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靳行跟着, 杜媺七拐八绕,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回了相府。
入门影壁的地方,杜媺与赵谢敏打了个照面。
人生何处无贱人啊, 怎么她就这么倒霉催的, 接连碰了俩。
碰到李甲时, 他身边都是爷们, 靳行怕她吃亏, 就出现在她旁边。
对于赵谢敏,靳行没有多在意,保持了一个适当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但事情快得连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杜媺已经被赵谢敏扇了一巴掌,脸偏了过去。
她扬起的手还在半空中, 手腕被飞奔过来的靳行捏住, 甩到一边去。
赵谢敏是专门守在这里等她的, 这里是进门的必经地,她必然绕不开。
这不逮个正着, 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影壁后边的路被赵谢敏挡着,饶也绕不开,杜媺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还没走近,就见那赵谢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照着她的脸一巴掌扇了过来。
脸颊火辣辣的疼, 原本以为古代女子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 没想到她手劲儿这么狠, 杜媺觉得眼前都能看到星星了。
她捂着脸抬头看了过去, 却见她扬起的手已然到了面前, 却生生的停了下来。
赵谢敏的手腕被靳行死死捏住,他长臂一伸, 直接把人推到在地,将杜媺护到身后。
赵谢敏吃痛的包着手腕,屁股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力隐隐作疼。
见那男人站在杜媺身前,冷着一张脸浑身似乎还冒着寒气,直勾勾的盯着她。
被盯得心里发慌,赵谢敏打了个哆嗦,颤着手指着杜媺,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等着!”然后狼狈的爬起来,往内廷跑了进去。
靳行依旧是板着脸,低低的跟她道了歉。
这也不是他的错,杜媺眯着眼看向赵谢敏跑开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报这巴掌之仇,边往相爷居住的小院走了回去。
她的西厢房被谢月朗占了去,也不知道该回哪儿,索性就直接去相爷房里好了。
路还没走一半,她就被小跑过来的简福叫住。
“夫人。”简福有些喘,按着左腰腹那个地方,面色微变,看向她身后的靳行。
出了刚才那事,他也不敢离开太远了。
“靳大人,”杜媺还等他说话,却听他话锋一转,去招呼了靳行。
“请您即刻送夫人去苏府,皇上带了一帮子人来兴师问罪了。”简福面色焦急,语气急促的推着两人往后门走。
“相爷呢?”依旧是靳行不着声色没有温度的问话。
“在苏府。”简福回答了声,手下的动作不停,推着他们小跑起来。
呵。果然在意料之内,没有皇帝撑腰,她赵谢敏怎敢如此大胆,公然在相府逞凶!
她虽然没有过门,但整个相府的仆婢见着她哪个没有唤她一声夫人。她赵谢敏只是暂住在相府的谢月朗的一个陪嫁物品,何以如此嚣张!
但她更是不明白,自己已经宽容大度的不追究赵谢敏诬告之罪,为了她又要挑事来闹!这都能忍的话,怎么说得过去!
树争块皮人争口气,不翻个身你他喵的就不知道老娘也怕痒。她并不打算走,但靳行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说了句冒犯了,就把她拦腰抱起。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冷哼了一声,听声音似乎阵仗特别大。
“杜姑娘好有心,又开始下毒了嘛。”满是嘲讽的声音定是来自那缺心眼的皇帝,“怎么,相爷没满足你,让你迫不及待对靳行投怀送抱?”
宁婉轻咳了声,提醒皇帝说话注意身份。如此夹枪带棒的粗俗话,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口中说出,就显得有些不妥了。
唐翊均无视掉宁婉的提示,越说越难听,直到靳行放下杜媺,单膝跪下对他行了个礼,这才作罢。
听皇帝那不堪入耳的粗话,杜媺大致的对事情有了个了解。
她还没说话,唐翊均再次噼里啪啦的说开,“上次你还狡辩,这次人赃并获,看你怎么说!”他说完,就指挥了人推着她往西厢房走了过去。
杜媺离开相府之后,简睿之就赶去了苏府。他一离开,西厢房就传来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尖叫,把刚回府的宁婉也招了过去。
也不知赵谢敏从哪里请到了皇帝,不消片刻,唐翊均就出现在相府。
听了赵谢敏的一番哭诉,唐翊均勃然大怒,甚至扬言要将杜媺剥皮去骨。但因为她没在府上,唐翊均派出了一队的锦衣卫去找她没找着,现在她倒是自投罗网了。
她刚一踏进西厢房,就听到里头有呜咽的声音,杜媺怔愣。
床上的谢月朗半撑着身子要起来给唐翊均行礼,她原本光鲜照人的脸庞此刻青黑一片,嘴唇苍白得吓人。
地上还有一堆来不及清理的污秽,想必是刚才又吐过了。
唐翊均也不介意地上的呕吐物,急忙走过去挤开在床前啜泣的丫鬟,坐在床沿上环住谢月朗。
她没有说话,但是看向杜媺的眼神多了一丝恐惧和怀疑,少了平常的温和。见杜媺走过来,她一扭脸埋进了唐翊均怀里。
“谢小姐,您说是吃了民女送过来的糕点才发了病?”杜媺觉得心头有一口气想破胸而出,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紧握的拳头不住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就像一个人藏东西,十个人也难找一样;一个人想诬陷别人,你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谢月朗没敢看杜媺,良久才闷闷的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她没想到,谢月朗会肯定她的问话。心突然就凉了下来,杜媺觉得整个人都垮掉了。
或许诬陷云墨坊,也是在谢月朗的授意之下做的吧。
真可笑。杜十娘,你终究还是识人不清。你嘱咐过要好好报答的谢月朗,联合她的堂姐利用皇帝来压迫代替你复仇的人呢!
