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跌眼镜

连绵三百里的崇山峻岭中,汉军士卒与民夫正在加紧修筑那貌似永远也修复不了的栈道。

工程已经过了一个月,开辟出的道路只有十里。每日士卒与民夫悬着藤绳用铁锥敲凿山崖,然后用砍来的树木打桩架桥。遇到大石阻碍,则一炮轰平;遇到坑凹难越,则堆石填土。那真是日夜轮换,一刻也不停歇。若是失足,轻则头破血流骨断筋折,重则粉身碎骨一命呜呼。

负责监修的汉军先锋樊哙心里那个急啊!

距离大将军给定的期限还只有三个月了。冬日已到,气候严冷,这施工的条件愈加艰难。想在明年春天之前修好那栈道,简直是天方夜谭。到了期限工程未竣,就要被那小子一刀咔嚓。

大哥刘邦也不伸出援助的手。樊哙是上表请求增派人力几次,刘邦不仅不救小弟一把,还惹来一顿臭骂:“谁叫你爱色不爱命。军营重地,不许携带女眷入内,你偏要明知故犯,怪得谁来?”

“怪谁,怪俺媳妇?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俺捧在手心都怕化了,怎舍得埋怨她?”樊哙只有自认晦气,自个在栈地埋头苦干。

说起他媳妇吕嬃,知道是自己惹的祸,泪水连连,千悔万悔,恨自己不该贪一时之欢,让丈夫做了这修栈道的监工。

她跑到王宫找吕雉求情,吕雉却笑容可掬道:“军法岂是儿戏?大将军没有当场斩了你家夫君,已经算是法外容情了。说起来,你还要感谢他给了樊屠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要知道,他做的是破秦先锋呢。要是汉王能还定三秦,这功劳谁能比你家夫君更大?”

“先锋?这种先锋可不敢当。妹子宁愿哙郎不做那到期就会斩头的先锋。说不定就是阴里使坏的韩信,知道妹子嫁给了哙郎怀恨在心,故意找我夫君的茬。”吕嬃气鼓鼓说道。

吕雉笑骂道:“小蹄子不要胡言乱语。大将军哪里阴里使坏?樊屠子那杆金枪喂饱了你,还不是韩信出的主意?”

吕雉那里求不来情,金枪的滋味吕嬃也是再不敢尝。这一个月来,她连工地都没去过,深怕樊哙再犯了军法,立马成了刀下之鬼。

这却苦了樊哙,一面思念那新婚燕尔的媳妇,一面还要日夜在工地巡视,做那傻子也不愿做的蠢事。

“别人都在搞军演,俺却倒霉,被派来修这栈道。那韩信是存心与俺过不去,要把俺往死里整!”樊哙喝着闷酒,成日喝完就骂,骂了再喝,一边喝一边骂,心里把韩淮楚不知诅咒了多少遍。

※※※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下雪了!”工地上数万士卒民夫都停下手中的活计,仰头呆望着那漫天飞舞絮絮落下的雪花。

瑞雪兆丰年。见到下雪,那靠地里收成吃饭的农人都是欣喜异常。憧憬着明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可在这群艰辛万苦修筑栈道的士卒民夫眼中,这片片飞舞的雪花简直就像那送葬的纸钱。

雪一下,这道路都会结冰,滑不留足。连攀援岩石都是困难异常,更别说要悬着绳开辟那如天路一般的栈道。

随之他们想起的是那些摔下山谷粉身碎骨的同伴,眼见着他们一个个要步其后尘,悲惨的一幕就要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

按往常惯例,这雪要下,须待明年开春之时。

这真是老天也不长眼,明知大家都在冒死修筑栈道,为何还要提前送一场大雪来?

众人皆是不寒而栗,心中生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便听峰头上一人在指天高骂:“老天爷,你真要绝俺樊哙吗?为什么今年的雪降得这么早,不等到明年春天再降?”

※※※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场雪越下越大,整个秦岭覆盖在一层厚厚的雪毯之中。冰舞银蛇,原驰蜡象,冰雪风光,端的是气象万千。

在鬼谷道场学会审查天时地利的韩淮楚,这一场大雪早在他意料之中。

酝酿了一个月的还定三秦一战,冲锋号吹响就决定在这漫天飞絮的风雪天。

大雪虽然给行军带来了不可限量的阻碍,但亦能让对手的戒备心丧失到极限。谁能想到,一支汉军奇兵,会在这种鬼天气,践冰饮雪,迈过那险峻狭隘的陈仓小道,出现在陈仓关关前?

只要能跨越那陈仓小道,有韩淮楚预先埋下的棋子——闵珠子率领的巴族精英在城内呼应,那胜利的果实就可唾手而取。

在这巨大的胜果面前,那漫天飞雪又算得什么?雪再大,大得过十五万汉军将士东归的决心吗?

