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这年春天,上级布置学校搞好绿化,美化校园,暑假开学后要组织大检查。

开展这样的活动,真是给陈宗国提供了用武之地。他把教室门前搞得可是花团锦簇,芳香四溢。

为了别让调皮的孩子给破坏了,陈宗国可是费尽了心血,暑假期间他都和学生分组二十四小时值班守护。

今晚上他又带着几个得意的干将,要去值夜班护花。

学生值上半夜他值下半夜。上半夜他睡觉,下半夜学生回家他一个人值班。在他看来教室门前的这些花就是宝贝,夸张地说就像是他的生命。

他对姜志华说:“夜里我就在教室里睡,坚守岗位。”

姜志华说:“看花……?夜里还有孩子去折腾吗?”

姜志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越是安全时刻越危险,不可掉以轻心,必须坚持到底。开学后上级马上就要检查评比了;上次中心联中校长表扬了咱校,特意表扬了我们班。”

实际上陈宗国是想说表扬了自己,但是不好开口。

姜志华说:“陈老师真是值得学习,我有事先走了。”

“好好,我也要去接班了。”

陈宗国以战备的标准要求这几个值班护花的学生,不准迟到,不准早退,不准空岗。

这些孩子也俨然给自己赋予了重大的使命,一人一根小木棍,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等待着坏人的出现。

可是除了几次虚惊之外,一直没有等到坏人,这让几个孩子很失望。手中的小木棍也一直没有派上用场,他们渴望的那种抓坏人,激动人心的场面只能在老师的讲述中去体验。

他们就缠着陈宗国讲当兵的故事,陈宗国的军旅生涯倒不如田庄民兵看坡护庄稼激动人心;更糟糕的是陈宗国肚子里就没有故事。

这让几个孩子很失望。

陈宗国去学校完成自己的护花重任,躺在教室的桌子上很是舒坦的。

姜志华也如往常一样洗刷完后上床睡觉了,结婚才几年的洞房,仍然是新的,布置得舒适可人,一个人也很清静。

田嘉禾就同这二人不一样了;本来在田本忠那堆人群里发表了一番高谈阔论,就像内急时找了一个地方撒了个痛快,立马感到轻松惬意,他是唱溜溜地离开的。

看到姜志华,田嘉禾像是嗅到一种特殊的芳香,一种令人陶醉的芳香。

可是,陈宗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而且不识时务地陪着拉呱,田嘉禾只好丧气地回家了。

田嘉禾路过他母亲的门口,老人家坐在门口乘凉。

此时,夜半风凉,正准备回家,人老眼花看见有人过来就主动打招呼:“怎么不再凉快一会儿,回家啊?”

田嘉禾不作声,娘儿俩多少年就不说话。

老人家以为对方没有听见,接着说:“谁啊?要回家?”

田嘉禾高声说:“邻居!不认识的人就别说话!”

老人家一听是田嘉禾,就后悔自己多嘴。

等田嘉禾过去以后才回家,把院门关上,骂了一句:“畜生!我作孽啊,生了这个畜生。”

田嘉禾回到家时,妻子尚美琴已经睡着了。

田嘉禾打开灯,隔着纱帐看尚美琴。

尚美琴只用一方薄巾遮着半截身子,乳白的胴体,不胖不瘦。如果此时换了另一个人用艺术的眼光来看,就是一副完美的作品,油画中难得的精品。

尚美琴正在睡眠朦胧中,知道田嘉禾回来了,就打开灯;但是不清楚田嘉禾此时正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就像是一个买家在盘算这货物买还是不买,也像是一位收藏家在审视这件东西收藏着有没有价值,是否能升值。

灯亮得时间长了,人却也没有动静;尚美琴有点不自在,说:“关灯吧?”

“急着关灯干嘛?”田嘉禾问。

“夜深了,好睡啦;我还得早起呢。”尚美琴并没有睁眼,她还在朦胧中。

“我睡不着,不想睡。”

“那你看电视吧,小声点。”

“电视上有你……这个样子?”

“电视上要什么样子有什么样子。”

“我就是要好好看看你,看你这个模样——杀了的老母猪,也是这样白白胖胖的。你呀,这个样子连母猪也不如。看看……松松垮垮的,……。”

“嫌弃了?另找吧,孩子已经大了。”

“什么时候都是我的,永远是我的。看见人家有好东西就把自家的扔掉?我才不呢。糟糠之妻不下堂啊!哈哈……起来,去洗一洗!”

“洗什么?”尚美琴听不懂田嘉禾这些鬼话。

“这还用问?”田嘉禾恶狠狠地说。

“我困了,想睡觉!”尚美琴很讨厌这种脏话。

“我没有睡意……”田嘉禾一把扯下尚美琴身上的薄巾。

尚美琴赶紧抱住,怕光着身子,很不自在。

田嘉禾笑了,笑得不怀好意。

“你以为是什么宝贝?谁稀罕……?”

“你是怎么啦?发什么疯?有病啊!”尚美琴愤怒了。

“我就是有病,让你知道我发了病是什么样子!”

说着扑到尚美琴身上……

院门响了,是田玉清回家了。

“爸、妈,我回来了。关门了?”

田嘉禾、尚美琴没有回答,田玉清以为爸妈睡了。

田嘉禾听见田玉清关上门回房间了,迫不及待地按住尚美琴。

“孩子还没睡呢,就不能等会儿?”尚美琴想推开田嘉禾。

“等什么等!”田嘉禾抓住尚美琴的手,用力太猛。

“哎哟——哎哟——轻点儿、轻点儿。”尚美琴痛得喊出声来。

“妈,怎么啦?”田震中以为妈妈有什么事。

“没什么。你还不睡?睡觉吧!”尚美琴对另一间的儿子喊。

“我去小便,这就睡。妈你喊什么?”田震中还是不放心。

“你妈腿抽筋啦!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地?关灯!”

听到爸爸不高兴,田震中上完厕所悄悄地回房关了灯。

田嘉禾不动了,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断油,接着熄火。

尚美琴很厌恶地说:“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没有兴趣。”

田嘉禾像是死了似的,不动也不说话。

“孩子都这么大了,以后注意点。”

田嘉禾听不到尚美琴在说什么,他在幻想着姜志华。

轻声地说:“回家时遇见姜志华了!”

“姜志华……怎么啦?”

尚美琴以为姜志华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新婚少妇,独守空房。唉,怎么能熬得住!”

尚美琴没想到田嘉禾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就讽刺道:“啊呀来——你想法还不少啊?”

田嘉禾倒显得很正常:“人之常情吗!”

“什么人之常情?咱夫妻这么多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小鸟尾巴一翘就知道要往那飞。”

“是啊,就像天要下雨一样;鸟儿要飞,谁能拦得住?”田嘉禾说得很坦诚。

“姜志华跟你是亲戚啊!细算起来她还是你的表舅母,你真想肥水不流外人田?”

“人之常情,照实说新婚少妇守空房;换了你,受得住吗?”

“睡觉,睡觉。没意思,真没意思。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样的,内心里怎么这样肮脏啊!说出去不让人笑话死!”

尚美琴翻过身去,不再说话,她觉得很无聊。

田嘉禾却不在乎尚美琴说什么。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