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云杉面色微红,转而对白方晨道:“大师兄,夜深了,不如让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吧。”

一时众人散去,傅恒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只闻屋内鼾声大作,他刚要迈步进屋,却见高奕猛然翻了个身,在睡梦中含混不清地唱道:“遮莫他盖世英雄,驱兵拥众…你可也休惊恐。若是和俺孙膑交锋,只当似掌股上…婴儿弄……”

傅恒不由一愣,只见高奕复又翻身睡过去了,他才来到自己榻前,抖开夹被和衣躺下。

次日一早,白方晨特意在内堂正厅里和傅恒、高奕等四人见面。不料他们言语间都说有要事需面见陆掌门,白方晨心中虽不快,却也只得招待四人暂且在玉虚宫小住。慕松年更是百般愤愤不平,他不能明刀明枪针对高奕他们,就只好暗地里在四人茶水里加盐,或是在馒头里塞石子。最后顾锦弦终于忍不住对傅恒等人说:“总不能再让这个慕松年猖狂下去,必得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傅恒皱眉道:“这里必竟是昆仑派的地方,咱们又没拿住他的把柄,就这样和他理论恐怕不妥。”

顾锦弦明眸一转,神采飞扬地说:“包在我身上,你们看好戏吧。”

玉虚宫后墙外面,是一大片郁郁葱葱,耸入天际的云杉林,这一日天气明媚,慕松年和几个师弟在树林里捕到两只野兔,正商量着多邀几个同门师兄弟一起出来烤着吃,忽见顾锦弦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在树林里闲逛。慕松年一撇嘴喊道:“哎,顾大川,怎么样,这些日子在咱们昆仑山住得还习惯吧?”他又朝四周看了看道,“咦,你那几个好朋友今天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顾锦弦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道:“我只想一个人出来走走而以,”她看着慕松年,眨眨眼睛又说:“对了,上次我弄了你一头羊奶,这口气你是不是一直很想出啊?”

慕松年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你终于想通,打算让我把这口气出来啦?”

顾锦弦把嘴一噘道:“你想出气?可以,不过我又不是存心的,总要想个公平的办法。”

“好,只要能让我出了这口气!你说吧,什么办法?”

顾锦弦略想了想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咱们就今天比一场,你若赢了,我顾大川听凭发落,要是我赢了,咱们前怨一笔勾销!”

慕松年一脸不屑道:“好,那你说,比什么!”

“嗯,若是比武功…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若是比书画…又摆明了是我欺负你,”顾锦弦又装模做样地想了想,“不如这样,咱们就比从林子这边跑到林子那一头,谁先跑到就算谁赢!”

慕松年忍不住“嘁”地一笑,心中暗想,这个顾大川实在是个大笨蛋,他武功那么差,难道轻功就能比我强么?于是爽快地答应道:“行,就这么说定了!”

“等等,”顾锦弦又忙摆手道,“还是不行,”慕松年闻言正担心她要改变主意呢,只听顾锦弦说:“这里人迹罕至,咱们虽是沿着路跑,可是一旦其中一人不巧遇到什么沟坎枝杈的,阻碍脚程怎么办?”

慕松年不以为意,“那就只好自认倒霉呗!”他心中暗想,嘿,这条路我熟得很,什么地方有沟什么地方难走,我早就了然于胸了,你这个臭小子就等着认输吧!想到这里又决然说道:“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

“好,”顾锦弦也下定了决心道,“不如让这几位帮咱们做个见证。”

慕松年回头看了眼几个师弟道:“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几人纷纷点头道:“放心吧二师兄,就看你的了!”

顾锦弦微微一笑,“那咱们就开始吧!”

玉虚宫后墙外的树林中,一个昆仑弟子朗声道:“开始!”只见两条身影箭一般同时冲出去了。

若说顾锦弦的轻功,到的确是受了武灵风的真传,虽然平日练功不勤,但好在心法正宗,颇有后劲。纵然如此,又怎能与昆仑派二弟子相提并论?片刻功夫,早已落下大半截路程。

慕松年不费吹灰之力就跑在前面,心中大乐,暗想等会儿非要使个法子好好整顾大川一顿不可。他正走神儿呢,脚下突然踢到一块石头,差点拌了一跤!他忙稳住身形,还没等站牢,地上一根老藤猛地绷起,正勒在膝盖处,无奈前冲之势太强,来不及躲闪,慕松年只好就地一滚,这才免去摔个狗啃屎。他心中不由暗骂,这个顾大川果然是个阴险小人,竟然中途使坏,不过幸好自己武功不弱,就算他再算计,也赢不了自己。

慕松年甩开脚力,又向前跑出十几丈,正跑着,忽然感觉脚下一软,原本坚实的草皮不知怎么竟凭空陷下去,他忙使了一个登云揽月,一口气向上纵起,把胳膊挂在头顶的树杈上。正暗笑顾大川也就这点伎俩,实在太低估自己了,不料那碗口粗的树枝竟突然折了,慕松年始料未及,连人带树枝一齐跌进一个大土坑里,掌下又湿又软,翻手一看,原来是又脏又臭的一滩马粪!

