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花,一梦三生,大梦初醒。锦觅她有选择的权利,你也没有资格掩盖那些过往,我所做着一切,不过想让锦觅自己选择她真正想要的。”旭凤已经平静下来,睨着一双凤眸看向润玉冷冷说道。
润玉只是紧紧的抱着锦觅,生怕他一眨眼,怀中的人就不见了。
听了旭凤这番话,他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明明觅儿殒身前已经表明心迹,她说,她爱自己,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害怕,怕这一切重新来过,觅儿会放弃自己。
他知这三生花一旦服下,便会沉睡,服用之人痛苦不堪。直至结出三朵梦花,这梦花乃是灵力与精气所化,是结花之人的执念,他也想知道,兜兜转转近万年,在锦觅心中,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
正在几人沉默不语的时候,锦觅的心口处慢慢浮起一朵洁白的花,那花似云似雾,紧接着,又有两朵花慢慢浮出,梦花已经结成。
几人看着眼前洁白如玉的花,屏住了呼吸,爱恨纠葛了几千年,答案呼之欲出,任谁都按捺不住心内的惶恐和不安。
第一朵梦花已经徐徐绽放,一个熟悉的场景出现在润玉眼前,白衣少年现出龙尾小憩在河边,紫衣少女发簪跌落,一头长发如瀑滑落,“你这尾巴真是无与伦比啊。”“仙上这鹿真是膘肥体壮啊。”少年攥着掌心的红线,清冷的脸上现出春雪初融般的笑意,锦觅,原来你叫锦觅。
润玉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酸楚,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说的便是自己,从那一刻起,这个活泼美丽的小仙子,再也没有从自己的心里走出过。
旭凤呆呆的看着梦花中的情景,原来,原来他们的初遇,竟是这般甜蜜。
梦花缓缓凋落,第一个梦结束了。
第二朵梦花随着慢慢绽开,是水神和风神殒身那日,锦觅坐在地上,抱着水神,大声唤着爹爹,泪流满面,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在眼前灰飞烟灭。
润玉只觉心中重重一击,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自己也是这般无助的抓着母亲的手,却怎么也留不住。
旭凤脑中已经要炸开了,穗禾假扮自己杀了水神和风神,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了,他和锦觅之前,隔着血海深仇。
慢慢的,梦花枯萎了,第二个梦结束了。
第三朵花静静的打了个转,缓缓的打开了花瓣,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眼前情景,正是润玉与锦觅二人在落阳坡,“觅儿,这梅花魇兽,自幼与我为伴,这是我给你的聘礼,是清寒的小鱼仙倌给他心爱女子的聘礼,你可喜欢?”梦中的少女明眸皓齿,脸上现出羞色,摊开掌心把真身所化霜花赠于眼前之人,“小鱼仙倌,这是我的嫁妆,我把生命和自己的幸福都托付于你。”
润玉看着梦花凋谢,闭上双眼,泪流满面,觅儿,我已知你心意。
旭凤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般,锦觅的梦中,竟然从未出现过自己的身影,那自己这一身的执念,为的又是谁。
月下仙人看着兄弟二人的神色,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没叹过这么多气。情之一字,何其锋利,伤人于无形,却还是让人趋之若鹜。
梦花已经全部凋零,空气中浮动着醉人的香气,润玉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连忙低下头,锦觅慢慢张开了眼睛,眼中从懵懂到清明,一滴眼泪缓缓跌落在润玉的手背上,明明那么冰,却烫的心都在发抖。
“觅儿,觅儿,你醒了。”润玉压下心中的不安和酸痛,柔声唤着锦觅。
锦觅坐起身来,看着眼前几个人熟悉的人,真如大梦一场,玄灵斗姆元君曾与自己批过,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恨。她从出生便被母亲喂下陨丹,断情绝爱,可谁知,她这一生,兜兜转转,还是为情所困。
眼前二人,皆是丰神俊朗,每个都对自己痴心一片,可她最后还是伤了他们。
年少的时候,她喜欢过凤凰,他坦诚,耀眼,和她一般,无牵无挂,自己喜欢的便要肆意去追求,可是等她经历了那许多事情之后,她才明白,那时候的喜欢,是那般浅薄,他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空有一腔赤子之情,却无法处理母亲,表妹和所爱之人的关系。最终导致一个个悲剧。