韩淮楚便要效仿那革命先烈,激励三军将士攀越一次雪山,去赢取一场辉煌的胜利。

出兵大事,自然要预先报给汉王刘邦。

※※※

那刘邦还不相信今年这么早会下雪。接到韩淮楚送来准备出兵的密函,犹豫道:“不会吧?现在刚刚入冬,怎会下雪。”遂找来一些肱骨大臣商议。

纵横家两位精英萧何陆贾异口同声道:“大王断请放心。大将军说会下雪,这雪一定会下!”刘邦奇问:“这是为何?”

陆贾笑道:“这审查天时的课目,是我纵横家修习兵法的弟子必修之课。韩信深得吾师真传,安能信口雌黄?”

刘邦闻言大喜,便磨拳擦掌,开始做大战前的准备。

战争的动员不用下,将士们东归的决心就是最好的动员;士兵的士气也不用怀疑,那十五万每日如火如荼做着军事演习的汉军将士早就士气如虹。

最难办的还是调兵遣将。

汉军各路军马皆散布在汉中全境,要想集中起来,必然惊动雍国斥候。一旦章邯得知汉军将兵出陈仓道,那还奇袭个屁?

好在大将军韩信早就设下了伏笔,在故道林地做着伏击突围演习的周勃曹参两路军马都可随时摇身一变,秘密穿越陈仓小道,向陈仓关发起突然袭击。

但陈仓道地势险隘,不容太多的兵马通行。大将军韩信也作了安排:率领周勃的五千军马作为前驱,先敲开陈仓关关门。曹参领其余人在后,尾随而来。汉王刘邦再调集各路汉军,到陈仓关坐享胜利的喜悦。

一旦周勃曹参的军马全部抵达陈仓关,那关口将云集四万汉军精锐。四万汉军,足以抵挡任何雍国大军的反扑。到那时候,就是汉雍两国大军决战之时。

坐享其成的事刘邦最爱干,他对这种安排深为满意。

那大将军韩信还有一个请求,让他心里打了个突。那就是韩信索要府库的全部积盐,准备随军带上。

巴族送来的存盐,大部分已经与关中马贩换成了一匹匹的战马。府库中,还有一千担积盐。

是时盐价昂贵,一担盐就可换一匹高头大马。一千担积盐,在刘邦眼中就是一千匹战马。他怎会舍得?回信问大将军要那积盐作甚,韩淮楚答道:“以盐洒雪,以利后军通行。”

这以盐洒雪雪自融化的办法当时还没人知道。有人会问,这么简单的办法怎么没人想到?笔者回答: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一担盐洒在雪地,就是宰一匹马把那马血洒在地上,这么个糟蹋法,谁敢去想?

刘邦对此将信将疑,想要搞点雪来作试验,偏偏今年才立南郑为都,冰窖建好了,就是没有一块冰藏在里面。

萧何劝他道:“汉军要是得到关中,关中良马尽可为我所用,还要那积盐作甚。韩信说盐能化雪,一定能化。”刘邦望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怎这么相信他?哪来这么多一定?”

试验不成,只有姑且信之。白花花的盐巴将平白洒在路上,刘邦那个心疼劲,是要多大就有多大。

过了几天,雪还真的下起来了。

※※※

北风吹地百草折,风掣红旗冻不翻。

故道道口,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上,整整齐齐身穿灰绿军服的汉军将士一个个站得挺直,眼中洋溢着骄傲的目光。

关荣的使命落在他们头上。还定三秦的一战,先锋部队就是这五千铁血儿郎。身为战士,肩负如此重任,怎会不骄傲?焉得不自豪?

红色衬底金丝描边的大纛上,绣了一个斗大的篆书“韩”字,正在迎着那冬日的严风猎猎飞舞。

这是汉国大将军韩信亲自率军打响的第一战,也是必胜的一战。看着那在神骏的战神宝驹上端坐如山的大将军眼中笃定的目光,一股自信在五千将士心中油然而生。

小传令官利豨,格外精神抖擞。日盼夜盼能陪韩叔叔上战场,今日这愿望就要实现,显得非常兴奋。

战马已换了铁掌,掌下钉了铁钉。每个战士除了那必须携带的兵器战甲,都配发了五双皮靴,靴下都打了钉钉的铁掌。

翻越雪山,最是耗鞋。一双鞋磨破了浸了冰,还有另一双。五双皮靴耗尽,便是大军抵达陈仓关之时。韩淮楚为准备这一战,不可谓不精心。

那一千担白花花的盐巴,每担分成五小包,背负在士卒的肩上。

自己摔死摔伤没有关系,前驱的任务就是开道。只要那盐巴洒下,后续部队不被摔着,他们便可长眠在那冰雪覆盖的陈仓道中。

战阵之前,车盖云集。连夜赶来的汉王刘邦与王妃吕雉及朝中大臣,正在为即将出征,翻越那本是天路又因一场大雪愈加天路的陈仓小道的汉军将士把酒送行。

刘邦亲捧一盅,来到韩淮楚马前,举手奉上,说道:“大将军此行,路途艰险。且满饮此盅,固当不辱使命早传捷报。寡人但闻将军入关,即刻引余众来援,定不让将军有后顾之忧。”

