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胡话,将军府就是你家,你就安安心心地住着!”
萧衍的话严厉又不失慈爱,萧依云眸泛泪光,终是软着声点了头应道,“是女儿想岔了,让父亲担心了。”
花厅里又静下来,一个个都规规矩矩地坐着,突然外面一阵惊呼,未等萧衍问及,郑姨娘并七姑娘萧依欢、九姑娘萧依清进了花厅。
这下,除了在军中的三公子,人倒是都齐了。
扶着郑姨娘的婆子一脸的惊魂未定,直向众人抱怨:“这院里的路忒滑了,也不知是哪几个偷懒,方才姨娘险些就摔着了,好生惊吓,也不知动没动胎气。”
“乳娘,休要多嘴。”郑姨娘由那婆子扶着,恭恭敬敬地依次行了礼,这才坐下,“太妃回府之时,妾身身子不好,未能相迎,还请太妃恕罪。”
“郑姨娘身子重,我也是知道的。”萧依云摇头,“七妹与九妹也来了,一年未见,出落的愈发漂亮了。这以后长大了,定都是美人胚子。”
见萧依云主动缓和气氛,众人也连忙道“是”,夸赞的话一句接一句地蹦出来,直把两位姑娘捧上了天。
两位小姑娘虽有些沾沾自喜,但也尽力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只不过到底是年纪小,勾着的嘴角怎么也没能抹下去。萧依云瞧着,郑姨娘在她俩身上定是花了不少心思,莫不是想养成盛京贵女的模样?
看来这郑姨娘的心,可不小。
“要我说,咱们将军府的姑娘啊,个个都是美人胚子。妾身可盼着,也能生下个仙女来呢!”何氏的一句话把众人都逗乐了,气氛缓和不少,连有些不大乐意的六姑娘也笑了。
萧依云只是淡淡一笑,余光见萧衍并未展眉,反而愈发蹙起,心知今日这府中,定是要大换血了。“父亲,女儿瞧着,归根结底,是那侍婢有问题,五妹可什么都没说。”
“五丫头的侍婢呢!”萧衍沉下声来问道,眼神锐利,似是与这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隔绝了一般。“让她进来。”
一人哆嗦着走了进来,不过观其走路的姿势,是个练家子无疑,“禀将军,奴婢秋卉,是五姑娘的贴身侍婢。”话也讲的极顺溜,不像是被吓着了。这侍婢不简单。
“以你所言,是因为五丫头打碎了一盆蕙兰,云儿就鞭打了五丫头?”萧衍如是问道。
“奴婢只知那是一盆极好看的兰花,看起来名贵的很。”秋卉答的谨慎,“太妃向来对五姑娘极好,奴婢不知太妃为何要打五姑娘,便猜想,许是这兰花太珍贵了。是奴婢的错,不该将自己的胡乱猜测告诉八公子,坏了太妃与八公子的感情。”
兰花太珍贵,珍贵到,为了一盆死物,打了自己的妹妹?萧依云心中冷笑,也不知柳姨娘打从哪儿找来的侍婢,这嘴好生厉害!
萧衍点头,“这么说,你是亲眼所见,云儿打了五丫头。”
“是。奴婢不敢撒谎。”
“不敢撒谎?”萧衍站起身来,一脚踹在了秋卉的小腹上,力道之大,秋卉直直地向后倒去,头恰巧撞在角落的花架上,“那你睁大了眼看看,五丫头打碎的可是这一盆?”
秋卉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仰头看向花架上打理地极好的蕙兰,目中闪过不解,“回将军,奴婢觉着有几分相像。”
“相像。”萧衍重复了一遍,厉声问道:“澜漪院的粗使丫鬟何在?”
“父亲难道是觉得女儿院里的粗使丫鬟与此事有关?”萧依云猜测着萧衍的用意,未等白梦开口,萧依云就截住了话,满是被怀疑的委屈与疑惑。“可是,云儿这院里没有粗使丫鬟啊!”
萧依云这话甫一出口,白梦便抖了抖,眼神闪烁着地看向萧衍。
“云儿多想了!”萧衍语重心长地说完,转头冷冷地瞥了一眼白梦,“夫人可是说过,已将澜漪院安排妥当了?怎么,堂堂定西大将军嫡女的院子里,居然连个粗使的丫鬟都没有!怪不得我瞧着这院里到处都是积雪,路也滑的很,方才还险些摔着了可伊。”
白梦忙站起身来,半跪着说道,“将军息怒,这临近年关,牙婆手里头也拿不出几个过得了眼的丫头,府里一时也腾不开人手。妾身瞧着这织锦院与澜漪院最是近,往来也密切的很,便让织锦院的几个丫鬟多注意着澜漪院。”
“这几日雪大,你就不知道多关心些?”