小鱼仙倌,真是让人心疼啊,原来,梦中的白衣少年,便是从前星河边初遇的少年,是眼前默默垂泪的男子,他把自己仅有的最干净的爱,都给了自己。怜她,护她,宽容她,连爹爹也觉得他是自己的良配,她从前跟着凤凰胡闹,她以为自己喜欢的只有凤凰,可是啊,当他看到他为了自己不惜灰飞烟灭,才发现,自己早就爱上了那个潭边那个现出龙尾的白衣少年。
她想,她并不后悔自己喜欢过凤凰,可是啊,喜欢,是乍见而欢,而爱,是久处不厌啊。
锦觅慢慢站起身来,她的脑中很乱,只是不想面对眼前这样的局面。润玉急忙握住她的手,旭凤也伸出手来,想要拉住她,锦觅缓缓的挥落两人的手臂,疲惫的说道,“我都想起来了,现下我很累,什么都不愿去想,狐狸仙,我能随你去姻缘府吗。”
月下仙人连忙点头,润玉看着自己被挥落的手臂,也沉默了,他不想勉强锦觅,让她冷静一下,想清楚也好。
旭凤刚刚伸出手,只是下意识的动作,锦觅拂开他,也在他意料之中,但他还是不死心,他觉得,锦觅也许只是和润玉在一起待久了,只是习惯了他的照顾,那怎么会是爱呢。
月下仙人见旭凤的脸色,知道他还是放不下,可眼见锦觅这副毫无生机的样子,他也不敢再刺激锦觅,只能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回了姻缘府。
殿内只剩下三人,润玉看都没没有再看邝露一眼,只是平静无波的说道,“上元仙子邝露,你心生怨念,险些铸下大错,念在你这几年前的扶持之义,本座不愿再追究,只是你即刻起马上赶往蓬莱,”说到这这里,润玉顿了顿,继续沉声道,“不得飞升上仙,不得踏入天宫,不得与人言你出自我璇玑宫。”说完再也不理睬她。
邝露心盲而麻,这每一条,每一句,都绝了她的退路,此后千年也好,万年也罢,她再不会有机会见到眼前之人,他们之间,所相隔的,终究不止是这几万里的路程,而是从未得到过的一颗心。
自己如斯算计,最终连那点上下级的情分也没有了,只怕现在在他眼中,自己还不如那守门的兵士,可笑,真是可笑啊。
邝露深深的看了一眼润玉的背影,用天界大礼默默向他施了三个礼,转身便默默离开了。
润玉看了看旭凤,冷声说道,“你还不走吗?”
旭凤冷冷一笑,“锦觅她还没有做出选择,我为何要走?”
润玉见他一副执迷不悔的模样,想到二人从前的情谊,不愿再多说什么,负手走进了内殿。
旭凤怔怔的看着润玉离开的背影,不知是何滋味,这几千年,锦觅是他心头的伤疤,他曾错手杀了她,那一日,凤鸣九天,泣血而鸣,他想随锦觅一同死去,可是他觉得,活着,日日饮旧而痛,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于是他不敢死去,他怕就算他死了,锦觅也不会原谅他。当他得知锦觅苏醒的时候,一颗死去的心又复活了,他觉得,自己又可以爱了,他想拥有锦觅。
锦觅,不要放弃我,可好。
姻缘府内。
月下仙人看锦觅默默垂泪,束手无策,他一向觉得自己能言善道,可是面对这样的情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锦觅抬起头,喃喃说道,“狐狸仙,我这里很痛,”她指着自己的心。“原来我的身世竟是这般复杂。我爱小鱼仙倌,却也放不下从前那些过往。为何,为何要让我想起这些事情,便让我心无旁骛的嫁与小鱼仙倌为妻,有何不好。”
月下仙人听她这样说,连忙问道,“小锦觅,你是说,你心里那个人,是润玉?”
锦觅缓缓的点了点头,“我服下三生花之后,梦中所想所思 ,皆是小鱼仙倌,我和凤凰,是从前的一段往事,可就是这段往事,它却令我觉得羞耻,我竟然,竟然在小鱼仙倌为母守孝之时与凤凰灵修。”
锦觅一边说,一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脸色发白,双目无神的缓缓低下身,蹲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放声大哭,“狐狸仙,我该怎办,我该怎么办啊。”
月下仙人见她这样子,心里疼的像被刀割一般,“小锦觅,你不要这样,润玉他不会介意的。何况你现在宛若新生,就把它当成是从前做过的一个梦,梦醒了,就过去了。”
“不,不,”锦觅一边哭一边摇头,“那不是梦,我对不起小鱼仙倌,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月下仙人见她这般模样,知她是因为深爱润玉而自苦,“唉,若是魔障,何必记起,凤娃啊,你何苦这样折磨这丫头。”
锦觅慢慢平静下来,低声问月下仙人,“狐狸仙,小鱼仙倌他心中爱我,对吗,无论我是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嫌弃我,对吗?”
月下仙人急忙答道,“这还用完,那条傻龙,心里只有你,只要你在他身边,我看让他不做这天帝他也情愿。”
锦觅不再讲话了,一个人恹恹的趴在那里。
过了许久,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抬头坚定的说道,“狐狸仙,我想,还是要说清楚的,你可能陪我回一趟璇玑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