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兕候性情

清晨穿过偌大的院子,站在清凉的水边,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慢慢平伏心中泛滥的焦躁。

昨夜兕候留宿,亚兴派出孙宏回客栈安排待守各人,我则和亚兴两人一起留在了兕府,宿在兕府的中心小院——西苑。

西苑四周临水,环境清幽,和兕候的东苑并称双苑,隔水相望,中间有一座水上栈桥将东、西两苑联系起来,让这两座一半在水上的院子首尾相望、浑然一体。

昨晚亚兴安静的出奇,乖巧的吃饭,无声的歇息,并且一夜好眠。而我自从进入封父,心里那颗牵挂母亲的心又开始猛增。

心里又想起当初临走时候,姚长老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母亲在封父,如果真的是被那人囚禁,恐怕……想到这里,我浑身突然打了个冷战,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七——公子。”身后脚步声渐进,忽然想起一声怯生生的叫声。

“七——公子?”听到如此滑稽的称呼,我不禁回身反问道。

一个身着青衣的十二三岁的男侍局促的立在旁边。看着那浑身不自在的样子,我不禁讶然,戏说:“你刚才可是唤我么?”

“是——是的!”那男侍结结巴巴的说道,模样甚是紧张,甚至可以看到那鼻尖上冒出的点点汗珠来。

看他这样子,我忍不住道:“你不用这样唤我,就叫小七罢。”

“奴怎敢?”那男侍听罢,脸更红了。

“我们向来如此称呼,你如果叫我七公子,我才是真正的不习惯呢,想必你不想为难我吧。”看这个男侍如此的老实,我不禁和蔼劝导。

男侍听我如此一说,倒没有再坚持,口中喃喃语道:“小……小……小七……兴少爷……唤你呢。”说完,头竟然垂了下去。

只能如此了,我轻轻一笑,率先朝来时的路回走,男侍紧紧的跟着,不远不近,离我的步子总是保留一些相当的距离。

我一进门,就被冲出来的亚兴紧紧拉住,我凝神一看:此时的亚兴还没有穿戴,仅仅身着里衣,满脸的紧张,甚至浑身都有些发抖。

“你怎么了,穿这么少,小心着凉。”看着亚兴的莫名情绪,我出口安抚道。

亚兴听见我的责怪,并不接话反驳,只是一味的拉住我的胳膊,紧紧拽住。

看他的反应,想必是清晨醒来,看不到我的身影,估计他以为——我又抛下他——走了。他究竟在害怕什么?我和他明明定了两年两个月的契约,白布黑字,我怎会说走就走?何况亚兴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做出象上次截留我家书的类似出格事情,我当然也不会象上次那也毁约出走了。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耐心的安慰着亚兴。

“真的?”亚兴双目炯炯的看着我反问道,神情也有些回暖。

看着亚兴如此,我不禁宛然。在兕府里,亚兴种种表现,都是我不熟悉的。他心思一向细密、深沉,如今怎会如此的沉不住气?

亚兴如此在乎我的神情,敲动了我的某根心弦,盯着亚兴,我同样认真的点点头,算是肯定的告知他,我此时的心意。

得到我的首肯,亚兴终于开颜,小魔头心结一解,余下的事情都顺畅起来。

一番整理,一个翩翩小公子出现在眼前,恢复了往日的骄傲,细看亚兴,太过单薄、太过秀气,我将一个饕餮玉饰给他佩戴,饕餮的霸气倒是增添了亚兴男儿的气势,显露出一些贵气。

“兴儿——”我刚刚整理完毕,一个声音响起,瞬间来人就移到了眼前,正是兕府的兕候。

“伯父——”看见兕候出现在门口,亚兴有一丝讶异,立即便亲昵的扑了上去。

兕候慈爱的看着,余光绕了一圈又回到亚兴的身上,温柔的道:“兴儿,今天该进行往常的课题了罢。”

亚兴听到兕候如此一说,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回头看看我,又看看兕候,没有立即回道。我知道亚兴的意思,我和他交易的条件借用兕候在封父的势力,协助我解救母亲,否则这偌大的封父,要找一个藏匿良久的人还是不容易的事情。听到兕候的邀请,亚兴有一丝犹豫,我的脸不由得沉了下来。

“伯父,可否挪后几日,我答应小七——”说道这里,亚兴没来由的脸色绯红,眼睛也不再看着兕候,言辞有些闪烁。

我道他是不方便让兕候帮忙,也就释然他的表情。

“兴儿,我跟大师约好了,他这次可以跟你有十天之缘,我怕大师到时候又云游去了,白白错过大好机会。”

亚兴回头看看我,毅然道:“伯父,缘由天定。这次我真的有事,怕是对不住伯父的厚爱了。”

兕候眼睛流连的看看我,又看看亚兴,轻笑道:“也好,你先忙你的罢。这个机会难得,我这就上山和大师商量看看能不能延后十日可好?”

话说道这个份上,亚兴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我冷眼旁观,他们两人这一番对白,我算是明白了:第一,亚兴只有十天时间跟我一起寻找母亲。第二,兕候明白的想置身度外,压根儿不想理会亚兴的“俗事”。

事情还得自己动手,丝毫不能假手于人。越是重要的事情,越要亲力亲为。母亲是我唯一的亲人,这是我的责任,寻求亚兴找兕候来帮助,是我唐突了。

“只有一年零二个月。”看着亚兴,我平静的说道。当初他信誓旦旦说兕候封父的势力如何之壮,我才加上一年,如今兕候撒手不管,当然这个协议得改变了。

亚兴听我如此一说,立马变脸怒目而视。我平视他毫不妥协,两项胶着状态,不相上下。

“什么一年零二个月?”一旁的兕候见状不妙,出声问道。

亚兴听到兕候发问,主动撤回和我对峙的目光,低声道:“我要他待在我身边两年零两个月,他现在不愿意了,要减去一年——。”亚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道最后都快吞到自己肚子里去了。

“胡闹——”兕候严肃的吼道。

亚兴慌忙的抬起头,一张小脸紧张的看着兕候,似乎为兕候的情绪所惑。

“伯父,我只是——我只是——”亚兴焦急的解释,从来没有被兕候责怪的,猛然听到兕候的怒声,眼圈顿时有些发红。

许是明白自己的怒意,兕候压抑着情绪,缓缓说道:“兴儿,我是这么交代你的么?”

亚兴没有接茬,像个许多犯了大错的孩子一样,头垂的低低的,等待兕候的训斥。

“用一年时间换得有恩于我的三个人的终身自由,我是心甘情愿的。”第一次看到亚兴如此的弱势,我不由得出声维护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我们族人想来重视承诺——请兕候请不要责怪亚兴——”

我不知道兕候的情绪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只是单方面的担心亚兴。无论他有没有能力帮我解救母亲,我都不愿意亚兴因为我被训斥。

见到我为亚兴辩解,亚兴和兕候两人齐齐的看向我,亚兴红红的眼睛,似乎有些晶莹的液体在流动,隐藏着被感动的表情,直直的看着不语。兕候则破天荒的笑了起来,眼里显出明显的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