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迷蒙间, 杜媺好像看到一个身形挺拔的人坐在床头。
那人听到了她的声音,身子僵了下,手里正在削的苹果顺势滚落到地上。片刻的失神后, 他朝外喊了声, “爸、妈, 小妹醒了。”
眼前特别亮, 杜媺眼皮动了动, 光线刺得她眼睛发酸,赶紧闭上眼。抬手挡住眼,适应了好一会, 才睁开来。
面前围了很多的人,都是她心心念念的一年多的亲人。
杜媺眼眶一热, 眼泪就下来了。
她终于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人前总是板着一张脸的母亲, 全然失去了她在政府机关做决策的严肃,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痕, 见杜媺在哭,不自觉的又流下泪,母女俩抱头痛哭。
爷爷和爸爸也都在场,孩子凭空消失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才被在野外做任务的儿子找回来, 杜家人放下了所有的事, 一个家族的人都到了医院。
稍微冷静下来后, 爷爷拄着拐杖走过来, 沉着声音一脸自责, “小妹,爷爷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让杜媺一肚子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只要回到家人的身边就好,她这一年来受到的苦也不算什么了。
“爷爷,我没事,真的没事。”杜媺抹了把眼泪,扑到杜爷爷怀里。
他们并没有问杜媺不见的一年里发生了什么。
杜哥哥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一点伤也没有。着一袭鹅黄色的水袖汉服,长发盘成繁复的发髻,白罗袜绣花鞋,组里一起行动的特种兵还以为是剧组里掉落的演员呢。
杜媺执意要出院,她受不了医院这压抑气氛,总让她有些心发慌,感到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丢了。
家人拗不过她,安排她再做了几个检查确保无碍后,才带她回了杜家。
一年前,当众甩掉了李甲的周末,家里的司机来接她回家。
路过蛋糕房时,司机下去替她订了个蛋糕,也才不到十分钟,司机听到店外一片嘈杂,出去看时,自家的车已经被撞了个底朝天。
他一阵惊慌,扒开人群去看杜媺,却发现车里空无一人!
杜媺,凭空消失了!
之后,她的失踪事件被警方当做绝密档案封存了起来,杜家人还在不予余力满世界的找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现在,
杜媺,凭空出现了!
消失得不可理喻,出现得也虚幻玄奇。
杜媺回到家住了两三天,开始有一些自称天师的人上门,一一被杜哥哥轰走了。
在家里修养了几日,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偶尔下厨做点小东西逗爸爸开心,陪爷爷下棋作画,连不常回家的母亲也天天往家里跑了。
白天,她被这满满的温情充斥着,可一旦到了夜里,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一样,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任务没完成。
梦里,总有好多声音在叫着,“杜媺,杜媺你醒醒啊。”
“杜媺,赵谢敏被关起来了。”
“杜媺,云墨坊开好了。”
“杜媺,睿之想你了。”
“杜媺。”“杜姑娘。”“夫人。”“夫人。”“阿媺。”……
好多声音,吵得她的梦都不能安宁的做下去了。
什么赵谢敏,什么云墨坊,什么睿之……关她什么事啊!
