂静静地问道。

裴菀书点点头,“胭脂,我们都有自己的选择!”

ˇ情比渊深ˇ

虽然说走,沈醉却又有别的事情,只让胭脂陪着裴菀书在山上闲逛,转眼又过了四五日。

裴菀书嘴上说回去,可是心里却又实在舍不得,这里的环境太过美好轻松,让她忍不住喜欢上。

翡翠见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悄悄道,“夫人,我带您去个地方。”裴菀书歪头看看她,自从自己答应留下啦,这丫头对自己越发恭顺温柔,让她心里毛毛的。

“山上我都玩过了呢!”她慢悠悠地嚼着一枚酸枣,探究地看着翡翠笑融融的眼眸,觉得她在酝酿什么。

“不会骗你的!”翡翠说着便拉着她一路奔跑出去。

裴菀书想这山上好玩之处太多,胭脂想不到也可能,所以便由着翡翠拉着她东逛西逛,所到之处多有意境所在,她却又不停。

山风清透凛寒,炉火被吹得东摇西晃,屋子里弥漫着松香的味道。沈醉倚在大大的熏笼上静静地看书,突然听到门口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不禁蹙了蹙眉,便见翡翠一脸泪痕裹着一团洌风冲进来。

“爷,不,不好啦!”翡翠上气不接下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沈醉审视着她,“翡翠,你搞什么鬼,不许耍花招!”

翡翠用力地喘着气,急切道,“我,我没,是夫,夫人……”

眼皮陡地一跳,沈醉眼中精光暴涨,“夫人怎么啦?”

“我们去玩,结果夫人说要自己摘酸枣,然后一定要去山阴处,我们就去望仙石……”

沈醉心猛地一沉立刻起身,一把扯过旁边衣架上的大氅飞奔而出,用力过大,红木架子“砰”的一声砸在熏笼上。

翡翠抿着唇,按着肚子,慢慢地站起来,半晌听不到沈醉的声音才哈哈大笑,然后飞快地溜出去,低声唤道,“胭脂,胭脂!”

不一会一条纤细人影飞快地凑过来,“爷去了吗?”

翡翠吃吃地笑着,用力点头“去了,去了,”

“翡翠,你小心夫人和爷收拾你!”胭脂有点不确定。

“爷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我们的苦心!”翡翠吃吃地笑着,拉着胭脂往后面的望仙石跑去。

山风凛冽地几乎要将人吹得飘起来,沈醉一手攒着大氅在山间飞高蹿低,衣衫如冰剐着肌肤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只着单薄丝衣,手里的大氅是给她带的。

片刻飞奔至望仙石。

望仙石山势险峻,怪石嶙峋,虽然是看石好景致,但是却有一条狭长的深渊,如果不仔细,很容易跌下去。想必是翡翠带着她来,一时玩得忘形跌下去也不一定。

心里不敢想她是真的跌下去,然后如何,只想里面落叶很厚,青藤杂生,她很可能挂在半空,很可能皱着惨白的小脸不断地骂他。

“喂,你能听到我么!”沈醉蹲在深渊边上的巨石下,朝下用力喊道。

下面回声隆隆,却没有她的声音,心下又是一沉,险险被凛冽的山风卷下深涧,声音颤地几乎不成调,“小欢,小欢……”

“喂!沈醉,你很无聊,很无趣,很烦呢!你跑那么高吼什么呢?震聋我啦!”下面传来裴菀书中气十足回荡连绵的声音,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心下一松,随之涌上一阵狂喜。

“你等着,我下去救你!”说着拉住大氅的四角,让它灌满呼啸的山风,听得裴菀书愤愤道,“你们又想耍我是不是?你就装……啊!沈醉,你想死!你……”开始的愤怒变成了惊慌,恐惧,关切,颤抖地最后没入喉咙不闻。

裴菀书站在那片结实的山藤网上,惊恐地看着头上一线白光处,白衣飘然,他就那样凌空飞落,是真的跳下来,他不要命了吗!?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翡翠领着自己来看望仙石,头上一块大石头状如尖尖佛塔,非常壮观,她一时看的兴奋,翡翠说到山缝里看更好。

于是她就被翡翠带进来,谁知道一转身翡翠不见了。关键是从入口到青藤上,有三丈宽的口子,她又不会飞!

沈醉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从旁边的入口过来?一定要从山顶飞下来?

裴菀书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处,一张嘴几乎就要跳脱出来,心里想的是他死了怎么办……

沈醉一个千斤坠,飞速下坠,看清她脸上惊恐的表情,全身凝力,运起轻功,身体微微一荡飘向山壁,脚尖轻点然后朝她扑过去。

裴菀书以为他力竭气衰,见他如苍鹰一样飞扑而来,立刻往后一退张臂去抱他。

“小心!”听得沈醉一声急切地大喊,脚下踏空,从藤蔓中间的缝隙哗得漏下去。

沈醉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形下坠,冲破藤网,脚腕一转,勾住一根粗藤随之身体急速下落,瞅着裴菀书的身影探手一抓,握住她的脚踝。

“没事吧!”关切的语气再也忍不住,却听得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没事才怪,一群疯子!”听她竟然没有害怕,不禁笑了笑,用力将她一抛,然后身体飞旋左手抓住粗藤,右手一勾将她搂入怀里。

裴菀书双臂用力箍住他的胸口,恨恨道,“沈醉你不要假惺惺,欺负人不待这样的!”