“将军说的是,妾身疏忽了。柳姨娘,还不快差人将那几个丫鬟唤来!”
白梦在争宠上聪明的很,送上门的机会从不会放过,这不,又在上眼药了。这意思就是,织锦院的丫鬟,哪怕是我这个掌着中馈的夫人也请不动啊!
“是。”柳姨娘终于出声,那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的白梦心里直冒火。你就装吧,就看你今天能不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澜漪院!
“既然没有粗使丫鬟,你们二人,将这侍婢拖下去,仔细看看,她身上可有鞭痕!”萧衍指了指站在萧依云身后的长乐与无忧,刚刚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秋卉身上时,长乐悄悄地走了进来,对着萧依云微微点头,示意事情已办妥,流萤也已经回来了。
“是!”两人应的极快,满是忠心护主的模样。
这期间,萧依云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就差没再拿串念珠叹一声“阿弥陀佛”了。
萧衍看了眼何姨娘,何姨娘心领神会地笑出声来,“将军,妾身进门迟,那日在府外,也只是匆匆一瞥,不敢细看。今日这般近的瞧着,大姑娘真真是天人之姿!”
“云儿在康宁城长大,每月里都要写上几封信送过来,这信里啊,总说她的长相随了祖母,漂亮的紧。”萧衍没有责怪何姨娘有些逾矩的称呼,接着话茬子就说起家长里短来,“可惜啊,云儿现在大了,都不肯跟为父说些贴心的话了。”
“将军可莫要再说下去
了,大姑娘都羞红了脸了。”何姨娘掩着嘴说道。
众人的眼神纷纷看向萧依云,也不管他们的眼神里藏着什么心思,萧依云当真就被看的红了脸。萧衍看着萧依云这一副小女儿姿态,想着女儿也才十四,想来出家之事也只是气急了,胡乱说出口的。
只是到底是没有放下心来。
这边几个人说的开心,柳姨娘那边却是一片沉寂,自进了这澜漪院起,柳姨娘就一直红着眼低着头,两手紧攥。坐在她身旁的萧意昂目光暗沉,紧紧地盯着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唯有五姑娘,抽噎着便睡着了。这便是傻人有傻福吧!
“禀将军,秋卉的身上的确有鞭痕。”长乐与无忧两人终于是回到了花厅,这一句话,有的人放下了高悬的心,有的人幸灾乐祸,也有的人不快地撇嘴。
顿了顿,长乐却转身示意众人看向睡着的五姑娘,五姑娘斜倾着靠在椅子上,脖颈间露出了一道较粗的鞭痕。“只不过,秋卉身上的鞭痕看着颇细,且道道皮开肉绽,与五姑娘的不大相同。”
萧意昂本已站了起来,怒视着萧依云,却被这话弄得措手不及,“不可能!”
“八弟啊八弟,你是否还怀疑是长姐所为?”萧依云适时开口,表情揪心不已。
“八公子是在怀疑奴婢吗?将军,奴婢发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八公子不信,尽可让信得过的侍婢们去一验真假!”
“好了!”萧衍冷哼着,不让萧意昂再开口,事情发展到这般局面,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小小一个侍婢,居然就敢诬告主子,当真是反了天了。来人,将那侍婢扔去军营!”
说着,萧衍转过头看向织锦院的人,“柳氏教管不力,禁足一年,五姑娘就让何氏照顾着。八公子年后便去易邺城的半山书院,学成了再回来!”
一番话,已是决定了织锦院三人的命运。
最有望承袭将军府的八公子,废了!
其实萧依云很想不通,本以为柳姨娘的手段会有多高明,可临到头来,却是这么的漏洞百出。柳姨娘至始至终的态度也让萧依云觉得奇怪,所谓为母则强。哪怕再懦弱、再温和的人,女儿挨了打,却并没有对她这个行凶之人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愤怒来。
萧意昂也是,他年纪虽小,却对人心把握的极好。明知揣着大刀来澜漪院,会让父亲不悦,竟还这般做了,甚至直到最后,都不愿松口将罪责推到那侍婢身上。
而那些举动,那些眼神,此刻细想,的确是太过刻意了。
萧依云看着一瞬间缩了肩膀的萧意昂,他望向柳姨娘的目光里满是无措与自责,而柳姨娘则回以温柔的一笑,搂紧了一旁的五姑娘,很是满足的模样。
看来这其中,并不像面上这么简单。
明明前程似锦,是谁,是谁有那个能耐,让他们这般心甘情愿地走上自取灭亡的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