烦躁的将头下的枕头摔到地上,杜媺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自从那天在医院里醒过来之后,她就没有想过消失了的一年里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是,她想不到,那边的记忆一片空白。
只是感觉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一样,好像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
记忆的缺失让她很不安,但一闭上眼睛,那就听到一大波的声音。
却看不见人。
回到现代三天了,她每天晚上都是熬到天亮。
她离开后,杜哥哥帮她办了休学。刚好是开学的季节,她也没再休养,直接去了学校。
跟她一届的人都是大四了,她到学校的时候,寝室里没人在。
第一天的早上没课,她懒得出门,索性翻开了以前买了一直没看完的《警世通言》。
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正好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她刚看了个开头,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她放下书,笑了笑想跟一年没见的舍友打招呼。
“鬼啊!”来人见了坐在床上的杜媺,脸都吓得扭曲了,惊叫出声,响彻整栋女生宿舍楼。
叫喊的是林静,而跟她一起进来的是另一个舍友——王颖。
她见了杜媺紧走几步来到她面前,没说话直接给了她一个拥抱。
“欢迎回来,杜媺。”她跟杜媺打小一块儿长大,对她的突然回归丝毫不意外。
或者说,前两天、王颖就去杜媺家看过她了。
与王颖寒暄了几句,杜媺笑眯眯的跟林静打了声招呼。
她对林静看见她喊得那声鬼啊,很感兴趣。
看到她的瞬间,林静脸上的神色变了变,从最初的失落到惊恐,再到现在的小心翼翼,她的眼神里仍旧是掩饰不住的害怕。
“王颖,你下午有事吗?”杜媺转头对王颖说。
王颖意会,叫住了拿着脸盆要出门的林静,“林静,下午你也没课,咱们陪杜媺去上课吧,她一年没来学校,想是怕了上课了哈。”
“啊?”突然被指名,林静心里咯噔一下,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等她自己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傻了。
杜媺悄悄塞了个U盘给王颖,这是临出门前,杜哥哥给的。
“王颖,你把这个放到学校的论坛上。”
王颖在学校论坛上异常活跃,由她发出的帖子,不到十分钟就被顶上了首位。
林静害怕跟杜媺相处,把李甲也叫了过来。
见到李甲,杜媺很坦然的伸出手与他打招呼,倒是李甲,脸上颇有些不自在,对她欲言又止。
杜媺没有理他,兀自跟王颖聊得开心。
殊不知她的一字一句,打击在两人的心上,妥妥的都是煎熬。
路上还是有人指指点点的,只是这次被骂的对象换成了李甲和林静。
亏得杜哥哥不安心,在画室装了摄像头,连李甲都没注意到的摄像头。
还有林静买通人撞翻杜媺的车,一切的一切都在杜哥哥给的U盘里。
舆论谴责的对象换成了他们,王颖很是替杜媺开心,反观杜媺、倒是一脸的落落寡欢。
李甲和林静也到了找实习找工作的年纪,因为查到了这些消息,在杜家人的压力下,没有一家公司敢收他们。
受不了一路的指指点点,林静拉着李甲灰溜溜的离开了。
杜媺突然也没了兴致,跟王颖道了声再见,打电话叫来了哥哥。
“杜媺,你至于做得这么绝吗?”身后一道颓丧的声音传来,把杜媺吓了一大跳。
她在等哥哥的时候,翻出身上带着的警世通言在看,整好看到杜十娘投江那段。
这会看到李甲时,心里莫名的窝了一股火。
她没有说话,听着李甲跪在旁边,诉说着没有杜媺的这一年,他是多么的想念她。
离开她之后,他才发现,没有她他活不下去。
“那你怎么还活着。”杜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合上书嘲讽的说。
李甲无言以答,绕开话题。“可你曾经答应留在我身边的。”
“可你也曾经答应留在睿之身边的。”好像有人曾经对她说过这句话呢!杜媺闭上了眼睛,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模模糊糊的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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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媺眼皮动了动,光线并不是太亮,她稍微眨了眨就适应了。
黯淡的烛光一跳一跳的,仿佛在嘲讽着她一般。
原来只是梦而已,怪不得她总觉得不安,仿佛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一般,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只是,她不是呆在监牢里么,怎么盖在她身上的锦被丝质如此顺滑。
而且她腰上似乎还有一条软绵绵的手臂。
一想到监牢里那些凶恶跋扈的女人,杜媺有些发怵。
她们怎么突然转换态度,把她半抱在怀里。
“杜媺,你醒醒。”头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声,她感觉环在腰上的手臂紧了紧。
原来她回到相府了。
无限唏嘘,她突然觉得很想哭。从未如此渴望过简睿之的怀抱,他的胸膛好温暖,没有上次半夜回来时那满身的寒气。
