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军训

我约史健在一家日料店吃饭。

和这种类型的男人吃饭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们极有时间观念,永远都不会迟到。本质上我们是一样的人,说好听一点是为爱痴狂,说不好听一些就是一个备胎。他应该是喜欢江婷很久了,至于为什么至今没能得手,我猜不外乎有两种原因:第一种是学术男特有的那种内敛,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硬派的暗恋,往死里对人好,愿意为心上人做任何事。当然如果女方比较呆萌,猪一样的察觉不到另说。鉴于当事人是江婷,所以根本不存在说看不出来史健对她有意思这一种说法,江婷肯定是知道的,只不过刻意保持一种距离罢了。

第二种是表白了,可女方并不接受并向你扔过来了一张好人卡和好朋友协议。这一点更像我和占小满现在的情况,追求了半天还是追成了异性的朋友,都说男女之间是没有真正的朋友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已经是离在一起最近的关系了,谁都想以退为进,抱点侥幸心理。心想着万一人家哪天突然想开了,自暴自弃的跟了自己呢?

史健告诉我,占小满总共来过他那里四次。

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那天晚上我跟她说出了爱情距离症这个推理的第五天。当时史健还有点惊讶,毕竟上次做完催眠以后,占小满对自己还是没过去,一直心存芥蒂。

占小满告诉史健,有没有一种爱情距离症的病,大概的临床体现就是当某个人离开了自己一定的距离以后,自己就会忘记当初对他的那份好感,从而渐行渐远。

史健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症状,自己在这行也干了不少年头,稀奇古怪的病历也见识不少,但关于占小满口中的爱情距离症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初步推断这有可能是分裂症的一种,即在宿主的主要人格下面还同时存在着另外一重的人格,而这一层的人格是极度脆弱且缺乏安全感的。一旦子人格受到了侵犯,那么就会影响主人格,或者说宿主本身日常的交际都是主人格,可一旦到了情感关系这一层的话就直接由子人格接管。

占小满完全听不明白,但她觉得史健是比外面那些医院里的医生要厉害的。要知道她来史健这就诊之前也跑过几家医院,里面的医生给出的答案不是说她压力太大,就是让她多休息,然后开点安眠药或者抗抑郁的药了事。

现在的医生和警察都差不多,内伤就先抽血化验,外伤就直接让你去拍片。警察上来就是调监控。

“如果真跟你说的那样,那你就说怎么治疗吧。”

一个女人单身的久了,总会自己找找原因,检索一下是不是自己性格的问题,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史健给出的答案是病得从根上治,你首先得找出子人格是如何产生的,一般来说另一重人格的产生都是某件巨大的外部刺激导致的,所以占小满必须要告诉他,自己曾经是否受过什么刺激?

占小满表示自己也没受过什么大的刺激,如果自己母亲去世也算的话。确切的说自己这些年除了工作就是酗酒,再要不就是交往了几个不靠谱的男朋友,然后光速的分手,过程和结果一点儿都不刺激。甚至连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就是自然的感觉厌恶,感觉不愿意继续接近了。

“那我们就再往前想想,比如说……大学时期,你有没有过什么经历或者遭遇?”史健并没有把上次在办公室偷偷催眠她的事说出来。

那次催眠,他在记忆宫殿里加了把锁。如果把人的大脑比作一个巨大的房子,那我们特定的阶段就像房子内的无数个房间。比如童年时期那就是带着苹果图腾的房间,少年时期那就是带着丁香花图腾的房间。再比如一些比较坏的或者悲伤的记忆,那就会专门被囚禁在一个画着野兽图腾的房间。

你想要回想起那个时间段的记忆碎片,那你就要走到特定的房间里去。当然这些图腾不是恒定的,每个人给自己房间定义的图腾都不一样。一般来说那些悲伤记忆的房间门最难打开,因为大家都不愿意去回想起来,但讽刺的是这段记忆往往又是最清晰和难以磨灭的。

所以那天,当占小满脱口把何大河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江婷有些失控。史健立刻停止了催眠,并在占小满恢复意识前,告诉她,这段记忆将会在她醒来后彻底的被抹掉。

