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颠簸,窒闷,以及疾驰的马蹄声,狭小的空间里,翩翩只觉得浑身无法动弹,不但被点了哑穴,口中还被塞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黑暗中,翩翩竭力睁大眼睛,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玉衡,救我……你为什么还没来?上回白珂被我掳走的时候,你那般快的就找来了,为什么这一次这么久?
她用尽全力,试图动一动,可是却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只有急促的心跳声自胸腔里传出来,在这狭窄窒闷而漆黑的空间里回响着,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侧耳倾听,耳边是笃笃的马蹄声,似乎行走在山路,车子颠簸的厉害。
她极力不让自己胡乱猜想,冷静下来后,脑子转的也比之前快了许多。此时,她可以肯定她应该是被塞在马车的隔板之中,而这样的马车唯有虞祥的马车里才会有,莫不是劫走自己的是虞祥?
脊背寒意徒生,冷汗涔涔,虞祥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白珂,可是他为什么要劫走自己?难道是要逼迫玉衡答应什么?玉衡到底会不会为了她答应虞祥?又或许玉衡最后会答应并不是因为她,而是白珂。
千百个念头在脑子里盘旋纷杂,身子僵硬发麻,鼻端也突然酸涩的厉害。
她这是何苦呢?
阿婆说的对,她就算变成了他爱恋的那个人,可终究并没有真正接受她。在山巅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以不后悔,可是这一刻她竟有些后悔了。
但是换脸术只能进行一次,她这一生难道只能以白珂的身份活着吗?
不,不要!
她用力咬紧了唇,极力压抑着泪水不要自眼眶里流出来,可是泪水还是带着她的悔以及恐惧,铺天盖地的滚出,顺着眼角打湿了鬓角。
浑浑噩噩之中,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此刻究竟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虞祥究竟在不在,玉衡又是否能找到她,现在她唯有靠自己。
她一点点的集中意念,直到丹田凝聚起灼热的内劲时,她赫然睁开双目,强大的内劲冲破穴道,紧接着身体里又传来一股异样,仿佛她的体内有几种不同的力量在撕扯着她的身体。
她眉头紧皱在一起,赫然想起之前玉衡曾因为担心她身子太过柔弱而输给她的那一道浑厚的内力。当时她以为有药物压着,她只要不动自己体内的内力就可以没事,等到她完全化解了这道内力,她不但可以精进自己的武功而且她的体内也终于有了一样属于玉衡的东西。
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此时这股内力竟会害了她!
但是另外一股莫名的力量是什么?
她只觉得身体异常的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空间太过狭窄,心情也异常的烦躁,仿佛身体里燃着一把火,并且快速的蔓延开来。
她明明知道现在不能再行内力,否则内息逆行,便会走火入魔,之前阿婆就说过她急火攻心,隐有走火入魔的症状,可是如今情况不明,她能依靠的唯有自己,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三国受了轻伤的人以及没有受伤的人一早便集结在指定的地方,看到虞祥缓步走来,众人眼里都流露出一抹不屑以及讥讽。
虞祥目光冰冷的淡淡扫过这些人的脸孔,完全不甚在意,而后四国便开始向未知疆土深处行去。待他们连续打开了几道机关就要推开那道石门的时候,忽然自四面八方涌出来许多南陈的暗卫以及手执弓弩的侍卫,将众人团团围住。
“桓帝,这是什么意思?”西楚亲王皱眉看着气定神闲的虞祥,又看了一眼那闪着寒光的箭头,问道。
昨日他才死里逃生,没成想现在又被围在了这里,他下意识的就望向一脸平静的玉衡,昨日风雅回来就说桓帝有一统四国的野心,若是想活命,就必须要听南阳王的,当时他还以为事情没这么严重,如今看来桓帝还真的有此野心。
虞祥将目光慢慢在众人或惊异或淡定的脸孔上掠过,而后目光落在玉衡脸上,淡笑着说道:“如今你们这些人都被困于此处,而朕的铁骑已经潜入皇宫,你们的国君如今会是何种境况想来不需要朕再多说了吧?”
玉衡望着虞祥嘴角边清冷而自信的笑意,叹息道:“桓帝,这晴天朗朗,你当真以为这天下是你想得便能唾手可得的吗?”
“师弟,朕还是那句话,你若现在同意随朕去南陈,朕许你锦绣前程。”虞祥淡笑道。
玉衡皱了皱眉,曼声问道:“不管是何样的锦绣前程,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奉劝你一句,一统四国可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就算今日你能令我等这四国精锐臣服于你,可是你能确保我们今日臣服,明日就不会生了异心吗?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想一统天下,可曾想过要如何处理四国不同的文化与习俗,以及那些不肯臣服的人的反抗?
师兄,我今日就将你当作师兄,咱们有话照实说,你真的希望你的子民生活在战祸之中吗?还是你希望你这短短一生有一多半是生活在战争纷乱之中?”