沈醉一愣,随即意识到她说什么,想翡翠虽然大大拉拉,但是对自己交代的事情不至于如此不上心。自己一时着急竟然不查,定然是翡翠那丫头故意捣蛋,将她带来这里然后让自己来救。

“我们上去吧!”揽了揽她的腰,垂首却发现她低着头不知道找什么。

“怎么啦?”

“你放我下去,”裴菀书声音低低的,透出一股子急切。

“下面都是树叶子,说不定还有蛰伏的蛇虫,下去做什么?”沈醉不解。

“我,我掉东西了!”裴菀书扭了扭身体,看起来下面并不是很深,他能从上前跳下来,这里自然也不成问题。只不过下面比较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什么东西?”

“别啰嗦了!快点!”用力地压了压他的胳膊,示意他下去。

沈醉借着藤架上疏漏下的光线,看着她散乱的发丝,脸颊处沾了丝丝血痕,便想快点上去帮她看看。

“快点啦!”裴菀书急的在他腰上用力拧了一把,沈醉不禁叫出声,手一松两人跌下去。裴菀书这才意识到他没穿什么衣服,他腰肢精瘦自己用力之下肯定相当地疼,但是现在要疼的是自己了,他竟然放了粗藤,绝对是故意的!

下落的时间并不长,“噗”的一声,他们砸进厚厚的树叶里,深陷进去。

“呸呸!”裴菀书手脚并用从他怀里爬出来,却不见他有动作,忙探手摸了摸他,“喂,你没事吧!”

“你说呢?你最好有好的理由,否则爷一生气将你丢在这里!”沈醉哼哼着,做垫背的感觉可一点不好受,她倒是很有安全观念,一下落腿便夹上他的腰,手用力地掐着他的脖子。

那架势自己不做垫背都不行。

裴菀书嘿嘿笑笑,抬眼看看上面,“哇!”不由地叫了一声,好高!不过沈醉能飞下来,肯定能飞上去,他们会武功的不是都飞檐走壁的吗?不怕!

光线落在下面,斑斑点点,看出来是一片枫树叶子,上面一层鲜红的金黄,竟然没有腐烂。

初始暖暖的,只不过却有丝丝冷风小刀似的透进来,她裹紧了衣服然后看准了方才落下的方位,去找自己的暖玉。但是树叶太厚,暖玉很可能已经掉在底下,不由得着急起来。

半晌也不敢挪步,免得将玉佩碰到底下去。

沈醉坐起来,将大氅随意地披在身上,看着她“到底找什么?你身上还有值钱的吗?”

裴菀书回头瞪了他一眼,忽然双眸一亮,飞快地爬回沈醉身边,笑得非常温柔,带着一点点谄媚,“沈醉,你能帮个忙吗?”

沈醉摇头,“不能!”

“小气!”哼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一动不动。

“我们不是没关系了吗?你不是要下山么?怎么到现在还不走?”沈醉斜睨着她。

“山上这么好玩,我总不能白来一次吧?自然要好好逛逛!”翻了他一眼,视线在他胸口一闪而过,脸上红起来,立刻转了转身子。

“你一定要这么嘴硬吗?”沈醉无奈地看着她,眼神沉下来。

“沈醉,你不要自以为是,我不是嘴硬,我就是这样的人!”裴菀书哼哼着,却依然在想怎么说服他帮自己找那个暖玉。

“那你就自己找,自己想办法上去吧!”瞥了她一眼,沈醉往后躺下去,树叶软软的,并不十分冰。

“沈醉,你不会趁人之危吧?”回身看着他,见他嘴角勾着一丝浅笑,裴菀书心头警铃大作。

“什么趁人之危?救你上去?帮你找东西?换你留在我身边么?”他双眸眯开一缝,微微勾着她。

“沈醉,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裴菀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找人帮忙阴谋诡计,威逼利诱,在自己没答应的时候就给她看了那么多的秘密。他要查淑妃的死因,却一定要拖上她,她能帮什么?

他是借机报复!

转首看向他一双眼睛水溶溶地盯着她,胸口一荡,转过身继续用寻找自己的东西。

“好吧,我就大度一点,帮你找了!你说吧,怎么找?”沈醉坐起来,手揣进怀里,见裴菀书看向他,便又拿出来。

“这样,你不会是武功的吗?你把这里的树叶子帮我扫开,我的东西比较沉会落下去的!”裴菀书比划了一块范围,请他帮忙。

沈醉挑眉看着她,撇撇嘴道,“大小姐,你以为我是神仙?能呼风唤雨?”

“你们会武功的不是都很厉害吗?扫片树叶子不成问题吧!”裴菀书嘻嘻地笑着,一脸揶揄。

沈醉无奈,哼了一声,“我试试!”

