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奶奶的情况不太乐观。”大夫神情凝重的告诉靳旌聿,同时也帮胡月解了围。
李若兰的情况不好,他也没了心思跟胡月计较,将她晾在了一旁。
胡月偷偷站在了一侧,看到靳旌聿宝贝着床上已经时日无多,脸色惨白的女人,干净清透的眼底浮现出了疑惑。
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阿聿,我好像快不行了。”
“别胡说,大夫都在这儿,他会救你的。”
李若兰艰难的摇头,“阿聿你听我说。若我走了,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忘了我,再娶一个温婉贤淑的世家小姐。”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靳旌聿斩钉截铁的说,“你要是出事了,我也不会独活。”
床榻上的人既气又觉得心酸,胡月敛下了长长的睫毛偷偷从屋内退了出去。
不会独活的话,那看来,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暗黑天际,只挂着一轮骄矜冷傲的孤月,漆黑如墨的瞳渐渐浮现出血红。
……
守了李若兰一夜的靳旌聿,眼底布满了血丝,神色憔悴。
醒过来时,看到李若兰正坐在铜镜旁梳发,一怔,“若兰?”
“阿聿,你醒了啊。”
“若兰你…”他似乎不可置信,昨晚她还病恹恹的没精气,这会儿就好了?
“少爷,少奶奶。”胡月端着热水进来,恭敬的唤了他们一声,随后将铜盆搁到了脸架上。识趣的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阿聿?”
靳旌聿猛地回神,看向李若兰,“若兰,你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她盈盈浅笑着回望。
见此,他虽觉得奇怪,倒也安下了心。
用早膳时,管家进屋,“少爷,陈爷今个儿在聚仙居设宴,邀您和少奶奶一同前去。”
“设宴?他设宴干什么?”
“似乎是为了颍军接风洗尘。”
闻言,靳旌聿脸色徒然一冷,“我知道了,你去备车,晚些过去。”
“阿聿,你好像很不高兴?”李若兰担忧的问。
“这些军阀都是一个样儿,我不喜与他们打交道。”他堵了李若兰的话,“快吃,晚点我带你过去。”
为颍军接风洗尘而大摆筵席,满庭宾客都在候着,可要宴请的人压根没露面。
靳旌聿始终冷脸相待,直到那人露脸。
一身戎装,衬着身子英挺修长,面如冠玉,他看了对方一眼,轻笑。
这人若不是身上血腥煞气重,看这小白脸的样儿还真不像是兵匪。
“沈司令,久候多时,您终于来了。”陈爷迎上前去,却被沈屹琛身边的副官挡开,陆纡会意。沉声道,“各位的心意,我们司令心领了,但是现在外头市局乱,还有很多人都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这种奢靡的宴席。我们颍军吃不消,所以今儿个过来,我们司令就是想说一句,往后南安归颍军驻守,只要大家都本分守己,我们颍军一定会竭力护卫各位的人身安全。”
陆纡这一番话说出嘴,陈爷的脸色白了又青。
合着他这是费力不讨好?
他赔笑着说,“沈司令年少有为不说,还有如此广阔的胸襟,着实令我们敬佩。”
客套话说了两句,沈屹琛也只是来走个过场,坐都没坐一下就离开了聚仙居。
一上车,他就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头坐着的陆纡侧过身来回话,“听下头回报,这女尸是今早清晨发现的,死者身上没有致命伤口,可这尸体却干瘪如枯骨,倒像是死了多年的干尸。”
“身份查清楚了?”
“嗯,就是一个买豆腐的小贩,每天早上寅时就起床磨石墨收拾,准备起摊。”
“什么时辰发现的她?”