虞祥有些烦躁,虽然此刻他面色依旧平静可是心里却生出一丝疑惑,按理说白珂失踪他应该很着急才是,为何现在竟还能如此平静,莫不是他留有后手?
虞祥仰天大笑,“师弟,只要可以一统四国,治理还难吗?”说着,他眉头慢慢拧了起来,“师弟,如今你不该劝我放弃一统四国的念头,而是应该好奇白珂的下落才是!”
玉衡淡淡一笑,那笑容端的是云淡风轻,“珂儿一直就在我的身边,我为何还要好奇?”
虞祥闻言,更是笃定他留着后手,于是抬手一挥,立时便有他身边的暗卫飞掠而出。“你别后悔。”
翩翩额头上布满汗水,发出一阵尖利的嘶吼声,马车经不住这巨大内劲的冲击,砰然碎成数段,附近守着马车的暗卫以及马匹突然受到波及,悉数被这一声厉吼给震晕。翩翩眼眸赤红,满头银丝随风飞舞,形容异常摄人。疲累的扫视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身子踉跄了一下。
“你是何人?”刚刚来到此处的暗卫看着眼前满头银丝的人,喝问道。
翩翩身子未动,回眸扫了一眼那暗卫,暗卫赫然一惊,这张脸……
“你到底是何人?”
翩翩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笑意,周身紊乱的内劲在她身体里流转,令她的肌肤忽白忽红。
“你不是南阳王妃!你走火入魔了?”暗卫看着她慢慢走向自己,连连后退。
翩翩狞笑一声,脚尖一点,双手成虎爪形死死扣住暗卫的脖颈,“虞祥在哪儿?”
暗卫身子抖得厉害,抬手指了一处,话还未说完,便被翩翩拧断了脖颈。
“朕给你们一炷香时间,愿意臣服的,朕自会许你们锦绣荣华,若是不愿意的,此处环境也算是极好的。”虞祥志在必得的看着众人。
日头渐渐升高,依旧没有一人站出来,准确的说是有人刚想要站出来时,却被玉衡点住穴道。
虞祥笑望着众人的挣扎以及玉衡的所有动作,可是心情却不如之前那般轻松。暗卫久也未至,这出乎他的意料。恰在此时,一只羽鸽振翅而来,落在暗卫的手臂上,暗卫解下鸽腿上的竹筒,将短笺递给虞祥。
虞祥看着短笺,脸色蓦然一沉,那些攻入三国的军队在攻入皇宫的时候才发现皇宫里竟是空无一人,就在他们四处寻人的时候竟被从天而降的兵士给团团困住,并且他们在突围出去的时候还中了毒烟……
短笺化作齑粉随风飘散,虞祥冷冷瞪着依旧笑的云淡风轻的玉衡,眸子危险的一眯,“玉衡,这些都是你的手笔?”
玉衡淡然而笑,“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只是将师兄的那些势力为我所用而已,毕竟说服两国皇帝远比收服你多年培植的人要难一些,若你是我,我想你也会如此。”见虞祥愤怒的瞪着他,他的笑意越发加深了几许,“如今打江山也不易,师兄你还打算继续吗?”
大王子挑了挑眉,他并没有收到皇上离开皇宫的消息,只是收到北卫兵士将南陈的兵士拦截在京城之外的消息。如今南阳王会如此,说不定是截了桓帝用来传递消息的羽鸽。
用心理战先逼的桓帝沉不住气,不愧是南阳王!
“你就不怕朕将你们这些人留在这里?”虞祥没好气的瞪着他,他不可能会低头,当初孝敏敬太皇太后独揽朝政,逼的父王远走东岳,隐姓埋名,如此打击都没能让他低头,更遑论是现在这个时候。只要他让这些人长眠于此,那么三国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精锐,无论怎么算,他也算是赚到了。
“那也得你有这个命!”玉衡讥诮的勾了勾唇角,随着他话落,四面山头顿时又出现了一排手执弓箭的兵士,目标直指虞祥以及他的那些暗卫。
虞祥眼眸腥红,玉衡果然留有后手,他怆然大笑。
“玉衡,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虞祥曼声问道。
玉衡淡然一笑,“这里是你们南陈皇室的宝藏,可是我却没想到你竟然为了实现一统四国的美梦,连先祖的东西都能拿出来利用!”
“你怎知?”虞祥难以置信的看着玉衡,正此时又一只羽鸽飞来,暗卫将短笺递给他之后,虞祥双眼死死盯在玉衡的脸上。
“这怎么可能!”愤怒已经让虞祥难以保持冷静,他紧紧攥着那张写着:流民过了名江的短笺,竟是狂笑不止。
玉衡看着这样的虞祥,而后与隐在暗处的苏秦对视一眼,如今虞祥一统四国的野心破灭,只要逼迫他签订百年不得率先出兵的协议,那么四国百姓便可以长久的安居乐业,他与珂儿也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