裴菀书点头退后,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身上披着深青色大氅,里面是绡薄丝衣,他还真是够凉快妩媚的!不由地勾起唇角,盯着他俊美的侧面。

沈醉感觉她的目光,微微睇了她一眼,双手交错,内力鼓荡,白衣翻飞,一招鹤飞冲天扶摇而上,裴菀书只觉得头晕目眩,衣衫猎猎,见他腾起瞬间却又疾飞下落,如鹞子一般扎下来。

一阵疾风猛袭,满地枫叶如蝶如鸽,翻然飘飞,如秋风乍起,似林间漫步。在周围织成一片叶之网,裴菀书呆呆地看着,微微仰头,抬手感觉树叶自指间飞过,滑落,那人在飞旋的气流中,落叶将他包裹住,一圈圈如同漩涡。

“找到了么?”

裴菀书一惊,忙低头去看,满天枫叶飘洒,已然落下。

懊恼地拍拍脑门,不好意思道,“呀,忘记了!”

沈醉力竭颓然,双腿一软,跌坐在落叶上,叹道,“现在我连上去的力气也没了,你就等吧!”

裴菀书一听急道,“沈醉,不是吧?我,我还没来得找呢!”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旋进来的冷风,穿透绵衣让她打了个冷战,不由得缩了缩。

沈醉朝她招招手,“过来!”

裴菀书瞥了他一眼,没动。

沈醉细细地喘了口气,看着眼前呼出的缭绕白气,慢慢地飘上空中,便用力躺在落叶树,一阵寒凉透骨而来,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没有内力的保护,第一次觉得如此冷寒,看到她圆鼓鼓的,便心有戚戚焉。

“你不要装啦!快起来帮帮忙了!”裴菀书没看出他的不对劲依然催他。找到了赶紧想办法出去,否则到了晚上黑漆漆地太吓人。

她不禁懊悔方才只顾得看沈醉竟然忘记低头看一眼,否则也不至于还要再麻烦他!刚落下时候还觉得这里挺温暖,时间一长便又开始冷寒起来,搓搓手,她站起身来跺跺脚,然后慢慢地移动步子,用脚小心翼翼地感知树叶下面看看能不能找到玉佩。

半晌,没听见沈醉的声音,忙转身看他,却见他静静地躺在落叶上,一动不动,心下诧异忙跑过来弯腰看他。

本来白皙的脸冻得通红,红润的唇竟然发紫,白气凝结在他的脸上,结成白白一层霜冻。

“喂!”立刻跪下,试探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沈醉!”

他长睫微颤,懒懒地应了一声,“冷!”

连忙将大氅拉上来裹住他,又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解下包在他的身上,“沈醉,你没事吧!”他的脸颊冰凉一片,几乎没有什么温度,身体也是冰冰的没有什么热量,吓得她立刻用力地抚摸他的胸口,急切道,“沈醉,沈醉,你醒醒,醒醒!”

趴在他胸口听了听,竟然心跳减弱,完全不是从前那种坚定有力地跳动。

一时慌了手脚,用力地将他抱在怀里,低头贴上他的脸颊,“沈醉,你醒醒!不要死!”一只手用力地搓他的心口,忽然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气得她一下子将他扔在地上,恨恨道,“沈醉,你再装!”

说着将那块暖玉揣进自己的怀里,不再管他。

ˇ情意绵绵ˇ

沈醉“扑哧”一笑,“我哪里知道你找我送你的东西,你又没说!”手一伸将她勾进怀里,虚软道,“借你的身体暖和暖和,冷死我了!”

裴菀书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牢牢抱住,腰间被他下力一折,卷着两层大氅躺在落叶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你,你起来……”他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手臂用力地箍住她的腰,滚烫的体温一阵阵地传来,让她身体腾地滚热起来。

“小欢,留下来好吗?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算我自私,留下来好么?”他趴在她的耳边,埋首进她浓密的软发里,声音低沉哝软。

只觉得心头有什么轰然倒塌,情不自禁地慌乱起来,“沈醉,你别这样,我,有自己的事情,你有孔纤月,有韦姜,有那么……唔……”

他的吻霸道地不容她躲闪,温柔地不容抗拒,带着山间寒日里的清冷,却又沁着发自内心的温软。

一颗颗小星星在头上转来转去,她视线僵直看着昏暗的空间,头上斑斑点点的光线自山藤缝隙疏漏下来。

想推开他,却又无法拒绝,就算是任性一次,最后一次……

他轻柔地吻着她柔软的唇,试探着撬开微合的齿列,吮住小巧的舌尖,酸酸的还有情人枣的味道。感觉到她的躲闪,他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躲无可躲任他纠缠。

“小欢,没有孔纤月,没有韦姜,什么都没有,……”他低声呢喃着,深深地吻着她,感觉她的身体如水一样柔软起来,不再抵触他的爱抚,他抬手插进她浓密的发里,托住她的后脑,□如潮水汹涌而来,陌生而绝望的感觉,让人沦陷欲罢不能。褪去那层伪装,真实的自己让他恐惧,只能用力地搂紧了她,深深地吻住。