“还能有这种操作?”听到这里我不禁佩服起眼前这个专家起来。

“你做过梦吧,是不是有时候会有一种这样的状态,你对某场梦境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但在你真正完全醒来以后却发现这些记忆只剩下一些碎片信息了,你很难再去完整的复原整个过程。”

“好像还真是。”

说起做梦我以前还专门和娄子说过这么一个梦境,那是我十五岁盛夏的第一场春梦,我梦见自己从一面高高的栅栏上爬过,栅栏上开满了奇怪的花,是我没有见过的品种。栅栏的另一端是一个灯光网球场,球场上有一个穿着白色短裙的姑娘。姑娘一只手拿着球拍,另一只手冲我挥舞,我便走了过去,跟她搞事情。我始终无法看清姑娘的脸,也似乎没有任何身体上的细节冲撞,总之让我某些器官很愉悦。

我只能记住这么多,娄子当时还笑说可能对方是个男的!

但现在回想起来,在这场梦境里,我似乎忽略了很多重要的细节,比如姑娘的脸,比如我们**的过程。但我却记得那白炽的灯光以及栅栏上奇怪的花。

史健还告诉我,催眠可以控制这些,让你说出来,又让你忘记一些重要的东西。当然这一切也要看对方的精神力,如果是精神力特别弱的人或者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就很难成功能。前者感受性低下,无法与你形成过程互动;后者会本能的跟你去对抗,不会顺着你给她开的门走,而是会突然的跑向另外一个地方去,所以大多数情况,是需要一些药物配合着进行的。

“所以占小满接受了你的催眠?”

“一开始她还是抗拒的。”

当时间问及占小满大学里的事情的时候,占小满本能的选择了沉默,这个过程持续了差不多有一分四十秒,史健面前的电子钟可以作证。

“大学里的事情我记不清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试试看回忆。”

“你是指催眠吧。”

“当然,你可以拒绝,也可以放心,我不会像上次那样套路你。”

“那我拒绝。”

这就是第一次的面诊,以占小满的拒绝催眠而告终。

她第二次来的时候是一个下午,确切的说是三天以后,那时候我应该正和她在闹别扭搞冷战,没记错的话,我不是在家里打电动,就是在床上躺着养生。

占小满来了就说自己考虑好了,理由她没说,但是显然比上次配合了一些。但也提了要求,保密是肯定的,另外她还需要一个全程记录过程的vod。

史健打开了音乐,让占小满服了一些轻剂量的药物,随着怀表的晃动,占小满进入了状态。

军营的操场上,站着一批穿着整齐迷彩服的年轻人。一个年轻的教官正拿着一根柳条喊着口号,女生们就跟着口号踢着正步。太阳很毒,知了叫个没完,有个女生晕倒了,被几个同学架到了树荫下,老师走过来拿出翠绿的风油精涂她。

晕倒的女生就是占小满,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一副青涩的样子,高马尾盘旋在脑袋上,眼睛里都是青春的影子。

中间五分钟休息的时候,从另一个方阵里跑过来一个高大的男生,偷偷递给她一块巧克力便跑开了,那时候的何大河帅的像天边的云彩般夺目。

晚饭结束后,占小满跟几个女同学坐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纳凉,看着篮球场上的男生们打球,何大河飒爽英姿和出众的球技,引得那些花季少女叫的跟生孩子似的。晚上熄了灯,占小满躺在床上,女生的夜话全是关于男生,何大河成了话题人物。就这样,占小满抱着一颗突然躁动起来的小心脏和不知何时油然而生的幸福感沉沉睡去。

直到午夜三点的紧急集合号响起,女生寝室乱成了一锅粥,要不是上铺的女生踩到了自己脸上,占小满还在梦里。这是军训以来第一次的紧急集合,大家都慌不择路,占小满狼狈的跑出寝室,发现自己的腰带找不见了,急的在门口抹眼泪。这时,黑暗中出现的一条皮带和那个令人心动的影子拯救了无助的自己。

而何大河则因为这次的英雄救美,在操场上足足跑了二十圈。而占小满却系着那条皮带,站在操场旁,一直站到天亮。

“真是一对狗男女!”我承认有点吃醋,毕竟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浪漫,我在国外念书那会,所有的男女私情都不解风情,只解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