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走到刘妃身边,试图扶她起来,却被她一下子推开,若非皇后身边的紫玉扶着,恐怕便会摔倒在地上。
女宾席那里,翩翩袖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她没想到刘亭之竟然这么不中用,如此完美的计划竟然被白珂轻易化解,看着那沾满了刘妃吐出来的鲜血以及酒液的褥子,侬丽的眼底闪过一丝凌然的杀意。
因着刘妃这一闹,原定的品酒赏景自是无法进行,于是太子便提议既然今日四国最优秀的女子都聚集在这里,而黄昏后才能进行的比试乃是才思的比试,不如先缓和一下气氛,让四国女子进行一场抽签比才艺的比试。
炎帝面色很不好,但看着其他三国都纷纷附和,便也就点头同意了。
苏秦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目光在太子那张有些阴郁的脸上转了一圈之后落在了自己摩挲着杯沿的纤指上。
玉衡说今日之事还没完,看来倒的确如他所说,可是究竟是谁织了这么大的一张网?而织这样大的一张网又有什么目的?是针对她还是另有所图?
太多的疑问一时无法理清,她便只能一遍遍仔细的回忆着今日之事。
先是宫女以皇后之名引自己去了朝凤宫,之后玉衡发现了自己不见了自然会去寻找,再找人假扮自己引玉衡去了冷宫并在冷宫中设伏。
玉衡的武功内力都属上乘,即便是血影杀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他亦可一剑伤了所有人的眼睛,然而今日那些神秘的黑衣人却以阵法缠得他无法脱身。
一旦玉衡无法脱身,那么朝凤宫中的自己必然会落入圈套,至于那个侍卫应该是一早就被蓉贵妃拿住了把柄,为之是死,不为之他与心爱之人还是死,倒不如为之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此计到此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蓉贵妃因为担心她会泄漏玲珑公主的身世而千方百计的陷害她,想来个借刀杀人的戏码,可是就在方才蓉贵妃因为那沾了处子血的褥子而大闹御花园的举动,让她与玉衡都确定了此计蓉贵妃也不过是个卒。
究竟是谁能有如此本事,连心思狡诈的蓉贵妃都莫名成为了他手中的棋子?
而那些破绽,如玲珑公主无意间听到了计策早早在朝凤宫中守候,骆鸣的黑豹,叫王恒的侍卫以及自己的医术,这些看似的破绽又真的是对方的漏算吗?
目光幽深的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扫过,苏秦隐隐觉得这一次设下此计的人恐怕会是她与玉衡碰到的最大的对手。
正此时,只听一个捧着签筒的宫女怯怯的道:“安郡主,该您了。”
苏秦匆忙收回神思,伸手随意的抽了一只签,晏凝旋忙探身过来,“珂儿,我抽到的是五号签,现场作诗一首。”
苏秦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签纸,竟然是八号抚琴。凝眉扫了一眼四周,果然是有人哀叹,有人愁眉,有人喜不自禁。
待所有女子都抽了签,便见另外一个宫女捧着签筒径直走向炎帝。
太子神态恭敬的道:“方才所有千金贵女已经都按次抽了签,而父皇手中的签筒只有签号,父皇每次随意抽取两个签号,每次便会有两位贵女上前比试。”
炎帝脸色稍缓,眼底隐约闪着赞许的目光,太子看在眼中,心内十分开心可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
炎帝在签筒中随意抽取了两只,身边的宫女接过看了一眼,便有礼官唱和道:“请抽到五号签、二十一号签的贵女上前。”
晏凝旋缓缓站起来走到正中行礼,抽到二十一号签的是北卫的一个少女,身形比晏凝旋要高出许多,随着她的脚步,用彩线和银铃编的辫子一翘一翘的甚是可爱,她看了一眼晏凝旋,又看了一眼正满目含情看着晏凝旋的骆鸣,脸颊一红。
礼官又说了一遍规则,由晏凝旋现场作诗一首,那边的北卫少女则是念一段绕口令,一共十句,念完后要从头至尾将整个绕口令全部背出。
这两人一个考验的才思是否敏捷,另一个考验的却是记忆力。
很幸运的,两人都完成的很好,下来时,北卫少女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满眼含情的骆鸣,可是骆鸣的眼中全是晏凝旋,这让北卫少女好生气恼,更是狠狠瞪了一眼晏凝旋。
苏秦看着北卫少女,眼中闪过一抹警惕:“凝旋,这女子不是那般好相与的,万事小心。”
晏凝旋不以为意,淡淡道:“骆鸣本就生得俊逸,你不知自从我们成亲后,他再未出入青楼楚馆,他,我很放心。”
苏秦看着晏凝旋脸上那幸福的笑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扭头看向不远的玉衡。
一组组轮番上前,题目或简单,或难,但正如太子一开始说的,这次的比试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所以即便比输的人也会有赏赐。
与白语薇一组的是西楚的一位贵女,白语薇是抚琴一曲,西楚贵女则是用玉风琴相和。
众所周知西楚人人擅乐,有很多乐器都是先由西楚研制再传至其他三国,虽然在国力上西楚是四国中最弱的一个国家,但乐器一门却是其他三国所无法相比的。