裴菀书只觉得难以呼吸,不能思考,什么叫什么都没有?他是在对自己解释表白么?感觉他火热的唇沿着脸颊落在耳际,不由得一阵轻颤,不由自主地抬手环住他精瘦的身体。

有什么抵在那里,隔着裙裾依然火热坚硬,让她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忙用力地推他,却被他压得更紧,吻得更深,颈上传来一阵刺痛,不禁“啊”的一声叫出来。

睁开水眸看着她脖颈白嫩的肌肤上红梅妖娆,不禁绽唇轻笑,看着她朦胧水雾缭绕的眸子,被吮吻的微微肿胀而翕张的红唇,白嫩脸颊上绯红的云霞,不由得胸中一荡,下身那里猛地肿胀起来。

对上她迷离的眼眸,□如潮自下腹席卷而至,垂首噙住她欲开口的唇,手灵活地探入她的衣襟,握上柔软又挺实的丰盈,不由得唇间用力身体更重地压住她。

“放,放……”裴菀书只觉得自己要昏死过去,用力地别开头,大口地呼吸,蓦地胸口传来一阵酥麻胀痛,吓得她立刻抬手按住他,“你,你卑鄙!”

沈醉轻笑,一手箍住她的后脑,黑眸沉了沉,深深地凝注她涨红的小脸,低声道,“这能怪我么?”说着手恶意地用力捏了捏,裴菀书气闷不已,抬手拉住他的头发,猛地用力一拉,然后翻了个身将他掀下去,气呼呼地掩好衣襟。

沈醉吃痛放开她,侧卧在落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道,“你想让我碰,我还要仔细想想呢!”

他挑眉看向她,昏暗的光线里她两颊喷火似的红,双眸泛光狠狠地瞪着他。他觉得她挺美,怎么看都不会难看,关键他真的很想要她!

抬手摸了摸额头,轻笑起来,“方才你让我表演什么飞扬树叶的绝技,如今我没了力气,只好等胭脂他们了!”

裴菀书用力地哼着,然后起身,既然找到玉佩就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不过随即她便失望了,因为--实在是太高了!

“沈醉,你能跳起来抓到那根山藤吗?”裴菀书不顾忌身份地跳了跳,指着被他拉下来的山藤喊道。

沈醉蹙了蹙眉,抬手按了按耳朵,“小点声,要震死我了!太高,我如今没力气,够不到!”说着裹紧了狐裘,缩在落叶堆里,幸灾乐祸地看她一脸懊悔的样子。

裴菀书用力地瞅着头上,那么高的地方,照下来斑斑点点的光线,山壁上似乎还有光线照进来,所以虽然昏暗,却依然可以看清。于是摸索着山壁想看看有没有出口。

“是不是因为你不肯留下来,翡翠故意为难你!”他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道。

裴菀书瞄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指使她的呢!”

突然心头一跳,想起翡翠在她身后吃吃地笑,一脸兴奋地让她站在青藤上不要动的时候是多么的阴险!原来,她,竟然是让沈醉来!

心剧烈地跳起来,想起他径直跳下来,那样急切地唤着自己,难道他……不由得扭头去看他,看到他唇边浅浅的笑意,眸子里若有所思的光芒,不禁脱口问道,“你刚才,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沈醉摊了摊手,“什么,什么意思?”

裴菀书一时间着急起来,“就是方才你说的,说你什么都没有,那,前面那句!”

沈醉诧异,“我说了么?我不记得,说了什么就是什么咯,有什么什么意思的?”诡辩着,仰头看了看上面,脸上竟然发烫。退去伪装,果然让人心慌。

“那你跟孔纤月说你的夫人只有裴菀书是什么意思?”她弯下腰,假装去找颜色依然艳丽的枫叶,用脚心不在焉地踢着。

“就是那个意思了!”他淡淡地说着,裴菀书还想问,头上传来胭脂急切地呼唤。

沈醉笑了笑,一跃而起,坏笑道,“该轮到让她们着急了,敢跟爷我耍心眼!”说着将狐裘裹在她的身上,将她一把抱起来,飞快地隐在暗处。果然如她所料,下面有一条窄窄的山道。

裴菀书感觉他跑得飞快,根本不像体虚无力的样子,不由地心中发恨懊恼他的算计。远远地听见胭脂责怪翡翠的声音,翡翠委屈地辩解声,“我不是着急么,让爷和夫人说说话!”心里一阵气恼,张嘴咬住他的胸口,沈醉低哼了一声,也不管她,一路飞奔回去。

薛陵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沈醉便说等胭脂他们回来收拾东西下山。

裴菀书本来还想问他到底什么意思,那么暧昧算什么?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和别的女人一样不介意分享一个丈夫?还是他自信到如斯地步以为自己肯定会被他欺骗?被他自以为是的魅力诱惑毫不计较?

