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贵妃一回到永福宫,便将桌上的瓷器扫落在地,那哐啷哐啷的声音听在每个人耳中都足以让人忘了呼吸,一众宫人都惶恐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哎呦,娘娘,御医可是说了您轻易不能动怒,您消消气,先把这茶喝了,此事急不的。”桂妈妈端着一杯茶放到桌上,见她气的面色青白,嘴唇发紫,忙上去为她抚着后背顺气。
蓉贵妃喝了两口,怒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白珂那个小贱人竟然与皇后那个老女人联起手来陷害本宫与玲珑,这口气无论如何本宫咽不下去。”
桂妈妈也是从未见过蓉贵妃这般模样,心底哀叹了句,“按说这次计划的如此周密,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蓉贵妃抚着胸口的手忽然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方才看到玲珑那般本宫倒是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桂妈妈忙道:“那宫女娘娘尽可以放心,就算被人搜到了,也是一具尸体,死人不会乱说话。”
蓉贵妃摆了摆手,原本紧皱在一起的眉心微微舒缓了一下却是皱的更深,“白珂那个贱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那侍卫帮着她睁眼说瞎话,你马上去把那褥子找来,如果有了那沾了玲珑处子血的褥子,本宫就不信圣上不治他们的罪!”
桂妈妈也来不及深思,忙快速向着宫门跑去。
当桂妈妈捧着那床褥子出现在永福宫时,蓉贵妃便冒着违抗圣旨的大罪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去了御花园。
此刻御花园里仍是一片热闹的场面,乐师的琴音悠扬婉转,舞姬也轻轻舒展腰肢,可是众人都隐约觉得气氛十分压抑,纷纷猜测着方才炎帝究竟去了何处,安郡主又是否已经寻到。
皇后担忧的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炎帝,唤来紫玉耳语了几句,紫玉又唤来周明。借着给炎帝斟酒的机会周明低声道:“圣上,今日毕竟不只是咱们东岳一国,皇后娘娘担心圣上,也担心东岳的声誉,所以……”
炎帝会意,举起酒杯对着虞祥、西楚亲王以及北卫皇子道:“朕方才急着去处理些事情,如今时辰不早,不如先赏景品酒,待黄昏后再进行比试,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虞祥眼眸微眯,只以为还没有寻到苏秦,便抱着看好戏的心情道:“如此倒也没什么不妥。”
西楚亲王原本来此就是来挑事的,此刻听虞祥这样说,明显有些失望,“既然桓帝也同意了,我们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了,只是不知是否已经寻到了失踪的安郡主?”
炎帝锐利的眸子在西楚亲王那张唯恐事情不乱,哪疼戳哪的脸上轻轻掠过,冷笑一声,“不想贤亲王倒是很闲,竟对安郡主如此关心,不如一会儿让安郡主亲自敬贤亲王一杯,如何?”
一句话既嘲讽了西楚亲王无甚作为,又点明安郡主已经寻到。
西楚亲王脸色忽青忽白,也只能把这股气给压下来,谁让西楚国力最弱?
北卫皇子忙接了话题,暂时给西楚亲王解了围:“方一到东岳便听坊间百姓说安郡主如何美艳,如何多才,与南阳王如何般配,不知真人是否如传言一般。”
炎帝挑了挑眉,北卫与西楚前些时候因着联姻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瞧瞧,这都开始明目张胆的帮衬上了。
“白珂何德何能竟能让西楚亲王与北卫皇子惦记!”场面有些凝滞时,突然有一道柔美的嗓音从天而降。
北卫皇子一早便见过苏秦的画像,此刻再听着这宛若天籁的声音,只觉得浑身都酥了,他循着声音望向说话的女子,只见她削肩细腰,肌肤赛雪,尤其那一双如星子般的眼睛。碧空之下,她慢慢走来,浅浅一笑,便仿若三月盛开的桃花,又如中秋天穹之上那皎洁的明月,美!简直是太美了!
苏秦无视掉北卫皇子那赤-裸裸的目光,冲炎帝跪下道:“圣上,方才臣女忽然头晕,所以耽误了比试,还请圣上责罚。”
炎帝对于苏秦这理由很是满意,还未说话,便又听三魂七魄几乎被夺去一半的北卫皇子放柔了声音问道:“安郡主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妙人,沐允早便听说了安郡主在老夫人寿宴上跳的那一舞,不知……”虽然对一个美女发难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可是他的目光在与对面女宾席上的某个人对上后却是不得不这么做。
苏秦自然没有放过北卫皇子越过众人与翩翩目光交汇的小动作,她微微颔首,“那舞不过是白珂当日随性而舞,难登大雅。”
玉衡目光冰冷的在北卫皇子那色迷迷的脸上淡淡掠过,“恐怕要让北卫皇子失望了,方才本王未过门的王妃已经说了她忽然头晕才耽误了比试。”
北卫皇子阴鸷的目光锁在玉衡的身上,却是无畏的笑了笑:“既是佳人身子不舒服若沐允再勉强,只怕会落个不知怜香惜玉的恶名,虽然北卫尚武,又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可是北卫的男子却绝不是不懂得尊重女子,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来日方长,沐允相信一定会欣赏到安郡主的舞姿。”
苏秦也没多说什么,便随着宫人去了自己的席位。原本担忧无比的晏凝旋看着她没什么事,这才将心落了下来,“珂儿,你当真没事?”