韩淮楚欠身接过酒盅,一饮而尽,说道:“大王放心,臣此去必是鞭敲金镫响,高奏凯歌还,大王就安心地在都静候佳音。”

那王妃吕雉手捧一件狐皮长袍,走到韩淮楚马前,满面春风道:“大将军出征,一路风雪。娥姁连夜让宫女赶制了这件战袍,为将军遮风挡寒。”

韩淮楚看着吕雉,心中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

“这老处女真会来事,竟想得出送我一件战袍。虽不是她亲制,却是她一片心意。我能做上这大将军,也有她的功劳。谁能想到,日后在长乐宫中一把竹签做掉小生的,便是这笑里藏刀的婆娘。”

他微微颔首,欠身接过战袍,说声:“谢王妃雅意。”把那战袍迎风一抖,披在身上。

看那日头渐高,威武侯周勃趋马过来,问道:“大将军,万事俱备,不知何时进军?”

韩淮楚将手一摆,向东面一望,说道:“且慢,本帅还要等一员虎将。”

周勃疑惑道:“有末将在此,大将军但可放心,你还要等谁?”

韩淮楚还未回答,刘邦已呵呵笑道:“我军初战,怎能少了樊哙这位先锋?”

※※※

“嗒嗒嗒”,气喘如牛的樊哙骑着一匹快马狂奔而来。

一到阵前,樊哙滚鞍下马,对着韩淮楚跪地一拜:“俺这大老粗,不知大将军行的是惑敌之计,错怪了大将军,说了不少大将军的坏话,请大将军随意责罚。”

那萧何打趣道:“樊屠子,你今日嘴怎这么甜?不会是看在大将军让你做先锋的份上吧?”

樊哙扭头望了萧何一眼:“老萧你说的什么话,俺这是真心实意的佩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计着实是高。只是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俺一人,把俺当猴耍,叫俺是实在是气不过。”

韩淮楚微微一笑:“临武侯,栈道工程是否已停?”

樊哙喘着气道:“俺得到大将军传信,立马下令停工。天寒地冻山高路滑,摔死了人可不是玩的。”韩淮楚点点头道:“这样本帅就放心了。临武侯来得正是时候,且归阵中,准备进军。”

刘邦忽道:“且慢,樊屠子一个月没看见他媳妇,想必是想坏了。就让他见一见寡人姨妹,让他两口子道个别。”

韩淮楚闻言心中暗叹,“刘邦这大哥真是做得太好了,连这都替樊哙想到,难怪樊哙会为他出生入死。”

樊哙一听,喜上眉梢,便向四下里张望,高声问道:“俺媳妇呢,怎未见到俺媳妇?”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众人看了,都是哈哈大笑。

吕雉用手向自己马车中一指,说道:“你媳妇在那,还不快过去?”

只见那华贵的马车上,车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张莹白生润的俏脸来。那吕嬃正扬着纤手,在含笑向樊哙招手。

作了人家媳妇,吕嬃的头发已盘成倭堕髻,一领狐裘拥在她那明艳照人的粉脸上。那翠弯弯新月眉,清泠泠杏子眼,粉浓浓红艳腮,透出一股浓郁的少妇润味,看得众将士一阵炫目。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真便宜了樊哙那大老粗!这个杀千刀的樊屠子!要不是他采取暴力手段搞大了小丫头的肚子,说不定今日她来送行的对象就是小生。”韩淮楚暗骂一声。

樊哙忙不迭直向那马车跑去。便听到韩淮楚在身后说道:“临武侯,本帅念你监修栈道辛苦,一月未见你家媳妇,特许你与媳妇亲热一次。”

刘邦既作了初一,韩淮楚也乐得大方,再作十五又有何妨。

樊哙回过头来,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指着马车瞠目结舌问道:“就在现在,就在那马车上?”

韩淮楚板着脸道:“这是军令,樊将军还不听令!”

大将军竟下了一个如此荒唐的军令!不管是汉王王妃,是文武大臣,还是五千将士都是大跌眼镜。

刘邦一个错愕,随即哈哈一笑:“樊屠子,早知道大将军会下如此军令,寡人今日就该带瓶金枪不倒药来。”

樊哙一个箭步奔向马车,高声喊道:“不用,俺憋了一个月,早就变成一杆金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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