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议事(下)

这时候,一个丫头匆匆走了进来,对着流萤耳语两句,流萤只得站起身来,樊馨便停止了吹奏,陈阳跟着回过身来。

流萤歉意道:“地宫里来了贵客,大长老请我过去相见,两位如果不介意的话,请随我一同前往。”陈、樊见流萤一脸郑重,只得点头答应了。

是时客人尚未来到,在会客的大殿里,陈、樊和其他身份显贵的人一样静默地等待着。不多时,从面前的小门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声响里似乎带着铁链划过石地板的声响,这令陈阳稍感意外。很快一群贵客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前面的几位都穿着厚厚的大棉袍,戴着毛绒绒的方棉帽,给人的感觉就是来自极寒之地。为首一人十分奇怪,棉袍、棉帽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手上、脚上却带着沉重的镣铐,但看他神情却绝不像是个犯人,他的目光炯炯深邃,一张坚毅方刚的脸,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白胡子,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智慧的长者,身后的人都亦步亦趋,对他很恭敬。棉袍后面的几人则截然相反,基本上都是单袍,两个卫士直接就是短打与简单盔甲。

大长老司马无量忙迎了上去,对着铁镣老者略一拱手,谦恭道:“劳驾先生,司马无量深感愧疚。”

老者打了个哈哈,眯着眼睛道:“无量大长老,嗯——很好,很好!令兄司马无心安好?”

司马无量略皱眉道:“家兄性子散漫,憎恶俗礼拘束,半年前离家远游,至今没有消息。”

“要是司马无心有你一半肯用心思,地宫也不会弄到今天这样。”

“先生教训的是!先生请上座!”司马无量忙招呼众侍女道:“还不快给姜岩子先生和各位长老上茶!”

姜岩子却没有立即走向坐塌,而是望着大长老身后的几个生面孔,司马无量于是向他一一介绍。

“这是玉子流萤姑娘!”

流萤向姜岩子恭敬行礼。姜岩子打量着流萤的面容点了点头,赞道:“姑娘之美,如凤如凰。”

“这是***的贵客樊姑娘!”

樊馨也向姜岩子恭敬行礼。姜岩子盯着樊馨的脸良久,向她还了一礼。

司马无量没有介绍站在樊馨身旁的陈阳,倒是姜岩子忍不住多看了陈阳一眼。原来今天是地宫众长老之间的一次议会,并请来了有地师之称的姜岩子做顾问。身为玉子的流萤地位最尊,端坐大殿主位,众长老连同姜岩子、司马无量坐在大殿两旁。现在殿上坐着七位威严的长老,他们是索月、苍海、吴文礼、武在、易天寒、范年、苏小凤,事实上是八位,大长老司马无量自领一族长老。

众人入座后,殿上仍然是没有陈阳的位置。司马无量再次请樊馨就坐。樊馨不敢入座,因为陈阳还在她身旁站着,陈阳的脸色很难看。流萤以为是侍女招待不周,忙命道:“还不快给陈公子布置桌案!”司马无量冷不丁地咳嗽了两声,众侍女不敢动,他存心不想陈阳留在这里。

陈阳一股怒气上涌,振臂一掌击在他和樊馨身前的桌案上,桌案应声碎作了几截,大声道:“司马无量,你为何瞧不起我?”

司马无量面不改色:“男人的荣耀和地位是靠自己挣得的!”

陈阳心中愤恨,拂袖而去,樊馨向着众人略一行礼后,跟着离去。

殿上沉寂了好一会儿,长老会议才算开始了。司马无量环视了一下众长老,明知缺了两位,向一个棉袍绒帽的魁梧男子问道:“不知倪冰长老为何没能一同到来?”

魁梧男子正是易天寒,他说话声音洪亮:“长平冷,倪妹偶感风寒,不能远行,她表示完全附议众长老的决定。”

这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长老发话了:“齐大长老受玲月宫主之命镇守永昌卫城,不敢有丝毫懈怠,半人首领觐见之期临近,近日地海上常似有风吹草动,齐长老正在留意观察,以备不测。齐长老说苍某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当然我的意思也是齐长老的意思。”

“谁不知道你苍海向来都是听齐大的,他对你有救命之恩嘛——”索月讥诮道。

“索月!你什么意思!我苍海听宫主的,听大长老的,谁对听谁的,什么时候轮到你到处放屁了。你带领族人擅自叛离的事我还没有追究呢,要不是大长老护着你,老子早就带兵打到你的隐地了!”