白语薇淡淡施礼,今日她穿了一件粉白色罗裙,裙摆、袖口均以特别的绣线绣着几丛梅花,温煦的日光映在她身上,那些梅花便发出点点光彩,配着手饰越发显得整个人清秀端庄又不失贵气。
而西楚那位贵女则是一袭鹅黄色稠衣,身上没有特别多的点缀,饰物也是寥寥,唯一吸引人的则是她脖子上戴着的那一串和田玉制成的项链,日光落在她身上,整张脸都散发出一抹柔和的光来。
苏秦凝着西楚贵女,眉头微微皱了皱,还真是天公不作美,此女便是三岁可抚琴,九岁可发明乐器,十二岁便被西楚称之为乐器大家的风雅。红唇轻挑起一个弧度,苏秦想心性高傲的风雅与看似无欲无求的白语薇撞上,还真是一场好戏。
风雅斜睨了白语薇一眼,面无表情的道:“炎帝,风雅请求换人。”
白语薇面色微变,仿佛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对待,冲炎帝跪下道:“圣上,臣女白语薇,虽然称不上擅乐之人,学琴的时间也短,可臣女不想还未比试便认输,也许风雅小姐是为臣女着想,不想臣女在这样的场合下丢了脸面,可是作为东岳的子民,臣女愿意一试,纵然结局注定是一个输,可臣女此生能与风雅小姐合奏一曲也算是受用了。”
炎帝此刻仿佛早已忘记了之前刘妃带给他的不悦,眼睛微眯,扫了一眼神情期待的众人,想了下,道:“既然太子方才也说了不过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既如此,风雅小姐也就不必太过在意了。”
“谢圣上成全。”白语薇忙叩首谢恩,即便她的琴技不如风雅,可是风雅的名号摆在那儿,就算输了她也不至于太丢人。
目光落到上官洪都所在的地方,她的眼睛里满是不甘,为什么他的眼睛里全是她!袖下的手死死攥住,再次抬眸看去时哪里还有上官洪都的人影?恨恨的瞪了一眼苏秦,这才端坐于琴前。
此时的她,因为心中的恨五官显出一丝冷意,苏秦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很冷,也充满了讥讽与不屑,白语薇还真是拎不清,竟然还放不下上官洪都吗?
白语薇在众人的目光中,纤指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一下。
风雅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众人看着风雅面上的神色,明显就是瞧不上白语薇这平淡无奇的琴音,更有西楚之人嘴角露出浓浓的轻蔑,想要看东岳的笑话。
白语薇深吸了口气,当接下来的音调传出来的时候,风雅的表情明显僵住。
众人都难以置信的凝注白语薇,人人都知道平阳侯府的这位四小姐平日里只善女红,却不想这一手琴竟也可以抚的如此精妙。
尤其太子,那眼底闪烁着的岂止惊叹,钦慕,更多的是一种审视。
白语薇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自从娘死了之后,她便开始苦学琴艺,她知道纵然她的女红再好,可是却无法吸引男子,无法让她看中的男子惊奇。
风雅很快收回神思,当玉风琴的琴音响起,两种琴音彼此纠缠,交错,简直是人间妙乐!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一曲完美结束,顿时,众人都忍不住鼓掌赞美,白语薇一脸笑意,却无意间闯入太子那闪烁着惊奇的眼睛里。她匆忙垂下头,亭亭立在原地。
七皇子慕容溪抚掌惊叹:“简直是人间妙乐,素闻风雅小姐琴技超绝,四国无人可及,今日有幸闻之,就是半月不吃不喝也可饱之。”
风雅面容清冷的看了一眼犹自惊叹的慕容溪,只微微露出一个恰当的浅笑,便看向满脸娇羞的白语薇:“你学了多久的琴?”
白语薇匆忙抬头,淡淡道:“不足两月。”
风雅轻轻点了点头,“你的琴技虽然一般,但悟性极好,一年之后若我们还可以碰到,我定还要与你比试一番。”
众人再次发出一声惊叹声,最好的比试结果不是你输我赢,而是通过琴音所要表达的情感。能得风雅邀约,看来平日真是小看了平阳侯府这位四小姐。
最后只剩下苏秦的八号签与翩翩的十号签,炎帝也懒的再去抽签,便看了一眼礼官。
“南陈翩翩公主的十号签题目是现场跳舞并作画一幅,东岳安郡主的八号签是抚琴一曲,琴曲须由对手指定。”
一时间,台下哗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尤其北卫皇子的眼睛,在苏秦与翩翩上台的时候,目光更是肆无忌惮的流连在两位绝色的脸上。
玉衡与虞祥都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他却不以为意的笑笑,那嘲讽无畏的笑仿佛在说:“我只是看看,看看都不行吗?”
即便心中对翩翩如何不齿,但明面上苏秦还是不想与翩翩闹的太僵,就让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便对翩翩道:“还请公主说曲名。”
翩翩面纱下的唇轻轻一勾,“安郡主才情乃是东岳数一数二的,不知安郡主是只会东岳的琴曲,还是四国琴曲都有涉猎?倘若安郡主只会东岳的琴曲,自是无法与南陈的舞相配,可若是南陈的曲子,只怕众人面前会说我欺负了安郡主。”
苏秦凝着她的目光很平静,却又很深很深,她与翩翩成为一组,看似巧合实则并非如此,看了一眼玉衡的方向,那里早已无人,她樱唇轻启,“若公主执意要白珂以南陈的曲子相和,还请公主先抚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