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芸儿是不满意这杯子,所以故意摔了,杨妈妈,去,再给她换个杯子。”老夫人眸底划过一丝狠厉,“对了,给刘香芝记着,一百个巴掌一个都别少。”
不一会儿,当杨妈妈再次回来时,手里托了个托盘,上边赫然是一只烧红的铜质三足酒爵。
芸儿膝盖上早已是血肉模糊一片,血染在碎瓷片上,如同红梅落在皑皑雪地上,红得刺目。她瑟瑟的看着那烧红的酒爵,只觉后背直冒冷汗,哭求道:“老夫人,饶了奴婢吧。”纵然她对刘氏再如何忠心,可也是个怕死之人。
杨萍萍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上回萍萍去给夫人送补品时,见夫人神色慌乱,好像在藏着什么东西,那个该不会就是轮回锤吧?”
芸儿脸色一白,那是表舅爷给夫人的信,断然不可能是轮回锤,可是她若当着老夫人和侯爷的面儿说出那封信,以侯爷的性子,上次已经对夫人与表舅爷的事情如此介怀,这次势必还是会给夫人带来不小的麻烦。
她额上汗如雨下,快速想着对策,可是老夫人向来眼神锐利,还不待她说话,便命杨妈妈跟着杨萍萍去里边搜,很快杨妈妈便拿出来把十分精致的铜质小锤,上边写着上官若云的生辰八字以及名字,另外还有一封信。
芸儿浑身瑟缩不已,颓然的僵坐在地上,夫人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平阳侯爷草草看了一遍信,当目光移到落款处时,他整个人顿时气怒不已,“子染,好个子染,刘香芝这个贱人!”
很快,杨妈妈便带人去了琼花苑,刘氏尚在睡梦中,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紧皱着。杨妈妈冲左右点了点头,两个粗使婆子便毫不留情的掀了刘氏的被子,将她强行拎着下了床。
刘氏身上骤然一凉,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杨妈妈面无表情的道:“夫人可别记恨奴婢们,奴婢也是听侯爷的吩咐办事。”
“你们这群下作的狗奴才!”刘氏一路叫骂不停,刚被拖到菊院,对上平阳侯爷那双因气怒而微微发红的眸子时,身子不由向后瑟缩了一下,“侯、侯爷。”目光快速在所有人身上掠过,当看到芸儿时,她只觉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恐惧。
平阳侯爷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瞬间便有些心头不忍,可是想到那封信,那个落款,他脸色登时一变,猛然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登时打得她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鲜红的五指印赫然在目,“贱人!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下作的事。”
刘氏顿时一惊,忽然看到平阳侯爷手里揉皱的信,她心里一慌,霎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滚。她跪爬到平阳侯爷脚边,哭道:“侯爷,纵是给我千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对不起侯爷的事啊!这封信、这封信不过是表哥给我的家信,你看那上边还提到了表嫂……”
“够了!刘香芝,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心肠狠辣了些,行事凌厉了些,却没想到你……”平阳侯爷只觉所有话语都悉数堵在喉头,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将那些木头人摔在她脚边,“你自己看。”
刘氏心头一沉,忙抓起一个木头人,这一瞧,心头猛的一沉,双手颤抖着将木头人扔出去老远,“这、这是什么东西……”随后她似想到什么,抬头满目委屈的看向平阳侯爷,“侯爷你该不会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我做的吧?”
杨萍萍面上一副哀怨的神情:“夫人您就算是再容不下我们这些妾室,也不该行这些巫蛊之术啊!”
刘氏恍然彻悟,恶狠狠的瞪着杨萍萍,“杨萍萍,是你--”
杨萍萍冲她挑衅的挑了挑眉,脸上却溢满惧意的躲到平阳侯爷身后,娇声道:“侯爷,萍萍只是想劝劝夫人,夫人便这般乱咬,您要为萍萍做主啊!”
平阳侯爷皱眉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冰冷的看向刘氏,道:“刘香芝心肠狠毒,行巫蛊之术妄图诅咒母亲和本侯,更甚至用轮回锤给侯府引来灾祸,并不遵妇道与人暗通款曲,本侯即刻写下休书,明日你便离开平阳侯府吧。”
刘氏一颗心立刻如浸冰水,杨萍萍果然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她一直防着崔明珠,却轻视了她。她忍不住嘶吼道:“白季同,你不要听信谗言,这分明就是有人瞧不得我好!”随后她又狠狠瞪着杨萍萍,“你这个贱人,你好歹毒的心啊!”
杨萍萍顿时泪如雨下,紧紧抓着平阳侯爷的衣袖,哀声道:“夫人,萍萍待你向来恭顺,不过才掌权几日,您若看不惯萍萍指出来就是了,如何竟这般往萍萍身上泼脏水?”