他十年来的花名难道是假的?她宁愿相信那时候的话是假的,不过是因为不想前面的努力算计成为泡影,所以才会用这样暧昧的情调迷惑她留住她。

卑鄙!恨恨地哼了一声,抬眼见沈醉在松涛阁外廊下大石上临风而立,山风劲寒,裹住他修长俊逸的身体却似乎变得温柔,衣袂若飞,被风吹的凌乱的墨发却让他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魅惑。

让人怦然心动间却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

感觉她若即若离,似痴缠似抗拒的目光,沈醉微微回头,修眉微挑,朝她戏谑淡笑。她面上一红,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想既然要下山,还是不要烦,先做好本分的事情吧。

等到下山以后,裴菀书看到山上闪出一些人影来,原来山上不是没人,而是他一来便给撵到一边去了。

“你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见薛陵?”霸占了软榻,裴菀书慢悠悠地嚼着酸枣,瞥了他一眼问道。

“还有其他人啊!”沈醉轻笑,“其实主要是带你出来散心!”

裴菀书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信你个鬼!”

“回府以后可能会有很多人找你。”说着将熏笼放到她怀里,给她抱住,并没有特意叮嘱她保守秘密或者如何。

“贿赂我吗?”她笑起来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岳丈大人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使得你成为他们眼中的关键人物!”他淡淡地说着,然后从一边的轿橱上抽下一本书随意地翻看着。

裴菀书颔首,“若是我与皇上说辞掉这份重任,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你们不过是拿我做平衡而已,王妃,行商司。皇上知道很多人盯着,所以故意给小八,又让我监督他,只怕也未必就是他们想的器重。”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笑了笑,“但是他选择你说明相信你和你父亲,这是毋庸置疑的。”抬眼对她柔和地笑笑,

裴菀书有点不习惯他如此安静,翻了个身看着他精美的侧面,抿了抿唇别开视线,沉吟片刻,低声问道,“你就是想查淑妃娘娘的死因吗?”

沈醉微微歪头看向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端凝,点了点头,“对!做完这些,本王也可以去买座山头,养鸡放鸭,读书听曲了!”

裴菀书心头一动却依然不看他,淡淡道,“我母亲说过娘娘确实是喝了一碗皇后送去的药才会毒发的。但是我却觉得这反而更加证明不是她。任何相关的宫人都可能在药里下毒,而且皇后就算想要害死你母妃也不会用这样明目张胆的法子。再者你母妃也并不独宠,你也不会威胁太子的地位,她没有必要如此。”裴菀书静静地看着他,感觉到他脸上渐渐的流露出一种悲伤深凝的情绪。看着他浓密过分的睫毛,咬了咬唇,别开目光。

“所以我需要你!”他转眸看着她,意识到她的躲闪却毫不在意,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我本来想给你更多的时间,可是……”他顿了顿,眸子沉了沉,声音微微低沉道,“我不想再等了。只想快点结束!”

“你现在承认早就在算计我了?”裴菀书瞥了他一眼,对上他犹如夜空孤星的眸子心头一颤,却移不开只能强自镇定地望着他,“对吗?”

沈醉露齿一笑,“对,我一直在物色人选,觉得你最合适!够大胆,而且心思缜密懂得进退能揣摩人的心思,却又比较容易让人产生亲切的感觉讨人欢心!”

“多谢您的褒奖,小女子不敢当!”裴菀书哼哼着,“另一幅画呢?”沈醉还给她的画,她毫不犹豫地便扔进了火炉里,他竟然一副惋惜的样子,是因为没了拿捏她的把柄了吗?她如今可是随时能离开!

沈醉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另一幅?”眉头一簇,“你到底弄了多少?”他的声音严厉起来。

裴菀书撇撇嘴,“三副,没多少!”对上沈醉比车窗外凛冽的寒风还要冷森的眸子不禁一时气短,咬着唇,低声道,“我自然是知道错的,所以后来再没做过!”

沈醉身子一歪,右臂靠在锦榻头上的轿箱上支了头近距离地凝视着她,裴菀书被他看的窘迫起来,只好微微转了个身看着花梨小几。

“那一副有眉目么?”淡淡地问她。

裴菀书摇摇头,“柳清君帮我查过,他说那人不想卖但是也不会拿出来兴事,让我不要担心!”

沈醉眼中精光暴增,粲然轻笑,“你就那么相信他?”

裴菀书被他那样凝视着份外不自在,立刻坐了起来,看向他不满道,“你想说什么?我和柳清君很早就是朋友,不要妄想挑拨!”

沈醉耸了耸肩膀,“我不过是觉得那幅画在他手里而已,你急什么?”

裴菀书矢口否认,“不可能,他要了根本没用。”

“到底可不可能我说了没用!”沈醉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软枕道,“躺着吧!”

