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远稍微一愣,心里悲愤抑郁的情绪就重新占据心头,回头一看,淡淡的灯光下映着那女子,也不过二十岁上下,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穿着西式的高领衣服,也衬出一张瓜子脸,略有几分姿色。不知为何,她如果姿色平平也就算了,可如今杨文远看她漂亮,心里却突然冒出一阵火气。那女子领着杨文远拐进一间小屋,刚关上门。杨文远恨恨的一把把她从后拦腰抱住,抬手重重地扔到了床上。
其实做皮肉生意的女子多数是身世可怜,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会做这种事情?多数是些天涯沦落人。张轩就给剪子会定了一条规定,虽然不严令禁止到这种地方来,但是绝对不可以瞧不起、欺辱这些女子。因为剪子会的人都是被人欺负的小商小贩,大家彼此都是辛苦讨生活的人,何必讨对方便宜?张轩的这些话,杨文远自然是听过,可是这时候,却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院子外面灯光下,几个女子还在招揽过路行人。来时瓦合,走时瓦解,故称瓦子。可是其中悲欢辛苦,又有几人能够体贴理解?
却说杨文远留宿此地,当天没有回家。七贤老人夫妇虽然埋怨杨文远夜不归宿,但是知道他一身功夫,一般人奈何不了他,倒也不担心。韩湘练功练的筋骨劳累,也不多想。倒是苏蔚眼看杨文远迟迟不归,心里胆战心惊,生怕杨文远一时想不开,弄出点什么事来,那么自己岂不是害了他?
苏蔚坐立不安,几次起身在门口守望,踌躇着想要出去找杨文远,可是自己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又到哪里去找他?韩湘看苏蔚在门口呆呆站着,走过去笑道:“你想出去走走吗?我陪你啊!”要在平时,苏蔚当然是乐意跟他出去,可是此时心中担心杨文远,就没有这个心情了,幽幽地白了韩湘一眼,自己走开了。韩湘心道:“我又怎么招你了?”
第二天,七贤夫人正要出门买菜,刚打开门,就看到远处杨文远晃晃悠悠地走了回来。七贤老人听说杨文远回来了,沉着脸走到门口。却见到杨文远一副落魄的样子,身上的西服一条条褶皱,两眼圈发黑,脸上不知为何还留了一道血痕,虽然样子狼狈,可是精神势头却还不错。苏蔚赶紧跑到门口去看,脸现关心之情,杨文远躲避她的目光。韩湘笑道:“二哥,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杨文远嘴角微微一笑,也不回答。
七贤老人骂道:“以后再敢夜不归宿,看我打断你的腿!昨天你去哪里了?”杨文远唯唯诺诺道:“昨天迷路了,在野地里睡了一宿,师傅说的是!我也后不敢了!”说完,闪身进屋内,不再理会众人。苏蔚想要问杨文远几句话,可是她犹豫的功夫,杨文远已经走进屋内。七贤夫人道:“今天咱们娘俩一起去市集吧,顺便也聊会天。”就拉着苏蔚走了。
俗语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韩湘本来就有点悟性,而在七贤老人的指点下努力练功,进步神速。七贤老人瞧的心喜,更加尽心教他。七贤夫人跟苏蔚还是照料几人的日常饮食。而杨文远却有点奇怪,时不时地借故出去,一走就是一天,有时候接连几天不见人。韩湘问他,他也不说去哪。七贤老人为了逼他练功,打了他好几次,可是打完后,杨文远依旧我行我素。七贤夫人偏袒杨文远,劝道:“从小你就对他严厉,动不动就打,就骂。孩子受得罪还少吗?好不容易你教另一个徒弟,他可以放松一会,你就由他去吧!”七贤老人听了这话,就不再管杨文远。杨文远既然挣脱了束缚,就更变本加厉。苏蔚看杨文远丝毫不提那天的事情,心道:“二哥毕竟是心胸宽广,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唉,我可以放心了。”
不知不觉,韩湘跟苏蔚在七贤老人家里已经待了一个多月。这天,韩湘把刀盾术的架子走一遍,只见他身形沉稳,劲力引而不发,七贤老人在一旁看的频频点头,赞道:“这么点时间里,能够练成这样也不错了!”韩湘练气归神后,道:“是我大哥二哥当初教我教的好!”七贤老人道:“也是你悟性高。哼,要是换了张轩那小子,这会指不定练成什么糟样子呢!”
这时候苏蔚正在院子里洗菜,看两人停下练功再说话,也凑过来听。韩湘道:“我大哥悟性不高吗?”七贤老人连连摆手道:“他?嘿嘿,你们三个,悟性最好的是杨文远,你比他差点。至于张轩,悟性比你俩差太远了!”苏蔚笑道:“七贤师傅,虽然你这样贬低张大哥,可我看你语气里,对他很是喜爱啊!”
七贤老人强做样子,哼了一声,接着抬头望着天,想了一会,道:“杨文远家在东北奉天,家里本是务农的,后来因为灾荒,他娘死了,他爹就带着他上山当了土匪。杨文远四岁那年,他爹被官兵杀了。我看他一个小孩身世可怜,而且是个难得的练武材料,就收他当徒弟了,带回终南山练武,对他严加管教,一方面希望他成才,另一方面也希望他不要步他爹后尘,走上邪路。”
韩湘跟苏蔚对视一眼,均想:“原来二哥的身世也是很可怜。不过他现在功夫高强,侠义心肠,也不枉七贤师傅辛苦教诲。”七贤夫人这时候走出门来,把苏蔚洗好的菜端走,听到七贤老人的话笑道:“你心虽然是好的,可是你对杨文远也太严厉了!他还是个孩子,你动不动就打就骂,谁受得了?”七贤老人哼道:“你懂什么?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你瞧张轩,现在他行侠仗义,孝顺师傅,不都是被我当年打出来的?”七贤夫人忍住笑,摇摇头走进屋里。韩湘跟着道:“那您是怎么收大哥当徒弟的?”
七贤老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七贤是什么人?收的徒弟必须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你大哥悟性太低,本来我说什么也不会看上他的。你大哥是山东人,当年山东闹义和团,你大哥的爹是义和团的小头目,跟着义和团进了北京,把洋人一顿好杀。后来就不知所踪了,据说被朝廷点了天灯······”
苏蔚道:“什么叫点天灯?”七贤老人顿时觉得很尴尬,踌躇一会道:“总之是一种残忍的酷刑就对了。”苏蔚才明白不方便说,就轻轻点头不再问。韩湘跟她同是新式学生,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既然是自己大哥父亲的隐事,自己就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