老夫人一直盯着杨萍萍和刘氏,就在刘氏即将冲上前撕扯杨萍萍时,老夫人厉喝一声,所有人便都停下了动作。刘氏忙跪到老夫人面前:“母亲,我若是对平阳侯府存了异心,只消和哥哥说些没影的话,断了侯爷的仕途就是了,怎么会做这些蠢事?更何况,侯爷就是我的天,我的依靠啊!还有,圣上早先便有旨意,如今这些巫蛊器具被人发现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老夫人看着刘氏满脸哀求,想着以刘香芝的手段的确不需要做这些事,事到如今她也隐隐觉出今日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刘香芝设的一个局,所求就是想让她们厌弃了刘香芝。她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满脸惧色的杨萍萍,对平阳侯爷道:“过些日子就是大丫头大婚的日子,你难道觉得我们平阳侯府的脸面丢的还不够吗?”
平阳侯爷不解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母亲--”
老夫人无力的挥了挥手,“暂时先贬为妾室吧,一切待大丫头大婚之后再说。”随后,她疲累的按了按额角,杨妈妈忙扶着她走出了菊院,只是临走前,老夫人却带走了那把轮回锤,“季同,这些肮脏东西尽快毁了,明儿,就让香芝搬回菊院吧。”
杨萍萍整个人完全呆愣住,她没想到这一切都看似是毫无转圜的事情,怎么老夫人却只是将刘香芝贬做妾室。万一大小姐嫁入瑞王府成了瑞王侧妃,那么她今日苦心设下的局岂不是就白费了吗?“侯爷--”
看着老夫人的背影,平阳侯爷长吐出一口浊气。感受到那只攥着他衣袖的手隐隐有些发抖,疑惑的看了杨萍萍一眼,杨萍萍忙牵了牵嘴角,“夫人虽然背着侯爷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好歹她对侯府这些年也算尽心尽力,且如今还失了孩子,还请侯爷能手下留情,饶了夫人那一百巴掌吧。”
刘氏看着杨萍萍那一张虚伪的脸孔,忽然冷笑连连,“真是一个会演戏的狐媚子!杨萍萍,即便你再如何绞尽脑汁也终究得不到侯爷的心,自始至终侯爷心里都只有府外的那位!”
“啪--”平阳侯爷再次抬手甩了刘氏一巴掌。
刘氏趴在地上,眼中写满不可置信,可是她整个人却倔强的强撑着爬了起来,她站的笔直,恨意在她眼底燃烧得如火如荼:“侯爷,自从我嫁入侯府,一颗心便放在侯爷身上,却不想侯爷竟如此对我,在侯爷心中我到底算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平阳侯爷毫无感情的道。
刘氏抬起眼睛,看着平阳侯爷那张脸,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大笑着竟是不知要说些什么。这个男人如此的冷漠无情,她一早就知道的,可是心为何还是这么痛?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心,发疯了般冲到杨萍萍面前,死死掐住杨萍萍纤细的脖颈,似乎想将血管里的仇恨和冤屈都一并发泄出去。
杨萍萍被掐的呼吸不畅,小脸憋得通红,平阳侯爷修眉一拧,抬脚将刘氏踹倒在地,同时将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杨萍萍揽入怀中,对方才押着刘氏的粗使婆子道:“一百巴掌,一个都不能少!”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皎洁的月色,菊院传来“啪啪”的掌嘴声。刘氏死死咬着唇,也不知是因为那丝毫没有留情的巴掌还是被牙齿咬破了唇,很快便有血溢出嘴角,可刘氏依然不吭一声,只是倔强的牵起嘴角,眼神充满嘲讽的望着平阳侯爷。
第二日,苏秦还未起来,锦娘便匆匆推门进来,苏秦抬了抬眼皮,饶有兴味的牵了牵嘴角,“四姨娘这一次可说是算计落空了呢。”
锦娘笑笑,“不过刘氏也没捞到好处,听说脸颊肿的老高,侯爷可是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好了,收拾一下,咱们去瞧瞧老夫人。”苏秦掀了被子起来,杨萍萍自以为导演了一出好戏,却不知这戏也唱得不怎么样。看似刘氏现在处于下风,可是在老夫人心中恐怕也开始防备起杨萍萍了。
与老夫人一块吃了早饭,苏秦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看了看天色便道:“祖母,昨晚折腾了一宿,不如再睡会儿。”
老夫人眸色复杂的看着她娇美如花的脸孔,拉起她的手:“你这孩子,总是这般让人心疼。”她说着,忽然泣不成声,苏秦用帕子细细为她拭泪,“莫非祖母心中还有什么心结解不开?”
听说昨晚牵扯到了上官若云,苏秦猜想八成老夫人心里对当年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便道:“济空道长已经开始为母亲做法事了,母亲向来温婉知礼,若是她看到祖母这样,也一定于心不忍。”
老夫人哀叹了一声,让杨妈妈去取来那把轮回锤,当苏秦看到那上边的字时,脸色瞬间变了变,四姨娘出手还真是毫不留情,连死人都不放过,其心比之刘氏又高尚了多少?
“此事就交给珂儿吧,祖母好好休息。”苏秦死死攥着那把轮回锤,笑容里,有一瞬间的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