慕松年不由大怒,心中暗想,“哼,臭娘娘腔,无论如何也不能输给你!”他施展轻功跃出土坑,再次向前跑时不由倍加小心,遇到土丘怪石一律绕道,碰上横杈斜枝立时缓行。这样一闹,顾锦弦早从后面慢慢赶上来了。慕松年心中一急,正瞧见前面路上盖着一堆枯叶,他想枯叶下面必是陷阱,于是纵身从上面跃过,不料突然发现半空中竟横着一根极细的藤条,他此刻上跃前冲之势早已使老,只得硬着头皮撞在藤条上!只听“咻”的一声,不知从哪猛劲弹来一根树枝,“啪!”正拍在慕松年左眼上!

“啊——”慕松年惨叫一声,捂着左眼摔在地上。顾锦弦刚好趁机超在他前面!

树林尽头是一小块平地,隔着平地有一处断崖,崖旁石壁上刻着三个大字——壹壶天。这会儿傅恒、高奕、武青岚三个人正站在石壁旁,傅恒不由担心道:“顾兄弟与慕松年比轻功,实在是以卵击石,若他输了,慕松年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咱们总要想办法帮顾兄弟一把。”

高奕将胳膊抱在胸前,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却想:如果顾锦弦真的输了,无论怎样先制住慕松年再说,自己总不会叫顾锦弦吃亏的。

武青岚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说道:“放心吧,呃…大川哥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一定有办法的!”

几个人正说着,只见顾锦弦已经一马当先从树林里飞身冲了出来。她刚站稳脚跟,慕松年也紧随其后从树林里出来了。只听顾锦弦笑道:“怎么样,我赢了!”

三人一看慕松年,只见他一身脏兮兮的白布褂早已撕破好几处,头发半散着,上面还沾了枯草,左眼眼框四周一片青紫,面似寒冰,双目喷火。

顾锦弦嘿嘿一乐,学着慕松年之前的口气道:“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

慕松年瞅着一脸得意的顾锦弦,口中只咬牙切齿道:“你…你……”

玉虚宫。

众昆仑弟子正等着慕松年回来吃野兔呢,一个弟子大声说道:“哼,顾大川那个娘娘腔,也敢找二师兄比轻功,简直是搬石头砸天!”

另一个弟子也说道:“咱昆仑山,除了大师兄,就数二师兄的武功最好,赢他,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儿嘛,咱们还是多想想,等会儿怎么好好整一整那个姓顾的,替二师兄报仇!”

几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忽见慕松年破衣烂衫地从外面走进来,一脸落迫。一个弟子惊叫道:“二师兄,你这是怎么啦?这……怎么还破相了!”

众人心下不由狐疑,看二师兄的样子,肯定是被顾大川给收拾了,那小子平时不起眼,没想到竟然真有两下子,幸亏自己之前没找过他麻烦……

这时一人忽然拎起野兔道:“咦,你们闻,怎么有股马粪味儿?”

大家一时都提起鼻子嗅起来,结果嗅来嗅去,竟然嗅到慕松年身上,只见慕松年满面通红,突然喝道:“都给我滚开!”

太极殿客房内,武青岚坐在圆凳上拍腿大笑。顾锦弦为自己倒了碗热茶,一边喝一边得意。高奕看着顾锦弦一副小人得志故作镇定的样子,也不由低声笑起来。傅恒原本还担心这位顾兄弟自讨苦吃,没想到竟是白担心一场,想想刚才慕松年的惨相,也禁不住乐了。一时间四人越笑越觉得好笑,房内立时热闹起来。

这时忽闻院中有人轻喊道:“傅大哥……”

傅恒心下疑惑,忙推开房门,只见院内站着的正是陆云杉。

陆云杉略显羞涩地笑道:“我…刚好路过这里,听见里面好热闹,就忍不住好奇……”

傅恒一边侧身让出门来,一边笑道:“你来得正好,前番多亏你出手帮了我朋友,这会儿让他当面谢你。”

陆云杉略一犹豫,便迈步走了进来。顾锦弦一见是她,满心欢喜,起身走到陆云杉跟前,抓起她一只手道:“陆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了,上次的事真是多谢你!”

陆云杉顿时面红耳赤,忙把手抽回来,低声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顾锦弦这才猛然记起自己现在是个男子,刚才的举动实在轻薄,顿时尴尬起来。高奕忽然笑道:“这世上,总有一类男子专爱拈花惹草,见了美貌姑娘就忘乎所以,最后象块膏药一样死粘着人家不放。”

陆云杉闻言顿时满面惊骇,将身体刻意朝远离顾锦弦的一边挪了挪。顾锦弦有苦难言,只好狠狠瞪了高奕一眼。傅恒却对陆云杉笑道:“高兄弟说笑的,这位顾兄弟只是不拘小节,不必介意。”

陆云杉听了,脸上不由又是一红,这才说道:“这么多好朋友在一起真好,我…可不可以常来……”

“好哇,”武青岚兴致勃勃地说,“我们第一次来玉虚峰,正缺个好向导呢!”

傅恒也跟着道:“这主意不错,仰望雪峰之雄奇,俯瞰大江之悠远,正是洒脱惬意得很呢!”

陆云杉听他如此说,眼神一亮道:“那好,若是几位不嫌弃,我到是可以带你们在昆仑山好好游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