裴菀书却没了心思,她只想立刻去问柳清君那幅画是不是真的在他手里,竟然一刻也等不得的感觉。

沈醉见她脸色冷沉默然不语,凤眼眯了眯,淡笑着在另一侧躺下,头枕着手臂阖眸养神不再跟她说话。

裴菀书却思潮起伏,心绪难平,一路上一直默然无语,就算吃饭也是草草两口,沈醉也不打扰她,只由着她发呆发楞。

但是马车一进京城,她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立刻精神抖擞,神情淡然看不出喜忧。她有一种天生的适应能力!沈醉也不由得惊叹不已,那丝丝缕缕地却竟然变成了内疚和心痛。

不管她有多能干,他将她留在身边就要保护她。

笑了笑,依然软软地看着她,直到裴菀书觉得心头发毛,蹙眉瞪他。

“送我去迎福酒楼!”裴菀书伸手挑起厚厚地下端坠了银铃的窗帘,向外看了看,冷风灌进来,呛得鼻子生痛。

“你又何必一定急着立刻去问?我也不过是猜测!”沈醉虽然如此说,但是唇角的得意却表露无遗。

裴菀书沉着脸没说话,却坚持,“我要去。”

“我又没拦你!”他淡声说着吩咐明光去迎福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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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迎福酒楼停下,裴菀书立刻钻出去,不等明光放板凳就要跳,唬地明光忙伸手将她托下去。看着裴菀书飞快地闪进了酒楼偏院的侧门,明光诧异道,“爷,夫人怎的啦?”

沈醉笑道,“被骗了,生气呢!”

“我们要不要等?”明光看了看想将马车赶去一侧。

“我倒是很想看热闹,可惜那不是君子所为,我们走吧!夫人自然有办法回家!”沈醉淡淡地说着,脸上自信满满,双眸灿笑。

明光依然不放心,“爷,夫人可是去找柳公子?”

沈醉飒笑,“爷都不担心,你瞎操什么心?”

明光嘿嘿笑笑,“我不是替您着急吗?好不容易夫人对爷好一点了!”

沈醉淡笑沉吟,“你说的不错。这样吧,我先走一步,你留下等夫人就好!免得还要劳驾柳清君!”说着一挑车帘,翩然飞落在地,径直朝前走去。

明光知道他肯定会去街上买匹马会去,便也不担心,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酒楼的门口,等着裴菀书。

裴菀书一口气奔进后院,小厮长天看见她来忙上前搭话,她却脚步不停一路跑进平日的小院,却见柳清君正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皂色袍男子坐在松树下交谈。见她突然闯进来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前些天去了哪里?今日怎的突然来了?”

对上他温润和雅的笑容,突然平静下来,暗暗责备自己竟然如此鲁莽地闯进来,一股子气地想质疑他。他帮了自己到底多少,她一直清清楚楚地记得,虽然她总是说自己不想欠他的不想白拿他的,可是如果没有他哪里有今日的她?

很多的东西是他教的,很多灵感是他启发的。

他是朋友,是兄长,是老师,是目标。

就算那副画真的在他手里,自己凭什么来质疑?也许是他买回来不想自己出钱而已,而且印章是他帮忙做的,如果有罪他的更大,他又何必那这幅画来对自己有什么呢?

想想不禁笑自己太着急,也许因为他是自己最看重的朋友,所以容不得他一丝的欺骗吧。

“我出去了几天,路过这里想来看看你!”笑了笑,朝中年男子点点头。

男子高鼻深目,颧骨隆起,左脸颊直到脖颈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一双鹰目精光四射。裴菀书淡然地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情绪。男子朝柳清君笑笑,然后拱手告辞。

柳清君看她只穿着绵衣竟然没罩狐裘,忙招呼她进屋,“今日怎的不怕冷?”走到炉边将半熄的炉火重新生起来。

“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裴菀书嘴角翘起,忽然觉得有点饿,便道,“有吃的吗?”

柳清君笑笑,招呼了小厮来,吩咐了一声不一会便端来一碗人参猪肚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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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你平日也备着?”裴菀书忙接过去,欢喜道。

柳清君让小厮退下,亲自帮她盛了,又洒了一把秘制的糖撒子进去,“我从小吃药长大,恰好给你预备,就让他们顺便熬了,你来也现成不来我也可以吃!”

裴菀书心头一动,忽而为自己的方才的举动内疚不已,一冲动差点想跟他道歉。

柳清君见她忽闪着清亮的双眸看着自己,笑道,“有事要说?”

裴菀书笑笑,低声道,“那幅画我给烧了!”

柳清君闻言欣喜,含笑注视着她,“真的!?”

裴菀书不想将细节都讲出来,只告诉他去了暖玉山庄,他就还给自己了。

“沈醉会那么容易还给你?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柳清君微微蹙起眉头,一副担忧的模样。

“没什么的。你不要替我担心,我能应付!”说着喝了一大口粥,咽下,笑道,“这下我真的轻松了,一副我早就赎回,另一幅烧掉,至于你查到的那副想必很安全,我彻底解脱了!”

柳清君深深地凝视着她,欲言又止,最后笑道,“这是好事。恭喜你!”

裴菀书欢沁地点头,飞快地将粥吃完,柳清君递了帕子给她,擦了嘴,问道,“沈醉说行商司监定好了人选,是沈睿!”

柳清君颔首,“我也刚知道,方才与铁良正说这事!”