杜媺禁不住伸手揽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怀里,蹭……
无限的蹭……
“相爷,我回来了。”她出口后,能感觉到简睿之僵直的身体。
梦里,她最后还是等到了哥哥来才消失的。虽然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现实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梦里的一切,发生的那么合情合理。
她跟哥哥讲,虽然在这里很累,好多想害她想欺负她的人,可是有人在保护着她。
即使最后不能走到一起,她还是会过的很好的。
怀里温润的触感让简睿之瞬间清醒过来,像是怕这只是个梦一般,他紧紧的抱住了杜媺。
苏衍还在和他说着话,相府的人就飞奔来找他,说是杜媺被皇帝亲手下狱,现在已经被押到大理寺了。
虽然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但是他也听不下去苏衍的话,回答得前言不搭后语,满脑子都是杜媺。
大理寺的监狱他常去,里头的狱卒十足的权势。对落罪的高官皆是好礼相待,对没后台的人动辄拳脚相向。
杜媺虽说是他亲口承认的相府夫人,但毕竟把她送进去是皇帝亲口提出的,狱卒自然对她不会手软,心里的担忧更甚。
“说了一天,老夫也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苏衍眼尖,也不说什么,挥挥手让简睿之离开。
如释重负,简睿之道了个别,跃上苏衍体贴准备的马匹,就往大理寺疾驰而去。
万幸,靳行一直都在。
看她蜷缩在牢房角落里,简睿之心一阵的抽疼,他上前去,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他想也没想抱起她,就听她哆嗦的呢喃了声,“哥?”她颤抖的身子让他心一紧,加快脚步离开牢房。
狱卒见相爷直接来捞人,捞的还是皇上亲自下旨抓的人。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狱卒思量了片刻,犹豫的追了过来。
直接被冷面神靳行瞪了回去,狱卒噤声不敢言语,跑到前面拉开了门,“相爷,奴才给您开门。”
简睿之没空理会他,接过靳行丢过来的披风,直接一裹就回了相府。
整整四天,他除了上朝就守在这里,她的眉头有时候会皱一下,手也会动,也会说梦话,可就是醒不过来。
他想,也许这就是杜十娘一直追求的爱吧。
他喜欢逗她,每天一醒来就想看到她,她哭他会跟着心痛,她笑他也会跟着开心。
生平从不说对不起的他,接连对她说了好几次。甚至只是因为自己带回来的寒气让她哆嗦了一小下,他也会说对不起。
在万花楼迎面碰到她的时候,看她面无波澜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会心疼。可是他不能追上前去,只能让她误会着,他能做的只有让靳行保护着她。
当靳行回来报告说是她让他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慌了。但是他走不开,他需要为云墨坊多做努力。
第二天早上听说她回来的时候,简睿之是雀跃的。他压抑着欢喜强作镇定跟她打招呼,给她夹菜,他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兴奋。
之后在柴房他差点失控,还好在她言语中让他即使刹住了车。
书房里,他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了。差不多确定自己的心,他认为不应该这么随便,他要给她一个庄重的婚礼。
在她昏睡期间,他才听靳行报告了她想离开京城的想法。
他很害怕,怕杜媺就这样走。
他才刚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原本他以为杜媺是喜欢他的。
可是她决绝的想逃离他的举动,让一向对自己异常自信的他头一次对自己的看法产生了怀疑。
他守在床前,就为了等她一醒就问她的。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
以为还需要再等几天的,杜媺意外的苏醒。
突然间,他感受到了上天的疼爱,受宠若惊。
“杜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他的动作很小心,慢慢的品尝了她每一寸的肌肤,最后一吻封唇。
他的舌头顺着她微张的樱桃小口滑了进来,划拉过上下齿龈,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酥麻的电流在两人相贴的地方溜了出去,杜媺尝试着移动舌头与他嬉戏。
死灰复燃,两人相拥而卧,灼热贴在她腿根的地方,弄得她有些羞赧,她将头埋进简睿之怀里,小声的说道,“我也是。”
意识到她话中的含义,简睿之羞愧的想哭。明明自己可以忍住的,可是仅仅是简单的唇舌相碰,就让他把持不住,看来他是高估了自己了。
尽管她的意思是默许了他的逾矩,他还是觉得应该等她过门之后再行房,这是对她的负责,也是对她的尊重。
“我会忍到你过门的。”他的声音闷闷的,还有隐隐的压抑。
他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却被杜媺一把拉住。
“我……”杜媺欲言又止,探出手把被子重新拉了上去。
简睿之有些煎熬,但她却不让他走。
杜媺整张脸一直在发热,她假装正经的咳了咳,不自然的说道,“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