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后,萧衍就留在了议政殿。
死一样的寂静后,袁子卓笑着开了口,“昨日雅儿受了惊吓,胎气不稳,朕本欲请将军进宫好生安抚雅儿一番,不想将军竟去了城外。”
“臣也是无奈,昨日听闻内侍来报,可日落西山,哪怕快马加鞭,也是赶不及在城门落下之前进城了。”萧衍长吁短叹,将一位焦心的父亲演的活灵活现,“雅儿现可还好?”
“怕是不大好,不时从梦中惊醒,就怕孩子保不住。”袁子卓镇定自若地说着假话,真就像照顾了萧依雅一整夜般,忧心忡忡地说道:“不若将军同朕一齐去雪阳宫探望一番,朕觉着,若是雅儿见到将军,定能展颜的。”
“谢皇上。”萧衍拱手说道。
袁子卓站起身来,对着身边的尤安说道:“去请木大夫。”
余光瞥见萧衍一瞬间眯起来的眼睛,心中暗道,果然。
“敢问陛下,这位木大夫可是近来京中颇有名望的那位神医?臣听闻昭仪病重,不知这位木大夫可有对策。”萧衍皱眉,若是寻常人看了,怕是觉得父女情深极了。
“正是。昭仪近来已大有好转,既然将军要去探望雅儿,不如,请昭仪同去?”说完,也不去看萧衍的脸色,便叫住了已走到店门口的尤安,“尤安,再去请昭仪。”
“是。”尤安迈着小步走远,他方才走的慢是在等袁子卓发话,现在走得慢,是生怕这步子忽小忽大,引得萧衍怀疑。
哪怕,他们彼此间都心知肚明,今日,成王败寇。
从议政殿到雪阳宫,要穿过御花园。
此时尚早,本应不会有人在的御花园,却热闹的很。嬉笑声传来,袁子卓循声望去,竟是白顺华在此处扑蝶。虽已入春,可到底是清晨,天色还未大亮,哪来什么蝴蝶。袁子卓叹气,好好一个妙人,却成了这般模样。
“这是?”萧衍问道。虽然这白顺华笑的一脸纯真,举着网兜在空中乱挥,似乎真有蝴蝶一般。可萧衍习武之人的警觉性却告诉他,这女子不简单,看似目光飘散,实则一直紧盯着他。
“咳。”袁子卓轻咳着,似乎是有些难堪地开口说道:“这是白顺华,中了离心散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
萧衍听后一震,若有所思,“离心散?便是当年昭仪所中之毒?”
袁子卓点头,看着白顺华蹦跳着向他们二人而来,忙转头对萧衍说:“木大夫怕是已在雪阳宫了,不如我们加快步子吧!”
可为时已晚,白顺华已经猛地扑在了萧衍身上,手里的绣帕在萧衍脸上挥着,嘴里高声喊着:“蝴蝶,蝴蝶,好漂亮的一只蝴蝶。”
“来人!”袁子卓怒吼,眼神不时瞥向面色不佳的萧衍,堂堂柱国大将军,却被扑蝶的网兜套住了头。想来不论是谁看见了,都要笑开花的吧,袁子卓虽憋着笑,心情却是大好,“快将白顺华带回去。”
见白
顺华被宫人们带走,还不停嚷嚷着蝴蝶,袁子卓回过头满是歉意地看着萧衍,说道,“将军莫怪。自从白顺华疯后,心性就如同孩子,不时有些怪异的想法。”
“哎,方才朕请将军加快步子,正是想避开啊,不想,还是晚了些。”
袁子卓都这般说了,萧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与疯子纠缠,倒是显得他小气了。“无妨。”
两人离去,只是不曾注意到,被带走时白顺华嘴边那一抹诡异的笑。
踏进雪阳宫后,萧衍就感觉无数利剑般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看来是十面埋伏了。
目光扫过,落在殿中那名抚着白须,闭目养神的老者身上。这就是那位木大夫?萧衍暗道,虽然面色祥和,但通身的凌厉劲可不是普通老者该有的,果然,是高手!
“想必这位就是神医木大夫了。”萧衍说道,看见老者睁眼的瞬间目露精光,猜测便愈发肯定了。
“老朽木烟,不过乡野大夫罢了,当不得神医二字。观大人气势凛凛,应是战无不胜的柱国大将军吧!”颜暮站起身来,拱手说道。
“哪里哪里,不过命大罢了。”萧衍也很是自谦地说道。
袁子卓看着萧衍对木大夫这般提防,心知正如萧依云多说,是心生猜忌了,便笑言:“两位就莫要再自谦了,木大夫就是神医,将军也的确是战无不胜。”
又是几句寒暄的话,直到萧衍收了笑意,袁子卓知道,战争要开始了。
“木大夫,不知贵嫔夫人的脉象如何?”
