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109章

明月宫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只剩回廊的几盏路灯仍幽幽地亮着,一眼望去,与之前毫无分别, 若不是明显增多的守卫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根本不知此地先前发生过激烈的血斗。

注视着整个宫殿重新陷入沉睡, 文殊辰才回过头, 重新迈开步子, 眼底的神色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唇边的笑比阴冷的月色更为残酷。

“刺客呢?”

“回皇上,刺客身份不明, 小童未曾惊动吏部,只让沐岑带人将他们弄晕了将嘴里的□□取了出来, 暂时关押在宫中的地牢里。皇上可要连夜审问?”

文殊辰活动活动右手的五指关节, 含义不明地道:“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居然有人会蠢到接二连三地犯,以为嘴里放了□□朕就查不出么?小童, 吩咐下去,带三个犯人到行刑台,朕要好好和他们玩玩。”

“是。”

……

深幽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尽头,石壁上每隔一段路便嵌入铁架,烛台火热的燃烧着, 火光将人影拉的又长又细, 扭曲成诡异的姿态如同鬼魅。

高台下方, 燃烧着巨大的火盆, 十字木架上并排绑着三个人, 火光映照,容颜均普通到极致。

“给朕叫醒他们。”紫袍掀起, 文殊辰坐上椅榻,身子慵懒地依靠在软垫上,凤目微眯。

“哗啦!”冰凉的雪水迎头而下,昏迷中的三人一个激灵,从寒颤中惊醒。

“一晚上折腾下来,朕的耐性也所剩无几。按照惯例,该先给你们喂点东西,再用一遍刑,但朕今天心情好,给你们机会坦白,说吧,你们主子是谁,为什么要夜袭明月宫带走谢唯黎?”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盯着玩弄腰间坠饰的文殊辰均不说话。

“都不说么?”文殊辰眉眼不抬,“看样子你们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啊。”

“你们知道,白祁和南梁执行任务最大的不同在哪里么?”

面前被绑的人依旧沉默。

“在白祁,你们可以凭借意念和忍耐力忍受过生不如死的活刑,但是在南梁……你们的主子可是忘了南梁最常用的是什么?”

文殊辰微笑示意:“小童。”

小童会意,上前掰住其中一人的下巴,那人瞧来的不过是个小孩,料想力气也不会大到哪儿去,遂极力挣扎躲避,哪知小童根本不像想象中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三根手指便牢牢掌控住他的下颚,微一用力,嘴唇不受控制地张开,一丝冰凉的液体滑进嘴里,钻入喉管。

牵制方撤,那人便强迫自己大力呕吐起来,企图把方才喂进的东西吐出来。

“第一条,在朕面前,任何反抗都是无效的噢。”文殊辰伸出食指在空中微微摇晃。

眼瞧那被喂了东西的男人挣扎力道变得越来越小,目光由炯炯变为涣散,他才开口,声音慵懒中透着丝难以察觉的残忍:“你的左手太丑,给朕废了它吧。”

在旁人看来如此荒唐不切实际的命令,岂料,那男子竟真的接过小童递上的匕首,毫不犹豫,眼睛一眨未眨地挥刀刺向自己的左手,利落赶紧地切下来,手掌落地,血液喷薄而出,他的额前立即浮出豆大的成串汗珠,瞳孔中闪过痛苦之色,可动作却无分毫反抗。

一切发生太快,太惊悚,旁边被迫观看的两个刺客忍不住全身战栗,瞧文殊辰的目光惊悚而恐惧仿佛坐在面前的不是人而是魔鬼。

死士当然不是害怕痛苦和折磨,他们害怕和不理解的是文殊辰竟有控制人的方法。

才想起,南梁人擅蛊,除了行军蛊还有诸多用途不同的其他蛊虫,显然方才那人被喂的就是其中一种。

“第二条,在朕面前,说实话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你们也看到了,就算你们抵死不说朕也有方法让你们吐露干净,到底是你们自己老实交代还是被虫子钻进肚子里被迫交代——喏,反正结果都是一样,只是方法不同。怎样选择?”

商量友好的口吻,更叫人胆寒。只有胸有成竹的人才能做到如此心平气和,两个刺客都是执行过无数次任务的老手,也曾见过淡定的“目标者”,却从没见过像文殊辰这般强大到不需要用声音、怒火和工具来衬托气场的人,他仅仅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人畏惧。

“我们是摄政王的人——啊!”