裴菀书想起那个刀疤汉子笑道,“以前没见过。”

“以前你来的毕竟也少么,而且都是比较隐秘的地方,自然见不到他们!”柳清君笑笑,走去红木大柜里抱了一个锦缎包袱出来。

“这是前些日子偶然间得来的,送给你,算是奖励你在皇上面前谏言!”

裴菀书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件银狐裘,毛色润泽水滑,外面一圈连同帽子竟然是火红的狐狸毛皮,银白火红,对比绚丽。竟然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货色,单就那鲜艳明丽的色泽,柔软若无的皮毛,她都能够断定价值不菲,而且手穿进去温暖而不燥热。刚要问是不是很贵,柳清君却微笑着开了口,“现在你莫再推辞了吧!”

裴菀书不好意思地笑笑,“柳兄,我总是赚你便宜,真是惭愧!”

柳清君眸子沉了沉,轻声道,“我愿意这样,你何必不好意思!”

裴菀书心头一荡,抿了抿唇,笑着看了他一眼,见他黑眸水润,宛若浓得化不开的五月熏风。

心头一紧,忙将狐裘披在身上,笑道,“我就臭美一会吧!”说着转了转给他看。

柳清君含笑点头,“很衬你!”

“你也来笑话我!”裴菀书嗔了他一眼。

小心翼翼地提着狐裘上下看了看,线条流畅,自上而下,自然圆润,穿在身上是温热的感觉。并不会热的过分。

“柳兄,商盟在组织了吗?朝廷怎么说?”裴菀书小心翼翼地将狐裘脱下,仔细地包进包袱里。

“已经招各大商号的大掌柜和东家进京,到时候行商司监会和大家见面,商讨详情。”柳清君请她坐了,帮她倒了一杯清茶。

“盟主应该是你们香雪海吧?”裴菀书呷了一口茶,有种淡淡的清甜。

“八九不离十,不过可能会让大掌柜苏逸海担任,我不会在人前露面的。”柳清君缓缓道。

裴菀书笑道,“能认识你,真的是天赐的幸运!”

柳清君疑惑地看向她,她笑了笑,摇头道,“就是想说而已!”微垂螓首,片刻又道,“柳兄和沈醉有合作么?”

柳清君道,“也许刚刚开始,从前没有!”

裴菀书看向他,虽然认识多年,在她的面前他总是温和有礼,像个宽厚的大哥哥,可是想薛陵说实际他孤傲清高,只是自己从没觉得。

两人又聊了一会关于朝廷行商的条令。

裴菀书因为上次和沈醉一起来没得空细细问他身体如何,“那夜让你深夜骑马,我……”

柳清君笑了笑,柔声道,“小欢,那是我愿意的……”顿了顿又道,“那人康复了吧?”

裴菀书微微一愣,自从知道她恢复女儿身他许久没有这样唤她。微笑颔首,“应该吧,那日你走了第二日他就醒过来,我后来回娘家倒是没仔细去问!”

柳清君听着先前微皱的眉头舒展,淡笑道,“你已经够心细,我也就不提醒你什么了,只是在王府万分小心才是!”

裴菀书柔顺地点头,“我知道的。”

“小欢……”他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自比平日低沉了几分。

落在她的耳朵里却一震,不明白他的声音怎么突然奇怪起来,从前不曾有过的感觉。从前他的声音柔和,目光温润,笑容明朗。

这一刻,他给她的感觉,有点……说不清。她不懂。

“柳兄?你说!”她抬眸对他笑。

柳清君心底一阵刺痛,手往前伸了伸,终于握成拳,如果现在问她,现在告诉她,会不会让她更加困惑,让她难过,让她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忍住心底的痛意,笑了笑,终于抬手伸出修长的食指帮她挑了挑鬓边一丝乱发,柔声道,“小欢,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在这里。如果哪一天你厌倦了,想离开,!我都有办法送你走。包括你的父母。记住了吗?”

裴菀书开心地点头,笑道,“柳兄最是神通广大,不过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只有真心地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才行!”

她说的真诚坦荡,心底却兀自为柳清君突然弥漫忧伤之情的双眸而疑惑,这时候小厮进来禀报王府的车在外面等,裴菀书便起身告辞。

柳清君顺手提起包袱,“不如穿上吧,天冷!”

裴菀书忙抱在怀里,笑道,“还是等再冷一点吧,现在穿了人家说我炫耀!”

柳清君送她出门,明光看见立刻迎上来,给柳清君行礼,又道,“夫人,王爷特意让我等您呢!我们回府吗?”

裴菀书回身跟柳清君告辞,对明光道,“去我娘家!”让明光将她扶上车,又回身朝柳清君笑笑,挥了挥手钻进车里。

明光见她喜滋滋的根本没有生气,心中纳闷,想可能是自家爷猜错了。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到了裴府。

裴府大门紧闭,明光唤了半天,管家才跑出来开门接待,一见是小姐喜不自禁立刻让人去通知两位夫人。

水菊几个都在。原来沈醉派人回来让水菊几个假托她生病在裴府守着。水菊立刻扑上来抱住她,“小姐,想死我了,你一走就是十来天,我从来没和您分开这么久过!”