“索月在这里明高诸位,索月和族人前往隐地居住十年,绝不是叛离,而是为地宫子民开疆拓土,其间艰险不是有些人能够体会的!”说完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对苍海怒目而视,苍海争锋相对地站起身来,按住了腰间的宝剑。

眼见索月和苍海争执上了,众长老忙起身相劝。姜岩子闭着眼睛,只默不作声,像没事人一般。这时流萤发话道:“诸位长老且坐,何至于此,议事要紧。”

众长老瞥了流萤一眼,勉强坐了下来,算是给玉子姑娘一个面子。事实上因为眼前的这个玉子是当年十长老的他们扯翻脸皮后的结果,所以众人对她都殊少恭敬,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以往玉子在殿堂上一言,满殿的人都鸦雀无声,哪个敢在玉子姑娘的面前大声嚷嚷。

司马无量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先请姜老为我地宫占卜一卦吧。”

众人想想有理,便一起向姜岩子拱手。姜岩子睁开眼睛,费力地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的地毯上跪下来,向着门外叩首三次,接着从怀中小心地取出了两颗卦子,捧在手中摇了摇,撒到地上,见是两个“山”,微微动容,拣起卦子,再次一洒,又是两个“山”,不禁一怔,等到第三次洒下卦子,还是两个“山”,紧张郑重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司马无量忙问:“姜老,卦象上怎么说?”

姜岩子拱手向众人,激动道:“卦象大吉!”

“哦?”众长老脸上一时都有喜色。

司马无量下了桌案,将姜岩子扶回到案上坐下,拱手道:“烦请先生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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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岩子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沉声道:“自当年蓝玉宫主过世后,我就再也没有求得像今天这样的卦象了。刚才在卜卦时,老朽心中所想也正是诸位长老这些年来辗转纠结之事,三次卦面同为‘山山’,‘出’也。鉴于半人觐见之期日近,地宫生死兴亡关头,老朽大胆预测天机,卦象是说‘短日之内,玉子出,灵石出,宫主出’!”

“玉子出,灵石出,宫主出!天啊!我等等了十五年了……”众长老竞相喜极而泣,看他们的神情,似对姜岩子的话深信不疑。

“不知姜先生对卦象有几分把握?”司马无量难掩心中的喜悦,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询问道。

“诶,大长老何必相疑,当年蓝玉、玲月两位宫主对姜老都一向礼敬有加,多有咨询,姜老断不会虚言。”索月连声道。

司马无量像是忘记了这点,听他提起,忙点头称是,当下向着众人道:“既然卦象显示,天意如此,无量以为现在当务之急是顺应天命,补选玉子,想来玉子出,则圣石出,圣石出,则宫主出!”司马无量口中的圣石当然是指光之泪了!

众位长老都点头称是,司马无量眼见姜岩子也点了头,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紧要的事情议定后,司马无量提出了第二个话题:向边远地区的猛兽反击。这时姜岩子眼皮沉沉,显得不堪劳累,拱手向众人道:“老朽上了年纪,精力不济,还请先行告退歇息。”

司马无量知道姜岩子不喜战事,客气地叫进来两个侍女,命她们好生地服侍姜岩子去歇息。姜岩子却摆摆手道:“老朽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如何经得起年轻明艳的少女,老朽已习惯了一个人呆着。”

苏小凤陪笑道:“当年伺候过先生的侍女现在都嫁作了贵妇人,她们都是沾了先生的灵气。”

姜岩子哈哈一笑,走出了大殿,铁索轻划地板的声音远去了。

这时,两队侍女捧着大大小小的盘子走上殿来,为首两个侍女手上各牵着一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众侍女将祭盘恭敬地摆在殿中央的地毯上,两个孩子跟着在贡品之间跪了下来,这是地宫里典型的祭天仪式。女孩面前的一只大盘里盛着一杆长箭,男孩面前也有一盘,盘中是一只陶瓶。一切准备完毕,众侍女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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