颜暮的确不是大夫,也不懂医理,但场面话还是会说的,“贵嫔夫人的脉象虚浮,想来此次误食的红花剂量颇大,损了根本。”
这话华而不实,萧衍岂会听不出来,便轻点着头,似懂非懂的问道:“皇上,贵嫔夫人怀有身孕,自是不会去碰红花的,误食?臣怀疑的很啊。”
“朕昨日便彻查了,皇后一向气血不畅,宫人便依太医所说,不时以红花泡茶奉上。谁成想,雅儿的疑心重了些,非要与皇后换茶盏,当时皇后也不知,喝了才知出了大事。”袁子卓边说边摇着头,很是叹惜。
“皇上这是在包庇皇后,还是,此事本就是皇上所为?”萧衍笑着站起身来,步步逼近,凛冽的气势澎湃而出,袁子卓不禁咽了口口水。
“将军这是什么话,朕岂会下手害自己的孩子!”
“是吗?”萧衍冷笑道,眼角看向全身紧绷欲随时出手的木大夫,“皇上可还记得葛夫人?当年还是葛侧妃吧,那孩子是怎么没的,皇上可还记得?”
袁子卓收敛心神,猛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像是在给自己助长气势,“天降灾祸,朕亦无办法!”
“是葛夫人的父亲碍着皇上了吧!”萧衍不留情面地戳穿袁子卓的假话,大声说道:“如今臣也碍着皇上了吧,这雪阳宫外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可有五百?皇上当真看得起臣!”
说罢,萧衍手一伸,一把匕首闪着冷冽的光架在了袁子卓的脖子上,速度之快,令人难察。
颜暮一下站起,眼睛眯起,指尖夹满了银针,手一甩便向萧衍的手打去。萧衍不屑地一笑,改用左手扣住袁子卓的脖子,右手举着匕首挥舞了几下,只听得叮叮叮几声,所有银针都掉落在了地上。
萧衍控制着袁子卓,与颜暮交战了几回,直至银针用光,颜暮脚下发力猛地逼近,萧衍才不得已用力一扯,将袁子卓挡在身前。
殿内的动静惊动了埋伏着的护卫,手持弓弩纷纷现身,无奈萧衍早将袁子卓做了人肉盾牌,护卫们迟迟不敢动手。
“皇上,禅位如何。”萧衍一面应付着木大夫,一面问道。他已试出了木大夫的实力,在自己之下,又因为木大夫顾及着袁子卓的安危,生怕误伤,便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萧衍,你做梦!你知不知道,最想你死的人是谁?”袁子卓从容不迫地说着,“是萧依云,你的女儿!”
萧衍一阵嗤笑,掐住袁子卓脖子的手更用劲了些,“皇上,你倒不如说,今日死的会是臣。”
袁子卓也笑了,满是怜悯地说道:“同你说了你都不信。萧衍,你可曾杀了萧依云的母亲?你女儿可是恨得很呐!”
此话一出,原本不相信的萧衍也沉默了。这件事情,世上除了他自己,已没人知道,袁子卓是如何知晓的?但萧衍没有多想,这种对峙的局面,任何的分心都是致命的。
这么点时间,黑无常应该已经到了宫门外,只要再过一会儿,就能一刀解决了袁子卓。正想着,萧衍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他快速地一眨,用力地瞪眼,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
Www▪ TTkan▪ ¢Ο
察觉到萧衍动作间的滞缓,袁子卓一鼓作气,从腰腹间取出一把铁尺来,擦着自己的腰向后刺去。萧衍闷哼一声,右手一挥,袁子卓的右臂立马就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
袁子卓痛的直发抖,却也咬牙抽出刺在萧衍身上的铁尺,往前一滚。而此时,萧衍已完全看不见了,袁子卓看着萧衍毫无焦距的眼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这是极好的时机。
“木大夫,快!”袁子卓大喊,将手中的铁尺扔给了木大夫,可这声音无疑是暴露了他的位置。
殿里有个木大夫,殿外还有上百弓箭手,萧衍心知活不了了,便找准位置,将手中的匕首掷了过去。
颜暮不由得咋舌,这萧衍好生厉害,若不是蛊毒发作,怕是怎么也对付不了的。故意慢了一拍,待那匕首逼近袁子卓胸口的时候,颜暮才将手中的铁尺掷出,将匕首打落。
电光火石间,也不知袁子卓从哪儿来的力气,捡起被打落的匕首就向萧衍扑了过去,一把扎进心窝里。当然,若是没有颜暮发针定住萧衍的身形,袁子卓想杀死萧衍也没有这么容易。
颜暮可一直牢记着余珣的话,一定要让袁子卓亲手杀死萧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