话说到一半,肩膀上剧痛传来,说话之人,左臂被人连根切断,血液喷射而出,太过剧烈的疼痛传入大脑,毫无防备,人瞬间晕眩过去。

竟是方才被下了蛊的同伴所为!

“朕说过,说实话才是最聪明的决定。轮到你了,可不要步前面之人的后尘哟。”

还未说话,冷汗已层层冒出。那蛊虫竟如此强大,这是读心操控么!明明没有听到主人的命令竟能下手处置说谎之人!

目光在□□控的同伴和昏倒的同伴间来回游移……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窜入脑中,如果他利用他人的攻击来——

“善意提醒,想自杀也是没有用的哦。”

心思被看穿,那刺客双眼恶狠狠锁住文殊辰,良久,终是淬了口唾沫:“早闻南梁王难对付,却没想到还是轻敌了。”

“是,我们并非摄政王的人,相爷吩咐我们不惜动用一切手段,也要待会夫人。我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完全的无力反抗感和挫败感,若落在别人手上,他至少可以选择抵死不说,可落在文殊辰手里,正如此人方才扬言的,喂了蛊虫一样要说,与其完全被迫吐出其他信息,还不如主动配合更有操控权。

文殊辰听完,脸色未变,似毫不意外,如同早已料到一般,轻笑道:“朕就说最近飞往宫里的信鸽和那些层出不穷的密探怎么少了,原来苏瑾彦是自知无用,打算来直接的。只可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话到此处停顿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竟笑出了声:“你说,你家相爷是不是蠢到家,自己先休了夫人现在又要煞费苦心地救人出来,怎么?这是想反悔?只可惜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黎丫头已不属于他,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那刺客愕然,继而亦大笑:“我还当南梁王多厉害,原来到头来还是被相爷玩弄在鼓掌中。实话告诉你,我家相爷从没休过夫人,看来你得到的那些消息,啧啧……你就算喂我千万只蛊虫也无用,我不知道的情报是无法吐露的。”

苏瑾彦没休妻?

这太出人意料了。

文殊辰笑容微僵,心底眉头皱成一团,难道他收到的情报有误?不该啊。

刺客见戳中了他的痛处,发泄似地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相爷在计划什么,也不知道你拿什么迷惑住了夫人,但真相终会水落石出,夫人是刚烈的女人,又深爱着相爷,一旦得知真相,想必就算死也会逃离你这金丝笼的。”

“我劝你,你若真爱慕夫人,最好现在就放夫人走,我们相爷说不定念在你保护过夫人的份上还会既往不咎,否则——”

“呵!有趣,明明是板上鱼肉竟还威胁其刀俎来了。”文殊辰冷笑,倏然起身,一步步走下高台,气场凛冽,带起衣袍无风自起。

脚步停停住,面部投下阴影,双眸里映照跳跃的火花,妖冶又诡异。

“真的假的又如何?重点不在于朕听到的是什么,而在于她在意的是什么。有些话有些事一旦错过了最佳时机,再做即使有用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刺客亦冷笑,张嘴想要说话,下颚却传来钻心的疼痛,原来不知何时,文殊辰已牢牢握住他的下巴。

这回他看清了,文殊辰自袖中滑出个淡紫的瓷瓶,右手拇指轻拨,塞子滚落:“哦,抱歉,方才忘说了。第三条,永远不要相信前面两条。这小东西,是看在你如此听话的份上奖励的,它可是朕的宝贝,可以好好养着它噢。”

不同之前喂给第一个人的透明液体,这次瓷瓶中倒出的竟是只通体乳白的虫体,它以肉体可见的速度,自瓶口爬出,一点点蠕动至刺客的口中,他惊恐地想阖上嘴唇,却被文殊辰牢牢掌控不得动作。

文殊辰似乎没心情同他耗下去,直接点了大穴,将下巴狠狠向上一抬,只听咕咚一声,蛊虫随着吞咽的动作滑入胃中。

穴道被制,他连呕吐的动作都无法做。

“给朕听好了!回去告诉苏瑾彦,休想!”

休想朕放人,休想朕答应任何条件,休想从朕手上带走谢唯黎!

任何情况,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