“大概是卯时,被过路的人发现她倒在小巷子里,那人已经被我们扣下了,正细细盘问。”
沈屹琛浓眉深深蹙起,“颍军刚接手南安就出了这种事,对我们很不利,务必查清楚,别弄得人心惶惶。”
“明白。”
他刚接手这里,前有狼后有虎。对他不满的人多得是,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出了事,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可这事儿就像是石沉大海一点头绪都没有,完全找不出线索和破绽。
反而出事的人越来越多,南安县城里的人对他们颍军也颇有微词。
这些事,他都知道,所以才更加着急。
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人作乱,似乎只在圆月夜晚出来,而且遇害者多是女子,容貌身形不忌口。这生庚八字,都是阴年阴月。”
摸清楚了这个逻辑,他才让陆纡去查,查到了符合这一条例又恰巧住在城北区的只剩下万元家的闺女万子春。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只远远的布控,只身一人进了万家。
上半夜还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看天色快到寅时时,屋内传来了惨叫,沈屹琛踢开房门进去,只看到黑影从窗户窜了出去。
顾不得屋内的人,他急急追出去。
追到出了城的林子里,四周静悄悄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到人。
等到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穿透胸口的利爪,让他狠狠吃了一惊。
不是人?
意识泯灭前,恍惚看到了一个人影在眼前晃动。
……
“你醒了啊!”
眼前突然窜出的脸惊了他一下,他摸了摸自己胸口,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才觉得惊奇。
奇怪。他明明记得…
皱了皱眉,戒备的看向言笑晏晏的女人,“你是谁?”
“我?我是救你的人呀!”她弯着唇角,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哦?救我?”他忽然间就生了些兴趣,略带讥诮的笑道,“救了我,想要什么回报?”
她歪着头看沈屹琛看了很久,脸上的笑意不减,“不知道。”
胡月站直了身,“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救你只是好玩儿。”
胸口一点伤都没有,结合她说的话,那么他晕厥之前看到的就不是假象。
眼前的少女看着年纪还很小,救了他?从那个怪物手里救了他,治伤的本领恐怕华佗在世也比不了吧?
还是说…
他摸到了手枪,举枪相向,冷笑,“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呵,一派胡言!”眼底杀意更重,“你要是人怎么可能将我从那种怪物手里救下?何况我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却连一点疤痕都没有,你还说你不是怪物!”
“我真的不是怪物。”胡月摸了摸鼻子,水灵的大眼轻轻眨巴,长睫如扇,伸出了左手,将袖子撩起来,白如碧藕的手臂上有一条狰狞的血痕。
“我是用这个救的你。”
“…”沈屹琛狠狠一怔,看到她手上的伤痕,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异样,眸色微闪,“你的意思是你的血可以救人?”
“嗯…”
他从小到大接触到的都是打打杀杀,别说真心这种东西难寻,就连身边的人都得时刻提防着,从没有一人会割了自己的手放血伤害自己就为了救他这种事发生过。
不管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是不是人,再怎么说,她都救了自己。
沈屹琛脸色稍稍缓和下来,拉过了她的手后,问,“怎么不上药?”
“你还躺在这里,我得守着你。你醒了我才能走。”
“为什么要救我?”他从不相信会有人肯无缘无故的去帮助别人,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图谋算计。
“因为我见过你,我觉得你应该是好人吧…”
“好人?”呵,这种乱世,还有好人吗?
清澈的眼底流动着灵动的神采,清新恬静的脸蛋上始终带着甜美的笑意,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像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
不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衣服,沈屹琛微微眯起了狭长凤眸,“你是丫鬟?”
“嗯!”
“哪家?”
“靳家。”
原来是靳家的人…
沈屹琛心底自有一番考量,“你既然是靳家丫鬟,怎么三更半夜的不好好待在府里,反而跑到了这荒郊野岭来?”
“我来这里找这个。”她抬手一指,沈屹琛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笼子里的兔子,眉峰皱的愈深,“你抓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吃。
她说到一半又停顿了下来,“不跟你说了。今天我已经耽误很久了,我得回府去,不然小姐会担心的。”
“小丫头。”
“你叫我?”她提着笼子,用手指了指自己。
沈屹琛低嗯了一声,也站起了身来,熟料对方娇娇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比你大很多,你叫我小丫头?”
她似乎是怕被沈屹琛泄密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才举起了自己被割伤的手,“你要是敢把我的血可以救人的事说出去,我就吃了你!”
说实话,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来的沈屹琛看到她龇牙咧嘴的模样非但没觉得有半点威胁力,反而还觉得她傻的可爱。
看着提着兔笼子扬长而去的女人背影,黑如沉墨的眼底浮现出了细碎清浅的笑意。
既然是靳家的丫鬟,那便去靳家讨了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