杜媺冷笑一声,“如果是这样,民女无话可说,民女认罪。”
一时的心灰意冷,让她整个人跌落谷底。若不是维持最后的一丝尊严,她可能会瘫坐到地上。
或许会像荆轲那样,箕坐着。笑看那算计自己的好姐妹,就感觉整个人跟被抽空了一样,鼻头很酸,却流不出泪。
瞥见仍旧站在杜媺身后的靳行,唐翊均啐了一口,“像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残花败柳竟然妄想成为相府的女主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迷得简大哥团团转的。”
是的,那日他想定杜媺的罪,简睿之据理力争,句句在理。最后他摆出了皇帝的架子,也没能让简睿之妥协,两人不欢而散。
他认为简睿之不说话就代表默许了他的决定,没想到他在相府跟杜媺吵了一架之后,案子最后交回简睿之手中。
简睿之找出了所有的证据,证明赵谢敏系属诬告,把她下狱,最后是谢月朗哭着求他,他才动用皇帝的权力,放出了赵谢敏。
为了顾及皇帝的面子,简睿之对外并无公开。私下里却悄悄的对云墨坊进行了解封,甚至胁迫皇帝为云墨坊做了块新匾。
这次他还真就咬死了杜媺不放了,上次你可以说东西不是你卖的,但这回东西是经你自己的手送出的,抵赖不掉了吧!
唐翊均得意洋洋的想用证据砸死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么简单就认罪,非常意外。
“来人,把她押入大牢,明日午门口斩首示众!”他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杀掉杜媺,以至于还未到秋杀的季节,也不经大堂审理,迫不及待的想送她去见阎王了。
“谢小姐,看在您与民女相识一场,临别前能让民女再一睹尊容好牢记在心吗?”谢月朗始终不看她,或许是不敢看。
感受到怀里人儿的轻颤,唐翊均冷眼扫了过去。
杜媺并不畏惧,瞪了回去。“该不是不敢见民女吧,谢!姐!姐!”她特意加重了语气,敲打在现场每个人的心头。
或多或少都明白了事情的内|幕。
杜十娘你个倒霉催的!
跟皇帝的女人杠上,那纯粹就是找死!
打死你哟!杜媺。
她受不了在场人投过来同情的目光,也不等侍卫来拿,潇洒转身走出房间。
直到她离开相府,宁婉始终都没有出声阻止。
小说里常看到的英雄临危时刻勇救美女的桥段也没有出现,她被送到大理寺的监狱后,简睿之都没有出现。
“哟,新来的。”同一间监牢里还有几个女囚,恶狠狠的叫了仍站在门边的杜媺,语气相当不善。
杜媺并不理会,想来也是皇帝授意要特殊照顾她的吧。她并不害怕,因为知道靳行一直在附近。
果不其然,那些人见杜媺没有回应,气冲冲就要来揍她,却感觉好像有石子打中了挥动的手臂,尝试了好几次,放弃了。
这女的肯定有什么妖法才会被关进来的!这一群凶神恶煞的女囚,这会也不敢惹她,占领了牢房里唯一睡觉的地方,不一会儿,鼾声如雷。
直到深夜安静了下来,牢房里吱吱吱的老鼠叫声明显起来,杜媺的委屈才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原本她这会应该是窝在家里的软床上面,上着网吃零食,周末跟着闺蜜出去逛街轧马路,或者跟哥哥去爬山野营的。
她干嘛来古代遭这个罪。进监狱是她这一生从来没有想过的噩梦,她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而且大事小事都有哥哥摆平,完全不需要她费心。
到了古代,赚钱要靠卖笑,好不容易有的退路还被别人堵死。现在又被人死命的玩,不诬陷死她不甘愿么。
她们俩有皇帝当靠山,怎么诬陷她都是分分钟的事。
反观自己呢!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背靠着木栏杆慢慢滑落下来,监牢里煞气重,到了晚上拔凉拔凉的,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双手环住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后背还是好冷。肚子也开始叫了,上一顿饭还是在简睿之厨房里吃的点心。
饿了,怎么办?睡一觉就好了。
冷了,怎么办?睡一觉就好了。
明日就要斩首了,做个饿死鬼又怎样,死前感冒一个怎么样?会是挺刺激的体验吧,会不会明天上了断头台,在这里的命结束了,她就可以回到现代去了。
就不用再见到那个让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简睿之了,就不会在被人诬陷在食物里下毒了吧,就不会受冻挨饿了吧,就不会、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特别的想哭,想哭到即使拼命的压制,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溜出来吧。
或许,死了、一切就都解脱了。
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同时,她好像听到了两声对不起。
一句男声、一句女声。
但是这跟她已经没关系了,睡过去,也许明天眼睛一睁,守在床边的会是焦急的哥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