苏秦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好了,不过是有些头晕。”
翩翩冷笑了两下,头晕?看方才炎帝那一脸的沉色她笃定蓉贵妃一定是成事了。想着今早虞祥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时那一脸的阴霾,她这心也一直揪着,还好这回蓉贵妃那儿算是稍稍扳回了一成。
“哎呀,贵妃娘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本宫要见圣上,你一个贱奴难不成也想管本宫吗?”
远处吵吵嚷嚷的,炎帝眉心不可自察的皱了下,皇后却是轻轻勾了勾唇。
蓉贵妃气势汹汹的冲到炎帝跟前,“噗通”一下跪下,“圣上,求您还玲珑一个清白,玲珑是被人陷害的啊!”
炎帝只觉脑子重重一震,那些宫人便也都跪了下来。虞祥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蓉贵妃深知今日若不能把这事弄清了,那么她违抗圣旨的罪便白受了。
“圣上,方才玲珑就是被白珂那个小贱人给陷害了!”蓉贵妃刚说一句话便觉得后背一阵针刺的难受,对上炎帝阴厉的目光她也顾不得那身上的刺痛,一把扯过桂妈妈手里抱着的褥子。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诧异的看了一眼神情淡漠的苏秦,见苏秦冲她点了点头,她便起身道:“圣上,听说前边的荷花池荷花开的正好,那下边的锦鲤更是欢快着,横竖无事,不如臣妾带着众位女眷先去赏荷如何?”
蓉贵妃盯着皇后,心里恨的直咬牙,她冷笑道:“皇后娘娘可真是会挑时间去赏荷啊。”
皇后笑容端庄的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刘蓉,难不成你想让全天下都知道玲珑已然失了贞洁的事情吗?”
“你……”蓉贵妃也是真的豁出去了,丝毫不受皇后威胁,咬牙道:“就算我违抗了圣旨,就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又怎样,那也是被你们这些小人构陷的。”
皇后凝着她,忽然就笑出了声:“刘蓉,你可莫要后悔,本宫毁了名声倒没什么,就怕到时候真正受连累的是你,还有你那宝贝女儿。”
皇后说完便退后了一步,一脸为难的看着炎帝。
炎帝重重拍了下桌子,怒视着蓉贵妃:“方才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难不成你还听不明白?”
“臣妾的确听不明白,因为玲珑根本就是被人陷害的,如果不能给玲珑讨回一个公道,臣妾便在此长跪不起!”蓉贵妃扬起朦胧的双眼委屈的望着炎帝,然,此刻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在炎帝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让人厌恶。
苏秦淡漠的看了蓉贵妃一眼,玲珑虽然做错了事,可是那是炎帝最宠爱的女儿,就算对方是个地位低贱的侍卫,可若真是玲珑心仪之人,且又已经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么炎帝也会让那侍卫成为可以配得上她一国公主身份的人,可是向来懂礼知晓分寸的蓉贵妃却认为炎帝对她不公,不过正是蓉贵妃的这份自以为,苏秦知道这一次蓉贵妃只怕不但丢了面子,里子也得一并丢了。
苏秦自座位上站起来,款步走来,跪下:“圣上,既然蓉贵妃执意说是臣女诬陷了玲珑公主,那么便是臣女诬陷的好了。”
皇后忙截口打断她,作势就要扶她起来:“珂儿,你虽是本宫的义女,可本宫却是真心喜欢着你,你万不可因为玲珑公主便胡乱认下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臣女何其有幸能与皇后娘娘做母女,可是如今四国之人皆在此处,若传出玲珑公主如何,只会折损皇家脸面,而臣女不过是一介失势嫡女,外人就算会议论却也不会折损皇家颜面。”苏秦抬手,阻止了皇后的动作,可是那如星子的眸子却在众人看不清的角度冲皇后轻眨了眨,那唇角轻轻扬起,明显透出大局尽在掌握的自信。
皇后一脸怜惜的看着她,以帕擦着眼泪。
苏秦虽极力压着声音,可是还是有人能够听到,一时间四下议论纷纷。
蓉贵妃看着这惺惺作态的两人,只觉那股腥甜再次袭了上来。她恨恨的瞪着这演技超绝的两人,转首看向炎帝,“圣上,方才白珂说玲珑早便等在朝凤宫中,可是您只要看看这褥子,便知道她们这两个蛇蝎毒妇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桂妈妈忙将那褥子展开,然,就在此刻,蓉贵妃只觉得胸口的那股腥甜如何也压制不住。
“噗——”
一股腥甜随风飘散出去,桂妈妈亦是完全惊住了,哽着声音扶住蓉贵妃:“娘娘,娘娘!”
炎帝盯着那褥子,将手中的酒杯毫不留情的丢到蓉贵妃脚边,“贵妃刘蓉生性善妒,不恪守妇道,有失皇家仪容,现将其降为刘妃,若再不思悔悟,便逐出宫门。”
已经被贬为刘妃的蓉贵妃神情哀戚的注视着震怒的炎帝,扬起双手,仿佛想要抓住炎帝那随风飘舞的龙袍,“圣上,臣妾……”
整个场面,鸦雀无声,只听得到刘妃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