裴菀书忙解下自己的荷包扔给她,“快去分来吃吧,”水菊立刻接过见是一些像枣子一样的东西,却又没见过,疑惑道,“能吃吗?”

西荷笑道,“这叫情人枣,酸酸甜甜的,很好吃!”说着率先吃了一颗。裴菀书心头一动,想方才太着急幸亏没给柳清君,否则他一定觉得自己别有深意,到时候就尴尬了。

水菊闻言便也吃起来,觉得很好吃,就拿去先给两位夫人,又和丫鬟们分,末了留了一把回去给木兰。

裴菀书立刻去见大娘和母亲,翠依的身体好了,懒懒的没什么精神。大娘平日嘻嘻呵呵没什么烦心事,今日竟然闷闷不乐的样子,看到裴菀书回来立刻喜笑颜开。

“大娘,看起来不高兴呀,是不是钱都输光了?”说着看向东梅几个,装作严肃道,“说,你们是谁把大娘的压箱底都赢走了?”

南兰低笑道,“我们可不敢。”东梅忙附耳道,“跟舅老爷生气呢!”

裴菀书会意揽着大娘在炕边坐下,笑问道,“大娘,舅舅又怎的您了!”

大娘撅了撅嘴,哼了一声,“提他做什么?横竖他早就不认我这个二姊了,他不待见我我还上赶着去待见他?”

裴菀书笑了笑,拉着大娘的手柔声道,“大娘,您和舅舅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是撩了狠话,回头真要有什么事最心疼的还是您啦!”

大娘两肩膀用力一塌,“拉倒,才不会。当年置办嫁妆他再三苛刻,不许带这个不许拿那个,我们家里拮据光景,我不要脸皮地去跟他借几两银子,他怎么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的担当就要自己担到底!’不给是不是,为什么还扔一把铜板来寒碜我?他让你爹给他弄那些弯弯肠子,你爹不肯,他又怎么说的?你出嫁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大家道不同,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现在他来做什么?哼!我还不愿意搭理他呢,小欢,你也不许搭理他!”

“大娘,我知道啦,我们要同仇敌忾!”哈哈笑着拉大娘去后院看梅花,极尽温顺地安慰她,大娘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发完火也就好了。

裴菀书也七七八八了解了个大概。

且不说二舅和大娘的那点鸡毛蒜皮的恩怨,说眼前这个二舅也够胆大妄为。在皇帝不允许官家参与经商的时候他利用职权捯饬些买卖与大兴隆联手做。如今朝廷放宽了对行商的控制,反而加重了对官员的约束,私自经商者予以重罪。二舅与大兴隆的合作被人告发出来,太子大怒不待皇帝知道便立刻要将他绑了砍头。还是其他同僚说尽了好话才先关进刑部去。

裴菀书也知道太子虽然仁慈却也呆板,特别反对经商,认为天下商人猛于虎也!甚于苛政!

再三地向大娘保证自己不会去管二舅的事情也不让沈醉管大娘才放心。

没呆到傍晚翠依便催着她回府,“你们府里打发人来问过很多遍,我们只说你病着身体不利索,今日好了就赶紧回家去吧!”

裴菀书尽管不乐意却只能从命,让大娘好好休息,携了母亲的手出门。

“小欢,你二舅舅的事情……”翠依欲言又止。

裴菀书低声道,“娘,您放心怎么他说也是大娘的兄弟,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翠依点头松了口气,“别让人知道就好!”

裴菀书安慰了她一番,让她保重身体,然后领着水菊几个回府。

将入冬至月,天越发凛寒起来,下了马车裴菀书缩了缩肩膀,水菊忙解下自己肩头的披风给她裹上,“小姐,我去让人抬轿子来!”

本来可以直接将马车进去,但是如果不着急的话她很少会如此,加上这两日要格外小心。

裴菀书将披风还给她,道,“我去路管家那里坐坐,你先回去暖和去吧,让西荷跟着就好!”

水菊听了只得回去跟明光坐车从侧门去了。

沈醉总是那般率性妄为,将她劫走都不给时间交代一声。便先去见了路管家,李侧妃这几日动作很大。先是化妆成男子,指使人砸了艳重楼,将孔纤月抓起来打了一顿,幸亏黄赫及时赶到才解了围。后来进了一次宫,去了一次太子府,还回了娘家。韦侧妃一直在院子里呆着,期间也回了一次娘家,她们两人倒是没再闹什么别扭,反正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裴菀书叹了口气,想起孔纤月纤柔的模样,要是被李紫竹羞辱不知道怎生伤心了。

“夫人,爷一回家听说两位侧妃找他,一转眼就从侧门又离开了!”路管家抬手摸了摸额头,从没见就溜得那么快的爷!

裴菀书抽了抽嘴角,竟然有点牙疼抽风的感觉,可能酸枣吃多了,吸了口气,沉了沉眼道,“可能去艳重楼了吧。”

垂眉淡笑,“我先回去。”

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